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噬血 下+番外——淬炼

「自然是有原因的，其实不到逼不得已，我真的不希望这样做……」

「为什么？难道你也跟教会的想法一样，希望血族与人类不断战争，造就更多人的不幸？」

一代摇头，「不是的……我从来没有那样子想过。」

「如果不是为什么现在才说？你要知道，猎人从来不是自愿与血族战斗的，他们是为了家人而战，为了生命还有自由而战的！为什么你之前不提出来？为什么要等我做了蠢事才提出？你是故意的吗？」

一代起了身，没有因为被误解而怒，他只是摇头，「你会知道原因的，请相信我从来没有那样想过，虽然的确是我小小的私心，但绝非如此。我只是希望有更好的方式，能够阻止一切。」

后来，两人没有继续聊下去，只是沉默互望，这一夜他们没有说任何一句话。若说这样让陆凌感受到最深刻的，即是一代的那双眼，里面有着很多东西很复杂，可是当时他却没有看懂，什么也不懂。

移民当日，一早陆凌便没有瞧见一代。

东西已经收拾好，佣人也大批大批的放在车上载去。

陆凌对之前做的事情深感懊悔，最终他没有将自己的实验室给带走，这是他忏悔的方式，不能再用自己的发明伤害双方。

只是上了车子仍然没有瞧到一代，陆凌心情也不住更加低落。

他还因为昨天的事情而生气吗？

其实昨晚想了一夜，他也知道是自己的情绪太激动了。明明最初是自己的错才害的猎人与血族死亡惨重，他却硬将责任推给一代。

——真是太差劲了！

大车子一辆辆前进，所有血族十分有秩序的前进。在进入次元界的连接桥梁时，陆凌忍不住拉下车窗向外一看，窗外的景色除了漆黑之外，还闪烁着红色的星点，十分美丽。不过空气中的味道怎么有点熟悉？

不对，何止熟悉，这样的血味……

忍不住瞪大眼来，陆凌冲下了车，便快速的朝桥梁尽头奔跑，好不容易走到出口，他马上冲上前抓住最前的上等血族询问。

「一代在哪？西里。一代。克里斯在哪？」

「克里斯大人的事情你不知道吗？他为我们血族可是贡献良多，领我们来到新世界，还为能了能够在两界开通一条道路，让任何阶级的生物都可以通过两界，以本身强大的魔力开通这条道路，以身筑道。等我们在这边建立好新居，一定要为他盖个铜像。」

「以身筑道……」

「对啊！以全身能力释放魔力，永眠於此。」

「……」

陆凌楞了，从没有想过昨天才见的人，今天就不见了。永眠，在血族的辞典里可说是死亡。血族一旦进入永眠，几乎不会再醒，直到世界毁灭为止。

想到昨日自己与一代的对话，他现在才知道，一代为了自己，甚至连生命都付出了。

回头观望那闪烁红光，一代的血味还环绕在那桥梁里头。掏出昨日一带给自己的血玉，他终於知道这东西的价值有多大，这是用一代的命换来的免死金牌。而他，像他这样的人根本没有资格接受赦免。

陆凌主动跟长老申请囚禁，他想要忏悔，用无尽的时光忏悔一切。把手中的血玉紧紧握牢，突然，原本自己憎恨的人类他突然羡慕起来。人类们，能够被猎人以生命保护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他能被一代保护也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身上没有那么魔法天赋，他一点都不想成为猎人；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只是一个「平凡」的人类，他能用普通人的身分认识一代。克里斯。

知道一切都不可能，又不停祈求睁开眼都是假的。只能不断的朝桥梁的那边忏悔，无尽的忏悔。

直到几千多年陆凌才停下忏悔，他恍然想起自己留在一代家里的实验室，那里充满的东西都是对付血族的方式。陆凌相信，期待权力的教会不会因此甘愿没落，在他听到次元界竟然混入外界的人后，他没有犹豫采取行动。

