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钱 三、四——筱崎一夜

如果是被骗,想起来也是很可怕的事,既然相信他们,就要贯彻一致呀。
已失去了自己的所有亲人,唯一仅存有亲戚关系的人也必须对他们抱持怀疑的心态,对绫濑而言实在是很讽刺的一椿事。
因为铁夫背负的债,让绫濑自己遭受到非法竞卖的命运这个事实,就是以令他心寒。现在只要曝露一丝的谎言,那真叫绫濑情何以堪。
为了依靠某人,坦诚必须因此去相信人的自己的弱点之苦,在绫濑内心翻滚着;就如同此时,他不能因此怪怨铁夫一个人的想法,亦深深啃噬着绫濑的心。
「……我现在就走……请你转告伯母,我明天还会和她再连络。」
说完,绫濑就走在黑暗的柏油路上。
他一刻也不能再逗留此地。
穿过巷子的绫濑眼前,尽是浮华的人影幢幢。
「你是怎么了?雪弥君。」
冷不防,站在路上的利佳子奇异的看着他。
「我今天还是先回去。明天我再与妳连络……」
「这怎么可以?」
利佳子早立刻反驳。
绫濑完全不解何以利佳子有如此过度激动的反应。
绫濑直觉地感受到,从利佳子黑色的眼光中带着令他害怕的神色。
那当然是有责备他的意思。
「这不是要你救我们……而是要你帮帮忙……」
声调尖锐的利佳子之手,紧紧的抓住绫濑的手背。
「妳放开我……」
「别急嘛!雪弥君!我有重要的事和你谈!」
不容他有解释的机会,抓着他手的利佳子,便堆着满脸娇媚的笑,对他说道。
「你明白吧?我们是息息相关的一家人。不如说出我们来照顾你这种说法,你可以接受吧?而且,你要了解!这真的是为你好!」
绫濑对利佳子那似安慰猫般的声音,觉得愈来愈作呕。
「妳在……说什么……?」
绫濑想说妳别闹了,却已无力。
「真的只有这个办法!是为了保护你不受那个地下钱庄的人害你……!只有这样才能解救你,也是最好的方法!」
利佳子的声音,彷佛渐次蒙眬模糊。在绫濑喘着回头一看,就看到两手插在牛仔裤口袋的铁夫身影。
「妳就别这么恶心了!妳应该说老实话才对!很久以前,妳就提及要卖的话,把老实的老爸骗得团团转!」
铁夫厉声的指责,听得绫濑犹如被钝器重重敲击一般。
利佳子似乎也未防到铁夫会在场,有些花容失色。
「铁……铁夫!你在说什么?我这全是为了雪弥君着想哦!你可知我是用心良苦啊!」
擦着红色唇膏伯母的唇,两眼大睁的在说着。
「你听得懂吗?雪弥君。是为了你和那个人喔!如果没有钱,那个人就……」
绫濑一头雾水,肩膀被纤细的利佳子的手掐住,在有些麻麻的感觉下,他动弹不得。
「拜托你,马上就可到那里的店,你不需要害怕。只是替他找可以聊天的对象而已,他会照顾你的生活起居,因为对方也蛮有钱,所以可以很享受……」
当利佳子说出钱的瞬间,绫濑就僵住了。
「妳别再说了……」
绫濑几乎是用嘶吼的。
「我才不要钱!我……」
绫濑喊出这句话后,就甩开利佳子的手。
利佳子时也愣住地只呆呆看着绫濑。因为她完全料想不到绫濑会如此剧烈反抗。
在祖母逝世后,绫濑也听从伯父母的话,毫无异议搬离久原家自力更生。对凡事百依百顺的绫濑,反应竟一如往常,让她匪夷所思。
「……你的意思是你办不到?那个人现在可说是急如热锅上的蚂蚁!我为你找到一个条件这么好的人哦!」
绫濑被她不分是非的斥责感到十分委屈。
这些话会出自在白天声泪俱下,说她丈夫住院那个可怜兮兮的相同一个女性吗?
