经长入缸壁的虫依旧会游到水里。所以,那缸已经不能再用了,为了不祸害路过的人,我只能把缸砸了埋掉。」杨
瑜平静的解释,说完饮尽了杯中的水。
但朱传尹在听完此话后,利箭般的跑到门外哇哇的呕吐着。
待胆汁都快吐尽后,朱传尹摇摇晃晃的进了茅屋坐在床边喘息着,现在的他三日都未洗漱换衣了,一身的落魄样儿
,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哦。越想越觉得自己时运不济,明明天子乃天命,乾坤明朗,集大成于一身,怎么会落得被毒
蛇侵犯,狂喝水蛭的地步!
「你颈上可有暗色的手印?」一旁的杨瑜递过只铜镜,作工精细,雕有凤型阳纹,这样的物件让朱传尹顿时恋起了
自幼生活的宫廷。
照镜看了看自己脖子,赫然的显着三个手指样的深色印记,脱口问出:「真的有!难道是你刚才掐出来的?你也太
狠了吧!」说罢,用杀人的眼光瞪着表情依旧平静的妖人!
「你身上的情花毒气还未消散,被我这手沾水一碰就会显出毒素来。」杨瑜说着将自己右手亮出来,「情花是个性
极优柔的毒,遇到合适的体制便会侵入的更深,也游移的更快,昨天白冠已帮你去了毒根,今日你醒来又吃了穿山
甲之肉,喝了水蛭虫毒,我本以为已经消散了,却还是零星的附在体内。」
在朱传尹努力理解这番话之际,杨瑜冷不防的用手指在其颈上的印记上摸着,待朱传尹意识后,虽慌忙躲闪开,被
细细抚摸的地方仍留有深深的冰凉。
「还好只是略深于你的肤色,毒在体表,等下洗个药澡即可。」杨瑜收回手,用绢帕擦拭。朱传尹下意识的上下看
看自己的身子,真的很脏了?
「跟着我也有两三天了,你也该知道我通晓毒术,功夫也在你之上数十倍。聪明的话,安分守己等我放你,若还是
想一意孤行的在我面前犯险,下场如何恐怕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凄惨」杨瑜的眼中显出未有过的凝聚之神
,传递着不可质疑的威慑。
朱传尹看着这双内略有浑浊,却无比坚毅的眼,心中升起点点的佩服与欣赏。抛开先前自己被那些没见过的手法和
东西吓得失了魂的窘态,静静地寻思,若开始就能凝神静气的全盘考虑这起飞来横祸,也不至于落得如此狼狈的下
场。做皇帝也七八年了,养尊处优七八年了,变得愚钝了!真可谓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我被你劫来,你就不怕凰艳楼的人报官或是找高手寻你?」朱传尹在想明白后,似是换了个人,神态自若,声音
自然就变得低沉起来。
「李度知世上唯有我,可治他主子的残废,治与不治只在我一念之差,他敢冒这个险吗?」杨瑜轻松的几句带过,
让朱传尹心又是一沈,果然不好对付!
「你和李度之间顺利交易了,会放了我吗?」
「定会放了你,只要你不惹我提前动手!」
「放了我,怎知我不会报复?」
「我也定会种下让你守口如瓶的果。」
「你说了不会轻易害我!」
「却没说不会在你这少有的健实身子上动点手脚。」
一番对话下来,朱传尹本已经恢复的理智思考似是又要被击溃般的灰心丧气起来。果然不会轻易放了肉票!
「你的问题问好了吗?该换我了。」杨瑜正襟危坐,字字清晰的继续,「你如何认得冼王的?」
「在魏燕的楼里。」扯谎。
「何以称为很熟?」
「干男人的兴趣都是一样的,很容易混熟啊。」继续扯谎。朱传尹担心被揭穿的快速作答着,也放弃去看对方的表
情,免得一眼被看穿。
「你是不是还对我使毒的功夫有点怀疑?故意激怒我,想继续以身试法?我在碰你的第一下,湖边凉亭旁,接过你
的时候,就下了七泪之毒。」杨瑜不懈的轻言吐露,「你摸摸自己左边第四根肋骨旁侧,是不是有一小块突起,今
天是第二天,算起来该是两天又六个时辰,小东西发芽了。」说完轻松的理着衣衫,变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坐。
朱传尹忙顺着肋骨寻到杨瑜所言之处,果然有个不大不小,如半个小指肚大小的疙瘩,软软的。顿时额头滴下冷汗
!
