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足 上——林沐儿

“我也去。”莫阳说着跟上。

董颜也快步跟上。

黎闵郝他们刚走到终点线，就可以看到几个人已经冲刺而来，其中有丁晟恒，但他并未第一。

“小恒，加油！”莫阳和董颜在终点使劲挥着手。

看丁晟恒有点体力不支的样子，黎闵郝的心也跟着被提起，他们从小追玩打闹，身体素质向来不差，但是因为前段时间准备考试，体育课甚至都被拿来当做了自习课，平时下了课更少去挥拍子，耐力方面或多或少会有点减弱。黎闵郝也忍不住放开嗓子喊：“丁晟恒，最后两百米，冲刺！”

嗓子眼里都能尝到自己血腥味的丁晟恒，耳边只能听到呼呼的风声，突然好像听到了黎闵郝的声音，本已模糊的视线看到了站在线后的那个人正在向他挥手，突然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丁晟恒一连超过了前面的两三个人，以绝对的优势冲过终点线，直接倒在向他挥手的人怀里。

黎闵郝看到丁晟恒突然发了狠地冲刺，然后重重地撞在自己怀里，他一把把丁晟恒抱住，稳住他下滑的身体。只着短衫的身躯，带着一股冰凉，没有一丝热度，黎闵郝接过旁边递过来的毛巾，盖在丁晟恒身上，又接过水喂丁晟恒喝。丁晟恒只觉得自己意识飘忽，整个人靠在黎闵郝身上。

董颜看丁晟恒没有一丝血色的脸担心地问：“小恒，你没事吧？”

黎闵郝一手搀着丁晟恒往操场内空地走一边安慰：“他没事，放心。”

广播里正在播放着男子1500米的赛况：“……每个同学都发挥了奋力拼搏的精神，尤其在最后冲刺阶段，初三一班的丁晟恒同学连续超过前面三个同学，第一个冲过终点线……”

黎闵郝没听广播里说什么，只扶着丁晟恒慢慢地走。

“第……几名？”丁晟恒艰难地开口。

“当然第一啦。”莫阳手舞足蹈，“你都不知道你最后多猛，冲刺的速度我们都看傻了。”

丁晟恒咧咧嘴，没说话，他也不知道自己最后为什么冲得那么狠，他只是隐约看到线后面有个人在着急地向自己挥手，他只知道自己要赶紧冲到他那里就是了。

“董颜，刚刚我们班的通讯稿写了吗？”金娜跑过来问。

“啊，写了一点。”刚刚的男子长跑董颜只顾着为丁晟恒加油了，都忘了金娜交代给她的事。

“那好，赶紧交上去，可别让别人念去了我们的光荣。”说着又风风火火地跑了。

“我先过去。”董颜虽然很担心丁晟恒，但也不想辜负金娜的好意，也往主席台跑去。

“嘿，小恒，英雄啊。”莫阳笑着说。

丁晟恒还是咧咧嘴，没回话。

走了几圈，黎闵郝低头问：“舒服点了吗？”

其实刚刚董颜跑开的时候丁晟恒已经恢复了大半精力，但挂在黎闵郝身上太舒服，以至于丁晟恒舍不得放开。黎闵郝身上有股淡淡的清新的味道，闻着很清爽。听到黎闵郝的问话，丁晟恒答非所问：“你喷香水了？”

“没有啊。”黎闵郝愣着回答。

丁晟恒笑了，慢慢扶着他的身子站直，说：“你身上怎么有股香味？”

“真的吗？”说着莫阳就要凑上去闻，“还真的有点。”

“什么啊，肥皂的味道吧。”黎闵郝受不了得推开莫阳的脑袋，转头问已经站直身体的丁晟恒，“没事了？”

“嗯，缓过劲儿来了。”

“你还有力气参加网球赛吗？”

“几点开始？”

“一个小时后。”

