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想杀人。”我低声说,“只怕院长您知道得太多,把今天的事情泄露出去……”
院长是个精明人,立刻省得我的意思,连滚带爬到我面前,抱着我的腿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四少,你饶了我吧!”
“嗯?”我眯了眯眼。
院长愣了一下:“今天谁都没来过这里。方小姐这些天都是吃了睡睡了吃,什么人也没见过,什么话都没说过!”
“屋子里的摄像头……”我说。
“我一会儿立刻就去把今天的录像删掉!”
“进门的登记……”
“登记?什么登记?今天来的车子是送菜的小贩开来的,跟往常一样啊!”院长从善如流。
“很好。”我用眼角看他,盛合董事会主席的气势摆得很足,吓得他冷汗淋漓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我站起来拍拍身上并没有的灰尘,提溜着他的衣袖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今天谁都没来过,病院什么事都没发生,方逸男一切正常,我说得对吗?”
“对的,对的!今天哪儿发生什么事了,不都是每天都一样单调无聊吗?哈哈哈……”他在那儿干笑。我又补上一句:“如果今天的事情泄露出半点风声,我有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哈……哈哈……这个当然……这个当然……”院长又擦了擦汗,哆哆嗦嗦地把我们从一条隐秘的通道送了出去,出门便是我们之前开来的那辆车,我们坐上车,他还在那儿点头哈腰。等车子发动了他小跑着到门口的密码器上输了一串密码,门开了。我打了个呵欠,对许岩说:“开车吧。”
许岩照办。我们从侧门缓缓驶了出去,沿着空旷的马路慢慢开下山。兴许是刚才做戏太耗费心力,在路上我便有些昏昏欲睡。车子开下山之后许岩偏头看了我一眼,把车开到旁边停下,又把车内的空调调高了几度,从后面拿了毯子过来,问我:“要不要把座位放下来你睡一会儿?”
“不用。”我的确感到有些发冷,把毯子裹在身上轻声说,“我就眯一阵。”
“刚才你装得挺像。”他说。
“嗯?”我懒洋洋地抬眼看他。他很少这样表达自己的想法,突然来这么一句,让我都觉得惊讶。
他的脸似乎红了红,抿了抿嘴唇说:“刚才,完全不像你。你不是那样的。”
他这话说得有些前言不搭后语,我挑眉看他,笑着问:“你觉得我是哪样儿的?”
他皱眉想了想,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慢慢道:“深情、善良……还有……痴……”
我不自然地弯了弯嘴角,笑他道:“我哪里善良了,明明是个无恶不作劣迹斑斑的纨绔子弟,亏你还说得出这种话。还有,那个'痴'是什么意思?你拐着弯儿骂我呢?”
“我知道。”他说着,突然伸手放到我心脏的位子,手掌的温度很暖,让我感觉就像穿过了皮肤直接抚到那颗怦怦直跳的器官上一般。他说:“我知道你这里很疼。很多时候,都是为了别人。”
我闭上眼睛几乎忘了呼吸,有一种酸涩的感觉涌上来,几乎让我失了态。好半晌我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装作坐得很不舒服样子把头偏到另一边,说了声:“我困了,要睡觉了。”
背对着他我吸了吸鼻子,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许岩啊许岩,你总是这样轻易地就左右我的悲喜,你总是安安静静呆在我身边看我哭看我笑。也只有你会说出这样的话,心疼我,照顾我。我他妈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能得你如此厚爱!
许岩的手突然放到了我头顶,轻轻揉了揉,像是抚摸小动物一样动作舒缓温柔,他的声音近似呢喃:“我是觉得我配不上。所以,不敢吻你。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保镖,其他人,都比我厉害。”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情绪完全失控,腾的一下坐起来冲他骂道:“你这个笨蛋!傻瓜!白痴!”
他被我的突然发威吓了一跳,但也只是瞪大了眼,等看到我满脸的泪痕,立刻就安静了下来,静静看我破口大骂,目光深邃而充满宠溺,让我心口发闷,感到窝心的疼痛。许岩,你这样,我真的很受不了的,我招架不住。我怕我会爱你爱到发狂,爱到无法自拔。曾经有一首歌这样唱过:恨不得一夜之间白头,永不分离。我以前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唱,可是我现在终于明白,那是因为太爱了,所以害怕会有磨难,害怕彼此分离,所以恨不得一下子白了头,变得垂垂老矣,那时候年老体衰,却还有深爱之人陪伴左右,即使老了死了又如何?