此时,伯母大张着闪着异样光彩的脸庞,看来有些丑陋。
「我并没有说过我需要什么呀!」
萎缩在喉咙里的话,绫濑想尽办法挤出来。
「你给我闭嘴!」
利佳子在大叫的同时,绫濑的左颊也发出啪的一声巨响。
绫濑本能的想躲,都已来不及。
当脸颊窜起一股热热的冲击,方才发现伯母在掴他耳光之际,也发出阵阵的痛。
「……啊……」
「这都是你活该!因为你不肯救我!铁夫会去向人借钱,一定是你害的!是你唆使他去干的勾当吧……?!」
对她谩骂的话,绫濑已忘了耳光的痛,只是全身僵硬。
她这一席充满恶意的话,让绫濑不能呼吸。
自己之会受到如此的憎恨,一定是曾做出什么伤害过利佳子的事吧?
绫濑本来就不能着望利佳子会对他如爱她自己的小孩那种相同的感情。
可是,牠们不解为什么利佳子会有如此急于拿着可怕的刀刃欣自己的胸襟。
绫濑在突然后退半步时,背部碰着了坚硬的东西。
回头一看,有三,四个人神不知鬼不觉已围住绫濑。他们都已换下制服,穿上黑色的短裤与衬衫。
「石井太太,是这个小孩吗?」
在他们追问的同时,绫濑的两边腋下至肩部已被箍制住。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伯母不理绫濑的问话,对那些男子点头。
当他被用力拖着时,已几近绝望。
除了盛怒,他已没有任何感觉。在无处可逃,及发冷的痛,让他全身的血液都紧绷状。
果然被狩纳言中了吗?
自己又被所相信的事背叛了,出卖了吗?
不对。他并没有相信,只是被想相信的自己的内心出卖了。
「这真的是最好的方法!绝对是为你,为那个人,也为我们家人都好!」
望着绫濑的利佳子,似乎毫无愧疚之意。
已发不出声的绫濑的肩,被那些男子用力拉着。
「不……要!」
在抗拒的绫濑眼前,赫见黑色大楼。
以为是面擦得雪亮的镜子,原来是有锐角的大楼。
绫濑两肩被男子们拖着,痛得他的指尖都快浮起来。
「好痛!」
在路上走过的人影,虽听到绫濑的悲鸣,但只是随意一瞥,均未有任何人对他伸出援手;目睹这个人世间的冷暖,使绫濑十分绝望。
在一个让人不易发现,已经过精心设计的入口,有个中年男子自内侧把门打开。
「社长!」
看到对方把他们请进大楼,利佳子立刻谄媚叫他一声。
在闪亮的花岗石的走廊下,有个修长的身影。
对方是个大约刚过四十岁,气色不错的男人。穿着黑色西装掩饰其之大腹便便,且用手帕擦着脸上的汗粒。
对被带来的绫濑,似店主人的男子肆无忌惮的在打量他。
「我真的遵守约定来了吧?这孩子是我可爱的侄子。」
「是的。妳请放心,对方也已来到店里。把这孩子交给我,妳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利佳子听后,有些意外的张着双眼。
「是不是也让我去跟对方打声招呼呢?而且也想和他谈些细节……」
对利佳子的话摇着头,店主人便向员工示意。
「我想是没有必要。我会和对方连络。如果太过啰嗦,就怕对方会嫌烦。」
响应店主人的指示,员工打开银色的电梯门。
电梯内,与走廊一样一尘不染。看来崭新又豪华,好象是什么公司的印象。在这种大楼会有人经营酒店,令人有些难以相信。
绫濑不知自己就要被带去哪儿的,在扭动着身体。
「你不要这种表情,有损你漂亮的模样。快来坐电梯,客人已在等你!」
「我才不要去……」
一听到客人,绫濑就恐惧的用两脚踏紧着地上。
「请等一下,难道要我什么也没拿的就走吗?」
对不甘心的利佳子,店主人耸耸肩,道。
「妳不是说没问题吗?石井太太,我只是依照约定,提供妳与客人一个场地而已。如果妳想对我敲诈,充其量只是更加令人担心,对妳一点好处都没有。」
利佳子对这男人断然的话,只有翻白眼的份儿。他用眼尾瞟瞟站着不动的利佳子,就把绫濑推进电梯里。
「不要……伯母……」
本来是想向利佳子求救,但后者只是漠然的表情望着店主人的背而已。
「这孩子我会负责送回久原。当然,我们也会依约定送妳谢礼,这样可以吧?」
对店主人说的话,利佳子无奈的微微点点头。她并未再看绫濑一眼,就用背对着电梯。
「伯母……」
这怎么可能?
