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宫里,又穿着黄袍的,似乎只有一个人啊……
“皇上。”怪不得声音熟悉,登基大典上才听着皇上念了一早上的祭祀文哪!
小身子一抖,狠狠转过头来,灿亮的大眼准确的对上他的眼,一瞪。
“佘长君,你怎么在这儿?”娇嫩的声音虽然压得很低,但皇帝该有的气势倒是一点不少。
真怀念前一个小皇帝那软绵绵,骂人像在撒娇的声音。
“回陛下,下臣原本是要送伤药去禁卫军的,可……”望了廊上一眼,为了预防各种状况,掌握各种秘密……掌握各种
情形,他也是万分不得已的。
“是……是吗?”小皇帝跟着瞧过去,轻轻叹气。
“皇上很关心杜太傅?”的确,杜太傅掌的清秀俊逸,在这天朝里没被抢着吃是很怪异的事情哪!
不过站在太医的立场,他还是希望杜太傅顺顺利利结婚生子。
“朕……朕希望杜太傅好好成家立业。”小皇帝粉嫩的脸颊微红,接着凶狠的瞪了他一眼:“为什么问?”
这……谁都会问吧!摸摸鼻子,佘长君觉得很无辜。
“下臣以为,陛下同南领王一般,对太傅……有仰慕。”够含蓄了吧!皇上问话,不能不回。
小脸煞时红得像火烧,那是害羞还是……因为灿亮的眼眸也烧了起来,大概是生气吧!难得他会猜错啊!
“别在朕面前提到淳于示!朕的太傅是要成家立业的!”
这么说……
“段破军,杜某只会是你的妹婿。”廊上已经不知道争吵到那儿了,两人同时静了下来,竖直耳朵偷听。
“破晓确实是个甜美的好姑娘……”段将军声音微闷,接着却又笑起来:“我以为你是为了气我。”
“为何要?”杜太傅皱起眉,一脸不可思议。
“你该知道,我喜欢你,就算是破晓也不能抢走你。”段将军黑眸里的火焰,连佘长君都看得脸红心跳。
但杜太傅只厌烦似的低语:“段破军,破晓没抢走什么。”
“喔?”段将军微挑眉,脸色没有因此放松,反而绷得更紧。
“杜某一直都是破晓的,跟你没有关系。”
“这句话,是谁让你说的。”神色一沉,段将军柔声细语的问,却让佘长君狠狠一抖。
讶异的瞧着段将军,杜太傅摇头:“这是杜某诚心诚意的回答。能请你松手了吗?”
“不。你是我的。”
“该死的!打他啊!”小皇帝气得猛敲廊下的石竹,他连忙伸手阻挡。
皇上啊皇上!您的龙体要是有什么差错,太医院就真的忙到不用熄灯了!
“你说!太傅为啥不打他!”小手被抓住,还是激动的挥舞,明明这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为啥却要被这般咄咄逼人得
质问?
轻叹气,佘长君轻声道:“也许杜太傅不愿意伤了和气。”
“朕明明就交代过了,说不通就用不着客气!有朕当靠山,太傅担什么心?”就算气得哇哇叫,小皇帝还是没忘记要压
低声音,倒是令人刮目相看。
“陛下不是希望太傅顺顺当当的成家立业?”他倒是有点糊涂了,听起来皇上对段将军缠着杜太傅不放,颇有微词,他
以为小皇上对太傅该是倾慕的。
可,既然倾慕又怎么会准许太傅成家立业呢?他听义爷爷提过,太上皇当初可是无所不用其极,气得雅之先生都吐血了
,还是不让成亲。
就连之前的小皇帝,现在的南领王虽然乖乖巧巧的,也是耍过坏心阻挡淳于太傅成亲的。
总不会……看看小皇帝红扑扑的脸颊,灿亮大眼死盯着廊上纠缠的人影不放,佘长君感到微微的肚疼了。
“段将军是个智勇双全的难得将军呀!”
“是啊!”小皇帝用力点头,对他露出浅浅的微笑。
“若杜太傅能顺利成家就好了。”
“没错!杜太傅一定能的!他同段破晓感情坚贞,身上的锦囊贴身收着段破晓的断发。”小皇帝的头点得更用力,瞧那
模样就算杜太傅决定反悔婚约,肯定也会想法子成了那场婚事吧!
总不会,王爷们不走的原因是……唉!这些王爷们,就是挂心着自家兄弟,也不忘找乐子看戏!
这天朝能维持到今日都没灭亡,还真是上天的恩德哪!
啪!的一声,佘长君回过神连忙看去,杜太傅似乎终于忍受不住,动手甩了段将军一巴掌。
小皇帝眼睛一亮,捂着嘴笑了。
要他说,虽然这个小皇帝肯定会是个有能的君主,他还是喜欢南领王呀!
这一巴掌,总算让段将军松了手,淡淡的望着杜太傅。
“我不会死心,你也不许忘。”
“杜某不会记着的。”蹙眉,杜太傅甩袖而去。
好不容易笑了的小皇帝,又皱起脸,恨恨的瞪着佘长君。
“你不是要送药去禁卫军吗?还不快去!”