——他必须消灭自己当初没有带走的东西。

134、绝不可能有好感！

周凌平沉默地瞧向没有继续开口的陆凌，他思索了一下，大致知道了事情的来由：「后来你回到现世，发现你的东西已经被人整个拿走，然后根据线索调查，即是Sanction组织，你想调查后方的主使者，同时也被对方反调查？所以他们才会紧追你不放？」

「嗯，没错。大致上后来的经过如你的猜测，不过他们会想追我的原因不是我发现他们，而是他们无法解开谜底。想要做出绝对的完成品，可非教会那些人可以理解的事情。」

「那么你……你会来到这边是跟其他血族达成共识了？」

「是的，本来我是想自己一个人解决我留下的后患，没想到教会比起当年真的聪明不少，懂得拿猎人当实验体，进而做出接近於完成体的东西。如果让教会那帮人来到次元界，那么克里斯做的事情岂不是白费了，於是我得阻止。」

「……」

周凌平没有继续问话，只是盯向侧坐的师傅。

他从未看过神情这般凝重的陆凌，对方的眼底环绕坚定，下定了决心。平常的陆凌看起来总是不正经，尽管认真也会带上一点嬉闹性质，跟现在的状况完全不一样。

周凌平忍不住在心里笑了，果然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他还是恨不起教诲自己的师傅。陆凌是为了解决一切来到现世，也因如此才会碰上自己。

周凌平觉得自己没有恨人的原因，从头到尾都是自己决定的，没人可以克制他的想法。是他愿意拜陆凌为师，那么他便不该为此感到疑虑。

松了口气，内心有种落定的确实感，猛然周凌平想到雷诺迪对自己说的话，“血亲控制的延续”如果问陆凌应该知道吧？没有绕个弯问，周凌平了当的直接询问陆凌。

陆凌听到徒弟的话，原本凝重的表情被不正经给取代，他疑惑的侧了下头，最后挤眉弄眼道：「小周啊你怎么会知道亲控啊？啧啧，这可真是稀奇了，照理来讲这应该是我族才会知道的私事说。」

周凌平一想起方才被雷诺迪轻易控制住的事情，他马上一拳击在对方的胸口上，这一拳他没有收回力道，是全力。陆凌也没有躲，他大方的接了下来，不过还是因来人的力道吐了口血。

陆凌把流出的血舔净，耸肩道：「看来我肯定做了什么让你不能接受的事情，要不然你一开始见到我的态度也不会这么差，而你刚刚会因为亲控的事情而出手，肯定是这件事情相关对吧？」

「别尽问这些废话，当然是因为亲控在我身上岂了作用，不然我会问吗？」

「亲控在你身上起了作用！」

陆凌惊呼，随即又绝不可能。他当初只是利用微量基因改造周凌平的体质，虽说对方身上会有点血族的能力，可是应该不可能会被亲控才是。他之前改造完后也尝试过，“亲控”的能力是无效的，怎么会……

向周凌平询问事情的来由，听完后陆凌才恍然大悟，他的想法跟雷诺迪是一样，沉淀的基因因为不断的刺激之下，产生了效果。虽然周凌平仍然是人类，可是基因跃动后，魔法元素能够更清晰的感受，复原能力也会更快，力道还有速度都会更加升级，同样的，亲控也起了效果。

陆凌愧疚道：「不好意思这是我的失误，我没想到基因改造竟然有这不安定性，而且如同初代。雷诺迪所言，亲控不只控制，为了避免发生同血亲内斗，如果是同条血亲，双方会潜意识的产生好感。」

