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无常之易受难攻 上——花逐月

作者:花逐月  录入:05-14

“呵,孤小将军何时也懂得怜惜白某了?难道是日久生情了?”白楼幻浑身伤痕累累,明眸中漾起的波澜却还是那般云淡风轻的模样,让人觉得他要去的不是无间而是西王母的蟠桃宴,他笑起来长睫微微泛动,阴影投在白皙的面容上,浅色的眸子像夜明珠透着一股皎洁的光芒,澄净若碧空。

远处黑压压一片浑浊,地狱无边无际,滚滚黑云似要吞噬世间万物,白楼幻看了看远方,敛起了笑意,从衣兜里摸出数块令牌郑重其事地叮嘱道:“小王爷,这分别是血池地狱、火山地狱、枉死地狱、孽镜地狱的通行令,你可以将令尊令堂救出来转入轮回了……路上一切小心,他们还万万不会深信你……以后我再也帮不了你了,你好自为之吧!”

明明说得不是甜言蜜语,反而是一番狠心决绝的话,却令孤梦河喉头一腥,似有血气堵在嗓子眼般难受,他抬眸看了一眼白楼幻,又去动挂在他琵琶骨上的锁链,可那锁链穿上去容易下下来难,折腾了半天不但没有卸下来,反而入骨更深,弄得白楼幻皮肉分离,苦笑连连。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你终于记起来我是谁了?”白楼幻冷眸淡然地扫过孤梦河精致无暇的脸,孤离月的影子便蓦地出现,交叠在一起,一样的帝王贵胄,一样的骁勇善战,那时他接过孤王爷手中的婴孩,便知这孩子乃是人中龙凤,果然十四岁便马背上征战江山,连下梧州十二城,一举收复了边疆失地。

兵者,诡道也。

孤梦河从来都不是纸上谈兵、胸无点墨,爱逞匹夫之勇的莽汉。

一切都是戏。

第三十一章 无间

“你装得倒是挺像……”白楼幻一身地血,反而更衬出苍白地面色有种俊逸出尘,而唇边那微微勾起的弧度依旧透着世故与不屑。

“白大人这出苦肉计也着实够狠……若不是那日见到了父王,我恐怕……”孤梦河不忍再看一眼白楼幻,他想起他现在的样子又想起“无间”那么一个阴暗毫无希望的地方,他不敢看也不敢再细想。

白楼幻真是一个心狠的人。

不能爱,不求生,对别人狠心,对自己更加心狠。

“那个幻境维持不了多久,接下来的事情还需要你去处理……不用担心我……反正……反正……”白楼幻一双清澈剔透地眸子望着孤梦河,让孤梦河心中陡生出寒意。

“你告诉我……有几成把握回来!”孤梦河双手扶住白楼幻的肩膀,想要摇醒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白无常,却在下手时才发现这个人是那么地瘦弱,不堪一击,而伪装出来的假象又是多么地虚张声势。

“你肯信我……白某心中已十分感激,如今秦灭已令你恢复了武功,小王爷接下来要做的事自己清楚……白某对孤老王爷也无任何亏欠了……”白楼幻星眸对上孤梦河的双眼,孤梦河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此人果然是看不穿猜不透,识不出喜怒哀乐。

这样的白楼幻,前世的冷又仙正是父王身边那个掩扇轻笑,藏于屏风后的谋士啊,只是当初的狂傲自负变作了如今的心机深沉。

白楼幻拖着残破的身躯朝远方走去,那步子一步一步迈得极为艰难,“地灭刑”是让天地都为之失色的刑罚,无论是仙是魔,受此一刑,生不如死,求死而不能。

“呵,现在可不是依依惜别的时候……”话音未落,前方就出现了两个人影,手持刚戟,那两人朝白楼幻与孤梦河喝道:“可是送往无间的犯人白楼幻!”

“正是在下……”白楼幻说着已走近了那两位传送使。

“快走吧……”狂风肆虐,撩起白楼幻额前青丝,遮住了他一双桃花眼,孤梦河薄唇喃喃而动,有些话想说又不知当说不当说,就这样如鲠在喉,恨不能梗咽。

三生回眸,谁在谁身后?

这是我望着你的最后一眼吗?

