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让我帮你把功力找回来再行动?”
“找回功力需要多长时间我们都不知道,如果在这期间宁远发觉了,不但我性命堪忧,你也会陷入危险之中,我不能冒这个险。”
“但是万一在抓捕途中,你身体发生变化了,你身边的人肯定都会不知所措。宁远在浮屠宫中这么多年,也有一定的威信,到时候他反过来倒打你一耙,你不是死的更快?”
莫征鸿没有说话了,但是也丝毫没有动摇的意思。而是认真的注视着我的眼睛,对我说:
“这件事情我会在半日之内完成,也就是今晚子时之前,如果在子时你还没见到我回来,千万别犹豫立即下山。”
说完不等我回话,立即转身推门离开了房间。山风如往常一样吹进房内,门外正是艳阳高照。我愣愣的看着莫征鸿的背影被淡金色的光斑渐渐模糊,直至消失不见,心里突来的震动让我不知所措。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莫征鸿离开不久便有两个红衣人守在我房门口,应该是莫征鸿派来保护我的人。在等待中我的心情前所未有的焦急起来,从穿越过来到现在,我经历过的所有事情都是被人一手安排,所有的选择都是在某些人预料之中,像一只被人玩弄于股掌的老鼠。现在,再过几个时辰我即将面临到目前为止,唯一一次可以自己决定去留的时刻,但这个过程却比任何时候让我感到了未知的可怕。面对也许即将到来的自由,我应该感到欢欣无比,这代表以后的生活我都能按照自己的意愿,躲开这些是非自由自在的过活。但一想到这一切都是建立在莫征鸿的牺牲上时,我却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非但如此,还非常的慌张,不,用慌张不足以形容我的心情,应该是感到很害怕。
至于我到底是在害怕什么,我不知道。也不敢深想。
在这种心情的冲击下,我一步也不敢离开房间,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房里黑了,我没有点灯,黑暗在此刻能给我短暂的安定。我不知道自己在暗中坐了多久,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过子时。只是一直看着那扇关着的门,等待着最终踏进这里的人,宁远或是莫征鸿。
终于,我听见了吱嘎一声,门被推开了。我立时站了起来,清冷的月光刹那间填满了门框,在这一片清冷中他高大的身影背着光,虽然看不清脸,但我知道,是莫征鸿。
而就在这个瞬间,我终于知道让我担惊受怕一整天的原因所在。
莫征鸿,还好你没事。
莫征鸿走到我面前,
“你怎么没走?现在子时已过。”
“……”
我实在说不出我担心你这种话,只好保持沉默。
“你不怕性命不保吗?”
“无所谓,反正这条命是捡来的。”
“如果来的是宁远你知不知道你会面临什么命运?”
“大不了就是死,还能如何?”
“可我不想你死。”
至此我已经无言以对,只得上前两步走到他面前,伸手抱住了他。
而莫征鸿却明显的不知如何是好,他的手放在我身体两侧却不知道该不该碰我。
“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他的声音很迟疑,我没回答,只是手臂更加用力了几分。
“白涟秋,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闭嘴,你真是太不解风情了。”
“……”
“这话是不是听来有些耳熟?”
“……”
“就是当日在蓬莱客栈你对我表白时,你对我说过的。现在还给你。”
“……”
“你干嘛不说话?”
“我在想还好你没走。”
“……”
莫征鸿终于安心的将手放在了我身上,但不是抱着我,而是将我推了开。
“先别开心的太早,和你说一件事。”
“什么事?”
我不解的问,他能出现在这里不就代表他已经抓住了宁远这个社会不安定因素,剩下的只要全力对付白轩鹤等人就行了吗?
“我没找到宁远。”
“什么!?这话什么意思?”
“就是你听见的意思。”
“没找到?那他人呢?”
“不知道,不知所踪。”
“他用了这么多手段,策划了这么多年,在这个时候消失?为什么?”
莫征鸿摇摇头。这就很麻烦了,不怕敌人手段高,怕只怕你根本不知道敌人想干嘛。现在就是这种情况,我们根本不知道宁远意欲何为。
“浮屠宫内你都都搜过了?”
“搜过了,不过我想是徒劳的,别忘了宁远最擅长的是什么。”
“易容!”
“嗯,而且技艺之高超根本用肉眼观察不出来。”
“会不会已经逃下山了?”
“不可能,他做了这么多事情,我不相信他会在这个时候下山。”
我想想也觉得没有这个道理,不管他是要毁了浮屠宫还是要夺取浮屠宫,都不可能在这种时候离开万仞山。
“那他到底想干吗?”
“我觉得他确实是想毁了浮屠宫,但除此之外他肯定还有别的目的。”
“什么目的?”
他没有回答我,而是反问了我一个问题。
“你觉得他为什么要在现在这种关键时刻躲起来?”
