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小地方,没有见过大场面,即使是富豪,也跟暴发户差不多,见着个小明星就都乐傻了。楚放腹诽着,坐在车子上。晓莺跟她的助理也没有说话。楚放回头看了一眼,见晓莺头靠在助理的肩上,似乎比较疲倦。
也该着疲倦了。下午四点多钟张总就带着秘书和律师过来签合同,楚放忙着把合同传真给公司的律师,又跟老板邓帆和律师视频联系,最终敲定合同细约,这期间,一直都是晓莺在应酬那个张总。
应酬这两字,意思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去做不想做,但又不得不做的事。为了自己的相关利益(如做生意,工作,职位),去一些自己不情愿去的地方,做一些自己不情愿做的事情,说一些自己不情愿说的话,见一些自己不情愿见的人。所以,怎么可能不辛苦呢。
更何况还是晓莺那么个人。
回到酒店,楚放彬彬有礼地谢过了司机,约定了后天来接的时辰,又谨慎地四处看了看,确定没有疑似狗仔的人,这才领着晓莺回房间。
晓莺跟助理进了他们的双人房,楚放进了自己的单间。先开了空调,又弄了杯水,仰脖儿一口喝光,这才脱下身上的大衣和套装,挂上,然后翻自己的皮箱,找出棉质运动裤和毛衣,穿上,搓了搓手。这儿的冬天太冷了,冷到刺骨,比北京还要冷。北京虽然绝对温度比长沙低很多,但是干燥,而且有屋子的地方就有暖气,其实比这边要舒服得多。
又从皮箱中找出简易蒸汽电熨斗,加上水,通上电,把西装、马甲和领带熨了一下,再把箱子中的另一套西装挂上,也熨了熨,才把电熨斗放在电视机柜上,揉了揉太阳穴,再到保险箱中把手提拿出来,放在床上,打开,插入SD卡……
照片一张张地在手提上呈现出来,乱七八糟的,都是冲着别墅里面拍的,就没有见到几张拍到脸的,唯一一张比较清楚的,还是楚放本人,照得还真不咋样。
楚放一张一张地把照片删掉,到自己那张时,犹豫了一下,存入自己的电脑中,然后把SD卡上的也删掉了,把SD卡抽出来,起身放入第二天要穿的西装口袋里。
把自己的那张照片又点出来,楚放靠在床头,皱着眉头看着这张照片。拍得好差劲。不过狗仔队,可不是专拍写真的摄影师,不可能好到哪里去的。如果是丑样儿,那种人会更加高兴。靠,这都什么人,什么心态啊。
在机场出口处,楚放就注意到有人在盯着晓莺看,而且手里还摆弄着单反。做了好多年的经纪人,这点职业敏感性还是有的,他立马就对晓莺采取了保护措施。之后在酒店入住的时候,楚放再一次看到了那个挂着照相机的傻乎乎的家伙。不过那个人长相很普通,够平凡,一时之间,楚放也没有把握这家伙到底是不是在机场看到的那个家伙。为防万一,他特别叮嘱了前台经理。果然,他正忙着跟张总讨价还价的时候,前台打来了电话,说那个人试图闯入客房。
楚放冷冷地一笑,真是个不入流的狗仔。果然这种二线城市,池子不大,孕育不出足够搅浑水的家伙。
但是在去别墅的路上,楚放惊奇地发现有辆摩托车似乎在跟踪他们。楚放要求司机放慢速度,直到那辆摩托跑到前面去了,他这才放心下来。
看样子,到底不是地主,对地形不够熟悉。而那个狗仔,果然是本土出产的,居然采用了守株待兔的策略。
