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华——天娜

到了第六天，眼看着钟浩之就快回来了，沈晓秋收拾了行李就要走。萧霄半是不舍半是担心地看着他，直到高凌忽然又出现在了门口。

“你要搬去哪？”高凌看到沈晓秋拖着行李出现在门口到是一愣。

“我去哪管你什么事？”沈晓秋冷着脸，不去看高凌焦急的模样。曾几何时，他总是习惯性地抬起头去仰望高凌笑意满满的面容，然后听着他面不改色的说出一个又一个谎言，而自己却要默默接受。现在，心死了，到是方便了，连头都不用抬，不看也就不会心软，更不会再次受伤。

“你不住家里没关系，但你至少得告诉我你去哪，不然我去哪里找你？”高凌一着急，便强行拉住了沈晓秋的行李。

“放手！”沈晓秋的火气蹭一下就冒到了头顶心：“你他妈是我谁？我去哪干你什么事？”

话一出，楼道里忽然一阵寂静，沈晓秋终于还是抬起头看了眼高凌，那个习惯穿着一尘不染的衬衫的男人现在竟套着皱巴巴的体恤，一头黑发乱糟糟地窝在一起，原本总是花眯眯的眼睛里却布满血丝。

高凌虽已三十好几，但看起来总是三十不到的样貌，什么时候起那意气风发的男人竟露出了如此苍白无力的疲态了？

沈晓秋心里犹如刀割一般，却还是硬起心肠来拖着他的行李箱朝电梯口走去。

“我知道你还生我的气，我也知道你不会相信我。”高凌落没的声音在沈晓秋背后响起：“房子我不会卖，原本就是用你名字买的，只要你喜欢随时可以搬回来住。如果你不想见到我，只要你一句话我就可以收拾东西走人。在你没让我离开那间房子前，我会一直一直在那里等你。”

叮一声，电梯门开了，沈晓秋像没听到高凌的那番话一样，面无表情得拖着行李走了进去。

高凌只是看着他，却没有跟着走进电梯，因为他知道就算他站在他身边，他也不愿意多看他一眼了。

电梯门缓缓关上，就将要合上缝隙的那一个瞬间，高凌看到沈晓秋抬起眼看向了他，几乎是短短的一瞥，高凌却又似乎看到了希望。

“晓秋……”他奔上前，可惜电梯已经一层层下去了。

“姓高的！”一直在门里看戏的萧霄开了口，“我知道秋秋的新住址。”

高凌诧异地回头看着他，问：“你真的愿意告诉我？”

“但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高凌走近萧霄，问得急切。

“如果当初秋秋自杀后没能救回来，死了，那你会怎么做？”

高凌认真思索着萧霄的问题，他当然知道怎样的回答才该是正确答案，可是一想到这个假设性问题却是当真差一点就要发生的事实，他便再也无法继续想下去。失去沈晓秋的世界，对他而言也许只剩下黑白，他又怎能回答得了那种悲哀的结局？

萧霄看着高凌低垂着头却不回答，便回身进了房间，没一分钟他就拿着张便利贴又走了出来：“这是秋秋的新住址，你拿去吧。”

“你……”萧霄的干脆让高凌一时无法反应过来。

“浩之曾跟我说过，一个人最悲伤的时候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这次我就信你一回，但你也别得意，我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秋秋，我希望他能幸福。”

“谢谢。”高凌接过便利贴，将那上面的地址背了一遍，才折好放进裤子后的口袋里，刚要走，想起什么似地又马上转身，对着还站在门口皱着眉看着他的萧霄说：“我会让他幸福的！”

沈晓秋走了，高凌也走了，周遭的一切又变回原先的安宁，萧霄看着自己依旧行动不便的脚，想到老乔在电话那头说原本有个品牌的春季发布会都定好让他做主秀了，这么好的复出机会又白白丧失，说不出的可惜。他听后到也没太放在心上，反而想的是钟浩之回来了要是知道他脚受伤，会不会也怪他不小心呢？

