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说什么呢!”祁悦回嘴,“我在想酒吧有什么好喝的酒。”
“想有什么用,去看了才知道。”陈楠一把搂住他肩膀,“走,这一顿你楠哥我请客。”
韩政叫嚣着不早了,是时候该回家了。
胖子说:“平时去酒吧,怎么没听你说过这话。”
“我都二十六了,小悦才十八,能一样么?”
陈楠和胖子同时嗤了一声,“护犊子也不是你这样护的。”
说罢,招手拦车,“你要是不去啊,就你自个儿回家吧。”
韩政看着祁悦被陈楠和胖子‘拐骗’上车,没辙的他只好妥协,紧跟其后。
四个人正好一车,陈楠坐在副驾驶座上摇头晃脑道:“这才对嘛,你就是总把祁悦当弟弟看,才少了许多的乐子。”
韩政看了眼坐在中间傻笑的祁悦,人中处的伤痕是嫩红色的,与喝过酒带着红晕的脸蛋差不多颜色。
两个人好像被那道不深不浅的伤痕交织在一起,除却邻里、朋友,他们的关系不止于这些。
韩政把祁悦摔了,父母说要对祁悦好;祁悦救韩政受伤了,父母又说要对祁悦好。
祁悦却从不愿意接受他的好,就连称呼上也是给韩政一种刻意疏远的定性感觉。
那他呢?
祁悦对他的第一次称呼是哥哥,自此以后都是哥哥,鲜少听到他直呼自己的名字。
因为这个称呼就把他当弟弟看么?
不全是吧,韩政想。
至于还有什么情感,他自己也不清楚。
10、
出租车停在“迷夜”门口。
“迷夜”是当地有名的娱乐场所,旗下酒吧、KTV等娱乐活动无一不有,因此预示着消费水平也相对较高。
陈楠走在前面,单手插在口袋里摇摇晃晃往里走,回头对后面三个人说:“嘿嘿,昨天刚发了工资。”
这是祁悦第一次到这种地方来,酒吧里,灯光昏暗,音乐炸耳。男男女女迷失。
舞池中间,男男女女在一起扭动,认识的或是不认识的,在这片灯红酒绿之下纸醉金迷。
服务生领着他们走到一处空位坐下,半封闭的区域靠透明厚玻璃分隔,稍微一抬头,便能看到对面隔间里的人。
因为位置靠墙,沙发是缺口的圆形,中间放了张小圆桌。
陈楠看了眼菜单,阖上后对服务生说:“两瓶黑方,一桶冰块。”
“两瓶哪够喝。”胖子叫住打算离开的服务生,“先上四瓶。”
待服务生走了,陈楠才说:“死胖子,你想把我喝穷么?”酒吧里的酒价比外面不知道提高多少倍,想到付钱时的情形,陈楠就隐隐心痛。
“人生就一个十八岁,你小子抠死了,这顿我请!”
韩政无奈摇头,如果有一天有人告诉他陈楠和胖子一起酒精中毒而死,他绝对深信不已。
“胖哥你也知道人生就一个十八岁,四瓶也太多了吧。”祁悦笑得眉眼弯弯,“你是想把我灌醉么?”