车子里暖暖的,许岩就坐在我身边,车里放着舒缓的音乐,感觉十分惬意。车子停在山脚,不远处就是山间泉水流下来形成的小小水潭,偶尔有人驻足观看,悠然自得的交谈声恍惚可闻。另外一边则是大片的农田,田间绿油油一片,不时有鸟儿飞过,还有动物鸣叫的声音,实在安稳得如同幻境。
我到底还是体力太差,虽然激动了一阵子,但还是慢慢睡着了。许岩把我的座位摇下来,然后用毯子把我裹得严严实实。这一觉睡得很实,车上虽然不比家里,身上盖的毯子也不比自己床上的被子,但是我却睡得很香,一觉醒来,天边的彩霞都要落尽了。
“怎么不叫我?”我揉了揉眼睛懒懒地问他。他慢吞吞地说:“你睡得沉,没打扰你。这段时间一直没怎么休息好,我想你多睡一会儿。”
我撇了撇嘴,嗔道:“快回去吧,天都要黑了。”
“好。”他简单答道,发动了车子。我把头抵在玻璃上,看着慢慢退后的农田,回忆起刚刚回国那段时间,一切对我来说都是千难万险,满是委屈和不甘,还有绝望,真巴不得突然猝死,让那些相关的不相关的人都对我心怀愧疚。可是现在想起来真觉得自己挺傻,也觉得老天真是待我不薄。之前所有一切考验让我正视了自己的内心,让我明白身边这个人对我有多重要。
车子很快到了,许岩从驾驶座上下来,到这边给我开了车门。我依旧懒懒的,把脱了鞋子的脚伸到他面前,他立刻就明白了,把毯子连同我一起抱了朝里面走。我的眼角落到客厅的窗户,那里灯亮着,想必左玉禾和向瑾瑜都在。我之前还想向他们表明自己的立场,但还是心软,有些话会很伤人,我还是没勇气说出来,所以我想缩在许岩怀里,做个缩头乌龟,就用行动来表明吧。临阵脱逃,我就是个懦弱的逃兵。
许岩抱着我穿过客厅的时候我能感到两道杀人的目光,赶紧佯装熟睡,头靠在许岩怀里一动也不敢动。左玉禾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冷,他低声道:“逸辰怎么了?”
“太累,睡着了。”许岩不咸不淡地说。
“你们下午去哪儿了?”向瑾瑜插话道。
许岩没说话,抱着我径直进了我的卧室把我放到床上。我装睡装得辛苦,闭着眼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们。我知道我是个胆小鬼,真的。对许岩的感情明确下来之后我突然觉得自己软弱得如同一个女人,优柔寡断、毫无主见。我讨厌这样的我自己。之前明明下定决心要说个清楚,可是到了关键的环节,我却贪恋他们三个对我的好,贪恋左玉禾对我至始至终的温柔,贪恋向瑾瑜对我的维护,我真是贪得无厌。
“嘘,”许岩道,“别在这里吵。他需要休息。”
“你……”那两人异口同声,却同时停止继续问话,三个人陆陆续续走出了房门。我叹了口气睁开眼看着自己的手,掌心的感情线一塌糊涂。我又想起不久以后将会进行的手术,突然悲从中来:眼前这一切,会不会是老天对我最后的恩赐?他是不是打算让我得到短暂的幸福,然后,再一并收走?
我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懦弱到如此地步?!
第四十一章
去见方逸男的事情我怕方逸民会知道,夜长梦多,还不如先发制人。我去见了方沈玉珍女士,把事情的详细经过都告诉了她。她毕竟老道,并没有过分激动,但是脸色却显得憔悴不堪,抬手去端杯子,手抖个不停,根本端不起来。过了一会儿她吩咐佣人拿了几颗药片,囫囵吞了,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好一会儿,才慢慢道:“这个事情,我也怀疑过,不过真的没料到……”
我没说话,半晌她又道:“但是,现在逸男精神不正常,你和她的谈话又不能当做证据,你打算怎么处理。”
“您的意思是,这件事交给我处理吗?”我问她道。
“家里的男丁,现在就只有你和逸舟,再说你又是公司董事会主席,理应由你做主。”她疲惫道,“不过逸辰,求你看在我的这张老脸份上,不要伤他性命。老三如今还在昏迷,方家男丁单薄,好歹他也是你大哥,看在……”她说到后面说不下去了,苦笑道:“看在老爷子面上……哎……逸民这孩子,当初老爷子的死,他可能都脱不了干系……”
“我没有这个证据证明他和父亲、三哥遇险的事情有关,不过后面买凶刺杀我和三哥的是他。”我说。
“哎……他要杀老三,肯定心里有鬼,老爷子的事情他脱不了干系。”方沈玉珍女士长叹一口气,悲伤地说,“你想办法找到证据,然后按照帮规来吧,留不留他性命,都由帮规说了算。弑父、谋杀亲弟,都是十恶不赦。你做主吧,你做主吧……”
她连说好几个“你做主吧”,脸色晦暗表情痛苦,我怕她会犯高血压,连忙安慰她放宽心,说了几句,便叮嘱她好好休息,然后离开了。
出门后我给武小姐打电话,要了很多她在夜总会的心腹过来,布置好了各项工作,命令各方加强戒备监视,就等请君入瓮那一刻。