“是……”恭恭敬敬一弯身,佘长君还真不知道自己招谁惹谁了,早知道会这样,就应该让平川送药。
“送什么药?”带笑低柔得男声,从两人头顶上传来。
拱拱手,佘长君神色自若的答道:“段将军日安,是例常的伤药,应该用的差不多了吧!”
“嗯,多谢佘太医了。”点点头,段将军不知怎么的有种倨傲的感觉。
相较于佘长君的冷静,小皇帝先是弹起身险些跌倒,很快的就稳住了。
“陛下,破军以为您会在书房里等着太傅。”
“书房闷,出来走走。”小皇帝撇撇嘴,冷声回道。
“是您教太傅那些话的?”段将军挑起左眉,声音像是微笑,眼里却黑得吓人。
“你有资格问朕什么吗?”狠狠瞪了段将军一眼,虽然人小位置低,气势倒是一点也不输。
看状况也些不妙,身为禁卫军统帅,估计也不会对小皇帝不利……佘长君趁着两人互瞪的时机,抢着开口:“在下先告
退了。”
“退!”小皇帝愤怒的摆摆手,大眼还是瞪着段将军没放。
为了以防万一,小皇帝也许会同段将军不清不白的事情,还是记在心里比较好。
“所以说,义父,阿离能再告假吗?”好不容易送完药,佘长君没回太医院直接回家。一瞧见义父就偎了上前。
“所以说?”佘仲卿宠溺的笑笑,温柔的将他揽在腿上,轻吻了吻白皙额际。
“不能吗?”搂住义父的颈子,把自己的脸颊贴上前,蹭了蹭。
“想告假就告假吧!太医院不会为了一个太医的告假垮了的。”温热的唇从额际滑下,留下绵密的吻,最后停在佘长君
丰润的唇角,似吻似舔。
“义……唔……”刚张开的唇立刻被封缄,脑子很快就糊涂了……
他没功夫想,这回告假原本是打算完成上次没达成的心愿。
“义……义父……啊啊──”
第9章:星星之火(童年)
甚么算是秘密?义爷爷是这么说的:“没被大伙拿来说的事情,就算是秘密。”
“拿来说?”那年佘长君才七岁,虽然不笨但也还不是非常聪明,而且很喜欢问问题。
“比如,十王爷讨厌十一王爷这回事,就不算是秘密。”义爷爷笑咪咪的拈须,一如往常大方的给答案。
“喔……”点点头,的确整个宫里,大家都知道不能让十王爷跟十一王爷遇着,一定会出事的。
“那秘密呢?”
“阿离,你知我知但是甚么也不说的,就是秘密啦!”义爷爷神秘的挤挤眼,把一束豌豆塞进他手中。
“喔……”认真的记下,一边努力的替爷爷剥晚餐的豌豆……虽然他真讨厌吃豌豆。
“这件事算是秘密吧?”小脑袋歪歪,看着那盆豌豆,小声的这么呢喃。他讨厌吃豌豆的事情,义爷爷知道、姑母知道
、义父当然也知道,杜厨子就别提了,可是谁也没说,他照样得把豌豆吃掉。
“算是吗?”看着义爷爷,得到一个笑容。
“不太算,得比如是……退之看着你,你才吃豌豆这件事,才能算秘密。”
小脸莫名一阵滚烫,他低下头努力的剥豌豆,义父好看又温柔的脸,却一直在他眼前,挥都挥不掉──他只是不希望看
到义父失望的模样,所以才逼着自己吃豌豆的。
可是……他又看向义爷爷,扁起小嘴:“那阿离现在没有秘密了。”
“哦?”义爷爷眨眨眼,露出虽然他觉得很不尊敬,但那的确是老狐狸的微笑:“义爷爷刚刚说了甚么吗?”
张着小嘴,他半天发不出声音来。
“阿离,这样还是秘密呀!”拍拍手上的豌豆汁,义爷爷端起茶啜了口。
“还是吗?”那年他才七岁,虽然不笨但也不聪明,傻傻的看着义爷爷的微笑,很认真的把这件事情记下了。
原来,一件事情只要不被说出来,自己也别招认,那就算是个秘密了。
“所以,十王爷是个没有秘密的人。”
“哦?怎么这么说?”
“因为,十王爷讨厌十一王爷的事情,还有十王爷讨厌杜二叔的事情,全皇宫都知道。”前些天,十一王爷大病,原本
宫里要举行元宵夜宴的,临时停了。
听说十王爷为了夜宴做了很多的准备,一气之下放火烧了药库──虽然他只是义爷爷身边的小侍,但也算太医院的人,
为了点药材,连他也睡在宫里好几晚,今天才终于能回家呢。
要不是杜二叔也来帮忙,他们一定会忙更久。
“这个嘛……”拈着长须,义爷爷神秘的微笑:“你说对了一大半。”
“这样吗?”点点小脑袋,他没有追根究柢的习惯,义爷爷想说自然就说同他说了,不想说的话,他问也没用。
“阿离,你先帮爷爷送东西去给杜二好吗?”一拍手,义爷爷从怀里掏出一小包东西,看那样子像是药包。
“杜二叔病了吗?”接过那包东西,果然闻到了淡淡的药草味道,他还分不太清楚哪些药是做甚么用的,但杜二叔瞧起
来好得很啊!