胖子靠着沙发,手搭在沙发背上,圆圆的肚皮挺着,十分惬意:“又没规定你任务,你看着喝,喝不下还有我跟陈楠呢,不行还有韩政,他小子深藏不漏。”
说道韩政的酒量,祁悦真不知道。上辈子一共就跟他喝过两次酒,第一次他俩都醉了,第二次韩政只喝一杯——交杯酒。这一世两人也很少在一起喝酒,要不是胖子说,祁悦一直以为韩政就一瓶啤酒的量。
可刚才在烤肉店里,韩政四瓶啤酒下肚,除了多去了几趟厕所,并没有哪里不对劲的地方,脸色和状态也正常到跟没喝酒时一样。
早知道他酒量这么好,上一世结婚那天就不帮他代酒了,祁悦哼哼几声,立刻与陈楠和胖子站在统一战线,誓要把韩政灌醉。
喝酒期间,不乏过来搭讪的人,可他们四个本着本次目的只为灌醉韩政,竟然意见统一到全部回绝。
来者端着酒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话题传开了,他们这里倒成了酒吧里的一条特殊的风景线,反而让人雀雀欲试。
就连长相稚嫩的祁悦也被大胸美女搭讪过一次。
“姐姐,我不缺母爱。”
祁悦一句话把人气到半死,丢下一句“你等着”负气而去。
“哈哈哈,祁悦你的嘴太缺德了,罚酒一杯。”胖子乐歪在沙发上,韩政也笑得肚子痛,他是第一次见识到祁悦的毒舌。
“罚我干嘛呀。”祁悦冲胖子一眨眼,又捣了陈楠一下,“我这嘴缺德,还不是我哥没教育好嘛,所以啊,应该是韩政罚酒一杯。”
“对对对。”陈楠胖子一起点头。
韩政自知今晚这顿酒是非醉不可了,推脱几句无效,便自觉喝酒。
蒋蓉回到座位,生气的把酒杯砸在桌上,饶是音乐吵闹,也遮不住那一声“砰”的巨响。
“哟,你也失败了?”骆羽幸灾乐祸,“看样子胸大没有任何优势嘛。”
之前听说酒吧里有一桌人拒绝了所有搭讪者后,蒋蓉就雀雀欲试,她对自己的美貌和身材是有信心的,去前还跟那三个男人夸下海口,说自己一定能搞定。
初到祁悦他们桌,蒋蓉率先就把胖子排除在外,没别的原因,她不喜欢身材胖的人罢了,陈楠不是她喜欢的类型,也排除在外,最后剩下韩政和祁悦,她见祁悦年纪小,心忖这么大的小男生最好搞定,便从他下手,没想到碰了一鼻子灰。
哼,此事不提也罢。
骆羽听到蒋蓉被拒绝的话后,笑得肚子都岔气了。
“我就说了,四个男人一起来酒吧,拒绝所有女性搭讪者,肯定是gay,你还不信。”
蒋蓉拿起被自己砸下去的酒,喝了一口,“应徽也说了,只是有可能,但并不绝对是。”
骆羽勾着应徽的脖子,亲昵的与他头碰头,“他是律师,说什么都留一手,你听他的。”
“你们这群gay真讨厌。”
应徽和习远谦笑笑,没吭声。
骆羽靠在应徽身上说:“我可不是gay。”
“你这个既有男朋友,又有女朋友的双性恋更加让人讨厌,真不知道应徽怎么能受得了你了。”
应徽淡淡的笑了一下,没有表态,眼里充满的更多的是隐忍。
“个人魅力问题,你羡慕么?”
“羡慕?哼,有本事你能勾搭上那桌人再说。”
骆羽还真就端着酒杯起立,“我这就去证明给你们看。”
11、
骆羽来到桌前,看到桌上四瓶黑方下去两瓶半,“兄弟,借杯酒喝。”
四个人同时抬头盯向骆羽盛满酒的酒杯。
正在倒酒的胖子停下手里的动作,“兄弟,你似乎不需要来借酒。”
骆羽仰头一干而尽,而后向下倒了倒,证明确无剩酒后说:“现在需要了么?”
“干脆,是个爷们儿。”胖子往里坐了坐,给他腾出座位。
祁悦敏感的察觉到骆羽的来意并不单纯,同类人总能嗅到同类人的味道,他微微偏头看向骆羽,发现骆羽刚好也在看他。
他冲他一笑,骆羽也回之一笑。
大家绝口不提喜欢男人的问题,因为在座的诸位中,除了他俩,其他三位虽然性别男,但爱好,并非男。
骆羽是个话痨,是个聊得来的话痨,很快就跟祁悦他们打成一片。
听说今晚是祁悦十八岁生日后,意味不明的笑笑,趁大伙儿不注意,趴在他耳边说:“直男哪里懂你的心思,晚上跟我过吧。”
“等你身高超过一米八零再说。”
身高是骆羽心中永远的痛,祁悦一针见血,让他碰了一鼻子灰,不过这并不影响他的心情,他是天生的乐天派,一下子就猜出祁悦就是让蒋蓉备受刺激的那位,相反,更加喜欢这位比自己小了十岁的男孩子。
另一头,蒋蓉他们等了半天也不见骆羽回来,不爽的自言自语起来,“难道真被他勾搭上了?”