“没问题。”少年张扬地笑着。

一个小时后网球友谊赛开赛，因为网球只是体育课上的兴趣类项目，所以玩网球的还是占少数，算上丁晟恒和黎闵郝也只有四组人，但是围观的人却是里三层外三层，大家都很兴奋地欢呼起哄着。

“这么多人。”莫阳耸肩，早知道自己就少报一项也参加网球了，这样打着多带劲儿啊。

这么想着，那边的丁晟恒和黎闵郝已经开始了比赛。

虽然丁晟恒说没问题，但莫阳看得出来丁晟恒的发球和接球力度都比平时小了很多，很显然，黎闵郝也看出来了，所以在回击上也都放慢了速度和力度。

丁晟恒这个犟驴子，这样都还要比。莫阳无奈地摇头。

丁晟恒完全可以以刚参加过长跑的理由退出这场比赛，但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对黎闵郝提议的真正比赛一场，他不想食言。他以为自己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足以，但原来高估自己了，一局下来自己已经是气喘吁吁。

交换场地两人擦肩而过，听到黎闵郝说：“随时可以喊停。”

丁晟恒说：“别让我看到你放水。”

黎闵郝笑了，其实完全可以由他来喊停，但他知道这样丁晟恒的自尊心一定受不了，而且他也很喜欢看到在赛场上丁晟恒执着恣意的样子。他不能手下留情，不认真比赛是对对手最大的侮辱。

所以，比赛结果显而易见。3-6，黎闵郝胜。

两人走到球网前握手，丁晟恒笑着说：“我输了。”

黎闵郝摇头：“你本来就在长跑比赛中消耗了过多体力，还能拿下三局，厉害！”黎闵郝说得真切。说着相握的手举起丁晟恒的手臂，围观的人群竟自发地鼓起掌来。

小恒果然是个好对手，黎闵郝想。

果然参加网球比赛对了。丁晟恒想。

这两个家伙真会出风头。莫阳想

他们俩感情真不错。董颜想。

真帅，女生想；打得真好，男生想。

广播里又是一阵热烈追捧网球比赛的稿子。赛场上两个男生耀眼张扬地笑，无不显示着他们的青春和活力。人群中有个戴眼镜的男生却暗了眼神，嘴唇紧抿，挤出了人群。

运动会继续，终于到下午的最后一个项目接力赛，黎闵郝是最后一棒。

“你可要像我早上一样狠命冲刺啊。”丁晟恒喝着矿泉水说。

黎闵郝在跑道上做着准备运动，微微仰头，自负地说：“不会输给你。”

“闵郝，加油，这项拿下，我们班绝对有希望拿冠军。”莫阳挥着拳头说。

“想不到你班集体荣誉感这么强。”丁晟恒笑。

“那是必须的。”

黎闵郝挥挥手说：“你们去终点吧，别妨碍我。”听到广播里已经开始在报接力赛，黎闵郝开始赶人。

丁晟恒一把揽过莫阳的肩边走边说：“终点等你。”

听到丁晟恒的话，黎闵郝心里莫名地一暖，嘴角不自觉地弯起。比赛开始，初三一班表现不俗，第一棒跑在第二，第二棒跑到了第一，和第三棒对接时耽误了点时间，导致第三棒交给黎闵郝时位居第三，黎闵郝微微一笑，接过接力棒奋力冲刺，穿过终点线，竟然是压倒性的胜利。

黎闵郝双手撑在膝盖上喘气，身上盖着毛巾。

“你真不是人。”莫阳咋舌，明明黎闵郝接棒的时候是在第三，愣是最后被他反败为胜。

“来点水？”丁晟恒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黎闵郝伸过手，站起身，呼噜呼噜喝了几口。

“看来你精神好的很。”丁晟恒笑。

黎闵郝也笑：“还可以和你来场网球。”

