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醇的红茶味,带着一点甘甜,浓郁在舌尖滑开,就好像刚才的那个吻……
歌德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脸上露出一些窘迫来。
冯不明所以,还以为是不好喝,凑近过来,“怎么了?”
歌德尴尬的摇摇头,“味道很好。”
冯狐疑的看他一眼,伸手帮他把杯子接了,“烫的话,凉一会儿再喝吧。”
说着,将杯子放到了一边,走过去弯腰将歌德抱起来,放到床上。
“你!你干嘛!”
歌德吓了一跳,紧张的抓住自己的袖口。
冯也愣了一下,他没料到歌德的反应那么大,呆愣后,扯起一抹苦笑。
“我不干嘛,我只是帮你而已。”
说着,收回了手。
歌德脸上又烧红起来。
从之前连续听到几次冯轰炸似的表白,他就觉得心神有些不受控制。
原本就摆荡不清的感情,在对方的直言下暴露无遗,加上自己又决定了这次要勇敢面对,感情上突然就坦荡了许多,对冯的一言一行更加敏感了。
冯看着歌德脸色不定,暗自叹气,“歌德,我不会伤害你的……”
歌德犹疑的抬头,“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只是?”冯挑起眉。
“只是刚才你突然抱我,所以吓了一跳。”
歌德找好借口,自己先松了口气。
看着那副明显是“我在说谎”的表情,冯心里又不甘心,但是又泛起了无比的欣喜。
他和歌德在正常的对话诶。
已经多少年……多少年没有这么……
心里感慨万分,冯便决定了这一次一定要慢慢来,要先彻底攻占歌德的心房,然后再……
想到未来的美好幻境,冯的脸差点笑成一朵向阳花。
虽然这个表情在歌德看来,昏黄的灯光下……挺寒碜人的。
“那……晚安。”歌德试探性的道。
冯点头,“晚安。”
说着,又顿了顿,俯身过去吻了吻歌德的脸侧。
“晚安……”
忍不住又呢喃道,好像明日一早两人再见,便能从此丢弃昨日的模样。
歌德脸唰的又红了,耳根仿佛要烧起来,是冯低沉磁性的嗓音,带着沙哑的感觉。
不过冯只是道了晚安之后,就转身离去了,门被重新关上,房间里静谧下来。
窗外的雨不知道何时停了,玻璃窗上还斑驳着水的痕迹。
歌德左右张望了一下,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还不到11点。
仰面躺下,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来。
明天……明天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冯呢……
他还不习惯,还不习惯两人突然改变的身份……
身份?
歌德突然疑惑的皱眉,说起来,冯虽然表明了心意,但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情侣……了吗?
但是这种话好像又不太好问。
本来已经安静下来的心脏又鼓动起来,他突然很想去问问冯,他们……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还是改天再找机会说?
歌德纠结着,从来没发现自己原来是一个很容易钻牛角尖,很容易固执的一个人。
而且还固执在许多奇怪的地方。
结果……歌德这一夜一直失眠到1点。
快到1点30的时候,歌德终于受不了了,他从床上坐起来,看了看窗户外面。
整个列格宅邸都陷入了黑暗中,只有远处大门口的铁栅上还亮着几盏小灯。
不知道冯睡了没有……
他知道冯习惯夜晚工作,据说是晚上能够保持高度的注意力。
虽然这个说法一直被凯嘲讽,凯喜欢说他是因为晚上没人陪,孤枕难眠,所以自己给自己找事做。
那个时候三人的关系还很单纯直接,歌德听到这话时也只是微微笑起来。
看向冯的视线有些意味不明。
而那时候冯还不知道歌德的心意,闻言皱起眉,大大咧咧的道,“少爷我会缺人陪?”
说完,还看向歌德,一撇嘴,“不会你也这么想吧?”
“不……”歌德赶紧摆手,脸上带着笑容,“冯的魅力很大。”
这是实话,但凯和冯都微微吃了一惊。
凯别有深意的去看冯,可是冯装作没看到。
久远的回忆闯进脑海里,歌德决定赌一赌运气,反正这样下去也不过是睁眼到天亮了。
如果冯睡了,他就四处逛逛,权当散心。
他探过上半边的身子,伸手捞床边的轮椅,冯走的时候还细心的帮他放到了最容易抓到的位置。
将轮椅往自己面前拉了拉,歌德慢吞吞的挪动屁股,轮椅的设计是和普通的床持平的,这样才方便移动,歌德好不容易坐进轮椅里,额头上已经出了汗。
因为在家都有管家帮忙,他已经很久没有自己亲力亲为了。
坐好之后,他双手搂住自己的膝盖,将自己毫无感觉的双腿从床上挪下来。
没有意识的双腿简直像灌了铅一般,歌德刚将双腿挪下来,双手就是一松,脚后跟狠狠撞到了轮椅的脚台,虽然没有痛觉,但这一下的重力很大,轮椅突然就朝后仰去。
“啊!”
