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月思 第三部——淡漠孤芳【有前部连接】

报恩......你我兄弟之间，用的着讲这些话么？看着菡昳端古来的药，我不再推托，一口气把那碗里黑色的汤汁喝完，然后道："我累了，想睡会儿，弟弟你先出去吧。"
他应了声，也没再说什么，帮我盖好被子后便转身走了出去。
如果说从前，不管别人再怎么唾弃我，折磨我，至少还有个弟弟信任我，敬佩我。可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有再多的理由有又什么用？一日为妓，终生为妓。我这辈子，都别想脱了这个名头。最信任的人出卖了我，最爱的人憎恶着我，最亲的人舍弃了我。而在其他人看来，我不过是个下贱的男娼，被千人踩万人踏的不要脸的妓子。这样的人生，我要怎么继续？这样的路，我要怎么接着走下去？
为什么，我总觉得自己仿佛是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那皇上心计如此之重，城府如此之深，菡昳在他身边做事，真的不会有问题么？上次菡昳受伤，皇上的确是用天山雪莲才救了他一命。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菡昳一说到皇上的时候脸上总是带写娇羞的神色。或者是我在清楼多年，多想了么？算了，不想了，即使再怎么想也是想不透的。除非他们亲自告诉我答案。
至于苍宇，我到还是想再见他一面。也并不是想责怪他什么，毕竟当初救了我和弟弟一命的人的确是他。要怪也只能怪我自己太傻，太过于轻信别人。见他，不过是为了谢他，或者是为了告别......
第二天，菡昳竟告诉我，皇上传唤了早就已经告老还乡的前任御医"医圣"，说是这世界上恐怕唯有他能救我的性命。不过，既然菡昳说了要报恩，我也就随他去了。这条命，留也罢，放也罢，不过是在我的一念之间。打定了主意，等我病好了，便离开这里，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如果能够忘记过去从新生活自是更好，如果不能，便三尺百绫打发了事吧。
第三章
得到郑王爷被判服毒自尽，是三天之后的事了。而负责监刑的监刑官，便是菡昳。我心中尚有很多疑惑没有解开，在郑王爷临死之前，说什么我都想再见他一面。苦苦求了菡昳一个晚上，他才冒着被砍头的危险，答应让我代替他去监刑。其实，我并不是想为难他，毕竟他是我的弟弟。可有些事情，我不得不问个清楚。
我手里捧着饭菜、一小瓶毒酒和一套干净衣服，来到守备森严的天牢之中。
只见郑王爷此时蓬头垢面、衣衫破烂，早就没了当日的雄姿。狱卒将门打开的时候，他抬头看了我一眼，也没说什么，只是走过来，将我手中的托盘接了过去。
我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怎样的心情，对他是怜悯，还是感到惋惜。看着他换上了我带来的那身干净衣服后，我走过去，帮他梳理那散乱的头发。
他先是狠狠瞪了我一眼，接着用力一挥，把我的手挥了开。"干嘛，可怜我？"
"晚生只是想帮王爷梳头，送王爷最后一程而已。"
"哈哈哈哈！！！！"他大笑几声，眼神凄厉的看着我道："没想到本王我到了最后，竟然要一个妓子来送终！"
人都要死了，我又何必跟他怄气？况且，今天我来，一是为了送他最后一程，二是为了问清楚他为什么刚一开始的时候要对我那么好。毕竟，他也曾经是有恩于我的人......
