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乱起鹤啸山庄
其实今天这事情真的是小事,如果放在平时道个歉就道个歉吧,我这人一向不是那么有骨气。何况连武林盟主都发话了,一般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情人家才不管,只是凑巧在,看见了也不好坐视不理,完全是给双方台阶下。我确实不该这样不识抬举,可偏不巧,大爷我今天心情非常差,在加上出来做和事佬的人是白轩鹤,骨子里的那点倔强就被挑了起来。
其实我知道这样很不明智,但是看见白轩鹤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所以暗地里我骂自己没出息呢,还死倔死倔和白轩鹤顶上了。
我看见白轩鹤舒展的眉毛微微皱起来,目光若有所思的看着我。他还没说什么,沧海门的那些人就开始咋呼,直叫唤着要让我低头认错,不光是向他们还要向白轩鹤。
这时一直坐着的莫征鸿突然站了起来。而且无论是从动作速度神情都透露出一种气势,那就是威慑。魔头果然是魔头啊,一出场就知道不同凡响。可这里这么多人呢,加上各个门派的掌门人,和深藏不露的白轩鹤,他想干嘛?突然幡然醒悟,决定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自绝于人民?这个想法让我脑中非常自然,也非常不仁义的冒出一个念头。
倒不是不行,但是能不能别带着我一块?好歹让我跑了再说吧?
谁知道他竟然淡定自若的扫了厅中众人一眼,然后微微一笑,妖气四溢。
“时间也该差不多了吧?诸位,难道就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
众人听见这话第一个反应就是一把拿起身边的兵器,转头四处张望,看周围有没有什么异状,或者陌生的不对劲的人进来。
“用不着看了,你们运运功便知在下所指为何。”
众人听莫征鸿这样一说都赶紧屏息运气,面色陡然一变,皆目露凶光瞪着我二人。沧海门的掌门脸上没了刚才不可一世的神情,而是一脸愤怒伸出手指着莫征鸿。
“你究竟是何人?”
莫征鸿笑了笑,理都不理他。转身看向白轩鹤。
“白轩鹤,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计谋?”
白轩鹤从头至尾脸色就没有变过,目光平静如水毫无涟漪,并且没有一丝动摇的看着莫征鸿。“哦?你都知道些什么?”
“知道你故意不交出白涟秋,为的就是让浮屠宫灭了你白府上下。毕竟上一次武林八大派攻上浮屠宫已经是20年前的事情了,并且大败而归。手下败将岂可言勇?再加上你们这些正道人士都喜欢出师有名,做什么事情都要找一个幌子才够体面。所以这两年来我们屡次向你要回白涟秋,你从不应允为的就是逼我不得不动杀心。你牺牲了你白府上下六十几口人,只不过是为了这一个除魔卫道的幌子。”
莫征鸿的语气并不激动,声调也几乎没什么太大的高低起伏,但字字句句都砸在我胸口,让我几欲窒息。
我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白轩鹤,此时万分希望他摇摇头,出口否认莫征鸿说的每一句话。可最后。
“没错,就是你说的那样,但那又如何?杀了我白府上下的还是你浮屠宫,我就是不想交出白涟秋,你大可以不上我这个当。”
白轩鹤说的轻描淡写,那些人命在他们的口中好像失去了分量,我从未像此刻一般深刻的体会到他们的可悲。他们不会知道,他们所牺牲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当然,还有我,更加可悲,竟然到了此时此刻还会觉得难过。为了一个根本不配我为之难过的人。可我不是他们,虽然我的灵魂不属于我的身体,但我知道,我是谁。我有人性中懦弱的一面,正因为这些懦弱,我才知道什么是珍惜,什么是感动,什么是爱。这些他们弃如敝屣的东西,让我痛不欲生,也让我比任何时候都要强大。他们永远无法理解。
“多说无益,现在谁是赢家已经见了分晓,不怕告诉你,现在鹤啸山庄已经被我的人团团围住,只要我一声令下,你们便全部要葬身于此。”
莫征鸿不无得意的说出这话,白轩鹤却完全一副没放在心上的样子。不但不着急,反而还笑了出来,并不是他惯常的那种疏离淡漠的笑,而是那种像是无法控制自己的兴奋般,嘴角慢慢咧开,目光越来越亮,到最后竟然笑出了声音。
“呵呵,我也不想再和你绕圈子,莫征鸿,即使你易了容我也知道你是谁,你以为是谁给了你们帖子?你以为你们两个人一无门派二无名声,凭什么能进入我鹤啸山庄却不被人怀疑?”
