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梨木,却是不曾回答。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如今,我算是明白这个中之意了。”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
一旁的梨木,则是倒了杯热茶,放在我手上。
抬眼看去,她的眼中,满是忧伤。
复又将目光抛向窗外,隐约,好似瞄到谁的衣带,飞舞。
第三十五章:不留
年初六,同陆源一起拜谒逸王府。
那日,下着厚厚的雪。这场雪,从初四下午便开始下,直到初六,都未停。
来时,跟陆源同乘一辆马车。一路,无语。
梨木因为身子不适,所以并未同来。
车内,惟有沉默。而沉默中酝酿的,是什么。
在那时,我并未察觉。
我因为染了些风寒晚上一直睡不好,所以便在车中恍恍惚惚地睡着。
马车一个颠簸,才悠悠转醒。抬眼看去,是逸王府的大门。
这一次,我是跟在陆源的身侧,进的王府。
阔别多日,王府里的景物倒是不曾改变。被白雪覆盖之后,反倒是多了几丝静谧。恍惚想起,几年前,有人曾应允要同我一起赏雪。如今看来,这个诺言怕是永远都不会实现了。
心思几转,却忽略了脚下的路。
一块石头,都险些将我绊倒。
“小心点!”扶住我的陆源,蹙着眉道。
“有劳。”直起身子,拉开距离,礼貌地道谢。
陆源,则是迅速的抽回了手,面色不善的盯着我。被他盯得发毛,便偏过头去。
下一刻,他弓下了身子。
起身时,手上多了一个香囊。
“这不是你精心做的吗,竟然这般不小心。若是弄丢了,岂不枉费了你的一番心意!”他的话,阴阳怪调。
有什么,是我不懂得。而他,只是将香囊塞进我手中。
“跟紧点,再摔我可不管你。”背对着我,语气里满是倔强。
将香囊复有揣入怀中,嘴角,微微上扬。陆源,也许我应该重新认识你。
另一只手,被他紧紧攥在手中。那只手臂也多亏了他的药,才能复原。虽然,并非出自他本心。
只不过,被他粗糙宽厚的手掌包裹着,感到很是温暖。
“谢谢。”轻声说道,不知他是否听到。
而他,只是牵着我的手,往待客的大堂走去。
别样的温暖,却只是在手掌残留了些热度。并未,达至心底。
有些事,本就不一样。更何况,是对人呢?
任由陆源牵着自己的手,到了大堂,均早已等在那。相握的手,被刻意的展示。而均,则是面不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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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三人落了座,端上茶,气氛却是显得愈加冷凝。
两人相握的手早早放开,却早就达到了效果。
“恭贺逸王爷,小小礼物不成敬意。”陆源从袖中摸出一方锦盒,递了过去。
任君礼貌的回笑,目光注视的只是陆源。而在陆源身侧的封琉,任君却并未多分出一丝关怀。就好似,熟视无睹一般。
反观封琉,则是比任君更为淡然。虽然嘴角一直上扬,只是在那抹笑容里,空空如也。
“香囊中置放了一些药草,挂在床头有安胎补气之功效,还望逸王爷不要见笑。”封琉起身,将从怀里掏出得香囊奉上。
任君略一点头,并未言语。
两人,疏离的就如同初次见面般。
陆源的眼中,尽是玩味。
就好似,在看一场好戏。
三人一阵寒暄,不,准确的说是任君跟陆源在笑里藏刀的寒暄,至于封琉,则是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任君见封琉这般,虽然心里不十分坦然,可还是要在面上装的若无其事一般。