「好感？」

「嗯，你应该知道如果对一个人有好感，不管再讨厌的事情，也不会那么难以忍受了。亲控即是这一回事。」

「有什么方式可以阻止。」

周凌平咬牙切齿，一想到自己要对雷诺迪那怪物产生好感，他就想吐！

不行！他绝对不要对那该死的家伙有任何一丁点好感，一旦产生那种东西，要他怎么亲手杀了对方？

让他为一个痛恨的人留情，这是最残酷的事情。

陆凌懊恼，「我也没想过会发生这种事情，不过我建议你这几日要让我抽取一些样本。你现在的情况超乎预料，我怕其他地方的平衡也会跟着崩裂。或许容易产生副作用。」

「随便你，只要能够不让我对雷诺迪那怪物产生好感什么都行。」

「好吧，我会想办法的。」

陆凌叹息，他怎么老是做错事。不过没有关系，如果真的不行，他手上有筹码能够跟初代。雷诺迪谈条件。至少在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好后，他会解决的。掏出随身携带的血玉，陆凌紧紧握牢在手中。

135、血尸，失控的一切

接下来的几日周凌平很避免去跟雷诺迪相处，尽管两人得处在同一室，却也很少碰头。一旦雷诺迪进入房里周凌平绝对不会踏入一步。几日下来两人可说是见不到一两面。

当然这些天周凌平也是不闲着没事做顾躲雷诺迪而已，自从听陆凌诉说关於对方的过去还有自己身体的状况，他把时间全放给陆凌检查身体去。至於剩下的时间则是巡视双胞胎的状况，以及联络言耀空，并依靠对方的将自己的公司重新掌握状况。

相迳无异的日子大约过了半个月，教会的人貌似也没出手，周凌平也没有跟雷诺迪碰上面，这是很难得安稳的日子。当然，周凌平觉得唯一美中不足的一点即是天革伦那娘娘腔的存在。

雷诺迪没来找他麻烦，反而这娘娘腔三不五时出现讽刺自己。

几次下来他虽然很想出手，却被陆凌硬生生阻止下来。周凌平狠瞪了那无所谓的娘娘腔，他不甘——要是自己也有像血族那般强悍的力量，肯定不会弱於那软绵绵的天革伦！

一日，午后刚过，天色全暗了下来，周凌平做完了一次例行的检查，正准备要离房却被陆凌叫住了脚步。

「怎么了？」这是检测来，第一次陆凌主动叫住自己。

「我有事情要跟你讨论。」陆凌把徒弟抓到自己旁边，然后拉下投影的设施，摆弄了身旁的仪器，他投射出某段影像。陆凌坐上椅子摇头垂肩，「本来还以为改造基因应该只有某部分被激起，但不知道为什么，它们却是全部的功用都被激活。」

「全部被激活？」周凌平产生不好的预感，他追问，「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陆凌脸上不正经的笑早在刚刚留人时敛下，他脸色凝重道：「你应该还记得我以前给你喝的东西吧？」

「嗯。」

「其实那些液体是利用魔法制造出来，为了维持血族基因专门的东西，等到你身子改到了一个境界，才能在你身上植入改造过的基因，因此你才会拥有复原的能力。本来很顺利的，可是现在……」

周凌平瞧师傅欲言又止的模样，他猜测，「那些基因失控了？」

陆凌苦笑了一下，点头，「是的。平常基因在魔法的控制下是和平的，不会攻击你身上的其他基因，可是这样的平衡却被打破了。只是我想不透，尽管被吸几次血基因也不可能活化的这么快，可是现在却全数脱离掌握，失控。」

「那又怎样，我并没有觉得身体有什么异状。」

「现在你可能还感受不到，但是时间一长影响就会出现的。你会觉得现在复原力行动力都大幅度提升，不过套句中国人的话，那只是“回光返照”。由於你的身体长期适应这些基因，它们激活时你会感到能力增加，不过你仍然只是人类，时间一长你的身体机能会开始败坏，最后成为血族最低等形式——血尸。」

陆凌脸色沉重，但他实在没有料到会这样。到底是什么原因，造就周凌平体内被植入的基因活跃起来？

又该用什么方式来将这些基因给二次压制？

陆凌懊恼后续该怎么做，另一方面周凌平脸色却也僵住了。他当然知道血族的“血尸”是怎么回事。这些日子来除了一般要做的事情外，因为雷诺迪的关系他能够自由的进入书房。

从房里阅读了很多关於血族旧历史的事情，血尸的内容也有提到。简单来说血族分为八种阶级。

从低算上分作一，血尸，毫无意识只会食血的活死人；二。血奴，高等血族专门玩弄的玩具；三，低等血族；四，中等血族；五，高等血族；六，贵族血族；七，上等血族；八，血王。