“再和你说一件事情吧。还记得20年前同样被浮屠宫灭了门的金陵朋云庄吗?朋云庄闻名于江湖的有两门绝技,一是易容术,二就是用毒。而在20年前,朋云庄有一人幸免于难。”
听到这里,莫征鸿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白轩鹤冷笑,眼神里杀机四起。他一把抽出挽发用的玉簪,不知道按了哪个机关那玉簪顶端突然猛地增长了一尺有余,定睛看来竟是一把极其精致的宝剑。通体遍布着凹凸不平的花纹,其光华却内敛其中,可那种神兵利器的风采却源源不断的从剑中流露出来。
“鱼肠剑!”
白轩鹤身边的沧海门掌门惊声道。莫征鸿却眯起眼睛,
“你没中毒。”
“不,我中了,只不过有人能够解这毒。”
一阵暗香浮动,发鬓低垂的女子移步到了白轩鹤身边。看着莫征鸿的双眸包含恨意。
“自作聪明,不过区区的十香软筋散,你以为买通了后厨的人便没有破绽了?我家少爷早防着有这一手,早早的让我备好了香囊藏于众人身上。”
不用说着香囊肯定能解这毒了,可苏芸又是如何知道浮屠宫会下什么毒,又该如何配置解药呢?不过并没有人打算解释给我听,我只感觉身边一阵风掠过,两道白色身影一闪。白轩鹤和莫征鸿就缠斗到了一块。
只见白轩鹤手握鱼肠剑,将剑平送出去,直朝莫征鸿的罩门刺去。莫征鸿并不惊慌,而是足下一顿,在宝剑即将近身时堪堪的将腰朝后弯下,顺势飞出一脚踢在白轩鹤手腕处,许是踢到了什么穴道,白轩鹤手中的剑飞脱出去,剑在半空中用极其优美的姿势回旋,寒光闪烁。
白轩鹤见兵器离手,反手按住莫征鸿的小腿,以此接力身体一轻跃上半空,发丝衣袂齐齐飘扬,伸手牢牢地接住了正在下坠的鱼肠剑,再在空中陡然一个转身,手臂大开大合将宝剑的朝莫征鸿挥去。白轩鹤果然深藏不露,动作之流畅、攻势之凌厉绝非一日可成。他又生的相貌极佳,气度且不可与凡人相提并论,一套剑法用的精妙绝伦行云流水,杀伤力和观赏性兼具。
而他这一系列动作看是繁琐,其实不过电光火石之间,莫征鸿来不及闪躲,只好急急的侧身,任是如此鱼肠剑还是生生的划过了他的左臂,留下一道不浅的伤口,鲜红的血立即渗了出来染红了洁白的衣衫。
“小心!”
情急之下我忍不住出声叫道,却让白轩鹤的动作猛然僵住了一瞬。只这一瞬便给了莫征鸿机会,只见他一个飞身冲出了厅外,从腰间掏出一个五寸见方的竹筒,他掀开竹筒一道耀眼的红光划破天际,以决然的姿态在空中炸开,照亮了漆黑的夜空之后留下一天的烟雾。
所有人都面上一惊,知道外面浮屠宫的众人收到了信号,不时便要来支援。纷纷抽出宝剑,其中沧海门的大弟子一把抓过我把剑架在我的脖子上,朝厅外的莫征鸿叫道:“莫征鸿,你这魔头,识相的就赶快束手就擒,否则我就让他立即身首分离。”
他这一叫不光是莫征鸿转过了身,连白轩鹤也转身,两人齐声叫道:“住手!”