莫阳看着前面的两个人，他们果然是怪物。

（十五）

运动会圆满结束，初三一班表现得非常不俗，赢得第一名实至名归。金娜上台领奖的时候，董颜使劲儿地鼓掌，莫阳激动地又蹦又跳，全班就丁晟恒和黎闵郝两人平静点，他们俩一个笑得得意一个笑得自信。直到大会散场，莫阳还兴奋地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算上这次，我们那是三连冠了，二班还一直和我们叫要在今年赢我们，哈哈，没机会了。”莫阳得意洋洋地说。

“我说兄弟，你能低调点不？”丁晟恒看着有几个二班的同学从身边走过，听到莫阳的话，眼里都带着怨毒。

从初一开始二班和一班就在争，不论是学习上还是体育上，但是，回回都是一班略胜一筹，二班总是屈居第二，三年来一直如此，能不让人憋屈嘛。而今年的运动会是初三的最后一届，二班可以说卯足了劲儿要扳回一句，没想到还是失败而归。虽然第二也是个不错的成绩，但总是第二，心情上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二班本来就窝火，现在听到莫阳这么嚣张的话，火气更大，几个体格粗壮的男生更直接横在莫阳面前，扯开大嗓门：“你有种的再说一次？”

莫阳向来口没遮拦惯了，想不到这次竟还招来二班的“三大个子”。

丁晟恒一手搭在莫阳肩上，笑着对眼前的三个人说：“他没别的意思。“

“没别的意思？我看他意思多着呢，笑我们呢吧。”大个子A掳袖子。

“我们就让他见识见识我们还有没有‘机会’。”大个子B附和着转手腕。

“你们确定要现在让我们见识吗？”丁晟恒挑眉，他已经看到大班长领着老师往这边走了。果然机灵，丁晟恒忍不住暗暗夸了金娜一句。

“呵，怕了？”大个子C嚣张地笑起来。

丁晟恒眼露胆怯，但还是强装镇定地说：“学校里不能打架。”

二班的三个大个子看着眼前的三个男生，一个皱着眉一直不说话，一个已经吓得缩在一边，一个虽然和他们对话却明显害怕胆怯，他们当然知道一班的这三个家伙，接力赛、长跑和100米短跑，分别都被他们赢了，竞争这么多年，更是知道他们的名字。看到他们的示弱，三人更是摩拳擦掌。大个子C说：“学校不行，咱们外面单挑。”

丁晟恒直摇头：“我们不打架。”

“耍我们呢，今天就要在这做个了结。”大个子A不再跟他们多说，抡拳就要上。

“都围在这干什么呢，啊？”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围观的几个学生听到老师的声音一哄而散。三个大个子抬起的手还在半空中僵在当场，运动会结束后老师一般都会去开会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问你们话呢，你们几个在干什么？”唐娜气急败坏地问。刚刚教导主任还和她谈到这次的运动会，也影射说起中考后很有可能升唐娜做年级组长的事。想不到没一会，金娜竟然跑来报告说操场有人闹事。

“老师，我们什么都没做。”丁晟恒无辜地说。

场面显而易见，是二班的人抡拳要揍自己班的人，唐娜松了口气，还好不是自己班的人在闹事，但语气并未放松：“运动会都结束了还不早点回去。你们三个，是想在学校里打架吗？我不知道你们出于什么目的要动手，但学校有明文规定不能打架，你们都当空话是不是？跟我来办公室，我带你们去找你们于老师。丁晟恒，还有你们三个，每人回去写篇检查，把今天的事好好交代下。金娜，你盯着他们，到时收起来交给我。”

说着，带着满脸涨得通红的三个大个子走了。

“都是你，害得我们要写检查。”丁晟恒拍了下莫阳的脑袋。

莫阳看那大个子走了，松了口气，拍拍胸脯：“我还真怕打起来了。”

“有大班长在，我们很安全的。”说着，丁晟恒朝金娜眨了下眼。

金娜视而不见，说：“检查下周一给我。再让你们打架，我还活不活了。”说着，就跑开了。

其实金娜看到过黎闵郝和丁晟恒大家，那时刚上初一。虽然是不小心看到，但金娜还是被吓到了，她班上两个看着瘦弱纤纤的男生竟然打得那么惨烈，可是第二天两人竟还是一起来上学。那两个人究竟是敌人还是朋友？金娜不知道，她只知道，不能让他们俩有动手的机会，如果让两个人联手的话，估计被打的人就没活路了。

