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重心字——翦竹染扇

可能一闪而过的精光，赛特，他亲爱父亲的亲兄弟。一个冷漠兼没良心的家伙，对于自己杀兄弑侄抢王位或者和他父亲

抢他母亲之类的种种传言完全无所谓的人。

这人，连传说的最后是自己输了都无所谓，真没意思。

「我就知道是你，能解我结界的人不多。」

「……」

被蓝色带点诡异阴森的两只眼睛紧紧注视着，彷佛下一刻就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死的那种感觉倏然而起，偏偏有人就是没

怎么在意。

「你不该动我的结界。」虽然说，他无论如何都一定会发现房间里多出了个谁。

「很麻烦。」赛特的意思是，因为有结界挡着，而且还是相当强力的结界，他要进来不是那么容易，既然一定会动到，

那不如干脆直接解了省事。

亚图姆点点头，他懂，于是赛特又继续说下去：「你很蠢。」

「估计也就你这么说我了。」

很多时候亚图姆都不得不感到无奈，他根本不想这么了解这个破坏神，偏偏他就是懂，惜字如金的赛特从他嘴里讲出来

的每个字、每句话，不管省略了多少或是讲的多难听，他就是懂他要说什么，所以从来也就没在意过，不知道的还当他

难得好风度。

就比如说吧！

那句「你很蠢」其实是要说，第一他不该闷声不吭就离开埃及跑来日本，第二他不该让他守护的王室古物简简单单运出

他视线之外，第三他不该在自己久待的地方多此一举设下结界，这摆明是告诉所有的魖魅魍魉，这里有个很好很强大的

神明，快想办法吞了他。

说穿了不就是关心么！

亚图姆走近小型冰箱，从里面拿出冰的正恰到好处的酒，替自己倒了一杯，正想着要不要问赛特也来一杯怎么样的时候

，就看见赛特死瞪着自己的眼神，难怪他就觉得房间更冷了。

嗳，看着他就知道，那句「你很蠢」八成还有第四第五第六甚至更多个不该，四不该让自己弄得跟人类一般无异，五不

该在人类的地方生活，六不该吃人类的饮食，七不该……

「你就这么讨厌你以外的所有东西么？」

赛特冷漠的将眼神调开，哼都不哼一声。

「怎么你追来了？我自己的事情我会自己解决。」亚图姆捧着杯子，抿了一口。

「…命既定，则毋可求，求亦无得，尽自有命。」

他还是该死的听懂了，一点不用赛特多句废话解释，神终归也有做不到、求不得、不能为的事。

第四章

「我知道了。」

「最好你真的明白…」赛特不悦的哼了一声，亚图姆明智的当作没听见。

「你打算在日本待多久？」

「一分一秒我都不想多待。」人类的世界中，不同的人类散发不同的气味，他不喜欢，而日本，这个相较于埃及低温又

多雨的地方也让他不习惯。

「是么？那我就不送了。」亚图姆斜倚在房间内的长型沙发上，脸上挂起一张戏谑的笑脸。「我本来打算邀请你跟我一

起去见一个有趣的人，真可惜。」

被一双冷冽的蓝色眼眸盯着，亚图姆毫不畏惧的回视。

「怎么样？」

「你倒有闲情逸致…什么时候？」

「明天。」亚图姆侧头，看着大玻璃窗外的夜景，无数灯火照亮夜中雨幕，不知何时又开始下起雨了。

隔天倒是个晴空万里的好天气，亚图姆和赛特在下午近晚时分堂而皇之离开饭店上街，两个异国长相、端正俊秀、不同

风情的男子走在路上，愣是没人多瞧一眼，就像根本没注意到。

两人站在马路边，等着对面交通号志读完秒数转灯号。

「就在这附近了。」亚图姆语气轻快的说。

赛特看着亚图姆淡淡溢出柔情的表情，内心掩不住惊讶，连亚图姆自己都没发觉的表情，是因为什么？

「赛特，你总是一副最了解我的样子，不知道你能不能站在这里，不用任何术法，找到我要带你去的地方？」亚图姆心

里打的主意很简单，其实别说他和赛特，普通一个人类站在这里都能望见马路对面，再过去些的路口转角那间玩具店，

可是依照赛特多疑的性子有很大的机率不会想到是在这么近的地方，而且他能保证赛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湛蓝色的眼睛直直往前望去，然后赛特慢慢伸出修长的手指，笔直指着玩具店的方向开口，「那里。」