歌德低叫一声,眼前一花,后脑勺撞在椅背上,整个人就从椅子上翻了过去。
头晕目眩的同时,歌德对于自己狼狈摔倒的这一点,简直无法接受。
“歌德?!”
隔壁的房间几乎在歌德发出低叫的同时就有了反应。
冯的门迅速被打开,随后是自己的房门。
他还没来得及说一句“等等”,冯就打开了门冲了进来。
男人的目光先是慌张的看向大床,随后才注意到地板上的事情。
暗红色的地毯上,歌德摔趴在地,轮椅也翻了,轮子咕噜咕噜空转着。
“歌德?”短暂的怔愣后,冯连忙扑上前,将歌德抱了起来。
歌德低着头不说话,只觉得从来没有这么丢人现眼过。
冯却不知道歌德所想,将歌德放上床,又扶好轮椅,回身将敞开的门关上了。
“怎么回事?”冯坐到床沿边,拉过歌德手,“撞到哪里没有?你是要去做什么?为什么不叫人帮你?”
歌德张了张嘴,却是道,“你还没睡?”
冯摇头,“没有,我在看文件。”
果然……
歌德心里想,这个毛病一直没改掉么?
一直熬夜……对身体不太好吧……
一边想着,一边已经被冯搂了过去,对方的手指伸进头发里,轻轻按着。
“有没有撞到头?”
冯担心的问。
歌德后半响才反应过来,“碰到了一下,但是不重,没关系……啊!”
话音未落,不知道冯摸到了哪里,传来少许的刺痛。
“还说没关系。”冯皱起眉,“不过没起包,还好……一会儿应该就不疼了。”
歌德觉得冯说这话时,表情像是在哄着小宝宝,心里对自己刚才的狼狈终于释怀了一点。
“我……是想去找你。”
冯收回手,却没放开搂住歌德的姿势,“找我做什么?”
“……”这话果然还是不太好问的,歌德有些纠结,“我……我们……”
“我们?”冯伸出一根手指,抬起歌德始终要往下地的头,“我们怎么了?”
“我们……”歌德看着冯深邃的眉眼,突然就有些失神。
这个人如今离自己这么近……
曾经自己一直以为……不可能再待在他身边了……
“我们是什么关系?”他听到自己顺溜的说出口。
冯似乎愣了一下,随后才了然为何歌德到现在也没有睡。
“你觉得呢?”冯微微勾起薄唇,低头吻了吻歌德的面颊。
“……你的表白……意味的是什么呢?”
歌德犹疑却又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期望。
冯哭笑不得,算了,这是报应,即便歌德再怎么胡思乱想,胡乱误会,那也是自己的报应。
“我的表白,意味着我离不开你。”
冯淡淡的笑,“如果可以……你能和我交往吗?”
歌德一愣,随后又听到男人补充,“以后我们还可以去荷兰结婚。”
歌德又是一愣,他原本只想听到冯说出他们的关系,却没想到……
“结……婚?”
“不愿意?”冯侧过脸,磨蹭歌德的脸颊,“没关系,我等。”
歌德觉得自己的眼泪又要出来了。
“我……知道了。”歌德想推开冯,“今天晚了,睡了吧。”
冯抬起脸,近距离的看他,“你还没答应呢,和我交往吗?”
歌德沉默了一下,点点头。
冯顿时笑起来,亲昵的吻了吻男人的鼻尖。
“谢谢。”
也许短时间里,他们还有许多需要重新磨合的地方。
也许还有许多,需要解释的误会,重新拾起起信赖的绳索。
但是他满足了,如今歌德愿意留在他身边,他就已经满足了。
只要有歌德在,无论未来还会遇到多大的障碍和艰难,他都相信自己能跨过。
然后从此,不再分开。
番外五:白VS远海
(一)
彼时盛夏,香港,青龙帮。
散发着古老中国气息的大宅院里,黑瓦灰墙,偌大的院子里两颗高大的银杏于门口一边一颗,散开的枝叶遮挡了大半的阳光,投下巨大的黑色阴影。
树下,两个年纪相仿的孩子正各自抱着一只柚子吃的开心。
蹲在左边的那个,一身白色的T恤,短短的黑发贴着额头,神采奕奕的大眼微微眯起,连眼角都带着笑,小巧的鼻梁殷红的嘴唇上沾着柚汁,软软嫩嫩的小手抓着比自己掌心还大的柚子,一边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
“海。”小孩的声音清清脆脆的,十分好听,“师父不是说今天会有新人来么?”