不管如何，一想到钟浩之就要回来，他总是开心的，那股迫不及待要见他的心情，好象是回到初恋般一样密不可分。

夜里十点，一阵清脆的钥匙声在门外响起，萧霄原本昏昏欲睡的双眼豁地睁开，穿上拖鞋一跳一跳地冲向大门，嘎吱一声门被从外打开，钟浩之那张风尘仆仆的脸出现在了萧霄眼前。

“欢迎回家！”他极力抑制自己想要抱住他的冲动，只是温顺地接过他的行李，然后让开点空挡好让钟浩之后他身后的纪文轩进来。

到是钟浩之忽地一顺手揽过萧霄的腰，贴着身将脸埋在他头颈里，低沉的声音叹了口气，说：“我好想你！”

萧霄瞥了眼跟在钟浩之身后的纪文轩，尴尬地推了推钟浩之，说：“房间我理好了，你先带纪先生去休息吧。”

“真是越来越贤惠了！”钟浩之半调侃着，又亲了萧霄一口，这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他，拉着纪文轩进了屋。

“家里也没怎么动过，就是添换了些家具，至于你房间还是老样子，你应该住得惯。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和萧霄开口，就当这里还是你自己的家！”钟浩之领着纪文轩走到他房间门口，一推开门，果然屋里保持着原样，只有床上的被单被套被换过新的，也是他喜欢的暗色。

“谢谢！”纪文轩看向萧霄说。

“不客气。”萧霄很不习惯这样拘谨严肃的纪文轩，只把眼睛看着钟浩之求救，钟浩之会意一笑，拍拍纪文轩肩膀说：“医生说过你要好好休息，先去洗个澡吧，行李我来帮你理！”

“恩。”纪文轩点点头。

“老婆，拿件我的浴袍给文轩穿。”

“噢，好。”萧霄忍着脚痛，尽量让自己走起路来自然一些的样子，好不容易挨到卧房，找了条浴袍出来又给纪文轩送到浴室。

好不容易理好行李，纪文轩终于躺上床睡了，钟浩之才退出他的房间，跑回卧室来抱着萧霄一个劲磨蹭。

“老婆，你想不想我？”

“简直想得望眼欲穿！”萧霄咧嘴一笑，双手勾上钟浩之的头颈，迎上身亲了他一下，“你要再不回来，我可就要出去找别人过了！”

“你敢！”钟浩之隔着睡衣一拍他屁股，另只手已探进衣摆里来回摸着萧霄的小细腰。

“对了，我问你，纪文轩是怎么回事？看起来到还算正常，没你电话里说的那么严重啊，不过就是跟换了个人一样的，我都快不认得了！”

“恩，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我也是听李季尧说的，就三天前的一晚，李季峰喝醉了跑进文轩的病房里。当时太晚了，病房里没一个人，所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后来是守门口的两个保镖听到里头声音不对了才闯进去，结果就看到文轩拿了把水果刀刺进李季峰的胸口，不过好在只是皮肉伤。我本来以为了李季峰一定会暴怒，谁知道他从此后就再也没出现过，也没阻止我带文轩离开香港。不过文轩从那晚后人到是变清醒了，除了晚上会做噩梦外，白天里跟正常人没两样，就是性格有点不一样了，整天闷闷的也不说话，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你说，李季峰会不会追过来？”

钟浩之一听这话，再一想到李季峰那张万年臭脸，忍不住浑身一颤，自语道：“应该不会吧。”

“总之以后还是小心点的好！”萧霄靠在钟浩之怀里担心着。

“恩。”

钟浩之一边答应着，一边动手解开了萧霄睡衣的扣子，密密的吻从耳背开始向背脊蔓延。萧霄虽然身体还是有点紧张，但已经明显不排斥这种亲密行为，他主动翻过身跨坐在钟浩之身上，两人抱在一起亲吻，很快衣服和裤子都互相给剥了下来扔到床边。