「赢了你也没奖励。」亚图姆恨恨说完，率先穿越马路，赛特随后跟上。

亚图姆在前方走，跟在后面的赛特表情突然变的很古怪，缓缓停下脚步不动，这些前面的人都不知道，自顾自走着，脚

步不由越来越快，没有发现自己全心全意想的都是那个新朋友，迫不及待想见到他。

他是承袭太阳神之力的落日之子，夕阳西下的那段时间是他力量最强大的时候，当初毫无目地的乱走，意外被缭绕着玩

具店的气氛所吸引，站在店门口看，龟游戏屋既神秘、又好像一眨眼就会消失，没多想的就推门进去，料不到从此欲罢

不能。

不是防盗的铁门，古朴的木板门上照例挂着OPEN的木牌，亚图姆伸手推开，武藤游戏一如既往坐在柜台后面，低头专注

的看着什么，像尊风吹不动雷打不响的雕像，听见风铃声才抬头，给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欢迎光临。」

「你就不能换句别的么？」经过昨天一夜，今天两人的感情倒是又更进一步，已经能像好朋友般说笑了。

「下次我一定换一句。」

「今天我带一个朋友来，你等等。」亚图姆看身后没人，以为他走的快了些，赛特没跟上，打开店门朝外大喊『赛特』

。

「赛特？」武藤游戏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询问。「那是你朋友？」

「算是朋友，本来他还跟着我的。你认识？」

武藤游戏摇摇头，「不知道，只是觉得好像听过这个名字。」

关上店门，亚图姆走到武藤游戏前方，双手撑着柜台桌面，看着武藤游戏。「当初你听见我的名字，好像没这种反应。

」听到他对赛特的反应，亚图姆突然的就觉得有些不满。

「喔，我忘了。」武藤游戏哈哈大笑。

「这是什么？」亚图姆注意到桌面上武藤游戏专心看的一叠图画。

「这些是我在房间找到的，以前也没看过，我觉得画的很好，不知道是谁的作品。」看亚图姆一副很好奇的样子，武藤

游戏整理一下，将整叠纸张递过去。

那些有的是广告纸，有的是作废的印刷纸，有的是普通的白纸，甚至还有包装纸，每张纸都很干净，尽量避免摺痕，看

起来被仔仔细细收藏着；上面用铅笔或是炭笔细细描绘着不同的东西，一个花样繁复的盒子、一只眼睛、金字塔、无边

的沙漠等等，还有一个人。

每样东西都画过好多次，各种不同的角度都有，栩栩如生，摸着略微掉粉的画，看着那些线条，好像就能摸索到作画人

的心思，那人几乎是用自己的生命在画一般的认真。

所以，才让看见的人都感到震撼。

抓着这些画一张一张翻过，亚图姆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你真的以前没看过这些东西？」