“不不,这是给十王爷服的,快去吧!晚了退之会不开心。”慈祥的摸摸佘长君的小脑袋,小脸立即红了。
“阿离会快回来的。”揣好药,他将剥好的豌豆交给义爷爷,小小的身子很快的跑远。
几乎是他前脚刚离开,佘仲卿后脚就到了,看着父亲眼前剥好的豌豆,跟小板凳,英挺的眉微微一紧。
“又让阿离去哪了?”
“去十王爷那儿。”笑咪咪的拈须,佘老太医瞧着儿子瞬间黑了的脸,连连点头。
“喔……”叹息似,佘仲卿在父亲面前坐下,柔声细语:“下回别这样,阿离怎么了,孩儿心里难受。”
“杜二在啊!别担心。”摊摊手,身为父亲还会听不出儿子话里的意思吗?后面那一句:你也别想好受。虽然没说出口
,但还不就是那个意思。
“嗯……”看了父亲一眼,佘仲卿抓起一把豌豆,仔细的剥起来。
为什么义爷爷会说他只对了一大半,佘长君有像有点明白,但也不是那么明白。
他插着小手臂,看着偏听里满地的狼藉,桌啊椅啊,翻倒的翻倒、坏了的坏,看来就价值不斐的花瓶在地上摔得粉碎,
茶碗啊、碟子点心,像泥似的烂成一团,全在地上被踩的乱七八糟。
他站得很远,免得被里头波及到。虽然没特别躲起来,但里头吵的正热切,一点也没留神到他小小的身影。
怪不得义爷爷要他跑这一趟,坏心的爷爷。
一身葱绿衣袍的修长身影是十王爷,他以前听说过十王爷讨厌十一王爷是因为,十一王爷是月,十王爷却是星。月亮一
出来,星星当然黯然失色。
十王爷讨厌有人抢去他的丰采。
可是,就他瞧起来,十王爷也好、十一王爷也好,全都跟玉雕的一样,谁也没比较逊色呀!
“你昨天上那儿了?”东西全部砸完,扬星才指着跪在地上,宽后背脊上还有花瓶碎片的男人,尖锐的叫骂。
“回王爷,杜二去了一趟宫里。”像山里回荡的撞钟声,低低的、柔柔的非常和缓,跟说话的人的好脾气一模一样。
“又去宫里?去做甚么?”飞扬的眉一挑,扬星二话不说,狠狠往杜二的肩头踢了过去。
厅外,佘长君的小脸微皱……瞧起来好疼啊!
虽然十王爷长得很好看,但是那脾气实在太糟糕了,他真的很怕遇到十王爷……是不是,偷偷溜回家好了,把义爷爷让
他送的药,托王府里的下人交给杜二叔?
“回王爷,杜二仅仅是去替太医们点药材。”杜二还是跪在地上,默默承受动都没动一下。
“唷!这么好心肠,宫里谁也没病没痛,药材短缺个几天,有人会等不及死了吗?”扬星的唇有点微翘,瞧起来是很好
看,扭曲起来却让人不快。
佘长君不知不觉也跟着扭着小嘴,要是他也这样对着义父,一定会让义父伤心的,可是……若这样对着义爷爷,是不是
就可以休息几天不用上太医院?
“回王爷,十一王爷的病……”杜二才开口,鹿皮靴就不客气的踩上他的手背,狠狠的转了两下。
“后隐月怎么了?死了吗?”冷冷的笑,斜挑的单凤眼眯起,却挡不住火焰般的光芒,像是会烧死人。
“回王爷,十一王爷……很好……”光看,佘长君就缩起小肩膀──好疼喔!可是杜二的声音却一点改变也没有,只是
在提到十一的时候,稍稍迟疑了下。
“既然很好,就让太医慢慢点药。”鹿皮靴移开,杜二的手背上已经出现一片青紫。“还是……你对于我这个主子不满
,想趁机同太医们讨些甚么药回来谋害本王?”
听得一愣一愣,佘长君看着扬星眨眼,小脑袋里不懂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问题?他知道杜二叔,是一个很好的人,每回来
太医院都会带糖给他吃,偶尔十王爷跑来太医院翻了要给十一王爷的药,杜二叔也都会来帮着整里道歉。
十王爷怎么会认为杜二叔想害死他呢?明明杜二叔就是一个很好的人。
“不,杜二从不敢这么想!”平稳的声音微微扬高,扬星眯着眼,冷笑。
“杜二,你那点心思,本王还瞧不出来?当年硬把你从隐月身边抢来,你说你一点也不气怨?”
“杜二并未气怨过。”终于,杜二抬起头,从佘长君的方向,可以看到那张带着长疤的脸,专注诚恳的凝视着扬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