“王爷,不好了,王妃她,王妃她!”王妃的陪嫁丫鬟紫苏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叫嚷道。
“她怎么了?!”任君一跃而起,神色慌张。
这些,封琉都看在眼中。心下,凄然。
“王妃她呕吐不止,吃了酸梅也不管用,这可如何是好!”紫苏以袖拭泪,她从小伴着刘瑶瑶长大,情同姐妹。遇到这事,便慌了手脚。
“还愣着做甚?快去请府里的大夫!”任君厉声命令,紫苏这才如梦初醒慌慌张张地跑去请大夫。
“内子身子抱恙,两位自便,不远送。”任君略一躬身,便急匆匆的往内堂赶去。
“看来,他们还真伉俪情深啊!”陆源待任君走后,在封琉耳边说着风凉话。
封琉恍然未闻,同样急匆匆的跑出大堂,向外走去。陆源一副失落的样子,却也跟上封琉的脚步。只不过令他疑惑的是,封琉并未出王府,而是这厢,任君赶到他跟刘瑶瑶的新房,便开始细心呵护。而刘瑶瑶虽然身体不适,可却觉得心中温暖如春。
“劳王爷费心,妾身并无大碍。只是唔!”说着又要呕吐,只是什么也吐不出来。
“还说没事,看你憔悴的!都是当娘的人了,怎么还这般不上心。”语气中虽然带着责问,只是那话里的关怀却是不容忽视。
守在房中的丫鬟们,也是将心放回肚里。
刘瑶瑶看着自己的夫君待自己这般温柔,身子的不适之感仿佛也减半。两人相互依偎,那是说不尽的和谐温馨。
拿着小碟进来的封琉,看到的便是如此幸福美满的画面。那一瞬,心,又狠狠地抽痛。
“打扰两位,王妃,请将此物放在鼻下,应该会有所帮助。”封琉递上碟子,态度谦和。
任君看到封琉后,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随后,又恢复了往日的沉寂。
刘瑶瑶接过那碟子,放在鼻下,嗅了嗅。辛辣感刺激嗅觉,呕吐感竟是慢慢消失。
圈着刘瑶瑶的任君问道:“好些没有?”刘瑶瑶淡淡笑道:“多亏了封公子,现在好多了。”
“没想到几片生姜也有此妙用,还真是长了见识!”陆源适时的出声,心里却是十分的不舒坦。方才自己跟着封琉走近厨房,看他讨来生姜麻利的切成片,问了几遍他都不说。现下想起,心中的气便不打一处来。
“有劳。”这,便是任君给封琉的回答。
“无妨。”而这,则是封琉的答复。
淡漠、疏离,刘瑶瑶看在眼里,心中,为之叹息。
之前她嫉妒炘玉对封琉的关怀,可之后她想了想,如果炘玉可以幸福,那么就算跟他长相厮守的人不是自己,任君跟封琉的事她早有耳闻,这段时日她也想了很多。虽然男子相恋有违道德纲常,可只要真心相爱,又何妨?如果可以,她倒是真心希望这二人能相守。至于自己,有腹中的孩子,就已经足够了。
可刘瑶瑶想得太过简单,她忽视了,这两人的身份。还有她并不知道,在任君心里一直有一个,叫做清琉的人。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紫苏领着大夫来,也打破了这沉寂的气氛。
大夫诊治一番后,说并无大碍。还说这生姜之法不错,幸好用的及时。
一时间,屋内只剩下这大夫略显苍老的声音。
突然,大夫一顿。对任君道:“王爷,可否将您怀里的东西取出,让老夫过目?”任君一愣,便将手伸进怀里。尔后,掏出方才封琉呈上的香囊。
那大夫将香囊拆开,看到囊中之物不禁大惊失色!
“敢问王爷,这香囊是谁交与王爷的?”语气中,满是愤愤。
任君一愣,尔后将目光抛向封琉。
封琉疑惑道:“不知这香囊可有不妥?”奇怪,自己明明只是在香囊中放了些薄荷叶、甘草之类的药材,这大夫为何如此慌张?