「别碰了,是虫毒,七泪,顾名思义,中了此毒若发作就会七窍会如同流泪般的不断留出体液,万法不可止。」
听得朱传尹心惊胆战,刚拾起点的志气又要被如此恶毒的手法打击下去,因强忍着惊恐的愤怒而脸色一阵青,一阵
紫。
「你如何认得冼王的?」杨瑜不苟言笑的重复,看着朱传尹的眼神被滤去最后的耐性。
「学……学士府……同期学生。」
「何以称为很熟?」
「冼王……冼王与……与我乃挚友……」
「冼王名为?」
「朱承戎」
「其府上有何家人?」
「其父老冼王,其妹衡襄公主,朱莲儿,又称莲公主。」
一阵沉默,二人对视,一个渐露欢喜,一个愈渐消沉。
朱传尹的心可是七上八下的打着鼓,说谎真是个需要点功夫的才能圆满的招数。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才能蒙混过
关!
「听说冼王手上有块免死金牌,你可知道?」杨瑜继续着。
「满朝文武皆知。」
「那金牌真可免死?」杨瑜立即切入真正的主题。
没想到忽然跳到这个问题,事关朝廷大事,惊讶之余,朱传尹骨子里君王的凌人气势不彰自显,「你问金牌之事做
甚?那东西不是百姓能想的。」
「现在是我问你答!」杨瑜被这话一下子激怒,拍了桌子威胁道。
「……你问」自知是对方占尽优势,朱传尹退了下来。
「金牌真可免死?」杨瑜再次居高临下的重复着上一句问话。
「只有一次机会。只问金牌,不问其事,只亮金牌,即可免死。」朱传尹流利的交代,将这些不算要紧的事儿当成
自己免去折磨的交换砝码。自此刻起,朱传尹已经决心靠自己的能力与这个妖人周旋,既要设法逃离,更想探明妖
人要夺金牌的目的。大明天子岂能被妖人的淫威震慑!
「那我就更不能轻易让你死了,是吧?」杨瑜白如宣纸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险恶笑容,倒了杯水端给正襟危
坐的心怀他义的人,示意其将水喝掉。
「为什么要喝?」朱传尹试探的提问,若这次问了而对方又正常回答了,就说明自己是有机会慢慢站在平等的位置
上。
「草汤而已,等下你入了药浴就知道了。许你说话后,是不是要问遍我每一个动作?」
「你若害了我,恐怕更难近得冼王之身。」朱传尹虽疑惑了一阵,还是将草汤一饮而尽。
「你这可算是买友求活?」杨瑜放下一句刁钻的话,结束了今日的提问,开始配药。
「既然情花毒不深,为何还要帮我驱毒?」朱传尹摆弄着瓶瓶罐罐发问。
专心做事的杨瑜不回话。
「你叫杨瑜,是吧?」做惯了太平盛世皇上的朱传尹,虽一门心思想着如何和妖人周旋,却还是无法容忍被冷落、
被无视,那股高高在上的闲散样又开始显露出来。
「正好我几日都没洗澡了。」朱传尹带着玩味的口气再次探底。
「给我闭嘴!小心我把你煮了。」杨瑜回身冷冷的瞪了朱传尹一眼,不耐烦的呵斥语气加上本就异于常态的冰凉外
表令朱传尹立即安静下来。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在沉默中渡过,待杨瑜再次开口,朱传尹已被领到离住处不远的一个山洼内,虽是夏日却飘着浓
浓的雾气,长满了一人高的花木,绿色中点缀着白色的花朵,间或的会闻到阵阵甜蜜花香,如此景色真是恍如仙境
。
山洼最底部是三处热泉,原来这里的雾气是源于天然的热泉啊!