应徽看了眼时间道:“不早了,过去看看,正好叫骆羽走。”
习远谦被吵得不行,早就想走了,平时他们都在包厢里的,今晚要不是蒋蓉执意要在外面,他才不受这个罪,现在两个耳朵都快聋了。
为了灌醉韩政,祁悦喝得不多,却也不少,骆羽过来后也灌了他几杯,就略显多了。
微醺变成醉意,晕晕的感觉变成了头重脚轻。
祁悦顾不得旁边是谁,软软的靠在那人肩膀上,笑着说话。
而旁边的,正巧是韩政。
韩政看了祁悦一眼,笑说:“醉了?”
“有点儿。”
“活该。”
祁悦笑了笑,没说话,他们之间散发出少许旖旎。
习远谦过来时看到的正是这一幕,一股想要把祁悦扯开的冲动忽然而生。他不想看到祁悦与任何除自己以外的人有亲昵行为,那种占有欲来得莫名其妙,又强烈的莫名其妙。
“你们来啦?”骆羽跳起,拉着应徽走过来,“来来,我来给你们介绍,这位是我朋友,他们叫……”
“你男朋友?”习远谦上前几步,根本不在意是否打断了骆羽的介绍,一双利眼死盯祁悦。
“习远谦你别捣乱,我还没介绍完呢。”
没有人知道祁悦喜欢男人,祁悦也不可能让身边的人知道,尤其是韩政,这人上辈子就不是同性恋,这辈子也不可能赞同自己喜欢男人,万一被冯倩茹知道,还不清楚会闹出什么事来。
习远谦的话无非当同于给他来了当头一棒,他站起来执意否决,“对不起这位先生,我并不认识你,也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祁悦身体紧绷,手垂在身侧,紧张的抓着裤子,面上强作镇定。
习远谦一下就明了,另外三个都是直人,他盯着隐藏在黑暗中的手发出笑声,转身对骆羽应徽和蒋蓉说:“我们走。”听声音,还很轻快。
他们离开后,韩政发现祁悦抓住裤子的手松开,人也放松许多。
祁悦和那名叫习远谦的男人是认识的,韩政心里十分肯定。
若是别人,他一定不会在意,可对方是祁悦,他便忍不住问道:“你在哪里认识的这人?流里流气的。”
“说了我不认识。”祁悦像只炸毛的刺猬,竖起所有的硬刺,就连声音也高了两个分贝。
流里流气……这就是韩政对于他们这类人的评价么?上一世临死前韩政那厌恶的表情突然出现在祁悦眼前。他差点儿忘了,韩政不仅是不能接受他,更是厌恶啊。
重生之后告诉过自己上千遍上万遍的不能对韩政有非分之想,嘴上叫着哥哥,心里也尝试去把他当哥哥看。
祁悦以为自己能做到彻底不在乎,可当“流里流气”四个字从韩政嘴里说出来后,心痛、恼火、最后失望,他明白,他没有放得彻底,但同时,他也知道,他们之间没有可能。
韩政于他来说就是特殊的存在,这个特殊说不上爱与不爱,只是被祁悦贴上不能碰的标签罢了。
一晚上的好心情突然变得糟糕透顶,祁悦请陈楠让开,一个人去洗手间洗了把脸。
冰凉的水刺激着感官,祁悦甩掉脸上和头发上沾着的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突然觉得很陌生。
他喜欢男人这一点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那么再世为人为得又是什么?万一他又喜欢上一个直男怎么办?
是痛苦,还是再次自杀?
不……他不会再轻易对待生命了,至少这一世他没有占有欲。
无欲无求,又怎会喜欢上人?