“大大的不妥!这香囊中放了麝香!王妃乃怀孕初期,若是日日闻这香囊,可是有滑胎的危险啊!”那大夫皱着眉,说道。
不可能!我没有放麝香在里面!我记得清清楚楚!封琉在内心辩解,却不知从何说起。
“瑶儿也累了,紫苏送大夫,两位也请走好。”任君并未发怒,只是淡淡说道。
陆源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却也只是随封琉出了屋。
那些丫鬟随从,也是尽数退下。
屋内,只剩下任君、刘瑶瑶二人。
“不留下他吗?”刘瑶瑶问道。
任君沉默无语,良久才说道:“现在我没有把握护他周全,与其这般,倒不如尽少接触。至少,他还能安稳的活下去。”
“唉,你这又是何苦呢?”刘瑶瑶轻声叹息。
“你不要多想,养好身子。不要忘了,这是我们中的的孩子。”任君将刘瑶瑶揽进怀里,温柔的说。
“这些话你不说我也知道,可若是不让他知晓你心中所想。我怕,终有一天你们会再也无法挽回。他吃了太多的苦,不应该再”刘瑶瑶轻声劝慰。
“我也想将他留在身边,只是到现在我还搞不清楚。在我心里的人到底是他,还是”任君将清琉的事说与刘瑶瑶听。
“人不可能是他杀的,你那么了解他,应该知道的!”一个旁观者,都能看清。
“是,我知道。可是我却依旧怀疑他,甚至还对他用刑!三年,我整整将他关在地牢中三年。那每日每夜他究竟是如何熬过来的,没想到此,我都无法原谅自己。而且,到现在,我都无法忘记清琉。这样的我,有什么资格将他留在身边?”任君,深深的自责。强势如他,也有脆弱的一面。
两人相拥,叹惋。
“所以,你猜拼命的争夺皇位?”良久,刘瑶瑶开了口。
“只有登上了那个位子,才能保护他。到那个时候,或许我就能将他留在身边。”任君低声道。
只是任君没有想到,在他登上皇位之前。封琉,已经等不得。无论是身或是心,都已经到了极限。这一点,是任君未料想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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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上,陆源调侃。而我,只是沉默。
“我说了这么多,你倒是给个反应啊!”他捏起我的下巴,恶狠狠道。
“送我去找任宇。”这是我的回答。
“就算现在你去,他也不一定见你。”陆源松了手,靠在一旁。
我,依旧保持缄默。
马车,却掉转了方向。
均,看到你是这般幸福,我也总算放了心。
祝你们,早生贵子,白头到老。
到了这个时候,我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
第三十六章:讨债
香车宝马慢慢行,微微白雪幽幽落。只可惜这里既没美人,也无英雄。无法应时应景,却是为憾事一件。
“前面就是宇王府,你可想想清楚。进去了,可就没有回头路。”陆源出声,似是劝解,可却又像是激怒。
不管他到底是何意,我决定了的事,便不会更改。
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不劳费心,感谢你的顺风车。到了地放下我,你请自便。”半睁着眼,懒懒说道。
“若是你有去无回,可别后悔!”这次我听明白了,陆源是发善心,想劝我回头。
“当初你引我入局,可曾后悔过?”答非所问,凉凉的抛出这句话。
陆源的神色有些古怪,眉头微蹙。见他如此犹豫,心不禁冷了几分。恰好车停,便掀开帘子往下走。
“有……”待到我大半个身子探出了车外,才盼来他这一个字。
然你曾经后悔,那当初为何不阻止我?!这句话,我没有问出口。因为就算问了,结果,依旧不会有任何更改。
最终,反手将车帘放下。下了马车,头也不回的往宇王府大门走去。不曾,回头望过一眼。
朋友的情分,早在他利用我的那一刻,就断的干干净净!
你背叛我在先,那,我有何必再紧抓着不放?!
