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三看着他气喘吁吁的样子,心说,道上最不象老大的两个人,一个是金虎,另一个就是林新。
“你每天都这个时候练功?”林新一抹头上的汗水,“你还真不怕中暑。”说着从滕三身边走过,好不见外地走进大门,倒是不留神被屋里的空调温度激了一下。
滕三一把将林新拉了出来,“先在外面缓缓。”
滕三言简意赅,林新也从善如流。两个人流着汗,站在屋檐下的阴影了,皱着眉头看着太阳在房屋上留下的明晃晃的影子。幸亏这是工作时间,又是最炎热的下午,既没常青集团的高管,也没高管们的家属闲着没事在院子里溜达。
林新忽然想,滕三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在这个时间练功。
“我在K市还有一处房子,”林新忽然说,“就是远了点,但绝对清静,离常青大宅不远,有兴趣吗?”
“你怎么会在这里有房子?”
林新撇撇嘴,“和M市比起来,K市将是清鸿帮未来的重点。”
滕三一笑,“我看是宋清鸿为了滕宁,早早就准备的吧!”
林新也笑,“多少年前的房子了,你管它是怎么来的!”
“你的?”
“现在是我的了。”
“卖我?”滕三又问。
林新转头看看,“哧”了一声,“现在房产一天一个价钱,我只租不卖。”
滕三转头回屋,“那我没兴趣。”
林新也不介意,跟着进到屋里,果然略低的温度不那么令人难受了。
滕三已经走上了楼梯,“楼下浴室里什么都有。”
林新笑笑找到了浴室,三两下除掉了汗湿的衣服,对着淋浴头尽兴地冲起来。
身上的粘腻变得清爽后,林新开始对浴室里的用具产生兴趣。洗发液和沐浴露都是崭新的,挂在一旁的毛巾洁白宽大,看起来会用得很舒服。林新分别给新东西拆了包装,打出泡沫揉在身上、头上,忽然惊愕地发现,居然都是牛奶味儿的。滕三居然喜欢牛奶味儿的?!
林新错误地在洗澡过程中用睁大眼睛来表示惊讶,结果一阵刺痛在最脆弱的地方蔓延。林新连忙仰头冲着莲蓬头,尽力睁开眼睛,接受冲刷。良久,才红着眼睛老老实实地将身上的泡沫冲净。
等用浴巾擦完身,又发现浴室里没有浴衣。林新扬了扬眉,这叫做什么都有?只好将浴巾围在腰上,系了个死扣,林新慢悠悠地出来。
一楼的厨房里有声音,林新看了一眼,是滕三在泡茶。林新有些绝倒,这么热的天儿。不管滕三,林新自顾自也进了厨房,拉开冰箱,上上下下地寻找。
“没有啤酒吗?”
腾三转过头,见林新扶着冰箱门边看边问。
“只有纯净水,还有冰块。”滕三说。
林新回头看了看滕三,“没有啤酒你还准备什么冰块?”
