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爱情杀了我——暗夜花园

程冉的生日就要到了。11月14日的天蝎座男子。认真而渴望的天性，聪慧能干，深沉而实际，很独立，乐意帮助不幸的人，能创造自己的命运。

程安打开抽屉，糖果盒里用红布包着母亲给他的锁。黄金质地，上面刻着：小安5月26日子时。程安轻轻地抚摸着上面的字，这是母亲留给她的唯一东西，除了耻辱。十年，随着一个男子的身影日益高大，母亲的面容已变得模糊，还有那些回忆，都已丢弃。再见母亲，再见过去。小安拿着锁到金店打了一大一小两个观音，观音背面刻着对方的生日。

14日那天正好是周日。程冉本不打算过，程安却坚持弄了几个好菜。程安买了个小生日蛋糕“哥，来许个愿”。“我希望小安能考上好大学”，吹了蜡烛，小安眼中泪光闪动。“哥，闭上眼睛”“做什么？”“先闭上。”小安把吊坠轻轻戴在哥哥脖子上，“哥，你也给我戴上。”程冉看着手心里的观音猛的抓住小安的手，把袖子推了上去仔细看“你去卖血了？”“没。”“你，你把那锁卖了？卖哪里？走，哥带你去赎回来。”程冉拉着小安起身，“不，这就是那把锁，我打了两个观音，一个给你，一个给我。”“你怎么不跟我商量？你知不知道你妈给你留得这把锁，是为了以后跟你相认！”小安从背后拥住了他，“哥，除了你，我谁也不要了。”

第六章

十八岁的夏天，程冉陪着小安去学校领通知书。看到北大英语系字样时，程冉高兴地打横抱起小安，抛上去，接住，又抛上去，接住。小心的把通知书放在上衣的口袋里，“走，今天吃点好的。”两人漫无目的地逛街，最后决定去吃韩国烧烤。看到菜单时，程安小声说：“哥，太贵了，不如买点东西回家做吧。”“点你爱吃的吧，今天花多少钱哥都高兴。”“服务员，来瓶清酒。”小安夹了一片墨斗鱼沾了汁，“哥，张嘴。”“我自己吃。”“来，张嘴。”张口接了，小安很开心。程冉看着小安生动的面庞，这个美丽的少年在自己面前，永远是个孩子。饭吃了大半，服务员上来问需要什么主食，小安回答牛肉面。服务员委婉地表达了韩式餐厅没有牛肉面，小安噘起了嘴，程冉笑了笑：“怎么想吃面了，待会去超市买材料，我给你做吧。”

两人一起逛超市的时候不是很多，多半是小安在家看书，程冉单独出去买。这次有了机会，程冉推着车，小安忽然把手挎在他胳膊上。程冉宠溺地看着他，“不热啊？”“不啊，超市有冷气啊。”程冉没有说话，任他去了。逛到海鲜区时，程冉突然看到一个身影，心猛地抽起来，仔细一看，果然是，小安的妈妈！心，忽然间跳乱节奏，拉着小安的手“走，去结账。”“再逛逛吧。”“我说快走！”

回到家，程冉揉着小安的头，“还想吃面吗？”“想。”“哥现在去给你做。”“不用，我不饿，这么热，晚上再说吧。”“乖乖等着。”程安倚在门框上看着哥哥擀面条的身影，回家路上，他清晰地觉察到哥哥的沉默，不知原因，也不知该说什么劝解。晚上睡觉时，程冉忽然伸手揽住了他，用力一翻，让他趴在自己身上，紧紧环抱。闷热的南方夏天，小安甚至能感觉到两人贴紧的皮肤互相渗透着汗水，程冉却没有放松的意思。“哥”，小安伸手擦去程冉额头上的汗水，“怎么了？”“没事”，过了许久，“哥舍不得你。”窗外的月亮光不明，小安无法看清哥哥此时的表情，也无法揣测哥哥此时的心情，只知道这体温是他渴望已久。探手搂住哥哥的脖子：“哥，还有两三个月才开学的，这段时间，我好好陪你。”程安是程冉的胳膊又紧了紧，“小安。”“嗯？”“小安”。

