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之岚 下——孜蕾

又给他出了个难题。

就算在宇文健的面前嘴硬说要杀他，但是高羽心里明白的很，如果可以避免正面冲突，他还是希望健能活着。

高羽愣在那里，脑袋里飞快地想着，怎么回答堂主的问题。

“嗯——”堂主的表情却沉了下来，“我闻到了说谎的味道。”

“我还什么都没说……”

“对你可不能掉以轻心。”堂主的手放开了他，朝刚才端酒的柜子走过去。高羽听到了抽屉被拉开，又合上的声音。堂

主取了什么出来。

[用刑么……]

高羽觉得背上快要冒出冷汗来。但是不管怎么样他都要忍下来。因为和燕飞约好了，在自己心里。

“将军……还要亲自做这种事么……”

冷静一点，自己可以的。在还不至于太痛苦的时候想出个办法来忽悠他。

“当然。”堂主回身，朝他走过来，手里却拿着个贝壳样的精工雕的小盒子。走到高羽的面前，“喀”一声，盒子被轻

轻打开了。

第65章：锁缚（上）

高羽目不转睛地看着堂主，心里跳得慌。

堂主将盒子送到嘴边，用舌尖挑了一些盒子里的膏药，伸手揪起高羽的衣服拉到自己面前，就将膏药送到他嘴里。

“唔！”高羽毫无防备地被吻住，吓了一跳。膏药的苦味在嘴里蔓延开来。情知不能吞下去，嘴被堵着，又不能吐出来

。膏药一遇到他的体温便化了开来，顺着喉咙流进了身体里。苦味缠在他的喉咙口，惹得他咳起嗽来。

“什么……”

就好像是浓酒下肚的感觉，药才咽下去，就让身体发热起来。一天，或者几天，高羽都没有吃过东西，一阵咳嗽就让他

头晕目眩了。

[毒……？]

他试着让自己清醒些，

[毒不会用嘴来喂的……]

“让你说实话的药。”堂主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退了几步，坐到了椅子里。

[究竟是什么……]

心跳变得很快，高羽的脸上也泛起热来。

[洑州的医术再高明，也没法控制人的心智吧……]

堂主对他做了“过来”的姿势。高羽在原地踌躇了一下，便朝他走过去。才一走近，堂主伸出手来，一把将他揽到腿上

。高羽的动作立时变得僵硬起来。

[哪里不对劲……]

一碰到堂主，心跳好像从里面敲打着整个胸腔。意识到的时候，身体不知何时变得越来越热，像是有妖精潜入了他的身

体里，带着燥热的感觉爬遍了他的全身。呼出的气好像要灼烧到喉咙。

[不行！]

高羽这就想站起身来，身体却使不上力。堂主在他的腿间摸了摸，“这就有反应了？不会是第一次用药吧。”

“不要碰……”

很害怕。

“你和燕飞还真是单纯。”

“放了我……”

交缠着他身体的奇怪的感觉，是翻滚的欲望。好像听到浑身的每一滴血，每一寸皮肤都骚动起来，诉说着渴求。

[燕飞……]

堂主的手绕到身后解高羽的腰带。

[完全抵抗不了了，果然是第一次用药么。]

他审视着高羽的脸。

[快感和愤恨交缠在一起，真是不错的表情。]

高羽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理智在一点一点被腐蚀。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有堂主冰冷的手在皮肤上游走时，断断续续的

呻吟声。

最后的一丝防线快要崩溃了。控制了心智的不是药，是自己的欲望。这样瘫软着身体坐在别人的腿上，这样难看的自己

……

这种难以按捺的瘙痒……这个身体若是能丢掉就好了！

高羽费力地朝着茶几上伸出手，指尖在茶几上够那个酒壶。

堂主斜睨着他伸过去的手，不安分地刺激着高羽敏感的地方，好不容易快抓到的酒壶，手一软，便又松开了。

[还差一点……]

堂主将手伸进了高羽的裤子里，高羽忽然抓住了酒壶，使尽了浑身的力气，在茶几上磕破了。陶瓷迸裂的声音，从桌上

喷洒出来的酒味，堂主毫不理会。

“不甘心也不用砸东西啊。”他注意到高羽的手上留着一片碎片。

想用一片酒壶的碎片来对付他，也太幼稚了。

在堂主的捉弄下，高羽几乎捏不住那块碎片。

[还差一点……]

高羽一咬嘴唇，收回手就往自己腿上猛扎过去。

“啊……”

高羽不禁轻声叫了一声，堂主的手停了下来。鲜血从高羽的裤子上印出来，在那块碎片的周围，染出了一圈红色。

刺痛入骨的感觉，将欲望的妖精顿时从身体里驱赶了出去。高羽撑着椅子的把手，从堂主身上站起来。脚刚落地，摇摇

晃晃地朝后面倒了下去。

看着这个举动，愣住了的堂主都忘了去接住他。

被带到堂主的房里之前，高羽在洑州的地下室里呆了两天。他被留在洑州城的那个晚上，李副将单手抱着不住地抽噎着

的小杰，和部下连夜赶往了安阳。

直到城门关起来都没有看到高羽出来。李副将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将犟着不肯走的小杰一把夹在腋下赶起路来。