不理他的癫狂，我继续拿着梳子，帮他理顺那头早已粘在一起的乱发。"或许王爷会觉得我不配给您送行，可是我既然来了，就不会灰溜溜的回去。而且，我来还有一个目的。"
"什么目的？老夫已是将死之人，还有什么值得你们兄弟利用的地方？！"
"我不过是想问王爷一句话。"
他无所谓的笑了笑，道："问吧，反正老夫现在是什么都没了，也不怕再失去什么。"
"敢问王爷一句，当初为何要对怜月那般关爱。怜月实在是想不透，您是做大事的人，又怎么会对一个青楼里的人那么在意。我知道，也许对王爷您来说，这可能不过是一时兴起，但对怜月来说却是很重要的。至少，在现在的怜月看来，您还是我的恩人。"
"恩人......"他听了我的话，收起了刚刚的凶恶，回头看看我，眼神中透着错综复杂的神情。
"王爷？"我轻轻唤了他一声，"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怜月，你知不知道，本王这一生最大的失败是什么？"
我摇了摇头，道："怜月不知。"
"老夫这一辈子，为人心狠手辣，做事从不犹豫。惟独在你的事上，那半点的妇人之仁就导致我布置已久的棋局满盘皆输。"他转回头，继续让我帮他梳头发，夹起一块肉放到嘴里，继续说道："你问我为什么对你那么好？只因为老夫从苍宇哪里得知你的身世之后觉得有愧于你。"
"有愧于我？王爷和我又不曾谋面，又何来的愧疚？"
他哼笑一声，道："这话说来，可就长了。想当年，当今皇上为了夺取皇位，可以说是机关算尽。等他终于如愿做了皇帝，却开始排除异己。而且他为人疑心很重，就连我这个当初帮他夺江山的亲哥哥他都怀疑！你以为我一个堂堂的王爷为什么会被派往那么偏远的飘雪城？那里土地贫瘠，人丁稀少，要不是经过我一翻大力的整顿，又怎么会有现在这翻富饶的景象？可是，那皇帝就算将我贬到了那里，他还是不放心。竟然又派了个什么宋将军来看着我！不过，说来他对我还算客气的了。想我其他那些兄弟，大多是被他以各种最名杀的杀，削爵位的削爵位，充军的充军......"
"可那宋将军不是帮着王爷您的么？"
"那是后话了，开始他确实是帮着皇帝的，可后来却被我抓了个小辫子，威逼利诱之下，他也只能帮我。"
"可这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你啊，太纯洁了，或者可以说是有点傻。你以为想造反就那么简单？皇帝把我贬去飘雪城还有一个其他的目的。那里人少物薄，没有财力也就没有反他的后盾。可是，他没想到的是，我在朝中的地位也是一颗很好的棋子！俗话说的好，官逼民反。我和他同是皇室，还是一母所出，凭什么当初我保他坐上皇位，反到要落得如此下场？这种解磨杀驴的事亏他也做的出！后来，我终于决定造反。于是我一边暗中联合那些拥护我的朝臣，一边想尽办法扩充产业。而你爹之所以被害，也不过是因为那个知县想要用钱财讨好我罢了。不过，后来听说他总是仗着我的名义做些有损我威严的事，我便差人找了个机会将他办了。"
听到这里，我才明白了一切，原来......爹之所以会惨死，都是因为这郑王爷......手中的木梳"乓"的一声掉到了地上，此时的我早就忘了他以前对我的恩惠，疯了一般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可我竟然还和他......
郑王爷仿佛早就知道我会那么做一般，两只手抓着我的腕子一用力，我便痛的不得不放开了他。
只见他淡淡笑着，道："我就知道你听了一定会恨不得杀了我，可我告诉你，本王就算真的欠你的，也早就还清了！"
"你胡说！要不是你，我爹娘又怎么会......"