从车子上下来到别墅的短短十几二十米的距离,楚放就有了非常不舒服的感觉,觉得被人盯视。所以跟别墅主人简单交代了一下之后,他就一直站在窗前,四处观察,果然发现围墙外头的树上,有什么东西反了一下光。
也许是照相机吧。就算是错觉,楚放也不敢掉以轻心。晓莺算是少女歌手,走纯情玉女路线,这个派对万一泄露出去,对晓莺的形象非常不好。于是他悄然离开别墅,一路摸到了那颗大树下,果然黑暗中见一个人笑得非常猥琐地翻看着单反中的照片。
“曹头!”楚放用家乡话轻轻骂了一声。那个家伙的确就是一个不入流的狗仔,不过是威胁一下,居然哭得眼泪鼻涕都出来了。呼,不知道是哪家媒体的,最好不要是个人行为,那样很难找到人,自然也不怎么好解决。如果是有单位的,稍微卖点好,这事,就过去了。得,明天如果能碰到,就把SD卡还给他吧。
第二天一早,楚放就起了床,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房间,锁好电脑,穿戴整齐,就去楼下吃早餐。这边的饮食跟老家赣州的颇有相似之处,味道很重,就连自助早餐,都有炒的辣椒菜。楚放巡视了一下,最终要了份牛肉粉,没有要清汤,只要求在上面浇了一层红红的辣椒油,端着回到座位,搅拌了一下,立刻满口生津,稀里哗啦的,一下子就给干掉了。
宾馆里的食物,味道毕竟不够浓,不过也足够了,让楚放忆起了他妈常给他做的沙河粉。
这一碗当然不够,楚放琢磨着再去弄点什么,正装稀饭呢,一眼看到旁边一大盘炒粉……楚放吧嗒吧嗒嘴,看上去倒挺像赣南炒粉的,便老实不客气地装了一大盘子,回到座位上,大口大口地就吃开了。
嗯,其实长沙还是不错的……啊,离家也不太远,江西湖南靠得很近,这一次搞完之后,先让晓莺他们直接去下一站,自己还是先回家打个转身吧。包一辆的士什么的。
这样想着,有点雀跃,又有点难受。对父母当然是想念的,也希望能把父母接到北京一起住。不过在北京买房子,自己还不够格,租房子还成,但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自己要伺候着那些大大小小的明星,要在全国各地跑来跑去,真跟父母在一起的天数,屈指可数……所以也就没有办。这样,他不用租房子,也省下很多钱。至于住的,邓帆还算厚道,单独给了他一间办公室,也就凑合着住了。
感叹着,楚放又回到自己的房间,开电脑,打电话,忙公事。
直到中午,才有人敲楚放的门。楚放开门一看,是助理,衣着很整齐,面色不大好看。原来晓莺到现在还在赖床,不肯起来,怎么说都不肯。
楚放摇了摇头,把门带上,跟着助理到了他们的房间,进去一看,助理的工作做得蛮好,房子里没有烟味,也没有各种不该出现的垃圾,看样子助理都收拾妥当了。服装化妆品都摆了出来,只有晓莺,头埋在被子里,脚露在外面。
楚放看了看手表,清了清喉咙,冷静地说:“现在是十二点过三分。十二点一十,我再来。你必须全部都弄好,然后我们下楼吃饭。一点半电视台就要来接人了。”
晓莺在被子里大声地说:“不要,我还没有睡够!”为了表达她的不满,露在外头的脚丫子还踢了两下。
楚放懒得控制自己的脾气,走到床边,拎着被子,猛地一掀,就看到晓莺光溜溜的身子。女孩子嗷地叫了一声,然后侧着头咯咯地笑了起来:“楚哥,你这是性骚扰哦!”