倒让挟持着我的人愣了一愣,不知如何是好。
“别伤了他,此人还大有用处。将他押到后院的厢房。”
白轩鹤忙不迭的解释道,眼中闪过一丝少有的慌乱神情,虽然只是稍纵即逝却让我心里猛地一揪,疼痛无边的蔓延开来。
“是,盟主,晚辈知道了。”
说完此人就押着我离开了大厅,至此前厅的情形到底如何我便再无所知。
被带到了后院的一间厢房中之后那人将我捆住,连我的黑纱斗笠也来不及拿下便急匆匆的赶回了前院支援。
我被绑在厢房内,四肢一动也无法动弹,好在这人是将我绑在床上,身体还有个倚靠之处,要是觉得那边身体酸了也能转个身,换个姿势,否则的话不等白轩鹤或者莫征鸿任何一个人前来,我可能已经僵死在这房中了。
此时我虽然看不见前院发生了些什么事情,但是被绑进来不过多久,就听见了兵器大作的铿锵声。估计莫征鸿安排在周围的救兵已经赶到,一时间杀声大作,惨叫声不绝于耳,我虽坐与房中竟然也听得汗如雨下、心急如焚,也不知道是在担心谁。
平心而论我并不希望莫征鸿出什么事情,毕竟他待我不算太坏,虽然曾经利用过我来铲除异己,不过趋利避凶,也属人之常情。而这一路上虽然时不时的借故调戏我,但也没有勉强我做什么我不愿意做的事情,偶尔流露出的关心也让我颇感慰藉。而白轩鹤,我只能说我实在是没什么出息,也就是俗话说得贱骨头。事已至此,往日种种他可以说都是在做戏,偏偏因为刚才他那一瞬间的僵硬和惊慌,我心里那块还未死透的地方竟又蠢蠢欲动起来。
两军交战总有一败,偃旗息鼓也不过是时间问题,打斗声到了后半夜终于渐渐隐去。最终变得安静无声,便是这安静却更让人心惊肉跳。
一时间房内只听得到我微微急促的呼吸声,细细的薄汗也止不住的从额头泌了出来。在寂静黑暗中我等着,不知道会等来什么。
这等待感觉格外漫长,我分不清是过了几个时辰还是几分钟,偏生窗外的颜色故我的黑沉着,更使人猜不透此时是几时几分。
直到一个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我门口,黑暗中只看见他的身影像剪影般印在房门上,此人迟迟不推开门,也不知在顾虑什么。就这份顾虑我便猜到来者是何人。心中也一沉,莫征鸿最终还是未能成功吗。
41、尘封旧事
房门吱嘎一声被推开,迎面来的风里有一丝血腥的味道,时间像是突然静止住,他站在门口我坐在房内,两两相望着,空气里都是言语无法描绘的微妙气氛,愁肠百转,无语凝噎。
白轩鹤终是踏出了一步,迈进了房内,反手将房门关上。他走动间搅乱了一室清辉,我呼吸间充满了他的味道,清雅芬芳的零陵香。暗中他走到我的身边,伸手一把掀开了我的黑纱斗笠,也许是一直有黑纱蒙面,现在除去黑纱之后视线竟然前所未有的清朗起来。我坐在床上仰头看他的面容。白轩鹤低垂的眼在暗中流转着清辉,看我的目光充满了欲言又止的踌躇。只这一眼,便让我万劫不复。
“白涟秋,你过得好吗?”
他声音轻的几乎甫一出口就要消散在空中,在我听来却响若洪钟。他问我过得好不好?我不禁露出一个笑容,只见白轩鹤眉头轻锁,眼波晃动了一下,无尽的忧郁之色便浮上了他的面颊。
“白轩鹤,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久久,我终于问出了埋藏在心中许久的问题。却让白轩鹤再度沉默。而这种沉默对我来说却是另一种意思。
“果然那些都是演戏吗?你又何必做这么全套的戏?你就放我做一个砍柴干粗活的小厮,为何还要接近我,为何要与我论商谈情,为何要在那一夜和我……然后再做出这样的事情。难道看着我痛苦,你很快乐吗?而现在,你又来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你到底要我怎样?即使是我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这样也够了吧?你还要怎样?”