"可要不是因为你，我全家一百多口老老小小也不会被推出武门斩首！要不是你，我早就坐上了龙椅，要不是你，我又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他看着我的目光又凶恶了起来，就像是一只恶狼......我吓的转身想跑，却被他一把揪了回去。"我真是后悔，当初怎么就帮了你。还一手提拔你弟弟做了将军。结果呢？他竟然反过来帮着那皇帝！养虎为患啊！！！若不是我一时心软，管你们兄弟如何去死！而且，我本以为你是什么洁身自好的人，不过是误入歧途，没想到你竟然还去勾引我儿子！我到是要问问你，是不是你早就和你弟弟串通好了的？"
"你......你这是报应！还要怪到我们兄弟头上！什么串通不串通，不要把我想的跟你一样肮脏！我和翔之间的事，你也永远都不会明白！"
"哈哈哈......我心软，我儿子比我更心软！事已至此，我认了！天注定我没有做皇帝的命！没想到我策划了那么久，终于让雪之国和南方各国同时起兵，结果就因为一个赵菡昳就功亏一篑！更没想到的是，为了你，我儿子竟然不顾我这个做爹的命令冲去齿仑那里！你可知道，什么叫一招用错，满盘皆输？若是能回到当初，别说不回帮你，我一定会杀了你们兄弟以决后患！"
不再想听他多言，我愤然起身离开了牢房。这种人......我不想再多看一眼！既然皇上赐了他毒酒，也就不用脏了我的手！报应！
可当我刚要离开的时候，却传来他的狂笑"怜月，你别忘了你的第一个男人是我！是你的杀父仇人！你更别忘了，你爱的男人是我儿郑枭翔，是你杀父仇人的儿子！要怪只怪你自己不长眼！哈哈哈！！！痛快！就算老夫死了，也要你一辈子活在痛苦之中！"
出了牢房的门，我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可郑王爷刚刚所说过的话，却一直在我耳边回荡着。
他说的没错，我竟然将自己的身子拖给了害死了自己父亲的人，而心又拖给了杀父仇人的儿子......怎么这一辈子，我做什么错什么？翔，不知日后你我若再能相见，我到底应该用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你？如果我说我不爱你，说我们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你是不是又要大发雷霆，是不是又要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了？
第四章
时间一晃就是几个月过去了，我的病虽然并未完全康复，但也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一切都很顺利，但只是有一件事让我不知所措，那就是皇上得知我病情大有好转之后，便立刻下旨将玉秀公主许配给我。说什么封疆大将军之所以能如此忠勇，为朝廷效力，全是我这个做哥哥的功劳。没有赐给我一官半职是体恤我喜欢过闲散的日子，但不嘉奖也是为不妥。将公主下嫁也算是封赏了。
可我就是不明白，那皇帝分明知道我以前是做什么的，怎么还能舍得将公主许配给我，难道就不怕断送了公主一生的幸福么？而且，我不过是菡昳的哥哥，真算起来，我根本就没什么功劳，就算是代替菡昳议和的那次，也不过是增加了菡昳的负担，给别人添麻烦罢了。
那日，我刚一起身，菡昳便到我房中，说是皇上想见我，让我随他一同入宫。皇命不可违，我也只得立刻沐浴更衣，随着菡昳一起来到皇上的南书房候着。可怎知那皇上是左等也不来，又等也不来。直到我和菡昳两人站的腿都木了，才有人传话来，说是皇上那边有事耽搁了，要晚点才能召见。让我们先到御花园等。
刚进了御花园，便见院中亭子里早已摆了一桌子的酒菜。只见桌边还有一架琴，一个粉衣女子正轻轻挑拨着琴弦。美妙的乐声在整个院子里回旋。就连对此技颇有心得的我，也被那乐声所吸引。只觉得琴音里透着淡淡的忧伤与思念，仿佛是弹给心爱之人一般。走近后，只见抚琴那人面容清秀脱俗，眉中一点中痣称得她更加高贵。白皙的肤色犹如池水中盛开的白莲。
见我们到来，一旁的宫女连忙俯身在那女子耳边低语了几句。只见她微抬杏目，嘴边含笑，起身一礼，道："玉秀在此恭候两位多时了。"
菡昳也笑着上前，道："我当是谁，原来是秀儿妹妹啊！你的琴技可是又有不少长进啊！刚刚我都听入迷了呢。"
"菡昳你又在取笑我了。以前就是最坏，老是笑我。咱们这么长时间没见，你这毛病还是没改。"
"冤枉啊！黄天厚土为证，刚刚我赵菡昳若是说了一句谎话，就让我天打雷劈，死无全尸！"
"行了行了，我信你还不成么。这么点小事儿发什么毒誓啊......"
"嘿嘿。"菡昳听玉秀这么一说，露出一抹鬼笑，道："我绝对不会说一句谎话的！但我会说半句！"
"赵菡昳！你老是欺负我......"