他这个问题听起来像是废话,毕竟我要是知道他为什要在这个时候躲起来,还需要像现在这样一筹莫展吗?可偏偏是这个看起来像是废话的问题,让我如醍醐灌顶般一下子清醒过来。
“只有一个可能。”
我说道,莫征鸿点点头。
“没错,这证明他已经不需要再出现了。所有的事情他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我白他一眼,“干嘛抢我的台词。”
莫征鸿因为我这句幼稚的话,勾起嘴角朝我路出一个宠溺的微笑。我不能控制的花痴了。为了不让他看出我现在的花痴样,我清了清嗓子。
“咳咳,言归正传。”
“嗯?我们有离题吗?”
是,你没有,我离了……当然,是腹诽。
“那现在该怎么办?”
“没办法,既然找不到他,只能等了,反正最糟糕的就是浮屠宫被毁。”
“哦?你怎么突然这么豁达了?”
“我不是豁达,这种时候以不变应万变是最好的对策。”
“那你的功力怎么办?”
我这么问怎么听都觉得好像是一种邀请,特别是在这种时候。莫征鸿的脸色却突然变得很不好。
“该死,真不是时候!”
他低声咒骂到,骂声刚落,站在我眼前的莫征鸿突然矮了一截。我惊讶的看着这一幕就在我眼前上演的大变活人,瞠目结舌。
莫征鸿又变小了,他原本比我高半个头的身高现在在我的胸口的位置,过大的衣服松垮垮的挂在身上,脸也小了一圈,显得眼睛更大,颜色漂亮的嘴唇紧紧的抿着,长眉也皱起来了,一脸不满。这种表情出现在小小莫征鸿的脸上真的是,非常可爱。
“咳咳,没事没事,明天我再帮你变回来。”
说完这句话我做了一件一直想做的事情,那就是伸手捏了捏他看起来很好捏的脸颊。当然,后果是白眼两颗外加一声冷哼。
49、先人的遗物
夜给人感觉分外宁静,所谓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征兆在这晚没有得到半点体现,不过别忘了还有另一句话,那就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我和莫征鸿躺在床榻上,本来我打算马上运功帮他恢复身体的变异,可是他坚持说一天运上两次功对我的身体不好,再加上我前段时间病了一场,还是休息一晚明天再说。
那个时候我只觉得莫征鸿对我确实很好,并没有想他在这样大敌当前,局势随时可能发生激变的情形下,为什么宁愿让自己的身体处于这种危险的状态,也不让我帮他运功恢复,更甚者进一步帮他克化体内的阳火煞气。最后我当然知道了他的用意,但为时已晚。
这些都是后话,现在的情况就是我和他两人躺在一张床上,他背对着我,我只能看见他单薄的身线,和安静无声的后脑勺。心情在一片静谧气氛中如渐渐落地的尘埃,慢慢的沉淀下来。我开始想莫征鸿这个人,这个人即使不能称其为一代枭雄,也能算得上有勇有谋,单凭他在浮屠宫内生存这么多年,一步步的从一个任人鱼肉的无知少年,成长为一个深藏不露、手段狠毒的浮屠宫总护法江湖上人人皆知的魔头,这一路经过多少磨难和艰辛,忍受了多少折磨?
和他相比,我经历的这些不算什么。也正因为知道这个,所以更能体会,这个人活到现在所背负之沉重,不足以与外人道。因为有些苦难不亲身经历,他人是无法理解的。
这样的一个人,原本早该无心无情,在他眼里应该只剩下对权力欲望的控制和占有欲。可也偏偏是这样的人,世人都说他是魔头,视他为邪魔外道,反派的人想杀他,因为他是他们踏上权力之路的最大的障碍。正派的人也想杀他,因为他是他们成就美名的踏脚石。他早已对身边的人失去了信任。即便如此,他还是对人性抱有一丝希望,所以他相信了宁远,可最后这个人还是辜负了他。
他现在躺在我身边,虽说浮屠宫几乎握于掌中,成百上千人都听他调遣,但这些人不过是一些趋炎附势之徒,不管坐在上位的那个人是谁,他们忠于的并不是某个人,而是那人手中的权力。权力在谁手中,谁就是他们的主人。
所以莫征鸿是孤独的,这个孤独的人一直坚守着一个足以致命的秘密。那就是青冥神功,和它带给他的力量与苦恼,而不论是力量或是苦恼都是足以致命的。不同的是,它的力量能够致他人于死地,而它带来的苦恼,却会要了莫征鸿的命。
他小心翼翼的不让人发现,却在几个月前的那个晚上,在后山碧潭边被一个人撞破,这个人就是我。虽然我并不知道当时的孩子是谁,也正因为我不知道,正因为我那个时候还不了解他这个秘密背后所隐藏的危险,所以我对他的态度显得漫不经心,说的话做的事都没经过大脑。看惯了那些丑陋嘴脸的他也许就从那个时候起开始对我另眼看待,因为我在无意中成为了和他一同承担这个沉重秘密的人,这是当时的我想不到的。