白楼幻撇过了头,不再看孤梦河一眼,他心底藏了多少事不与人知。

那两名传送使押解着白楼幻来到一处悬崖边,悬崖下熊熊大火,火舌向长空肆虐舔去,火红火红的光照在白楼幻苍白的脸上,泛起一股妖冶的丽色。

“下去吧……无间就在下面!”那两人左右押解着白楼幻,生怕他逃跑,却见白楼幻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弯弯的眉眼笑得如三月桃花盛开。

向虚空一拜,广袖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那个不可一世的白无常眸光在传送使身上逡巡了一番,不紧不慢道:“不劳烦二位了,白某……自己跳!”

说完凌空一纵,跃了下去,被风吹起的衣袍让他宛若一朵白色海棠,又似个翩翩蝴蝶。

此举吓得那两个传送使睁大了眼,面面相觑。当这个差事这么多年来,还没见过一个人敢自己跳下这凶猛火海的,这样面带微笑跳下去的更是绝无仅有。

“老左,这个人是?”

另一名传达使摊开公文,瞥了一眼,大惊失色道:“白无常?!”

白无常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官位,而在这个位子上的人永远在变,长得可以做个几百年,无忧无虑,短的不足月余,只是近二十年来,三界听到白无常这个名字变得闻风丧胆。

若真要说清,不如听听那枉死城的说书人金圣叶的评价:“婆娑世界,苍生难渡,转世谪仙,若临人间,醉白楼前,华胥一梦,一堕地府,地灭加身!”

“要说那白楼幻啊,真也是个奇人,要他勾魂,他偏将死人还阳,若是放走一两个孤魂野鬼就罢了,他一放就是几千人,这么下去天下岂不是大乱了么?这么大的罪不但让他自己吃不了兜着走,还连累了阎王,阎王受了天庭的极刑,小阎王上位,他为了报恩,也不知是突然变了一个人还是怎么地,竟正正经经开始了做起了他的差事,二十年来,绝无勾错一条人命,无论是命格再怎么硬的人,阎王要他三更死,白无常不会放他到五更……”

“谁要你们嚼舌根子的,金圣叶你过腻了?”大红官袍的清秀青年往人群中一站,众人便蜂拥而出,偌大的恶哭楼便只余金圣叶浑身颤抖地坐在一张说书桌前,双目惶恐地望着来者。

那身着官袍的清秀男子手中持着一支细长的毛笔,正是崔府君。

崔府君广袖一挥,抬笔在空中写下几行大字:“打入拔舌地狱!“

金圣叶来不及哭,来不及嚎叫,便被打入拔舌地狱,后人有好事者从他宅子里搜出的《地府录》中载道:“崔府君者,地府判官,肃法纪,不苟言笑,佐小阎王忠心不二,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择帝君而弃人情……”

那两位传送使者看着白楼幻的身影一点点被火海吞没,摇首叹息道:“看来阎王座下也不太平啊,这白无常怕是被那崔府君暗算了哟!”

“老右,事情再清楚不过了,他们沟壑一气,崔府君跟转轮王……”话音将落未落,却见有一人从天而降,巨大的乌翅掀起一阵狂风,令那左右传送使不由得紧张起来,再也不敢多说一句。

“哈哈,无间左右使做腻了?想入那无间一试”秦灭阴森森地走过来,巨大的气场吓得那二人大气都不敢出。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二人说着连忙拱手道:“没事,小的们就退下了,地图在这里,秦灭大人还请万事小心,无间不可久留……”那左右使互相使了眼色,一溜烟飞也似地逃走了,不敢再多待一会儿。

无间地狱广袤无垠,用无边无际来形容也丝毫不为过,被打入此地的阴魂无法脱出,亦没有所谓轮回,所以将永永远远在此受苦。

秦灭拿着那地图笑了笑,向火海中轻轻一掷,兀自笑道:“我要这玩意儿做甚,就是闭着眼,我也能走出这无间地狱!”