滕三想反问纯净水就不能加冰?可一眼看到林新的模样,忽然心中一滞。林新裸着上身,头发上没擦干的水顺着发梢流到并不粗壮的肩背上,最要命的是眼圈居然还是红的。
林新用眼神鄙视了一下滕三手上的绿茶,抓起一瓶纯净冰水拧开仰脖喝了一口。整个身体在滕三眼前舒展,视线在林新身上逡巡片刻,滕三不得不承认这人的身材还真是不错。
林新咽了一口水,微微喘着气,看了一眼滕三,脚尖关上电冰箱的门,转身边走便喝,紧紧束在腰臀的浴巾完美地描绘了那具肉体的轮廓。定了定神,滕三继续搞自己的绿茶。
林新坐在滕三新家的沙发上,喝着纯净水,看着电视,心里想的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清贸的官司正处于关键时刻,就算是自己帮不上孟繁华的忙,他也一样的紧张。习惯了面对黑道的打打杀杀喝不知从何传承而来的规矩,一旦在阳光下用自己并不熟悉的方式打这场战争,林新着实有些不安。
坐立不安的时候,林新就会想到看看滕三,何况自家老大已经面带微笑的将滕三的地址、电话拿了来,而那笑容让林新觉的,自己若是不接着,就白白被老大诡异地嘲笑了一回。
不管怎样,没说案子,甚至没说几句话,但在院子里打了一场后,林新募地觉得所有的压力都无影无踪了。事情摆在那里,躲是躲不掉的,与其担心,不如做好最坏打算。
滕三从身边走过,忽然一团蓝色的东西飞过来,林新手疾眼快一抓,入手柔软,是件浴衣。滕三面无表情地说,“屋里凉。”
林新看了一眼滕三,起身进了浴室,不一会儿,又穿着蓝色浴衣出来。
不管林新喝不喝,滕三已经摆好了茶具。林新坐到滕三身边,端起放在自己面前的小杯子,一口一杯。清新的香氛在口中蔓延、齿颊留香。
林新“啪”地将茶杯放到滕三跟前,滕三又倒了一杯。林新又喝一口,说,“我知道茶是应该这么品的,但这么喝不能解渴,能不能换大一些的杯子?”
滕三抬手又给他倒上,“一口一口地喝才会有味道。”
林新斜睨着滕三,觉得这么大的人两指拈着细小的茶杯有些可笑,忽又想起浴室牛奶味道的沐浴露,不仅猜想滕三会不会真的偏爱这个味道。
想着,身子就往滕三方向倾斜,想借着放茶杯的机会离得近点,嗅一嗅他发间的味道,哪知道刚凑过去,滕三便一个转头,近是近了,却正巧脸对着脸,两人都看到了对方的陡然放大版。两人又都属于处变不惊的一类,惊讶之余谁也没有猛然躲开,林新这次是真的闻到了与自己不同的牛奶香味儿,甚至能准确判断出就是从滕三白色浴衣的领口蹿出来的味道。
滕三眨眨眼睛,转头继续为林新泡茶。而等林新面无表情地坐好,忽然分不清刚才的牛奶味儿是滕三的还是自己的。催悲地发现,滕三对自己不但具有人格上的吸引力,就连身体上也有。
“徐明什么时候回来?”
“清贸的案子怎么样了?”
不知道是不是都感到了略微别扭的气氛,两人同时开口说话。
林新心怀不轨有些心虚,随即闭上了嘴。滕三则说,“管他什么时候回来,你的案子呢?”
林新叹了口气,“案子没有那么简单。这个世界还是老样子,光有道理没有用。”
滕三沉默片刻,“相信孟繁华吧!要是他都打不下来,你找谁都沒有用。”
林新笑道,“对他那么有信心?”
“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太了解了。”滕三喝了口茶。
“我也没有别的想法,走一步算一步吧!”林新想到了案子,一时间顾不上对身边滕三的觊觎。人一放轻松,反而更容易散发魅力。就好像林新时才在厨房埋头找啤酒,越是不经意,就越能引起滕三的注意。
穿着蓝色浴衣,手指转着小巧的茶杯,一点点地喝着,茫然看着前方的目光显然说明他正在想清贸的案子,滕三的目光随即放肆了一些,在林新身上兜兜转转,又收了回来。
这个下午过得悠闲,滕三也没有问林新为什么来,林新也没说。好像来看看,再坐一下午如此正常,就像当年在清鸿别墅的偏房。
“叮咚!叮咚!”
突如其来的门铃让两人有些意外,滕三起身,想不到会又谁来。林新好奇地转头看去,只见滕三刚一开门,下一个动作就是急切地想关上,可惜为时已晚,一个硕大的行李袋正卡在门上,接着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声音,“师傅,你就这么迎接你的徒弟?”
11.徐明归来
滕三皱了皱眉头,还是把门打开了。林新看着一个满头是汗的英俊青年脚踢着自己的大行李袋进了门。
徐明一眼看见林新,笑着打了声招呼。林新站起身来,还没等说话,徐明便吹了个口哨,“师傅和林先生这副打扮,还真的很居家啊!”