推开洗手间的门,祁悦又是那个祁悦,冯倩茹当初给他取名“悦”,就是希望他能快快乐乐的走完一生,他浪费了一生,不会再浪费第二生。
12、
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在十八岁生日结束后没几天就寄到了,这份迟到的礼物给祁悦和冯倩茹带来莫大的欢喜。
祁悦如愿考上当地的一所一流院校,他人聪明,什么东西一学就会,并非源自于上辈子的记忆,毕竟特殊学校学到的东西,不比正规院校。
冯倩茹高兴的送了一份大礼奖励祁悦,祁悦打开信封,里面放着飞往西藏的机票,他一直向往着西藏,那个让仓央嘉措写出情歌的美丽西藏。
一见如故,再见陌路。
他的文字总能一针见血直慑人心。
顺着仓央嘉措走过的路走了一遭,在他住过的地方住了许久,感受着藏民朴素的民风,心里平静很多,人也轻松起来,祁悦明白,这是心灵的释放与重生。
西藏之旅持续了一个星期,回来后祁悦黑了、瘦了,但壮实不少,就连个头也拔高几厘米。
祁悦带着从西藏买回来的礼物,下楼送给韩政妈妈,韩政正巧在家,他扑棱着祁悦的头发说:“一个星期不见,头发都遮住耳朵了。”
再见陌路四个字突然蹦出来,祁悦摇散脑袋里的胡思乱想,他与韩政没到那一步。
“嘿嘿,你给我剪剪呗。”
“好啊,让我想想剪什么发型好看。”
“板寸吧。”祁悦抓抓头,一直以来他都是随便韩政来剪的,从来没有自己的决定过,虽然他对发型没什么要求,可是想到每次剪出来的发型都是韩政喜欢的,就觉得不太好,毕竟,他们的关系仅限于朋友,为了讨好对方,而做出让对方喜欢的举动和修剪对方喜欢的发型,对他们来说不合适。
“怎么想起来剪板寸的。”韩政站在祁悦身后边动手边问,他其实喜欢看祁悦头发偏长的样子,长长的刘海遮住少许视线,才能遮盖住那里偶尔流露出来的悲伤。
“本来想剪光头的,但是太耀眼了,还是低调点儿好。”
“去了趟西藏就想出家了?”
祁悦说了声“没啊”就不再说话,等到剪完头发,看到镜中的自己,有些不习惯的傻笑,摸了摸头顶,还有些刺手,跟头上顶着小刺猬似的。
“不错。”祁悦评价道,现在的他看上去成熟了不少,才一个星期的光景,就能让一个人蜕变,真快。
假期过去快一个月了,但是距离开学还有近两个月时间,与其在家坐吃等开学,不如出去兼职打零工,还能攒点儿钱教学费。
表面上他十八岁,实际却是三十八岁,比冯倩茹小不了几岁,上一世让妈妈操尽了心,这一世仍被妈妈养着,这让一个成年男人感动万分羞耻,以及愧疚。
跟冯倩茹提起这事时,她并不反对,相反,双手赞成,男人总要养家,多一份历练很好。
高中的同学也有暑期兼职的,高中聚会时,听说祁悦有这方面意向,忙道:“哎?我们那里最近正好在招人,你可以去试试。”
祁悦跟着高中同学去面试,没想到就是上次喝过酒的酒吧‘迷夜’。
工作是服务生,每天晚上八点到十二点的班,主要内容就是端盘子送酒,很简单,薪水也不错。
因为没有上大学,只有高中文凭的他只好从事这些体力活,我们姑且说它是体力活。
穿着白色衬衫,黑色西装马甲,拖起托盘游走于各个包厢之间。不用动脑,体力消耗的也不多,除了工作时间比较讨厌外,他还是很满意这份兼职的。
但这一想法,止于今晚。
晚上九点多钟,酒吧招来祁悦,让他把调好的酒送去指定包厢。
祁悦一如往常在敲门之后,推开包厢门,面带微笑地说:“先生,你们的酒……”
眼前的场景把祁悦镇住了,他僵在门口,不知是进是退。
包厢里只有两名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