连珠炮般的话关也关不住的从我嘴里一句接一句的往外冒。白轩鹤没说话,只是眼神渐渐变得疏离起来,这让我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而他这样的变化正是因为被我揭穿了一切,再也懒得做戏的表现。
只见他抽出鱼肠剑,朝我挥来。我大惊,却无法动弹,只能眼看着那寒光遍布的剑锋朝我逼近。
可预期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而是身上一松,身上捆绑着的绳索陡然一松。我这才发现我被捆绑已久的身体因血液流通不畅一阵酸麻,顺势倒在了床上。
“竟然将你绑成这样,岂有此理。”
我一瞬间感到一阵无力,他不听我说话的吗?
“白涟秋,你果然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暗自一惊,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可因为毕竟没有自己经历过也不敢确定。
“你这话什么意思?”
白轩鹤将鱼肠剑收起,没有立即回答我,只是在我身边坐下,将我轻轻扶起来。因为手脚和身体皆还在酸麻的我一时使不上力气,虽然有心挣扎了两下,但无异于螳臂当车,便只好放弃抵抗,无力的靠在白轩鹤身上。他身上好闻的气息一阵阵的窜进我鼻子,零陵香本来就用放松情绪的作用,闻久了我思潮起伏气血翻涌的心慢慢的平静下来。
而白轩鹤也不多话,只伸手轻轻的揉着我麻木的胳膊。他是练武之人,对人身上的穴位了如指掌,力道又掌握的很适中,捏的我浑身舒畅欲罢不能,此时脑中闪过一个很不合时宜的想法。
白轩鹤如果到了现代,就凭这手艺也饿不死。
可无话的时间久了,我又这样靠在他的身上,气氛好像突然很和谐。便使我刚才的一番话变得很像闹剧,如同任性的女子和爱人斗嘴般的戏码。
“白轩鹤,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我知道。”
“那你还在等什么?”
“我在想怎么和你说,你比较能够接受。”
“直接说,磨磨唧唧的,说事实说真相。我又不是大姑娘,不至于那么脆弱。”
我抬头不满的看他,正巧他也低头看我,目光里面竟然有一丝戏谑的神情。
“呵呵,你还和以前一样。”
这话让我一愣,是吗?一样吗?在看似没有变化的外表下,总有什么被悄然改变了吧?我凝视着他,百感交集。
白轩鹤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静静的看着我。微妙的气氛让我知道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事。他的唇就这样落了下来,白轩鹤唇的触感一如记忆中那般,用的却是与往常不同的放肆掠夺的姿态。
我被他纠缠着,厮磨着,干燥的唇被濡的无比湿润,唇纠舌缠的声音不绝于室,勾的我身体一阵燥热。我的手臂已经渐渐恢复,于是我伸手攀向他的背一路往上,拂过冰凉的发丝搂住了他的脖子。
白轩鹤更加忘情,他的呼吸渐渐急促,借由这唇舌的接触我和他之间往日的情景再次浮现。那时候我还是懵懂冲动,什么也不懂没有追求单纯的白涟秋,而他也是我想象中的那个外表儒雅俊逸,虽然有些坏心眼喜欢睚眦必报,但总的来说还是好人,笑起来让我心颤的白轩鹤。记忆的洪闸打开后一幕幕的画面如洪流逆溯,直教我不知今夕是何夕。便是溺死在这洪流中也毫无怨尤。这样的想法让我悲哀的意识到,我这一生恐是要毁在此人手中了。
他将我放开时我已是气喘吁吁,当然他也一样。月光下他的唇泛着光泽,引人遐思,让我忍不住的再次抬头轻啄起来。
他一边与我耳鬓厮磨,一边低声说道:
“白涟秋,我总算是再见到你了。 ”
这句话让我产生了即使现在死了也没关系的感觉,真是无药可救了。一把抱住他,手掌在他背上轻抚,将头靠在他的肩上。脸在他的颈脖处不住的磨蹭。
白轩鹤刚刚平复少许的呼吸又粗重起来,他按住我的背,轻声问我:“你是打算就这样继续下去,还是要听我把真相告诉你?”
我动作一滞,考虑了一会,放开了他。
离开他的身体时看见他眼中明显的失望神色,又差点让我把持不住。
“说吧,把一切都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