楚放冷笑一声,解开自己的皮带,抽出来,对着晓莺的屁股刷地一声就抽了下去,晓莺雪白的屁股上立刻出现一个红印。
晓莺痛得高声大叫,然后开骂,这妞一骂人,就连男人都要甘拜下风。而且虽然光着身子,晓莺一点顾忌都没有,她还爬起来骂人了。
楚放不说话,又挥起了皮带。助理一看不得了,赶紧扑了过去,捡起被子,把晓莺包了起来,一边捂晓莺的嘴巴,一边跟楚放解释说:“楚哥,您可千万别!晓莺有起床气的,你知道。”
楚放再次冷笑,把皮带系好,从裤口袋中掏出折叠刀,打开,玩了十来秒钟,突然往前一窜,一条腿跪在床上,一只手拨开助理,捏住晓莺的下巴,另一只手就把刀子比在了晓莺的脸上:“你再跟我闹,信不信我来帮你整一次容?我一直就觉得你的嘴唇太厚了,走少女风,这么厚的嘴唇,一点都不符合……还有,你大可以找你的叔叔告状。如果不是邓帆求我,你以为我会签你做你的经纪人?你要玩可以,找别人玩去,换一个经纪人,否则你的名声坏了,我签的其他的明星也会被你连累。”
楚放直起身,把刀子收好,阴鹫地说:“我再多给你五分钟。十二点一刻,我在房间门口等你。”
出了房门,楚放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其实晓莺应该去演电影的,这么一个桀骜不驯的狂放女,这一年居然能把纯情美少女演得这么逼真,还真不是一般的演技派。只可惜这个富二代一心做的就是歌星梦,加上他叔叔是唱片公司的大股东,再加上邓帆软语相求,楚放没有办法,才签了她。然后这一年,他花在晓莺身上的时间和精力,比其他所有他签的歌手的加起来的还多。
但是,啊,什么事情怕就怕但是……晓莺的叔叔不喜欢她在娱乐圈浸淫太久,晓莺本人又很喜欢唱歌不喜欢演戏——这话说起来,认识晓莺的人没一个相信的——而且她那么那么喜欢当歌星的感觉,尤其喜欢演唱会的感觉。问题是,晓莺还远远没有开演唱会的资格,只能带着她去走穴咯,虽然走穴赚来的钱,还不够她买衣服的。
也许再过一年,晓莺就会厌倦这种套子里的生活了吧,他楚放也就可以解放了。
十二点一刻,晓莺准时打开了房门。啊,其实走这种路线还是有好处的。晓莺多少还算得上天生丽质,之前的整容,也不过把鼻子垫高了一点。唇红齿白,长发披肩,很容易打理。
楚放伸出手摸了摸晓莺的下巴,放软了声音说:“乖,不然我会打你打得连你妈都认不出来的。”
晓莺咯咯地笑了两声,吐了一下舌头,捂住嘴,眉眼弯弯。
楚放摇了摇头。所有这些明星,男男女女,跟他这儿,都好像他的孩子一样。该打的打,该骂的骂,但是最后都还是要宠着的,毕竟,都是衣食父母。
之后一切都很顺利。吃饭,收拾东西,换衣服,然后一起坐上电视台的车,去广电中心的录影棚,然后是化妆师给晓莺化妆,导演给她串台词,又到棚里试了音乐,唱了几首歌。
这个时候,晓莺是很专心的,无事可做的楚放在观众席的最后一排找了个位子坐下,打开手机,继续干活。
四点钟,录影棚放人了,多的是少男少女,还有带着小孩子的中年人。楚放抬眼一瞧,居然看到了个眼熟的家伙,就是昨天跟踪他们偷拍的那个男人。
楚放眯着眼睛仔细地打量着那个人,有点底了。他人脖子上挂着采访证,跟旁边的也挂着采访证的一男一女在聊天。不过那两人聊得比较多,这个男人,只偶尔插得上一两句话。很明显,这人并不是很混得开。不过这样的话,说不定也不好处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嘛。越是走得起的,顾忌越多。
那人穿了件灰色的棉袄,挂着个单反。过了一会儿,可能热了起来,那家伙就把棉袄给脱掉了,里面是件灰色的毛衣。再加上灰色的长裤,这一下子,那个家伙简直就是活脱脱的一灰人。再加上其貌不扬,五官分开来一般般,凑在一起也是一般般,还真不怎么惹人注目。
混娱乐圈的,哪怕就是个狗仔,也不能这么没有品位啊。
楚放又低声骂了句“曹头”,站了起来,悄悄地溜到前排,拍了拍灰人的肩膀。那家伙转头看到楚放,大吃一惊,嘴巴张得连后槽牙都看得到。
楚放把SD卡递给灰人,又伸手拽过那人胸前的采访卡,看了看,低声说:“农先生是吧?晨报的是吧?记者发布会上,请先生口下留情。有什么话,我们可以私底下说。”
楚放准备回座位,却被农济锋抓住了衣袖。楚放回过头,疑惑地看了看农济锋,那家伙笑得真他妈的难看,声音也难听:“楚先生,那我能不能做一个专访?嘿嘿,我还有些照片,想给楚先生看。”
楚放眉头一抬,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甩开农济锋,蹭蹭蹭地上楼梯,坐到位子上,满心的懊恼。自己,居然,果然,竟然,轻敌了!
3.