惟有皎月,放心不下。罢了罢了,那毕竟是它的主人,跟在他身边,也好过跟着我。
迈开步子,走到大门前。方向开口让人通报,身后响起一阵车轮滚滚声。陆源,已乘着车离开。
“来者何人,且报上名来!”守卫问道,期间还上上下下将我打量了一番。
“在下封琉,请通传一声,就说在下前来拜访宇王爷,有要事相商。”话说得甚是流利,再摆出一副自认为谦和的笑容。只是,冷风一阵一阵的往脖子里灌,有些凉。
紧了紧衣领,又淡淡一笑。
进去的人很快便出来,不出所料,他一板一眼的说:“王爷身体不适,不见客,劳烦封公子改日再来。”
“好,在下知道了。”打了个辑,转身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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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着马车离开的陆源,心里,有微微的刺痛。
他在心里,埋怨自己。
因为就在方才,他甚至想要留下封琉。看着那单薄的身子,心总是有些不忍。
所以,他犹豫了半天,终是吐出心声。
说完之后,他自己都感到奇怪。明明知道就算说了也不会改变任何事情,可,却还是说了。呵,自己何时变得这般感情用事?
陆源在心里,不屑的自嘲。
而他那双因长年习武骑射磨出老茧的双手,此刻,紧紧攥实。
好似在犹豫着、踟蹰着、徘徊着。
最终,下了决心般。掀开车帘,冲车夫吼了一句:“调头,快!”那车夫见状,只好掉头。
唉,看来主子还是心软了。果然,慢慢悠悠的驾车是没错的。反正还要掉头回去!
可是等陆源掉头回去之后才发现,封琉,早已离开。放眼望去,竟是无处可寻。那一刻,他后悔了。
若是,他等在这里,就不会很久很久之后,陆源曾经想过。倘若当初他没有答应封琉来宇王府,又或者他冷静一点看清封琉是甚么样的人,留下他。如此,之后的一切一切相信会有所不同。
只不过回过神来时,看了看怀里熟睡的心上人儿,淡淡一笑。
那些,早已注定。
更何况他过得很好,大家也过得很好,这样,也不坏。
只不过,封琉受的那些苦、遭的那些罪,都是无法磨灭的。
“主子,是回驿站,还是?”那车夫小声询问,生怕惹恼了他的主子。
“沿着这条路,找!”陆源皱着眉,厉声道。
无奈,那车夫只好再次掉回头,睁大了眼睛,寻觅着封琉那单薄的身影。
却,注定一无所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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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然庄“大哥,最近你总是来这汤泉,可是心中有何事?”炘崖皱眉问道,炘玉是他的大哥,关心,也是理所应当。
“算是,炘崖,你且跟来,大哥有样东西要与你看。”炘玉往前紧走几步。
炘崖心下疑惑,却也听命前行。
只见喜玉走到喷涌汤泉的龙头前,伸手按了龙头的侧面。随即便是“轰!”的一声响,汤泉中央便涌出一石柱。仔细看去,在那石柱之上,立着一柄带有剑鞘的长剑。而那长剑,则是被一层透明的石柱圈着。那一圈透明的石壁,光滑可鉴。
想来也是借此,那汤泉之水才能被阻隔在外。令这神兵不至于,浸水生锈。
“大哥,这是?!”炘崖不禁惊讶出声。
“这,便是凛然庄几代传承守护的神兵。当然,也是传言拥有它便能一同共天下的绝世神兵。”炘玉望着在石柱中央纹丝不动的那把剑,淡淡道。
“原来传言非虚,真的有这把剑。只是,大哥,为什么现在告诉我这件事?”炘崖心中疑惑更甚,向炘玉问道。
“你且仔细看那石柱。”炘玉未正面回答。
炘崖仔细一看,那圈着神兵的透明石柱,竟然有了细微的裂痕!
“那裂痕?”
“没错,待到这禁着神兵的石柱完全裂开之时,便是这三国之主诞生之日!”炘玉的语气虽然平淡,可眼中闪动的光芒却满是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