“放我下来！”小杰一路蹬着腿，拳头捶在李副将的身上。

“小鬼别吵！”李副将呵斥他，“想把追兵引来么！”

“可是……”被呵斥了的小杰，说不出话来，揪着李副将的衣服便哭起来。使劲不哭出声来，却还止不住地抽噎着。

半夜里，李副将一行到了安阳的城门口。按照先前说好的，对上了暗号，便放了行。厉将军在营帐里准备迎接他们。燕

飞一听到李副将一行到了，很早就站在厉将军的帐外等候。一见到隐约的人影，便迎上去。

带回来的人里面，却没有看到高羽的影子。

“你是李副将？”燕飞拦住了那个带头的男人，瞥了一眼他腋下夹着的孩子。

“是。阁下是……”

“高羽呢？”燕飞没顾上寒暄，便打断了他的话。

李副将将手里的孩子放了下来。一听到高羽的名字，小杰顿时又哭起来。

“怎么回事？”燕飞沉下了声音。

李副将一瞬间的停顿，让燕飞的心跳都快停了下来。

脑子里飞过了各种各样的想法。不要是最糟糕的那种，千万不要。

“他为了帮我们引开追兵，又被关进洑州城里了。”

后半句话一出来，小杰便哭得更厉害了。

不安的预感成了真的。燕飞只觉得脑袋嗡嗡响，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几乎撞到了迎面走来的厉将军。

“站在门口做什么？”厉将军才呵斥燕飞，转眼看到李副将，便行军礼，“阁下便是高谋士推荐的李玉将军？”

还不等李副将回答，燕飞插话，“厉将军，高羽被困在洑州城里了。将军快点派人去救他！”

“怎么回事？”厉将军皱起了眉头。一旁的李副将将过程简短地说了一遍。

听了解释的厉将军将脸转向了燕飞，“燕飞，你上次的做法我可没法认同！”

“请厉将军派兵！”燕飞毫不犹豫地低头恳求道。

“那也要先制定计划，心急不得。”厉将军转身往营帐赶，“何况现在高谋士的生死也没法判断。”

“厉将军！”

“先要想办法混进洑州城。单救一个人，我们军里也没有这个多余的兵力。”

“派我去！”燕飞跑上前挡住了厉将军的去路。

“你有什么能耐能混进去？”厉将军看到他死缠烂打的态度，有些不满了。

“我曾经是，”燕飞直直地看着厉将军的眼睛，“洑州帮会的侩子手。”

燕飞的声音不大，但是这句话一出来，帐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什么？”厉将军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两年前洑州帮会派我到柳下军。然后我背叛了帮会，加入了柳下。”

燕飞口中清清楚楚地说着爆炸性的发言。两年以来，除了高羽和宇文健以外没有人知道的秘密。在这里公开了，也许他

的立场会很不利。但是如果能作为厉将军发兵去救高羽的筹码，就什么都无所谓。

“帮会的人在战时会参与特殊的任务，是帮会堂主私下分配的，不受城楼上的人的控制。这里还有人穿着洑州的兵服，

借给我的步兵，让我去救高羽。”

燕飞的发言让在场的人面面相觑。

为什么燕飞带领的步兵会这么强，似乎找到了合理的解释。但是，现在还能继续相信这个人么。厉将军一脸严肃地看着

燕飞的脸。

第66章：锁缚（下）

“嘶——”

高羽的意识渐渐恢复了过来，疼痛让他不禁齿缝里抽了口凉气。

[头好痛……]

他皱着眉头，微微睁开了眼睛，伸手摸了摸脑袋。

“朝后面跌下去，头撞到了，当然会痛。”

[谁的声音……]

高羽眯缝起眼睛，努力地想看清楚周围。

[好亮……]

他将手捂在眼睛上，从指缝里看出去。

“啊！”他忽然意识到了，猛地坐起身。腿上的疼痛让他顿住了动作。自己的身上盖着被子，睡在堂主的房间里。隐隐

地看到碎在地上的酒壶，高羽霎时想起了刚才发生的事来。

很久没有进食，身体本来就在发虚，药的作用反应又很强烈。腿上一受了伤，身体就受不了刺激，晕了过去。

“你还真是有精神。”

高羽抬起头来，惊恐地看着堂主。

“哼，”堂主看到他的样子，不知是轻蔑还是怎么，轻笑了一声，“放心吧，我什么也没做。”

高羽松了口气。

“不过，”站在床边的堂主忽然凑上来，“你现在要的话我也不介意。药性还没全退吧？”

高羽往后缩了一下，戒备地看着堂主。

[……嗯？]

他忽然感觉到了什么，往腿上自己扎过的地方摸了摸。

[包扎好了……]