程冉不知道女人的出现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女人会堂皇地出现在自己和程安面前，或许明天，或许下周，或许一个月后……对小安隐瞒了这件事，让他心有内疚，可每次话到嘴边，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清晨，程冉没有像往常一样醒来就起床，而是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久久，不舍得离开视线。小安睁开眼，哥哥依旧在身旁，眨眨眼，又闭上。“小安。”“嗯？”“去找份工作吧。”“嗯。我前儿就在想。镇上开了一家肯德基，我去那看看。”程冉想了想，“换个地儿。”“为什么？”“不为什么。”“嗯，那我再看看。”程安不知程冉心里的百转千回。小安，小安，你的母亲回来了，也许是我多想，但她随时有可能来这找你，我不能让她见你，在这里、在肯德基店、在其他地方都不可以。小安，原谅我的自私，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要离开我，那么让它来的晚些，再晚些。轻轻推了推小安，“今天跟我去上班。”“嗯。”程安知道从昨天回来，哥哥似乎就在不安着，可毕竟又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大概就是不舍，和自己一样不舍。

第七章

程冉没有让小安做任何工作，只是每天让他陪着自己上下班。程冉此时已成为销售部经理，有自己独立办公室。程冉有时让小安打字或做些表格，但大部分时间，小安是在看英文的词汇书或短篇杂文。程冉经常外出，偶尔呆在办公室会看着沙发上的小安发呆。北方的城市太远，再见要隔半年，却又想着让他快些去上学，呆着一天，心纠结一天。

担心的事终没有发生，小安就要开学。程冉请了几天假带着小安，拖着笨重的行李，颠簸十几个小时，来到这座古老的北方之城。到了学校，程冉给小安挑了个靠窗的上铺。小安略有洁癖，靠门的容易被坐，北方天凉，下铺又怕他吹着。仔细扫干净床铺，又铺好床，装好被子，一一收拾完，已是下午六点。两人吃了些东西，回到落脚的小旅馆。旅途劳顿，两人都已疲惫，洗了澡，就躺到床上。小安轻握住程冉的手：“哥，我们就要分开了。”程冉反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紧了紧，没有说话。

第二天，程冉带着小安买了几身合适的衣服，送小安回学校。程安拉着哥哥手，又一直跟到公车站牌，公车来了，还不肯放手，“哥，我送你到火车站。”“乖，别闹了。你人生地不熟，回头我还得送你回来。”程冉上了车，小安一直看着，直到公车消失在这座繁华城市。程安回到宿舍，站在窗边，风过处，树叶哗哗地翻动，美丽的校园，人人向往的校园，人山人海的校园，可没有一个角落是属于自己的，没有一个人是自己熟悉的。程安忽然想起初见哥哥的那个夜晚，程冉就是这样立在窗口静静看向窗外。哥哥，哥哥，你当初是不是和我现在一样寂寞？

下午三点，程安在床上躺着，忽然感觉有人在床上放了什么东西又拨了拨他前额的头发，睁开眼，“哥！”坐起身，“你怎么回来了？”“我到火车站，想起你的被子太薄，怕你受寒，给你买了一床。”“我冷会自己买的，再说现在还不冷。”说着，要下床，程冉按住他，“躺着吧。你是哥亲手带大的，我不放心。”扶着程安的肩膀，把他放平到床上，“睡吧，哥这就走了。”程安听着哥哥迈下梯子，轻轻合上门，拉过崭新的被子盖到头上，眼泪瞬间流了下来。

第八章

第二天就开始军训，程安与同学没有太多交集。两周后，军训结束，快到十一长假。这天晚上，程安听见室友喊“你电话”，忙跑去接了，“哥！”“呵呵，军训怎么样？”“还好，就是晒黑了。”“嗯，锻炼锻炼有好处。”“哥，我想你了。我从来没离你这么久过。”小安的眼泪在眼里噙着，“哥，我们明天就放假了。”来回火车票太贵，程安想着回去又觉得自己太任性。“嗯，哥也想你。”两人突然陷入沉默，程安听那头说“先挂了吧，早点睡”。