之前我下令削减帮会经费,很是让方逸民捉襟见肘。从方沈玉珍女士那里出来,我立刻对外宣称,三哥方逸年已经清醒,立刻转入了守备更加严密的医院进行进一步治疗。到了下午,我又动用了武小姐那边的人,把方逸男从之前那家精神病院接出来,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进行疗养。这一切动作都非常迅速,让方家上上下下都瞠目结舌。
这时候方逸民还在临近的城市开会,不等他回来,我便再次削减帮会预算,对财务批准方面做了改动,帮会所有经费开支,全部都要有我亲笔签名才能请款、报销。方逸民马不停蹄从外地赶回来,想找我理论,但是到处找不到我。据说那天他赶到公司的时候扑了个空,一脚把董事会主席办公室的实木门都给踢歪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正在医院接受检查。为我进行头部手术的专家两天后就到,这两天我要在医院做术前准备。方沈玉珍女士亲自下达命令,任何人都不能打扰,以便我安心手术。
手术部位是在头部,所以我被剃了个光头,然后又被安排做这样那样的检查。大夫说像我这样的病患其实就应该一直住院比较好,因为我身体情况一直都并不太好,各方面指标只能说是勉强合格。只是我如今是盛合董事会主席,又要在方家挑大梁,哪里有那么清闲?能安排时间手术已经很不容易了。
术前许岩、左玉禾和向瑾瑜还有武小姐、逸思一直都陪着我,除了许岩可以片刻不离地陪伴我,其他几人要么要上班,要么要上学,不能时刻陪伴,但是每次下班下课都会来,陪我吃晚饭,然后聊天。我知道左玉禾和向瑾瑜忙得要死,每天简直像陀螺一样旋转不停,就连他们的助理、秘书都不能幸免,每次见到都会看到他们几个眼底的青痕,都是睡眠不足造成的。对此我感到内疚,但是依旧贪恋不已。贪恋那种被众人宠爱的感觉。
他们都对我很好,想方设法让我开心。向瑾瑜更是别出心裁,请来了心理医生以舒缓我的紧张情绪。为此我把他给取笑了一顿,说我天不怕地不怕的方家四少,这点手术怎么可能放在眼里?
其实并不是不害怕,毕竟向瑾瑜跟我说过,虽然执刀医生享誉世界,但手术风险还是存在,有百分之三十左右的可能性,会造成神经损伤。颅脑手术不比其他,毕竟大脑神经分布多如牛毛,风险不可避免。
神经损伤的结果,不外乎运动神经损伤或者视神经损伤,最严重的情况就是瘫痪或者失眠。或许没有这么严重,但是成为跛子或者超级近视眼这样子我都不太能接受,心里空空的,像是被大火燎原的荒野,没有一个落脚点,让人心慌得厉害。
因为之前和许岩的亲密,让左玉禾和向瑾瑜很是不爽。我对他们很愧疚,但还是贪心。我在心里不停自我麻醉,我对自己说,再霸占一点时间,再多一点点,等到手术做完,再跟他们说清楚。我是病人,我可能会成瘸子或者瞎子,我的要求并不过分……
在这样的自我安慰中,我对许岩也变得越发依赖,因为害怕手术会有意外,所以更加骄纵,有时候提出很多无理要求,或者莫名其妙发火,许岩都毫无怨言。
有一次,我甚至在病房里要求许岩和我做那事。我要他,上我。
许岩几乎擦枪走火,两个人吻得天昏地暗,我的衣裳被扒拉下来,扯到了腰上,露出胸前苍白的肌肤和嶙峋的肋骨。许岩一遍一遍亲吻我突出的肋骨,手掌缠绵在我的肌肤。我动情地呻吟,昂起头,双腿勾到他腰间,示意他继续深入。我其实是在害怕,我害怕如果手术完之后我瞎了或者瘸了,再也无法给他一个完整的恋人。
我害怕他会嫌弃我。
许岩搂住我不停地亲吻。他吻我胸前的小果,笨拙地舔着,让那两个小东西挺立起来,然后轻轻地咬。我燥热难耐,捧起他的脸又啃又咬,简直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般。我伸手胡乱地扒开他的衣服,在他身上乱摸,拉开他的裤子隔着内裤抚摸他胯间的硬物。许岩呼吸混乱,在我脖子上重重咬了几口,但是很快他拉开了我的手,把我放到床上,哑声道:“好了,不要闹。睡吧,你需要休息。”
我还在云端,撒娇说:“给我,许岩,我要。快给我!”伸手又去摸他,他把我两手摁到头顶,又吻我几下,低声说:“别这样,手术重要。以后再说。”
“许岩,”我的性致被他当头一盆冷水泼下,立刻警醒地问他,“你是不是嫌我太瘦,硌手?”
“不是。”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眼神里有些委屈,“我是怕,伤了你……”
我盯着他看,生怕他骗我。可是看了他很久,也没有看出半点端倪。可是心里还是慌得落不到底,害怕、恐惧、担忧,那些情绪堆满了脑子,让我觉得我或许明天就会死。我拉着他的胳膊,低低央求道:“你今晚陪我睡好不好?”如此低声下气,就像个弱女子一般。
“好。”他二话没说脱下鞋子上床来,从背后搂住我,手伸过我的脖子把我紧紧抱在怀里,头抵在我肩膀上,呼吸近在咫尺。我感到眼眶微微发热,我低声说:“许岩,说不害怕,那是骗人的……我真的很怕……”
“嗯……”
“我怕老天爷赐我幸福,然后又急匆匆收走。”
“不会的。”
“嗯?”
“他收走,我给你抢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