林新一笑,“借了你师傅的浴室而已,不过你这大包小裹的,什么意思?”
徐明笑道,“才知道师傅搬到了这里,我集训完毕,还有半个月的假期,当然是过来跟师傅住了!”
滕三皱着眉头说,“有假期不回家陪着老子娘,到我这里干什么?!”
“师傅!您可真牛!”徐明满脸笑开,“单说自由搏击,这次集训我的名次就上升了5位,别的科目也有提高。您就是一中医,那是全盘的调理!”
林新听着徐明一口北京味儿“扑哧”一声乐了,“你们师徒相见,我就不打扰了。不过,”林新看看滕三,“我没衣服。”之前的衣服满是汗水,要再穿回去需要勇气。
滕三示意林新跟他上楼,林新由此得以观摩滕三的卧室。除了必要的简洁家具,卧室里别的没有,显得十分宽敞。看着床前空出的地方,林新忽然想,若是放一组桌椅喝茶也会不错。
“你自己选吧!”滕三打开自己的衣橱,让林新看。
林新一瞄,大部分是黑色的衣服,件件干练。忽然一件衣服进入林新的视线,上前拿出来,正是自己第一次见到滕三时滕三穿的衣服。盛夏之际,虽然布料稍嫌有点厚,但是其他都还好。
“就这件吧!”林新选定,滕三什么也没说,自己下了楼。
徐明正毫不见外地接着滕三的手泡茶,一杯一杯喝得飞快。天气太热,需要水分。见滕三下了楼,徐明恬着脸问,“师傅,我住哪间?”
滕三瞪了徐明一眼,“哪间你也不住,这是我的地盘!”
“别啊!”徐明凑过去,好像根本看不见滕三臭臭的脸色,一双爪子就上了滕三的肩膀,讨好地捏着,“好歹咱也是师徒名分不是?就半个月,半个月后,我就又要回部队了,出来进去都有时间限制,不如趁这半个月,您多训训我!宿舍离这里死老远的,您忍心我来回跑啊!”
滕三肩膀肌肉一紧,徐明手下的肉便象石头一样坚硬,按不下去,就改成锤,反正是一付伺候人的狗腿模样。
“我忍心,你走人!”滕三的话简洁明了,徐明摆明了不为所动,依然絮絮叨叨地说着他住进来的种种好处。
林新下楼,看见的就是这副场景。滕三悠闲地喝茶,徐明靠在他身边为他锤肩,本来无波的心境忽然吹过一阵小邪风,莫名其妙地动荡起来。
徐明抬头看了看林新,“噫”的一声,“这不是师傅在清鸿帮大显神威时穿的衣服吗?”
特警个顶个的有好记性,但没几个象徐明这样大脑沟回明显不够深的。林新掩饰地一笑,“是吗?刚才就觉得眼熟。”滕三看了看林新,“穿着挺好。”
“林先生,楼上有几间房啊?”徐明忽然发问。
林新一愣,凝神想想,“应该有三间。”
“得!”徐明一拍大腿,“我住一间,师傅您就行行好!”说着,目光还不忘看向林新。
据说,徐明这个活宝能把滕三逼疯。按照宋清鸿的话,那就是一物降一物。他滕三不是威严吗?不是厉害吗?这儿就有一个根本不看人脸色的。不是不会看,而是根本想不起来看。又戴上了滕三“救命恩人”的头衔,滕三又不能把他捏死。
林新心底暗叹,自己就是放不开。徐明这没心没肺的都能死皮赖脸地跟滕三亲近,自己却偏偏做不到。看着滕三有些厌烦的表情,林新忽然觉得也许他真的需要一些声音和聒噪,“不就是半个月吗?有他在,这里也不至于这么安静。”
“对啊!”徐明搭腔。
林新接着说,“至少跟你隔壁不相上下,人家院子里有条看家护院的哈士奇,你这儿什么都没有。”
“哈……”徐明没明白,“哈什么?”