“她什么意思？”莫阳问。

丁晟恒耸肩：“谁知道呢。”说着转头看一直沉默不语的黎闵郝，说，“怎么这么安静？”

黎闵郝学着他一耸肩，迈步往前走。

“你刚刚怎么都不出声？”丁晟恒问。

“你不是能解决吗？”

“如果打起来了呢？

“打不起来。”黎闵郝肯定地说。

“说得真肯定。”

“是你肯定。”

丁晟恒看着黎闵郝，难道他知道自己发现金娜去找老师了？他怎么可能看出自己的想法。

丁晟恒“切”了声，没搭话。

“我们得快点，董颜都等好久了。”莫阳催着不知道在说什么的两个人。董颜先他们一步去交东西，说好在校门口碰头。

“我发现。”黎闵郝一手搭上丁晟恒的肩膀，丁晟恒奇怪地看着他。黎闵郝笑着小声说，“你的演技挺好的。”

丁晟恒愣住，难道他刚刚没出声一直在看着自己……

丁晟恒咧嘴一笑，跟他扯：“是啊，我还想进好莱坞呢。”

“小恒，你想当演员啊？”莫阳听到丁晟恒的话回头奇怪地问。

“走你的。”丁晟恒瞪了他一眼。

三个人走到校门口，果然看到董颜在向里张望着，看到他们过来，松了口气说：“你们终于出来了，我还以为你们已经回去了呢。”

“那你怎么不先回去？”丁晟恒问。

“本来是打算要走了，不过看到金娜，她说你们还在操场，我想就再等下好了。出什么事了吗？”董颜担心地问。

“没什么事，就是莫阳那小子碰到了几个特别的人。”半挂在丁晟恒身上的黎闵郝简单地说。

“特别的人？女的？”董颜奇怪。

“怎么可能是女的，是女的就好了。还不是二班那些家伙……”莫阳又要碎碎念，被丁晟恒一掌捂住嘴巴，丁晟恒瞪着他：“你还想惹事吗？”校门口可是来来往往很多学生。

莫阳扒拉下丁晟恒的手，郁闷地说：“知道了知道了。”

董颜知道他们不想说，也就不再问。

黎闵郝突然提议：“明天周六去爬山吧？”

“怎么突然想到去爬山？”

“运动会之后也就这个周末可以好好放松放松了，接下来会有各种各样的考试，就没什么时间和心情了。”黎闵郝看着莫阳，笑着说，“这周就放过你。”

“真的，太好了。我去，明天几点？”莫阳举双手同意。

“咱们早点出发，我想去爬东齐峰。”

“市里最高峰哪。”

“嘿嘿，第二第三高峰我们都去过了，怎么能不去第一高峰。”

“有道理有道理。”莫阳已经开始兴奋地摩拳擦掌。

看着讨论地兴致勃勃的两个人，丁晟恒黑下了脸。

董颜轻轻的声音打断了他们：“明天我不去了，和小恒约好帮我去挑份礼物送我小表弟。”

“没听你说起你有表弟啊？”莫阳奇怪。

“呵呵，前几天刚出生，我姑父高兴坏了，老来得子。”

“那是要表示表示。你们都已经约好了，那就我和莫阳去爬山吧。”黎闵郝刚说完，看到一旁的丁晟恒脸色更难看，关心地问：“怎么了？”

丁晟恒甩下黎闵郝的手，没表情地说：“没事。”说着就自顾往前走。上午答应董颜的邀约，他以为黎闵郝他们俩今天这么运动过明天一定没事，到时把他们俩也带上一起去，但没想到黎闵郝竟提议去爬山，还好死不死的就是明天。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