就在钟浩之一边吻着萧霄，一边抬起萧霄的双腿要进去的时候，就听隔壁一声可怕的尖叫，凄厉的声音穿过墙壁扎床上两个人的耳朵里，这是纪文轩的声音。

“他怎么了？”萧霄被那喊声吓到了，推开钟浩之咕噜一下就坐了起来。

“估计又做噩梦了！”钟浩之赶忙下了床，匆匆穿好睡衣疾步而去：“我去看看他，你先睡。”

萧霄卷着被子坐在床上，看着床头的钟敲过了十二点，钟浩之过去已经有半个多小时了，他不回来，自己又怎么睡得着？

想了想，他还是裹着毯子下了床，轻手轻脚得一步步挪到纪文轩的房门口。

门并没有关上，估摸着是刚才钟浩之进去的时候太急了，没好好关上。萧霄微微推开一点，朝里头看去，只见暗黄的床头灯下，钟浩之半靠在床上闭着眼，纪文轩紧紧拽着他衣服袖子，靠在他怀里睡着了。

萧霄深吸口气，退了回去，顺手带上了房门。

回到卧室，他这才感觉到扭伤的脚踝处又在隐隐犯疼，其实医生有告诫他要少走路，最好能把脚抬高，让血液倒流有利淤血消散，这样可以好得快些。只是这一晚忙进忙出的，在所谓的小别胜新婚的喜悦下，又哪还记得自己的伤了？

料着钟浩之一一时半会也回不来，萧霄拿出了床头柜下第二格抽屉里的黑鬼油，撒了点在淤肿的地方，揉了两下，才重新躺回床上睡好。

第十一章：暗涌（上）

萧霄不记得自己是几点睡着的，只是恍恍惚惚间，这些年的事纷纷在脑海中飞过，有好的，有不好的，有开心的，也有难过的，一觉醒来，已经是早上九点。

钟浩之在床头留了纸条，说要去工作室处理这些日子耽搁下的工作，让萧霄好好照顾纪文轩。

萧霄下了床，洗漱好后，换了身衣服才走出卧室。他朝纪文轩房间张望了下，并没听到里头有什么动静，怕他是还没醒。

做完早餐，他刚想去叫纪文轩起床，一回头却发觉他已经站在了厨房门口静静看着他，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

“你起来了？”萧霄面对着纪文轩，总有股不自在的感觉。

“恩。”纪文轩将视线移到萧霄的脚上：“你脚怎么了？”

“不当心扭到的，没什么。”萧霄将围裙解下挂在一边，又将咖啡机里的咖啡倒出来两杯放到桌上：“你起来的正好，吃早饭吧。”

纪文轩在餐桌前坐下，看了看自己面前的咖啡，又看了看萧霄的，说：“我记得浩之说过你不喜欢喝咖啡。”

“啊？”萧霄先是一愣，到是没想到钟浩之会跟纪文轩说这些，他搅了搅面前咖啡杯里的勺子，才回答：“人总会变的。”

“你变了么？为钟浩之？”

萧霄不明白纪文轩的意思，抬起眼看着他，一脸不解。

“我只是觉得，你跟以前有点不一样了。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你就跟个小野猫一样张牙舞爪。”

“你不也跟个狐狸一样狡诈奸猾！”萧霄白了纪文轩一眼。

“是啊，人总会变的。”纪文轩忽然不说话了，埋头专心吃起了早餐，吃完后便拿着咖啡杯走到阳台，一声不响得看起了书。

“你的工作没关系么？”萧霄洗好碗，一边擦着手一边走到阳台边。

“早就辞职了。”纪文轩连眼都没有抬一下，想了想，又说：“你放心，我不会在这住很久。”

“我不是这个意思。”

纪文轩突然抬起头，看着萧霄的双眼说：“其实我有点后悔把他还给你了。”

见到萧霄变了脸色，他才淡淡一笑，又说：“放心，我不是回来跟你抢人的。”