宿舍同学多是北方人，十？一上午就各自回去了。空荡荡的宿舍，外面偶尔有人走过，程安趴在床上，不想吃饭，不想出去。迷迷糊糊睡了，梦到南方的小镇，梦到哭泣的自己，梦到程冉……哥，哥，我好想你。晚上八点，响起敲门声，程安疑惑着去开门，看到门外的人时惊呆了，猛扑上去搂住：“哥！”程冉用力抱着他进了宿舍，“来，让哥看看，”低头看着小安，“黑了，瘦了，不过挺精神。”又仔细看了看，“怎么脸都起皮了，都怪我，北方天干，我怎么忘了。明天去买瓶保湿的霜，还有那个电视上演的什么修复的。”程安眼睛湿了，“哥~~”“怎么了，还像个孩子。吃饭没，走，带你去吃。”两人挑了一家火锅店，“北方的火锅最正宗的，今天正好尝尝。”“哥，你昨天放下电话就来了么？”“嗯。从小到大，你没离开过我半步，到了北方，怕你水土不服生病不告诉我，又怕你过节一个人孤单，再说，哥也想你，就来了。”程安忽然想到了什么，弯下身子撩起程冉裤腿，在腿上按了按，果然，果然！“没事的。十一火车紧，能上车就不错了。”程安眼泪就要掉下来，偏过头去，哥，你总放不下我，在火车上站十几个小时，只是为了见我一面。

两人吃了饭，回到宿舍。程安在对头铺上铺了自己的床单，两人头对着头睡下了，细细聊着程安的军训生活，聊着往事，程安觉得这种感觉真好。“哥，你要是跟我一块念大学就好了，咱俩就这样睡，吃饭、上课都在一块。”程冉笑了笑：“哥读大学也不会是这里”，过了会又说“你知道清华在哪吗？听说离这不远。”“你想去参观？也好，把名校都看看，明天我陪你去。”

第二天，两人一路打听，到了目的地。横着石碑上刻着钢筋有力的四个字“清华大学”，程冉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字眼，忽然失去语言。程安拉着他，“哥，走，进去转转。”“不了，我看看校门就行”怕小安多想，又说了句“当年想考啊，差了好多分，现在看看清华学生，自己多没面子。”终于还是没进去。

程冉呆了三天就回去了。程安送哥哥回来时，看着拥挤的人群和依然陌生的城市，忽然感觉不再孤单。无论离得多远，哥哥的心，永远守护在自己的胸口。

第九章

英语系的男生较少，漂亮的程安被称为系草，程安对此不以为意。他在学校是安静的，略有些自闭。大部分时间在学习英语，或到图书馆读他喜欢的书，心理、名着及大量旅游图志。他希望自己毕业后有一份收入较高的工作，攒足够的钱带着哥哥环游世界，渴望与哥哥参加各国的狂欢节，放下一切，忘掉过去，在没有人知的国度尽兴释放自己的青春与热爱。

终于盼到寒假，程安归心似箭。在此之前，和哥哥只通过几次电话，寥寥数语却万分温暖。下了火车，就看见站台上的哥哥，高兴地冲过去。程冉似乎等了很久，手和脸已是冰冷，接过弟弟的行李放在后车架上，捏了捏脸，“学校伙食到是不行，瘦了，回去哥给你好好补补。”

回到家，把行李放了，程冉早在火上炖了米粉肉，香味四溢，又炒了几个菜，端上桌，“来，今天喝点酒。”程安讲了些自己的琐事和学校的趣事，程冉听的很认真。饭吃过半，程冉说：“多吃些菜，我去给你煮面条，知道你爱吃，都弄好了，一煮就行。”程安吃着热腾腾的牛肉面，“哥，龙肉也不会比这好吃了。”“那是你没吃过。”哥，你的牛肉面，我想吃一辈子。就怕到时候，房子有了别的主人，这牛肉面也不再是为我一个人做。

程安想去打份工，程冉让他留在家里看书。两人置办了些年货，愉快地过年。

晚上，两人依旧在一起睡，只是小安和程冉都已不再是少年，狭小的单人床，两人只能挤在一起。还好是冬天，彼此偎在一起取暖。程安睡觉时，依然会趴在哥哥胸膛上，这是他喜欢的位置。只是不知多久后，某个陌生的女人会堂而皇之地占据这个位置，到时两人想亲近，已不再这么简单。还有一周就要开学，分别在即。想到分别，心里更加难过，更加不舍。抬头看看哥哥，呼吸均匀，似乎已经睡熟。哥哥是这样近在咫尺，有着分明棱角的英俊男子，想到自己的心事。纠缠多年的心魔，在这宁静的小镇夜晚忽然伸出利爪，在心口呼啸、盘旋。程安探了探身子，将唇轻轻贴在程冉的唇上。这就是哥哥的唇，