“恩。”蹲在右边的那个,看起来十分温顺,刘海斜分到一边,露出秀气的额头,小小年纪就已经能看出几分冷漠感,细细的眉眼衬着柳眉,说不出的清秀动人。
他穿着一套格子衬衫,下半身是浅色的牛仔,啃完了手里最后一口柚子,掏出手帕擦了擦手,站起来。
“远方,一会儿来的人是白伯伯的儿子,白伯伯你知道吧?见着要记得喊人。”
小孩虽然看起来十岁左右,但说话却十分老成,颇有些人小鬼大的意思。
被唤作远方的小孩看起来要小上一些,大概七八岁,短手短脚的,精致的像个洋娃娃。
“知道了。”对方撇撇嘴,似有不愿。
青龙帮,香港三大黑势力之一,当家人远穆金,年轻的时候暴戾轻狂,作风毒辣雷厉风行,与此相对的还有以严家当头的白虎帮和以复姓上官的金凰帮。
这三大帮派在香港都各有独霸一方的威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套作风手腕,但又互不干预,保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点上。
上官家膝下无子,在三大帮派中一直显得有些神秘莫测,严家有一独子名唤作若霄,年纪大概十一、二岁,是个惹祸精的毛头小子,在香港黑帮里也算小有“名气”。
而青龙帮远家,则有些特殊了,远穆金有一独子叫做远方,小子从出生时起便被全家人换着法的宠着,小小年纪就已经目中无法,无法无天,脾气比之那个惹祸精严若霄来,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按道理说,远穆金以后的继承人之位肯定是要传给远方的,可也不知这老头怎么想的,竟在远方幼年时,又从孤儿院里抱来一个长了远方两岁的孩子。
取名远海。
远海被收为养子,并且被灌以长子之命,从小便跟着远穆金四处跑,俨然一个小跟班,但远海脑袋聪明,为人能干,学东西很快,没过两年,便能独自照顾弟弟,并像是受了全家人的传染一般,对谁都不给笑脸的小远海,惟独对着弟弟,疼宠之情溢于言表。
小远海拉着小远方,两兄弟美好的像副画一般。
也就在那时,两人被一起送进了谢鹰的院子,拜谢鹰为师,开始学习武艺。
谢鹰和远穆金是老搭档了,曾经青龙帮创立之初,两人携手共进创下了无数的神话传说。
谢鹰从不收弟子,不过既然是远穆金的孩子,他也当做自己的孩子般看待,对两人可谓是严厉有加,但也是疼惜超于别人。
小远海和小远方在谢鹰这里又待了一年后,远穆金突然告诉两人,谢鹰又收了一个弟子,而这个人,是青龙帮中的元老级成员,白黎的儿子——白景。
小远方见过白黎,那是个不苟言笑的男人,胡子都已经花白了,听说是老来得子,很是看重,原本一直送在国外上学的,不知为何突然招了回来。
小远方并不知道,将白景招回来,是远穆金打算从小培养一个会对远方忠心耿耿,不离不弃的保护者,在他们这个黑暗的世界里,忠心比任何东西都更重要。
远穆金抱回远海,也是同样的目的,如果再生一个孩子,不是不可以,但他无法保证未来两兄弟会不会为了家财争的头破血流,兄弟相残,最好的方法,便是带回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那个人自然就是远海。
远穆金在带回远海的时候,就曾经告诉过他——
“你的任务,就是做远方的替身,所有的灾祸都要帮他挡住,这是我让你生存下来的唯一条件。”
小远海比一般的孩子都更早懂事,在孤儿院也受尽了人间冷暖,在他的眼里,亲情原本就没有任何意义,眼前这个男人要收养自己,给自己好吃的好喝的,自己又有什么理由拒绝?
更何况,这个人看上去还很有钱。
小远海当时并不知道,远穆金所谓的替身和保护,是真正拿着性命去保护的,当他第一次见到远穆金口中的远方时,对方小小的身子裹在厚厚的棉袄中,白嫩的圆脸上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望着自己。
“他叫远海。”远海听到远穆金这样介绍自己,“以后他就是你的哥哥。”
……
回忆中断,远海在银杏树下抬起头来,因为听到院前传来细细碎碎的说话声。
人来了。
会想起几年前的事,大概是因为远穆金告诉自己,今天要来的人,就和自己当年一样,是被选来保护远方的。
所以勾起了初见远方的记忆。
远方因为从小被宠坏了的长大,脾气出人意料的古怪和任性,第一次见着远海,也并没有任何生疏感,几乎是当场就八爪鱼似的黏了上来,大叫着“哥哥”“哥哥”。
也不知道是因为那纯粹开心的笑脸,还是那一声声甜腻腻的称呼。
小远海当时突然就意识到,啊……就是这个人,未来自己一定要好好守护的弟弟。
唯一的弟弟。
从拱形的院门里走进来两个人,前面那个穿着灰色的中式长袍,双鬓隐隐有些灰白,脸上的表情淡淡的,眼眸却犀利如鹰般。
那是远海和远方的师父,谢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