电梯的门就在绫濑高声叫着时关上了。
「你不用感到害怕!只是喝一点酒,一切都交给对方的客人就行了,希望你不要太过怠慢……」
店主人用很纯熟的动作,把目送伯母的绫濑的肩拉靠近他。因厌恶而蠢动的绫濑头上,已响着电梯抵达楼层的讯号。
才走出电梯,绫濑马上看到未有任何粉饰的门──可是却很快让人看得出这里一定也是一个酒店。
站在门前着西装的男子,一见到店主人,便慢慢低下头。
「我又不想要……什么工作……」
店主人把们不停地想办法挣脱被抓住的手绫濑推进门里。
绫濑根本挣脱不了。
在慌乱的绫濑之前,黑色的门又缓缓打开。
突然被昏暗的空气包围,让人在瞬间摸不清方向。
踏在脚下的是紧密的地毯感觉,就让他背脊一阵发毛。
「啊……」
低沉的音乐,让人的呼吸紧缩地敲击着胸口。在蒙蒙眬眬的店内,绫濑感受到一股气压而停下脚步。
「啊,就是这里。」
店长拉着脚似乎未着地的绫濑的手。
等他已习惯灯光的暗度后,店内却一反入口的窄小,且是比预期的还要宽敞。
走上一小段楼梯后便有着小小的柜台,就是以此将整个店内区分为高低二个部份。从并列到几间包厢的楼层,设设成可以俯看下层的吧台与游戏台。
当绫濑被推住楼上一层时,他就喉头发干的喘息着。
在用蜡烛点燃的包厢,已塞满了许多客人,他们几乎是紧贴着身体,但绫濑却没有勇气正视那些交头接耳把酒言欢的客人,他被拉着直直住里面走去。
在最里面的位子上,传来娇艳女子的笑声。
「让你等那么久?实在是很不好意思。」
店主人对着坐在一张又大又优美曲线的沙发客人,深深的一鞠躬。
「……啊……」
当绫濑愤恨的被位靠近时,他就不由得哀叫起来。
「是这个孩子,没有错吧?」
店主人的声音近在耳际,绫濑却连推开他的力气都没有。
他睁得如铜铃般的双眸,只是不断的眨着。
当他再次张开眼来时,眼前的景象依然未有丝毫改变。
在偌大的沙发上,坐着有丰满酥胸的三个女人,她们的脸上堆着职业性的妖媚笑容。在微暗的灯光下,每个看来都是貌似天仙又年轻。
这些都是贫穷的绫濑,敬鬼神而远之的女人。
而这三名女人身边服侍的是一个男人。
对方穿着西装,却散发着令人有些慑服的气势;男人两手摊开着,很悠然的坐在沙发上。
「……什么……呀……?」
绫濑想叫他一声狩纳先生,可是却不成声。
他恨不得立刻投进男人的怀抱。
可是有这些女人的存在,绫濑只好压抑住自己的冲动。他不知所措的望向沙发上的男人。
狩纳那双盛着激怒及冷澈的眼神,已令绫濑毛骨悚然。
「楼上已准备好房间,只要你喜欢,不管这孩子或其它人,都随你使唤。狩纳先生能对我这家店如此垂爱,是我三生有幸……」
店主人偷瞄着男人的喜恶变化,并用很恭敬的动作,交给他一个卡。
男人却只是转动一下眼珠,不当一回事。
听出这是千真万确狩纳的声音,绫濑更相信这是真实的事。
对于为何狩纳会在此的这么简单的问题,绫濑在混乱中却无解;他觉得自己的身心此时此地彷佛掏空了一般,完全不能思考。
把手里拿着的酒杯往桌上一摆,狩纳用眼神示意。
被狩纳勒令退开原本围在他身边的那些女人,娇嗔地发出不满之声。可是又立刻发现狩纳的不悦后,便随着低声下气向狩纳赔不是的店主人讪讪离去。
而坐在最里边位子的女人,在她站起之际,却故意用她大而丰满的酥胸向狩纳贴近,并在狩纳的额头上吻了他一下。
发出吃吃笑的女人的唇,在烛光下闪闪发光。
绫濑目睹此景,就犹如被重击一般地呼吸困难起来。
「……啊……!」
店主人忽然推了推挺立的绫濑背后。
「你坐!」
被他咬牙切齿的低声催促,绫濑的脑部就发麻。
而狩纳那双似利刃般向他喉咙直刺过来的视线,根本不能违抗。他只有迟钝的听从男人的话,乖乖坐到沙发上。
绫濑才坐下,就马上感受狩纳那对令人坐立难安的盯着自己的侧脸的眼光。
当然,狩纳的视线一直未离开过他。
对那么想见,且想向他道歉的男人,此刻为何会对绫濑如此遥远又生疏的感觉?