柔软的，永远带着阳光温暖的气息。

第二夜，程安又偷偷吻了程冉，啄了几下，又附了上去。忽然肩膀被高高举起来，“程安！”这是哥哥第一次这样叫他的名字，程安瞬间陷入空白，怔了怔，破罐子破摔的，使劲压下身子，又把唇贴了上去。程冉猛地推开他，狠狠甩了一巴掌，“你干什么！”程安一咬牙，下定了决心，“哥，我喜欢你。”程冉揪起他，甩到墙上，“我把你从小养到大，不是为了让你跟我说你是同性恋，不是为了让你跟我说你喜欢我，你喜欢你哥哥！”窗外突然绽放起大朵大朵烟花，绚烂的色彩映在程安惨白的脸上，“哥，同性恋没什么的，北京好多的。”“我辛辛苦苦供你上大学，你去了半年就学会了这个？北京很开放，好，你明天就收拾东西滚到北京去！”“哥。”“别叫我哥！”程冉走出去，门被狠狠摔了下，撞在墙上，玻璃稀里哗啦掉下来，满地碎片。深夜，程安听到门开的声音，闭紧了眼睛，程冉踩着玻璃走进来，俯下身子。哥哥的呼吸声就在耳旁，心不规则地跳起来，程冉抚了抚自己被打肿的脸，轻轻叹了口气，就出去了。

清晨，程安推开门出去，程冉坐在外屋的椅子上抽烟，这是他看到哥哥第二次抽烟，第一次是在十几年前那个支离破碎的夜晚，程安一阵心酸。旁边的椅子上放着自己的行李，程冉已经都给他收拾好，程安突然傻了眼。“醒了？醒了就走。”程安扑上前去，抓着哥哥的衣服，“哥，我以后不跟你一起睡了。我睡沙发，睡地板都可以，这样行不行？你假装昨天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行不行？你就当我梦游行不行？”程冉没有答话，程安抖动着身体，哭泣着，“再不然，你就当自己被狗咬了一口行不行？行不行？”程冉站起身，提起了行李，抓着程安的胳膊往外拖。到了门口，程安抓着门框不放手，程冉使劲一拽，右手被粗糙的木质门框刮下一大块皮，血登时满溢了手掌。“哥，别让我走。怎么样你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怎么样我都当不了。”程安听着哥哥话中的坚定，忽然不再求。认命般地被哥哥带着去了火车站，认命般地被哥哥塞上了火车。

火车长鸣一声，拖着笨重的身体开往北方的城，开往寒冷而陌生的城。今天是正月十四，整节车厢零星坐着几个人，手掌的血已凝固，程安低头看着，心空茫一片。

第十章

程安到学校，宿舍空无一人。放下行李，呆呆地坐在床上。突然接连不断的烟花在天空中绽放，撕破夜空的宁静后，变成烟灰，层层落下。今天是正月十五，是所有的人尽自己一切可能赶回家团员的日子。在相依为命十几年后，在每年两人吃着同一锅里煮出的元宵后，在自己认为属于两人的幸福不会轻易被打破后，被自己的至亲、至爱赶了出来。生活原来是一场错以为是。夜空宁静依旧，烟花粉身碎骨。程安想，这件事是自己搞砸了。自己年少的幻梦，纯真的初恋，不安，疑惑，羞涩，甜蜜，可能只是对哥哥人身或灵魂的亵渎。原本以为，这件事被发现了，只有两种结局，哥哥知道了，并接受自己，这种可能性太小，只是程安抑制不住如涓涓细流般不断流入血液的感情；二是哥哥知道，不接受，却不以为意，两人一如从前。可现在的结果向自己从未想过的方向发展，哥哥甚至不愿多看到自己一眼，自己的感情珍藏多年，在哥哥看来，也许自己只是个恶心的同性恋，这结果是自己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的。可自己毕竟是哥哥无法割舍的，也许明天，也许一周后，两人的关系就会缓和，一切都会好起来。程安这样告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