节目录制得非常顺利,台下的粉丝尖声惊叫,配合得不得了,主持人也很给面子,没有提刁钻古怪的问题,也没有给出高难度的要求。台上,晓莺天真可爱得如同邻家妹妹,明眸皓齿,把台下的观众,无论是少男少女还是中年人,都迷得神魂颠倒。
农济锋摆弄着相机不停地拍照,间或回过头看坐在后面的楚放。晓莺跟观众或主持人互动时,楚放压根就没有抬起头过,直到晓莺开口唱歌,他才凝神静听,不时地皱皱眉头,撇一撇嘴,看上去有点不屑的样子。
农济锋怦然心动,抽冷子又给楚放拍了几张照片。楚放似乎察觉了,眉头皱得更紧,眼睛眯着,满脸的不悦,视线如同刀子一样对着农济锋这边就丢过来了。
农济锋赶紧转过头装作很认真地听歌,心里乐开了花。那个经纪人的表现,是不是意味着他对晓莺的演唱并不满意?为什么不满意?什么地方不满意?看晓莺的样子,唱得挺投入,娇俏可爱,头微微地偏着,很陶醉的样子。
农济锋很快就走神了。楚放手下有好几位歌手,一唱摇滚的,一唱民谣的,一个三人团体,呃,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按说经纪人签歌手,是一个双向选择。楚放签的人当中,这个晓莺,在农济锋看来,其实还蛮不错的,年纪轻,人甜歌甜,差不多有点半红。当然现在走晓莺这种风格的不太多,中性风格的相对而言正流行,而且,晓莺也算不上实力唱将。但是正因为她那样的歌手现在不多,市场上自然就有足够的发展空间,为什么楚放会有不满意的神情?
农济锋掏出手机上网。网上楚放的资料并不太多,多半是哪个明星的介绍,文中出现“其经纪人楚放说”的句子。农济锋正式做娱乐记者也不过两年,在长沙这个小地方熬着,所知道的,也不过是媒体或者网络上的报道,消息也并不算灵通。
也许,音乐方面的经纪人,本来对音乐就有一定的了解吧,多多少少有些造诣吧?所以他的不满意,也许是从音乐的角度上来讲的。
农济锋耸了耸肩膀,把手机放兜里,开始琢磨着跟楚放的私下会谈该问哪些问题。
录影结束,紧接着媒体见面会。长沙的屈指可数的几个媒体都到场了。湖南电视做得很赞,肯定就是老大,再说又是人家的地盘,所以他们排在最前头。然后是电台,几家报纸的媒体,居然还有从外地赶来的某音乐娱乐杂志的记者。看样子,楚放的组织工作做得很不错。
因为楚放答应了私下会谈,农济锋就没有凑那个热闹,没提问,只是拿着相机不停地拍照,拍晓莺,偶尔偷偷地拍拍楚放。神奇的是,每一次拍楚放,那个家伙都察觉到了,并且不露痕迹地对农济锋瞪视一下。农济锋心中大乐,反而拍得更加起劲。
见面会也不过半个小时,之后晓莺被某杂志绑架做专访。农济锋厚着脸皮也要跟着,被楚放拦住了:“这个是专访,只有该杂志的记者才能做的,至于你,我们到外头说话。”
农济锋对这个楚放比对晓莺更感兴趣,便也不再罗嗦,直接跟着楚放就往房子外头走。
走啊走啊,最终走到了广电中心的外头,这时天已经大黑了,农济锋突然觉得肚子好饿,琢磨着是不是这个楚放会请吃饭呢,谁知道那家伙站在大坪的中间,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过头,阴森森地说:“照片呢?”
农济锋没有回答他,只是小心翼翼地把单反装入背包,又把包背好,低声说:“我没有带来。放电脑里了。”
楚放的火气腾地一下就上来了。本来过了一天,那些照片就算是拿回来也没有多大的意义,毕竟这年头电子设备这么高级,不是当场缴获的话,人家想做什么手脚自然都做出来了,但是没有想到这家伙居然这么无耻。
“那么……你想怎么样?”楚放逼问。
“呃,就几个问题,问一下。照片我可以删掉的啦……你不相信的话,可以亲自监督我删掉啊……我说,昨儿是怎么回事?居然有红地毯诶,我还真的看呆了啦,是不是某个秘密颁奖礼啊?可是一个记者都没有。喂,你别这么凶啦,真要是见不得人的,那里那么多人,手机都可以拍照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