「嗯…应该没有…怎么了？」武藤游戏不解的看着亚图姆震惊至极的表情，他不觉得那些画有什么特别的啊？

「是没看过，还是忘了？」亚图姆紧紧抓着这些画，眼神突然就变了，询问的语气又急促又狂乱。「回答我！」

「我不知道。」武藤游戏摇头，他是真的不知道。「你看到什么了？」

「你看！」亚图姆啪的一声将其中几张纸扔在柜台桌上，指着上面或坐或站、有全身、也有半身、或是只有一颗头颅的

人像画。

他刚才看到时，呼吸几乎要停了。

那不是他吗？！那·不·就·是·他·吗！

「这是我！这个就是我啊！」

「冷静一点，亚图姆。你看，装扮不一样。」武藤游戏在纸上和真人之间认真看来看去，「感觉也不一样，对吧？」

图画上的人，有些穿着似乎是日本高中男生的制服，有的装扮挺像是古埃及的人物，他们都是笑着的，眼睛里散出温暖

的柔光，像是注视着情人一般的温暖，可是武藤游戏从来没看过亚图姆这样的笑容，就算是笑着，亚图姆的眼神也是冷

的。

他的笑容达不到眼底。

「不，这个是我，我不可能会认错。」亚图姆额际滑下一滴冷汗，这要叫他怎么冷静？他曾经遗忘过自己的一段记忆，

企图寻找所以来到日本，现在却在这间神秘的玩具店里发现自己的人物画，还是他所不知道的样子，这还能代表什么？

不就是说明他始终没找错地方么！

「你在哪里找到这些画？」

「我房间，昨天整理时发现的。」就放在床铺对面的衣柜最里面底层，用一个铁盒子仔仔细细收着，被一堆松软的衣服

埋住。

「能带我去看吗？」

「好。」

武藤游戏带亚图姆去的，是他昨天没上去的三楼，外面天快暗下，楼梯间和走廊上亮着灯，但看来却有些阴暗，连白色

的墙壁都有些灰色，被灯光一照，两条影子在地上拖拉着；来到走廊尽头的门前停下，武藤游戏伸手将门打开。

「这里就是我的房间。」有些不好意思，来过他房间的人印象中好像没有，这应该是好朋友或是很亲密的人才能得到的

殊荣，他想跟亚图姆成为很好的朋友，不知道他接不接受。

「请进，我昨天刚整理过，有点乱，你…别介意。」贴在门板上，他把门口让出来给后面的亚图姆，却发现他睁大眼睛

看着四周，好像没听见他说什么。「亚图姆？」

「啊…抱歉，我，我有些不对劲。」甩甩头，好似这样就能把内心的迷惘也一并甩掉。

进到房间，武藤游戏指着衣柜对亚图姆说：「我是整理柜子时看到的，那些图被收在一个铁盒子里。」

亚图姆暂时没听见他说话，因为这个不怎么大的房间带给他的感觉太震惊，他确定自己一定待过这里！可能待过几天，

几个星期，几个月，甚至更久。

「那里……」亚图姆伸出手指着床头边临窗的书桌，「你是不是常坐在那里？」

「那是我的书桌，看书写字都在桌上啊。」

亚图姆走过去，手掌抚过粉绿色的桌面，干干净净，没有一点灰尘，然后他拉开椅子坐在桌前。

这儿，亚图姆看着窗外，晚上时能看见很漂亮的月光，所以窗户两边的绿色窗帘很少拉上，记得总有一个人会体贴的替

他留着窗外的月景；旁边是床铺，每晚都会有人躺在上面熟睡，日上三竿还起不来床，每天早上都慌慌张张；衣柜前面

，总是有人不厌其烦将衣裤一件一件拉出来穿，散得满床铺都是，边穿还边问他「这样子好不好看」、「会不会很奇怪

」…

为什么他现在觉得这些画面像是连篇的谎言？为什么他丝毫没有印象？为什么不能再清楚一点？

亚图姆痛苦的抱住自己的头。

你到底是谁？而我又是谁？我是笑着的吗？原来我曾经那样笑过？

「亚图姆，亚图姆！你还好吗？」看见亚图姆痛苦的样子，武藤游戏赶紧上前，弯下腰拍着他的肩膀叫他。

「我没事…。」

「你的脸色很苍白…」武藤游戏不无担忧的说。

「你到底…是谁？叫什么名字？」抓着搭在他肩上的瘦弱胳膊，亚图姆觉得眼前这个人一定隐瞒一些什么。

「武藤游戏，我就叫武藤游戏，没骗你。」他就是骗天骗地，骗谁也绝不骗亚图姆。

「你没有骗我？」

「我绝对不骗你。」清亮的眼瞳里一片坚定明朗。

彷佛能安定人心的力量，从相碰的手传递而来，看着那双眼，就觉得不需要害怕，所有的事情总有一天会有个答案。