滕三难得一见地笑了,“也对。”
徐明顾不上追究哈士奇是什么,咧着嘴拎起行李就上楼安顿,生怕滕三反悔。林新看着他一阵风似地从自己身边跑过,心里暗暗嘲笑自己,想什么呢!这么单纯的人也值得自己嫉妒?
滕三看着林新以及林新身上的衣服,想起当年在林新的俱乐部里,林新大放厥词,自己怎么技压全场,后来有怎么在别墅院子的偏房里你戒备着我,我戒备着你,忽而之间,所有过节又烟消云散。这年头,世界变得快,人都快跟不上了。
“想什么呢?”见滕三的目光盯着自己,林新心跳有些加速。
滕三一眨眼,“没什么,这衣服不错,你给我好好穿,别忘了还给我。”
林新叹气,“我拿留在这里的衣服跟你换了,好歹我那还是新款。”
滕三撇撇嘴,不以为然,“我还是喜欢我自己的。”
林新看着滕三,忽然笑了,这么念旧的一个人,偏偏是这么硬朗的姿态。
正想着,桌上的手机一阵震动,是林新的。
看了一眼来电,林新拿起电话,“孟律师?”
滕三看着林新缓缓坐下来,脸色也变得难看。那边说了什么不清楚,林新听着,微微皱眉,“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
那边回答了一声,林新点头,“好吧!”
挂了电话,林新垂头想着事情。忽听滕三问,“案子?”
林新抬眼,发现滕三的扑克脸上尚能分辨出担忧的神色。心上一暖,“案子,该来的总要来。”
滕三没再说话,倾身给林新倒了杯热茶。打打杀杀自己在行,白道上耍心眼的事情,还真不是自己的强项。
林新一口喝干,依旧是齿颊留香。站起身来要走,徐明蹦达地从搂上下来。林新心中一动,转身问道,“你们冯崖最近忙吗?”
“冯组?”徐明挠挠头,“有他不忙的时候吗?”
林新一笑,冲滕三摆摆手,离开。滕三看着他的背影觉得自己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桌上三只茶杯,屋里剩下两个人。徐明叫嚣着要滕三立即对他展开训练,刚刚沐浴过的滕三根本不理,徐明闹得厉害了,滕三冲外面一指,“走了这么久,筋都紧了吧!先扎2个小时的马步去!”
“哎~~”徐明哀嚎着出去扎好,给越来越多的下班人士和买菜人士当免费雕像欣赏。谁家的孩子啊!这一身的肌肉真是……大热天还杵在院子里……
林新走出滕三家门,忽然觉得外面的阳光异常刺眼,好像被阳光一照,头就发晕。唉,能不发晕吗?刚刚听见的消息,龙仪在阿联酋的相关案件获得了胜利,在k市的案子中,他们完全有理由据此向当局施压。道理很简单,为什么人家这么判,你就这么判?
孟繁华打来电话布置了下一步,林新开着车直奔南汇分局。
今天没什么事儿,从早坐到晚,因为是局里重点培养对象,并且兼着局长助理,冯崖除了办案还要坐班,真是被绑得一步也不能动。
最重要得是许桥,这小孩最近变化也太大了。那晚自己睡在他那个小床上,许桥跑到楼下在按摩床上睡了一晚。第二天早上起来,冯崖觉着是新的一天了,可许桥还是那副哏样儿,好像滚刀肉,剁不烂。
这气氛要是不对,简直是说都没法说,冯崖只觉得自己胸中堵得慌,又吐不出来。难不成那小子青春期来的晚?自己更年期又来得早?
正漫无边际地琢磨,有人敲门进来,冯崖刚扳起个臭脸,发现来人是林新。
“冯组。”林新笑着问好,冯崖也连忙站起身来,引着林新坐下。不是林新有多重的份量,而是两人的确并不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