杨瑜静静地将背来的大袋药草倒入其中一个泉内,用石块砌住水池出口,令这里马上变做一个宜人的净身池。朱传
尹暗暗赞叹,连宫中修筑的浴池都没这里来的舒适,浑天而成。开心的朱传尹已经自己脱光了衣服准备入浴。
「来,将衣服拿到干爽处,朕要……我正要下这池子。」朱传尹在心中做着鬼脸,差点露线!
杨瑜瞥了一眼赤裸裸站在池边的人,没有接过那人递来的衣服,只是脱下了自己的外衣、上身的布衣和缠于腰间一
组小皮囊。简单的叠了放在池边的石头上。用手试了下水温便自己下了池,留朱传尹光着身子傻傻的杵在那儿。
「快点下水。」一声严厉的命令让朱传尹不得不忍下怨气,将衣服与杨瑜的放在一起,不管不顾的直接溜进热泉。
「啊!好烫!你怎么不告诉我!」朱传尹刚入水就被烫得在池中扑腾着。
「你不会自己试试水温吗?」杨瑜移到离麻烦最远的角落,继续享受温泉的浸润。
「我不知道会这么烫啊!」朱传尹翻腾着,心中琢磨了下,确实!自己洗澡唯一会做的就是找个舒服的姿势让太监
或宫女来完成从脱衣、沐浴、净身、穿衣所有步骤。在脑子根本就没有任何关于水温的概念。想到这儿,朱传尹不
禁自嘲而笑,当朝天子确实该好好出来晒晒了!
爽朗的笑声愉悦的回荡在山林间,也冲进杨瑜的心中。这笑透着自嘲、自省,更带着自信,与山林的空旷交相辉映
,尽显声音主人豪迈而自由的胸襟。这气魄是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拥有的。再认真看过去,此人尽情的伸展着双臂
倚靠在池壁石岩上,头发梳成利落的发髻用紫色带子捆在头上,偶得几缕青丝散落在圆滑的肩,身形不胖不瘦,没
有练武之人强健的肌肉,也不是文弱书生的单薄。有的是极其健康的肤色和匀称的身体。体毛到是很稀疏,所以看
起来很干净很清爽。
察觉到另一人打量的目光,朱传尹笑着问:〃看什么呢?都是男人,有什么稀罕的。再说了,你不是对男人没兴趣
吗?」
「你为何喜欢男人?」
「错,我喜欢的是男色,不是男人!」朱传尹边享受用水淋着露在外的上身,边玩味的纠正。
「男色?男人?咬文嚼字!」杨瑜不懈的讥讽,更深的将自己没于热热的水中。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男人就是你眼中的男人,不过男色则是男质色诱。所谓男质,是非雌非雄,亦雌亦雄的气质
,是雌雄同体的错觉,无女人的脂粉腻味,更无男人的阳刚污秽,既有女人的柔美妖娆,又有男人的率直爽朗。所
谓色诱嘛??哈哈??男人的那里紧实有力,收缩有致,奇幻无比哦!杨兄改日与我共同享受哈,让凰艳楼的掌事
新生推荐你一位男色让你品味下如何?」朱传尹说着说着兴致高了,在池中戏水游到杨瑜面前,笑眯眯的拍肩阔论
,俨然一副很熟悉的样子。
怎知却被杨瑜大力推开:「走开,离我远点。」说完,杨瑜埋头于水中,不再讲话。
到底怎么了?哪句话又说错了?还是什么事情又做错了?朱传尹瞬间被泼了盆冷水,在一旁不满的质疑:「你不仅
样子怪异,就连脾气也如此的难以理解!」
杨瑜没有回答。
又被冷落的朱传尹心中闷闷,忿忿的拍了许多水花打向角落的杨瑜:「你这样的人拿了金牌也是无用!」此话一出
,朱传尹也觉得有些过了,停了抱怨的动作。想了想,还是言和的好,正欲贴近一直没出声的人小小的道个歉。
只见自杨瑜所在的位置,池水连层激起水花,瞬间连成水浪。池子并不开阔,只两丈见方而已,如此声势直接扑向
毫无防备的天子,几个浪头就将朱传尹卷着撞上了池边大石头。幸好会点功夫,水性不差,不然??不是撞伤就是
溺水!喝了几口池水的朱传尹正要起身大骂,被对方抢了先机:「没听到吗?让你离我远点,上岸去!」
「你!杨瑜!」天子被气的脸红脖子粗。
「我什么?再不上岸小心我在这里直接一掌拍碎你脑袋。」
又被淫威喝住的人,几下爬上了岸,找了自己的衣服穿上,正要离开,后面声音再起:「你去哪?在岸上老实待着
!」
朱传尹头也不回沿着小路要走出山洼。差点就要被气死了!倒是要看看这个妖人会如何对付自己!或许就是个雷声
大,雨点小的歹人!