绫濑想把被伯母出卖的事情,一五一十向狩纳坦诚,可是由于自己无知的冲动及不受教,让他恐惧与这个男人面对面;他只发现自己的手指已在微微抖着。
「你是怎么了?」
听到未有一丝笑容的声音,绫濑的心脏就紧缩。
「……咦?」
绫濑问了后就僵硬的回看狩纳冷冷的双眸。
「这好象应该是我要反问你的话吧?绫濑。」
狩纳直视的目光,让绫濑畏缩的不知所已。
当他明白自己没有立场向这个男人求援时,只有吞口水的份。
「……我……」
好不容易才发出声音的绫濑,被突然涌进眼里的光景打断。
才渐渐习惯的微弱灯光中,绫濑看到未预料的场面。
「……什么……??」
在稍远的桌子边,一个个儿很高的年轻人,被二个男人剥掉身上的衣服,而年轻人也未予抵抗,其中一名男性还将唇凑近,同时把膝盖顶在桌子上。
「呼……啊……」
时,就听到附近沙发女性发出的尖叫声。
绫濑循着她们的视线看过去,又看到沙发的一端伸出一双白哲女性的手臂;她好那双手正在从沙发背后骑到她身上的男人的背部挥舞着。
绫濑连站起来,想证实在沙发那边到底在表演什么秀的勇气都没有。
对这些突如其来的事,使他感到应接不暇。
接着,店内就发出一连串娇笑声不绝于耳。
「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然后又听到狩纳认为见怪不怪的声音。
「这里是什么样的店,你总该知道吧?」
对狩纳的冷嘲热讽,还未有反应的绫濑,他的下巴就忽然被从后面伸来的手捕促住。
「……咦……??」
当然这并不是狩纳的手。但也是够绫濑震惊不已。
「这个是位很可爱的小朋友哦!」
说这话的,是个很沉着的男声。绫濑害怕的回头一看,被年轻女人环抱着腰的中年男人,正露出微笑的望着他。
他是身材不错,容貌端正的男人。被他有些濡湿的指尖抚着下巴的轮廓,绫濑全身就起鸡皮疙瘩。
「不……」
「怎么样?也和我们一起来享受吧?」
被摩娑肩头的女性用眼示意,中年男子便向狩纳征询意见。
当然,绫濑也听得出他的话绝不仅于只是单纯饮酒作乐。
狩纳仍用他冷漠的眼神望着苍白着脸的绫濑,嘴里啧啧作响道。
「绫濑,你来这边。」
狩纳只是轻拍着大腿,很巧妙的躲过中年男人的手。
绫濑在恐惧之余,当然就忙不迭地靠近狩纳的身边。
「不对!我是叫你坐在我大腿上!」
狩纳纠正他,并用力把绫濑拉到自己的腿上。
「……啊……!!」
绫濑再怎么用力,也挣脱不了对方的力气。他就在想──如果失去狩纳的保护,不知会变成怎么样──这念头让绫濑全身都紧紧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