那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感情呢?谁也说不清楚,因为我和他的关系根本无法用任何一种单纯的感情来概括,如果说是单纯的利用关系,那么他对我的关心、保护,还有那个酒后的夜晚,这些让这种关系太难成立。那是爱么?我更加坚决的否定了这个想法,爱,在这样的环境中是一个太过奢侈的字眼,那是一个不容玷污的字,在这些盘根错节的关系,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游戏规则里,利用和被利用根本就是无法避免的,除非你活腻了,否则就必须绞尽脑汁的想办法打败别人。我和莫征鸿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互相依存着,这能够叫朋友吗?答案是否定的。
可我反过来问我自己,白涟秋,莫征鸿对你来说是一个什么存在呢?你对他的感情够纯粹吗?思及此我已经分辨不清对他的情感到底是什么。但是有一点我很清楚,那就是这个人挺在乎我的,但是也不可避免的要利用我。而我,现在是他唯一可以信任的人,他毫无保留的将所有秘密都告诉了我。为了我,他改变了他一向狠毒的手段,留了宋一平活口;为我,他亲自下山,只为保我平安;为我,他不怕暴露身份,在众人面前使出了青冥神功,为的只是不让我看见血腥的一幕;还是为了我,鹤啸山庄那个夜晚,他冒着功亏一篑的危险,答应了我的请求,白轩鹤的毒让我亲自下。要知道这些事情看来很微不足道,但是每件都可能会使长久来的策划功败垂成。还有太多细微之处无法一一赘述,那个时候我沉浸在自己的感情纠葛里,他做的这些竟然被我完全忽略了,直到现在我和白轩鹤之间终于做出了了断,我才知道他为我做了些什么,自己又做了些什么。
更让我觉得羞愧的是,那个晚上我还和白轩鹤在房内……而他就隔着一扇门板听着。想到这里,再相比他为我做的那些事情,我实在是感觉自己无耻之极。
“莫征鸿。”
背对我的人身体微微一侧,转过头看向我,他的脸被夜色染上了淡而冰冷的苍蓝色,眉眼之间毫无惺忪之意,依然是凌厉中带着一丝风情。他果然没有睡着,
“你还没睡觉呢?”
“如果有一个人半夜瞪着双眼睛在背后注视你,你应该也是睡不着的。”
“……”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有句话想对你说。”
“什么?”
“就是……”
话到了嘴边,却突然说不出来了。莫征鸿等了许久不见我开口,便转过身,继续背对着我,随后他低低的声音响起。
“想不起来要说什么就睡觉吧,时辰已经不早了。”
我懊恼不已,不就是道个谢然后再说一声对不起吗?你怎么就这么没出息呢?然后我做了一个决定,明天就帮助莫征鸿恢复功力,说什么都不如行动有力量。
打定了这个主意我才稍稍安心,于是闭上眼睛,虽然天色已经不早,但是能多休息一会是一会,养足精神明天帮莫征鸿恢复功力。要知道,那绝对是个体力活。
可老天有的时候就是喜欢和人作对,那些我没有说和没有做的事情,最终成为了我一生中难以磨灭的伤痕和遗憾。
四更天,万仞山,黑暗中群山寂静,只听见不知何处的流水潺潺声。山谷中一轮明月高悬,却隐隐蒙着一层红色,暗淡的月光照不亮这层峦迭起的山峰谷壑,而浮屠宫在万仞山设的各个据点却还亮着火把。这里日夜有人轮番看守,只要有任何一丝风吹草动就会有人立即通报给山顶的大本营。现在距离白轩鹤等人解毒之日还有四天,所以众人并没用太过在意,当然也没有掉以轻心。
也就是在这个夜晚,白轩鹤率领着六大门派从万仞山山腹中的一条峡谷穿过,然后绕到了浮屠宫的背后,从一条非常隐蔽的路上了山。
这条路到底有多隐蔽呢?隐蔽到了这条路根本就不是路,而是一条暗道。
此暗道从山脚一直修到了山顶。这条路是秋万里当年秘密到民间找来了开山工匠,耗时两年挖通的。而修这条路的工匠们最后无一例外的全部葬身于此。
这条暗道只有万仞山的宫主才知道。这件事情之所以进行的这么秘密目的也很明显,那就是在未知将来的某个日子,当危机来临时,这位浮屠宫宫主为自己或者自己的后代留下的唯一生路。
但秋万里将这个秘密告诉给了另一个人,那就是他的女儿秋素素。
在宫主夫人去世的那年,秋万里虽然悲痛万分、神智混乱,却还不忘将这条路告诉了秋素素。当年八大派上山攻打浮屠宫时,秋素素就是从这里叛出了浮屠宫。从此万仞山浮屠宫中再无人知道这条路。
可这世上没有永远的秘密,秋素素后来嫁进了白家,秘密最终没有守住,白严知道了这件事情。这位当初的江湖侠士将这件事情告诉了他的儿子,也就是白轩鹤。好像这位大叔早在多年前就料到了十几年后,自己的长子会带领着江湖正派干出一番惩奸除恶一扬天地正气的‘壮举’。
这里会有人好奇了,他们不是中毒了吗?这里我们要说到另外一位重要的人物,那就是苏芸。这个女子一生命运多舛,还是垂髫之龄便家破人亡,后被江湖贩子卖到青楼,笄年便开始接客卖笑,过起了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的悲惨生活。直到几年后她遇到了一个特殊的恩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