可恶！开什么玩笑，竟然要成为那种怪物？他怎么能够接受。为什么！为什么他身上那些东西会突然被激起？周凌平不懂，而在这短暂的思索时间，陆凌却已经想透。

陆凌严肃道：「是我估计错误，我太轻忽西里的王族血统。你身上植入的是我的基因，我们都有王族的因子，而你又是被初代前任血王以半型模样给食血，他在吸取的时候，身上的分子与你沉淀的分子引起共鸣，才会导致你现在仿似血族的现象。」

「不管来由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怎样才能够避免成为血尸？」

周凌平攒紧拳头，他想要发泄，却又做不到。

他很清楚现今会这样全是他当时的抉择，只是听到现状，他还是忍不住愤怒。

当然能结束一切是很好没错，但周凌平不想以那种怪物面貌死亡。

一点也不想……

136、教会的目的

不想要抛弃人类的身分，周凌平不想抛弃这些。他没有真正的信仰，唯一可以称得上的，即是他母亲留下的话语还有身为人类的身分。人与人之间的不平等，唯有上爬才能掌握一切，可一旦成为那样的怪物，他再也不是“人”，再也无法实践母亲最后的言语。

或许这理由简单的没有道理，但周凌平却被语言拘束。他会如此珍视家人，正因为困苦时每个人展露的人性不同。出身在穷困的家里是不幸，拥有愿意付出的家人则是幸。

把目光紧紧放在陆凌身上，周凌平知道自己做不了什么，现在他唯一的希望只能放在对方身上。

陆凌眯起眼来，很想要用以往轻松的态度来对待周凌平，可是他却做不到。打从坦承了自己的过往，加上现在的事情，真让他想要挂着面具也难。

苦笑摇头，陆凌道：「不是我不想帮你，而是这事情要执行起来有一定的难度。现在可行的方法只剩让拥有西里的血族咬你，让你成为一个上等血族，又或者不去理他成为血尸。」

「只剩下这两个，再没其他？」

「有是有，不过我不建议。在你还没有变成血尸的期间，我可以继续研究找方式让因子恢复沉睡，不过你要想清楚，拖的越久成为血尸的机率越大，而且实验不好可能还会加快细胞侵蚀的速度。」

「让我想想。」

周凌平暗自掐拳，内心十分复杂。不想要成为血尸，可现在的情况他是想乾脆成为如陆凌般的上等血族，拥有对等的能力与雷诺迪一较高下。

只是除了这选项，还是有机会可以维持人类的身分，只是概率极低，尽管如此——他也不能背弃原则！

周凌平挺直了脊椎，淡问：「根据你的判断，离成为血尸还有多少时间？」

陆凌无奈的叹了口气，摆出了暂停的手势，他回到自己的工作台，过了会时间后才抬起头来，「我刚刚重新估计了一次，最久绝对不到三个星期。其中还得配合引用我调配压抑因子的来评估。」

周凌平点头没有再开口，只是放松紧捏的拳头，摊掌观看自己的手。的确，这些期间他可以感受到自己的改变，配合上光明元素的魔法可以对血族产生实质伤害，但他从未想过，事实竟是如此。

好累，从来没有这么累过，心里的压力早已到了一种极限，如今陆凌的话却彷佛给自己最后一击，根本无法纾缓了……

接下来周凌平没急着离开陆凌的实验室，先在里面接受最基础的压制基因的魔法催动，并且做出统计。实验过后的效果虽然部分程度的压抑，可是效能并不高，十几分钟后潜藏的王族细胞又再度苏复起来。

结束简单的一次试验，陆凌继续沉溺在找寻方式中，周凌平则离开了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