冷静下来后，亚图姆不由得自嘲一笑，这下子真的丢脸丢大了。「那个，抱歉。」

「没关系。」看亚图姆好一点了，武藤游戏直起身，「我觉得你的状况不是很好…你还想看看别的东西吗？」

「还有什么？可以让我看看吗？」他想看，不管会看到什么，亚图姆心里其实明白，这里的一切都跟他遗失的过往有关

，而就像他曾经在心底对自己发过的誓言一样，即使是用性命去换，他也要在死前那刻找回自己的记忆。

武藤游戏拉开书桌最下层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长方形的盒子。

盒子不大，黄金制，在灯光照耀下透亮透亮，应该被收得很好，而且常常被拿出来擦拭，因为上面摸不到灰尘。盒盖子

盖得严严实实，盒身四周密密麻麻刻着古埃及文字，正中间是一只亚图姆无比熟悉的眼睛。

「这是荷鲁斯之眼。」亚图姆泛起苦涩的笑，要是再看见什么他也不惊讶了，已经够了。

「你认得？」

他哪能不认得！那不就是他被赛特挖去的眼睛幻化的宝物么！

「嗯。」亚图姆淡淡的应了，一手托着盒子，一手从荷鲁斯之眼上划过，沿着凹凹凸凸的咒文，无意识摸着，冰凉的感

觉从指尖慢慢渗进掌心。他把盒盖打开，里面是空的。「这里面是不是本来有东西？」

「我不知道，我发现它的时候里面就是空的了。」武藤游戏苦笑，在亚图姆面前，他好像永远讲最多的就是＂不知道＂

。

「这样吗…」亚图姆疲累的闭上眼，任由金盒泛冷的温度慢慢爬进心脏；武藤游戏坐在一边的床上看着，也不吵他，只

有两个人的空间突然就默然无语。

一时之间，整个房间，不，整栋房子弥漫着一股萧瑟寂寥的沉静。

「我要回去了。」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根本没几分钟，亚图姆才悠悠的开口。

「…好。」

「这些东西，我是说这个盒子和那些画，可以让我带走吗？」

「可以。」亚图姆本来以为武藤游戏会拒绝，他却意外的轻易答应了。「我不记得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可是好像对你

很重要，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过就送你吧。」

做为一个主人，武藤游戏尽责的送亚图姆离开，然后当晚，他躺在床上做了一夜的恶梦，想清醒也清醒不了。

梦中怎么样都只能看见亚图姆痛苦的样子，他站在一边穷着急，两个人却像是被厚玻璃隔开一样，连声音都听不见。

◆

当亚图姆抱着东西回到饭店房间时，赛特还在，但亚图姆却好像没看见他似的，将东西放到桌上后，便无力的摊坐到长

型沙发上，将头埋进掌心。

赛特走过来，拿起金盒和画细看，当看到盒子上的那只镂空的眼睛和熟悉的人物画时，一模一样的惊愕从眼中闪逝而过

，只不过他的反应远远比亚图姆要小的多。

「这些，是我从他那里拿的。」

赛特不说话，他在等着亚图姆说，于是亚图姆便继续说下去。

「他说他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晓得他是说真的还是骗我，可是他又跟我说他绝对不会骗我…我想相信他。他曾经说过，

他跟我一样忘了一些东西，他记得他在等人却忘了是等谁，他可能跟我一样……」

「我今天去了他的房间，你一定不会相信，我竟然觉得我在那间房间待过很长一段时间，可是要说有什么印象，我又觉

得什么都很模糊…我觉得我好像就快要想起来了，却总是差那么一点点！」

赛特一句话都不说，绕过桌子迳自走到亚图姆前方，伸出手掌在亚图姆的肩上一拂而过。

「怎么了？」

「你自己看。」赛特将手掌伸到亚图姆面前，摊开。

一小团淡淡的黑色雾气在赛特手掌心上慢慢飘散开来消失。

「这是…！」亚图姆惊讶的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