第三十二章 摘星

红日喷薄而出,清晨的寒气袭来,衣裳单薄的人不禁拢了拢衣领,摘星楼来往的弟子各个神色匆匆,其间又有黑衣黑面的不赦谷弟子来回走动。

他们惴惴不安地向两边散开,霎那间人海中让出了一条大路,所有人屏息推到两侧,只敢私下里窃窃而语。

他们在等一个人,一个王者。

一身黑衣的年轻男子从远处走来,柔和的日光打在他面上让他的棱角看起来有了玉的光泽,他一言不发,拾级而上,朝摘星楼中的望月阁前走去。

一夜之间,五个人都不见了,狄沐飞撩开衣摆,往椅子上一座,那睥睨群雄的架势俨然便是当这武林为他囊中之物。

“贤侄,谷主昨夜见了狄掌门之后便失踪了,现在我们座下弟子可是急得团团转啊,我不赦谷与摘星楼既有约在先,就算出了何差池,也该通报我们一声吧!”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眼睛眯成一条细缝,狡黠地盯着狄沐飞,仿佛认定了人就是被他给藏起来了。

莫负天不见了,神不知鬼不觉地失踪了。

“对啊!我们长老也不见了!”话中带着巴蜀口音,想必正是唐门弟子,狄沐飞面对众人的责难也不恼,当下只是以手歪枕着头,凤目斜飞,轻描淡写地答道:“在下真的不知道各位要找的人去了哪里!我倒还想知道是谁绑走了我的爹爹!”话音未落,蓦地祭出长剑,剑未出鞘,杀气却已弥漫。

他轻笑,把玩着剑,不怒自威。

狄沐飞起身,望着摘星楼雕梁画栋,寸寸缕缕,想象着不久之后,这山上的树、地上的草就要落上刀光剑影、血痕斑驳,照耀着大地的光芒也驱散不了萦绕心头的阴霾了,他心中也是一团雾水,五个人一夜之间人间蒸发,他手上的把柄唯余叶谦然,现在若想徇私放走他怕也是不可能了。

一切都是枉费心机。

唐门都已经来了,妙算谷的人怎么可能缺席,霜雪山庄想必也正在路上,林斩的铁衣骑定也会派人前来,这一下将账全都赖在了摘星楼头上,不赦谷中人必也对摘星楼起了疑心。

正是忘尘门反攻的好时候。

说曹操,曹操到,像是一切早已安排好了一般,本来死守在忘尘门的弟子被分出了一小拨来到了摘星楼,因为各大门派的人都接到了消息,那就是天机图残卷其实在摘星楼手上,摘星楼与不赦谷虚张声势不过是为了转移视线。

再说江湖众人迟迟不敢动刀子,不过是忌惮那个莫负天,如今莫负天失踪,狄浅下落不明,岂不正是好机会。

狄沐飞狄公子虽则惊才绝艳,武艺高超,但势单力薄,强攻之下也只有求饶的分。

他们想看好戏,狄沐飞心中很是清楚。“那便做一场好戏给你们看!”狄沐飞想着招来身边的摘星楼弟子,悄悄在他耳边耳语了一番,那弟子频频点头,不一会儿便飞快地离场不知道去了哪里。

“劳烦各位英雄稍安勿躁……那几位武林前辈都是何等风云的人物,沐飞武艺卑微、才疏学浅,何德何能能一举抓了这几位大人物?沐飞不知道各位是听信了谁得谗言偏要向摘星楼套个说法,既然如此,那沐飞就给大家一个说法!“

狄沐飞说完,四下寂静无声,叽叽喳喳的私语也停了下来,就等看这位被称为下一任武林盟主良选的摘星楼少主能给出个什么说法。

一阵微风荡过,撩起狄沐飞额前两缕青丝,黑色的衣袍微微拂动,那剑眉星目含笑望着远方,仿佛他立于山巅,而脚下踏得是江湖百变。

片刻之后,两名弟子押着一个人来到了望月阁前,那男子身上被卸去了锁链,可是满身鞭笞地伤痕,白衣上的血迹早已干涸,一张苍白的脸更显得越发柔弱似地俊美。

狄沐飞来到那人面前,一根细长地手指挑衅地抬起那男子秀气的下颚,一手缓缓拨开他额前乱发,唇角勾起一丝冷笑,眉目间却写满了温柔道:“谦然,说说你昨日都看到了什么?”

“啊,忘尘门小公子叶歉然啊!”