“即使你是回来抢人的，我也没有在担心。浩之本来就是我的。”萧霄风轻云淡的一哼，骄傲的表情下依稀还是当年那个不可一世的高傲少年。

纪文轩又是一笑，并没把这话放到心里的样子，注意力又转回书上。

萧霄盯着他看了几分钟，见他再没反应，也是纳闷，只得又回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傍晚钟浩之回到家的时候，萧霄正在厨房里做饭，听到开门的声音，他来不及放下锅铲就拉开厨房的门，探出半身说：“再等等，还有一个菜马上就好！”

“文轩呢？”钟浩之朝客厅环视了一下问道。

“在他房间里，你叫他出来吃饭吧。”

“恩。”钟浩之敲了敲纪文轩房间的门：“文轩，吃饭了。”

没几秒钟，纪文轩开了门走出房间，先看到一桌的热腾腾的菜，随后便看到了坐在餐桌边一副臭脸的钟浩之。

“好了好了，等我盛饭就能吃了！”萧霄从厨房来端出最后一盆菜，转身刚要走回厨房，却被钟浩之一把拉了回来。

“怎么了？”萧霄错愕着瞪着钟浩之阴沉的表情。

钟浩之二话不说扯掉萧霄身上的围裙扔在一边，而后一抄手将他整个人抱了起来：“文轩，你先吃，我有点家事要先解决下！”

反脚踢上卧室们，钟浩之将萧霄扔到床上，然后双手抱臂站在床边，依旧一脸铁青。

“你干吗啊！”萧霄气呼呼地坐起身，实在搞不懂钟浩之是要演哪出戏。

“我问你，脚扭伤了为什么不跟我说？”钟浩之的眼睛移到萧霄的左脚脚踝处：“要不是老乔今天打电话给我，你准备瞒到我什么时候？”

“不就是扭伤吗，又没缺胳膊少腿的。”

“伤几天了？”

“一个星期了。”

“一个星期？”钟浩之拔高音调，脸色更加难看：“那我从香港打电话给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我让你给文轩理房间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就连我回来了你还是不说？”

钟浩之皱着眉蹲下身抬起萧霄的左脚，脱下袜子后，果然看到原本应该纤细的脚踝现在肿得跟馒头一样。

“都肿成这样了你还走来走去？还要出去买菜？还做饭？萧霄你是不是脑子坏了？！”钟浩之只觉得一股气冲上脑门：“你是不准备让脚好了？还是不打算回去工作了？要不是老乔跟我说让我看着你好好养伤的话，你是准备一直瞒着我？”

“又不是大事，你现在光照顾纪文轩就够了，我就扭个脚的还要来凑什么热闹！”萧霄越说越委屈，干脆一转身，将脸朝着墙壁不去看钟浩之。

“你！”钟浩之只觉得心头一疼，坐到床边扳过萧霄的脸，直视着他的眼睛说：“萧霄，我的确不喜欢你以前的任性，因为我觉得你是被宠坏了所以任性妄为。但现在不同，你没必要为了改变自己而去忍耐，受伤了就要说，我不会觉得你是在凑热闹！你要知道，你不说我才会更担心！”

“我只是……”萧霄咬着嘴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只是什么？”

“只是怕你会觉得我在这个时候扭伤脚是故意的！”

“你怎么会这么想？”钟浩之忽然笑出了声，说：“我明白了，你是觉得我会以为你是为了跟文轩争风吃醋所以才在这时候扭伤脚？”

萧霄红了脸，一个劲想撇清钟浩之的这个说法：“也不是，我就是不想再给你找麻烦了。”

“哈哈哈哈，萧霄你太可爱了！”钟浩之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其实我还真的满想看你为了我吃醋的！”

“去你的！美不死你吧！”萧霄抓起身边的枕头朝钟浩之脑袋上砸了下去：“有本事你跟纪文轩重新在一起啊，小爷我出了这门立刻找个新欢给你看看！真以为我稀罕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