看着他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完全是一副很熟络的样子。我含笑站在一旁看着他们说说笑笑，突然觉得这个玉秀公主应该很喜欢菡昳，因为，虽然她表面一直都很稳静，但从我们到的那一刻起，我在她眼中仿佛能看到一丝娇羞。莫非，他们两个才是真正的一对？
"哥，别光站着啊。还没给你引见呢，这个就是玉秀公主。玉秀，这个不用我说你也都知道他是谁吧！怎么样，没骗你吧，我和我哥是不是长的一模一样？"
玉秀公主看向我，那双美丽的眸子中仿佛带着水一般，清澈透亮。"赵公子。"她向我微微颔首一礼，我这才反映过来，还未向公主行礼，忙想下跪行礼，却被她一手搀扶住，道："赵公子不必行此大礼。玉秀从小便和赵将军认识，而且是好朋友。如果赵公子您不嫌弃，不知玉秀可否也称呼您一声哥哥。"
"这怎么使得。您奈是我国公主，身份尊贵。而赵某不过是一皆平民......"
"赵公子你难道是嫌弃我......"
"不是不是！"我连忙躬身一揖道："不过，毕竟尊卑有序，不可坏了礼数。"
菡昳看着公主一副很幽怨的表情，不禁开口道："哥！玉秀一直都不住在宫中，哪儿来那么多规矩。自从她入宫以来，过的一直都不自在，跟咱们这儿，哥你就让他顺心点儿吧。"
其实，看菡昳刚刚和公主那么亲近，还有公主竟然想叫我哥哥，我就觉得奇怪了。莫非公主心里喜欢的其实是菡昳，但被皇上错点了鸳鸯谱，所以想在事情落定之前能和我见上一面，解释一切误会？不过，看那公主娇小动人，样貌脱俗，为人更是坦率热情，我倒觉得如果菡昳能娶这么一位妻子也是不错。虽说做驸马有攀权副贵的嫌疑，但毕竟他的功绩不会作假，也落不得什么话柄。既然如此，我何不顺水推舟做个人情，成全了他们也成全了自己？
"既然公主这么说了，赵某也不好再三推脱。"
公主听我这么一说，便眉开眼笑起来。"玉秀其实早就仰慕哥哥的文采已久。说出来不怕哥哥你笑话，自从去年在飘雪城王爷府见过一次之后，玉秀就已经被你那超然世外的神韵所吸引。看过您送给王爷的寿联之后，玉秀更是对您文中透出那豪爽的气概和洒脱的心境所折服。其实，在很小的时候，就经常听菡昳提起哥哥的事情，但一直都是只听其事，不见其人。所以说，心中总觉得哥哥你应该是一定是位十分不凡的人。"
"公主真是谬赞了。虽然我不知道菡昳您都说过些什么，但赵某其实不过是一皆书生。说来还是个没什么上进心的书生。别人寒窗苦读都是为了能考取功名，报效朝廷，可我却只希望能过的逍遥自在些。还好菡昳能干，如今他做了将军，我这个当哥哥的也算是跟着享福了。"
"哥哥谦虚了。所谓不争名不夺利，这才是更加难能可贵的。还有，既然我都叫你一声哥哥了，以后你也就直接叫我玉秀吧。"
由于再三，外加菡昳一直给我使眼色，我便点头道："既是如此，那以后还请玉秀妹妹多多关照了。"
此后，我们三人在御花园里吃酒赏花，一直聊到很晚。而那天，到了日落西山也没有见到皇上。
后来，听菡昳私下告诉我，其实这玉秀公主并不是皇上的骨肉。她乃是当今皇上大哥的小女儿。皇上的大哥自从一些奇怪的罪名被判充军后，家里人也跟着一起被贬为庶民。只因当初郑王爷可怜玉秀，才将她带回府中收养。所以，她、小王爷还有菡昳三个人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好朋友。前不久，郑王爷因通敌卖国被赐死，玉秀差点也跟着被砍了头。还好菡昳及时将玉秀救了出来。因玉秀并不是郑王爷的孩子，所以也就逃过一劫。皇上见她可怜，便大赦其罪，接进宫来还了她公主的身份爵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