“他竟然没有死啊!”

“不可能啊,我亲眼看见了他的棺材,棺材里明明有人!”

本来鸦雀无声地会场刹那间沸腾起来!一时间议论纷纷。

却仿佛越是气弱游丝,不堪一击,明眸里泛起朦胧烟雨色,便更显得叶谦然那张脸妩媚好看,像极了那个江湖佳丽谱上霸占第一美人位置的那个人,那个已经不在人世的女人。

狄沐飞望着叶谦然的眼神诡异地温柔,说是温润如风却偏偏如春风中含着利刃,不注意便割地你遍体鳞伤,狄沐飞微扬右手,示意那两位搀扶着叶谦然的侍卫退下,叶谦然失去了支撑着他整个身体的力量,便整个人如一滩烂泥瘫软在狄沐飞怀中。

明眼人一瞥便知叶谦然深受重伤,而狄沐飞此时薄唇正惹上叶谦然耳边的青丝,压低声音威胁道:“叶小公子,我们现在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同坐一条船,若是你配合,我们便皆大欢喜,如若不配合,那可比命丧黄泉还要麻烦!”

“呵,命丧黄泉?丧吧……反正我未曾做过半点对不起忘尘门之事,黄泉路也早已走过一遭,还被你这禽兽不如之人给侮辱过,活着又有何意思?”叶谦然冷哼一声,瞪着狄沐飞,眸子里喷出火来。

正在二人僵持不下之时,远方却有大队人马杀到。

摘星楼的侍卫持刀拦道:“谁人擅闯武林大会?”

“忘尘门叶隐天……”那容仪威严的中年男子立在石阶上,淡然答道,冷眸淡扫过人群,堪堪落至两个人身上——狄沐飞与叶谦然。

旋即人群中有响起一声喧闹,这匪夷所思的景象一而再再而三的来袭,让众人迷惑不解。

“好!来得正好!”狄沐飞高声笑道,眉目英挺仿若天地所有光辉都洒在他一人身上,他瞥了一眼叶谦然又看了一眼叶隐天道:“叶掌门,小公子这几日在舍下与在下相处得甚是欢愉,真有相见恨晚之感啊!”

叶谦然本来一副天不怕地不怕更不怕死的样子,这下看到了叶隐天忆起自己负气投死以及昨夜被狄沐飞凌辱之事,一时间不知所措。

想拿我去威胁爹爹吗?叶歉然暗自揣度道,如今这情势竟是生也不可,死也不能。

“忘尘门若敢轻举妄动!你们的叶小公子绝不会侥幸逃过第二次!”狄沐飞握紧了叶歉然的右手,手指恨不得生生嵌进叶歉然肉中,看得出来,狄沐飞虽装作成竹于胸,心中却依旧忐忑不安,此时两个人手中的汗交织在一起,双方都有些紧张。

“哈哈哈哈哈!毛头小子,你以为我会怕你!谦然早已死了,你手中那个人不过是长得与谦然有几分相似而已,你又有何证据证明他是叶谦然?”

狄沐飞的冷笑刹那间僵在脸上,可不消一瞬又被他惯有的冷静所取代,反而笑的更加厉害道:“哈哈,叶小公子,你的好爹爹不要你了!”清冷地眉目缱绻过叶谦然的眸子,看尽了这少年眼中的哀伤,和自己一样,永生永世的孤独之伤。

“天大地大,若你不是忘尘门少主,我非摘星楼下任掌门,便是山长水阔,吟一场好风月,我们琴心剑魄,踏马江湖,多么地自在逍遥!”

无端端想起那日在寒山楼地一番对谈,说完这番话二人便喝了断交酒,因为各自心中比谁都清楚忘尘门与摘星楼不可能好,不会好,就算是联合亦是假惺惺的做戏,有的只是争名夺利,有的只是争那江南旖旎的地盘。

“谦然,我为你做过一副七绝琴……我知道你这么多年你韬光养晦,不过是以剑艺养琴技……你的伏魔琴音怕是比莫七邪还要厉害吧……”藏了多久的话总算在这千钧一发的一刻给袒露了心迹。

推书 20234-02-13 :醉里挑灯看剑(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