高羽的目光落在了堂主身上。堂主不再看他，着人吹灭了房里的蜡烛，自顾自走到了床的另一边，掀起被子，睡了进来

。

“诶？”高羽不禁挪得远些，莫名地看着他。

[不是要我和他睡一条被子吧！]

他看着堂主不再理睬他，想偷偷下床，一个脚才跨出了被子，却停下了动作。

“衣服送去洗了。”堂主已经闭起了眼睛，语调没有起伏。

高羽重重咽了口口水。

房里的蜡烛全数灭了，暗了下来，只有蓝调的月光透进来。

[在一个房间已经够呛了，还要赤裸躺在一起……怎么受得了！]

在和燕飞相恋之前，他对于男人之间赤裸地在一起并没有异样的感觉。但是燕飞对于这样的事特别执着，在柳下军的时

候，甚至不允许他在有人的时候去兵舍的澡堂。时间久了，高羽自己心里也终于起了变化。

高羽坐在床沿，踌躇着四下望了望。下定了决心似的，他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拖着受伤的右腿走到了床的另一边，将堂

主穿的宽松的袍子套在了身上。

堂主没有反应。

高羽看到他没有阻止，便蹑手蹑脚地走到了房里离床最远的角落里，蹲下身子，抱成一团。

一爬出被子就冷得打颤。但是就算穿着单衣缩在房间的角落，也比和自己的敌人睡在一起要强。

屋外起了风。

冻得睡不着。高羽睁着眼睛，目光落在了房间的浓黑里。

腿上的伤，用的膏药味道很熟悉。是燕飞习惯用的膏药。燕飞第一次抱他的时候，身上还有伤，膏药的味道弥漫在身边

，包围了自己的身体。

有点不爽。

一想到敌人也在用着这样的膏药就觉得不爽。好像强行介入了他和燕飞的回忆里似的。

真是不讲道理的想法，没有来由的生气。

因为燕飞的膏药，也分明是从洑州带来的。

高羽的目光移到了那张床上。床上的人睡得很安静，没有一点动静。

果然是个让人搞不懂的男人，那个堂主。

一会儿要对自己出手，一会儿又帮自己包扎了。他到底还想不想收自己做手下。如果想的话，高羽一定毫不犹豫地答应

下来。

因为现在他总算明白了，仅仅要守着自己的幸福，已经要付出十足的努力了。什么他都不要。他只想看到燕飞。只想和

燕飞在一起。

不会出卖的，只有自己不想失去的。这个是高羽的真心话。

但是已经那样彻底地回绝过一次了，堂主还会不会不计前嫌地提出来呢……

高羽想着，心里又抽紧了一下。虽然是以自残的结局收场了，堂主的质问还没有结束。再问起来自己是怎么逃脱了被斩

的命运，该怎么回答，他又烦恼起来。

那个单方面地把自己都看穿了，自己却一点都看不懂的眼神，想起来，就让人打一个寒噤。普通的谎言肯定瞒不过那个

人。

当初，送上无字的劝降书的时候，自己抱着必死的信念，和堂主对峙，所以根本就没有发现他是一个这么可怕的人。

有用的人就留着，可能成为障碍的，就毫不犹豫扫除。只有堂主的这一点，高羽可以确定。自己已经为他带来了好几次

麻烦，他还留着自己，是因为自己还有价值。或许只是因为，想问出来那天自己被带下厅堂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去问宇文健，也许是不想打草惊蛇。或者已经问过了，想从自己的口中知道另一方面的证词。不管怎么样，那个男人

都太难忽悠了。

不如……趁夜偷袭他。

高羽轻轻咬了咬嘴唇。

可以动脑筋解决的事，高羽绝不想用那么冒险的办法。但是，能和敌人呆在一个房间里过夜，或许以后都不会有这么难

得的机会。虽然是下策，既然自己没办法骗过他，这样解决也许还有一线希望。

但是失手的话会被杀掉。

他攥紧了拳头，颦着眉，思索着。堂主没有表态，自己便仍然前途未卜。兴许明天一生气，就将自己处斩了。那时便不

再有反抗的机会了。所以……

高羽打定了主意，便站起了身。他记得，桌子上还放着把小刀，堂主用那把小刀割开了他手上的绳索。

高羽将鞋子脱了去，光着脚，小心翼翼朝那个桌子挪过去，那柄小刀还放在桌子上。他伸过手去，手指轻放在小刀柄上

，确定不会发出声响，便稳稳地提起来，攥进手里。

高羽回过头，向着床那边望过去。

窗外，雪已经停了。未消融的雪被风吹落，发出了轻微的声响。高羽的浑身几乎冻僵，攥着小刀的手心却出了汗。他一

步一步靠近床边，聚精会神地盯着床上仰躺着的人。

[脖子……还是胸口？]

他用左手收拢了右手上宽袍的袖子，不让袖子的摩擦碍了手脚。

[脖子吧……]

心跳的声音。他甚至害怕自己心跳的声音会把堂主吵醒。

[燕飞……]

高羽想着这个名字，平静了一下呼吸，看准了堂主的喉咙便扎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