正在琢磨呢,朱传尹忽觉得后背一股冰冷的疼痛,紧跟一阵酥麻,直接倒地不起。虽有知觉,但身体又像是被点了
穴无法动弹。果然!被暗害了!
在湿湿冷冷的地上躺了一会儿,就被熟悉的触感抱了起来,耳边也响起了熟悉的声音:「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你
该知道了吧,你种的苦果还是自己尝。」
「不过是离你近了点,就吓成这样!杨瑜,你这是心虚自保!」行动上是没任何胜算了,朱传尹只能用话语反击。
「我做的事,自有道理,只是懒得解释而已。」杨瑜看着被自己拎起的人,这两天真是比练一个月的功还要累,累
心!
「匹夫诈言!」
杨瑜无奈的摇头,解了肉票的穴,带他几步走回水池,指着池中变成灰黑色的水说:「看,这就是我让你离开池子
的原因。」
朱传尹看着,嘴巴都惊讶的张开了。这么一池子水就算是往里面倒墨汁也要倒上半个时辰才会如此哈!怎么可能一
刻间就变成这样了!
「这回我再告诉你次理由,以后遇事不要再问了,更不要一意孤行,知道吗?」杨瑜心想着,若不是看这小子有利
用价值,早就让他升天了。对他唯一的兴趣就是偶尔捉弄下,调节下心情。
「说吧,我听着。」朱传尹不懈的挥着手,显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杨瑜泰然自若的在朱传尹面前解下腰带,掀开衣服下摆,露出精练的腹肌和腰部,那是朱传尹极少见到的强健,腹
肌的第七、第八块肌肉也形状分明的随着呼吸上下起伏,腰部的线条更是硬朗到锐利的程度。看着如此矫捷的身体
,朱传尹心中猛得冒出某种异样的感觉,想碰触的感觉。视线随着杨瑜的手指来到腰的左侧,一道一尺长的裂痕赫
然的突出着,仿佛一道暗红色的血脉长在了身体之外,还能间或的看到其强烈的脉动,被苍白的皮肤衬得更为诡异
。
「这??这是什么?」
「星玉带。」
「星玉带?什么东西」
「虫蛊的秘法,在人身体中埋入虫,也就是所谓的人虫合一。」杨瑜从未和陌生人说过这么多话,或许是因为常年
独居的原因,又遇上如此骄纵乖张之人,难免会被传染上多话的毛病!
「不会吧!你??这是虫子?」朱传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是好奇的要动手去摸摸那条玉带。
杨瑜一个巴掌打掉了好奇的手,「不要碰!」
「这??杨兄,你没问题吗?」这次被推开,朱传尹没有生气,只是忽然觉得这个绑架自己的也挺可怜的。肯定是
被别人折磨了,心灵才扭曲的。
「暂时死不掉,但瘴气太重,那池水就是瘴气所致。你在来之前喝的药草也是防瘴气的。」杨瑜慢慢穿好衣服。
「既然担心会祸及他人,这边有三个池子,可以分开泡嘛!」其实仔细想想,这个绑架犯并不如看到的那样恶毒。
他每一个看似阴险的行为其实都有某种理由,而这些理由也都是处于好意。
「不可,这里也有村落,用过虫蛊的池子不可让常人随便再用。我选了水温最高的,平时偶尔投些硫磺,旁人看了
自然不会轻易使用。」杨瑜拉了朱传尹的手,要转身回住处。
只是简单的一个碰触,让朱传尹心中一热,杨瑜果然不是想的那般坏。他白色的头发和毫无生气肤色,还有??还
有手指冰冷的触感,都让朱传尹无所适从。有了这番心思,朱传尹连忙挣脱抓住自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