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姜宇认识已经快六年了,我们分开的那天,他告诉我既然一定要结婚,就必须好好地负担起家庭的责任,所以有些
事当断则断,藕断丝连只能伤害更多的人……”
那女人看着我的眼微微睁大,有些说不出话来。
“你和他认识多久,结婚多久?”我轻轻哼笑一声,低低道,“第三者……我和你到底谁才是第三者呢……”
我不知道自己为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但话音刚落脸上就重重地挨了一巴掌。
那女人的手干劲利落的收回,泪流满面的表情里满是不可抑制的愤怒。
我头偏到一旁,身子还是被紧紧地攥着。过了一会儿回过头继续说着刚才的话:“所以……如果我现在真的要跟你抢姜
宇,当初又怎么会放他跟你结婚……”
然而还没说完,腹间就被膝盖猛地一顶。我猛然弓起身子,随着那力道向后摔去,后腰却重重地撞在茶几一角。
突如其来的疼痛,有如撕裂一般在腰侧蔓延开来,从未经历过的绞痛让我浑身上下一下子绷紧。我倒在冰冷个地上,本
能地紧紧蜷起身子。
耳边女人的声音显得有些失控,“你算什么?你算什么?凭什么?姜宇凭什么会看上你这样的人?”
她越失控,她旁边的男人就越愤怒,最后冲过来在我身上来回不断地拳打脚踢。
我浑身上下的注意力都被腰间的绞痛拉扯住,以至于零碎落在周身各处的痛感都已经变得迟钝。但身上所有的力气只够
紧紧地缩住身子,抱紧双臂,以此稍稍减缓那几乎不可忍耐的痛苦。
意识一点一点开始模糊,身上的感觉越来越麻木,耳边的声音也慢慢地变得不清晰。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一把抓起,按在墙上,被迫同面前的人对视。
“我不管你之前说的那些鬼话,你现在给我听好。”男人的眼睛是还未泻尽的愤怒,“给你几天时间离开这里,离开我
妹夫,滚得越远越好!今天只是一个警告,如果三天之后我还在这里看到你,你下次就不会那么容易了!”
“三天……大概不需要那么久了……”我强忍着腰间的剧痛,虚目看着他,突然轻笑了一下,“我大概……再也不会纠
缠他了……”
那男人“哼”了一声,手一松,我就顺着墙边滑了下去。
耳边零零碎碎的是女人的抽泣声,这让我忽然想起了什么。
“你很爱姜宇对吧?”我微闭着眼,即使耳边并没有得到回应,顿了顿,还是自顾自地笑道,“你应该相信他,他从来
没有背叛过你……如果……如果他对你没有感情,就不会这么累的……尽力地维系着那个家……你应该相信他……”
到最后,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零零碎碎地说了很多话,但几乎都是不经过大脑本能般说出口的。
但过了一会儿,我咬咬牙,费力地睁开眼,看到的却只是空无一人的房间,以及,敞开的大门。
原来,他们早已经离开了。而我的话,那女人究竟又听见了多少?她对姜宇,到底又明白多少?
我不知道。或许我所能知道的,对姜宇了解的,从来都太少太少。
第 6 章
房间里空荡荡的,近乎死一般的安静。只有那从墙上的挂钟里传来的“滴答”声显得格外清晰突兀,没有任何高低起伏
的重复音调,起始终结于无法触摸的虚无,一声一声,把时间拉扯得格外漫长。
疼。
浑身上下只有这一种感觉。
我稍稍挪动了一下身子,刚平复了一点的疼痛又再度泛起。撕裂一般的感觉猛然牵动全身每一根神经,我身子再度一紧
,倒抽了一口冷气,放弃了原本的动作。
微微仰起头,把后脑抵在墙边,看着天花板。脑袋里空空如也,所有的思绪都被后腰上仍在一点一点变得明显的疼痛挤
占殆尽,我慢慢伸出手按住后腰。
然而,当一种可能逐渐在脑海里清晰起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反而是异常的平静。无奈地轻笑出声来,再度牵动着那个
地方一阵隐痛。
不过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倒也已经无所谓了。
我慢慢吐出一口气,闭了眼,斜倚在墙边。但忽然又想起什么,立刻睁开眼,手死死按在腰上,强忍着剧痛站起身来。
跌跌撞撞地走到房间里,摸索着打开笔记本,整个人深陷在靠椅里。
以从未有过的速度飞快地敲击着键盘,感觉脑中的画面几乎没来得及多加思考,就被指尖转化成了一行行文字。争分夺
秒地,几乎本能地宣泄和流露。
然而,腰上的疼痛一阵比一阵明显,我咬着牙,努力地在脑中理出一条思绪,全神贯注于键盘的敲击。
我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时间了。可我还欠陆阳一个结局。
如此仓促情形下写出的这个结局,已经几乎是不带任何多余的思考,而纯粹是脑中主观认识的一种基本写照。
这最后的一幕发生在机场。那人的事业蓬勃发展,终于要带着家人离开去国外发展。临走之前他给陆阳打过电话,陆阳
不愿再唤起心底刚刚沉静下来的感觉,于是就推脱有事,不能来送行。
可是终究拗不过心底最本质的东西,最后还是悄悄地来到了机场。
远远地看见他带着妻儿,容光焕发地和前来送行的众人一一道别,陆阳的眼睛忽然有点模糊。他终于意识到,同样是不
见,而自己的回避,和那人的离开,却是完全不同两件事。即便知道那人从来不曾,以后也不会属于你,但有时候只要
知道他还在你身边生活着,即使毫无交集地生活着,就足够了。
然而,这一次,他的离开,大概才真正是永远的分别了。
陆阳正站在立柱后面看着他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他赶紧掏出一看,显示的是一串数字。
却是无比熟悉的数字。即使为了不再联络他,而删掉了他在电话簿里的名字,可是他的电话号码你还能倒背如流的记得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悲哀。
陆阳朝那人的方向瞥了一眼,见他正拿着手机走到一旁。便赶紧按下了接通按钮,躲在了柱子后面。
“喂……陆阳,是我。”那人的声音低低地想起。
“哦,是你。”陆阳握着手机的手有些颤抖,但却尽力地克制住自己的声音,不想让人听出任何破绽来,“……你应该
快登机了吧?”
“是啊,还有十分钟的样子。”
“是么……不能来送你,实在不好意思。”
“别这么说,我打给你,是想再走之前特地跟你说一声谢谢的。”
“嗯?”
“我最近才知道,半年前的那个生意是你托人给我介绍的,如果没有那次机会,我大概现在还在落魄潦倒吧。”
“这……没什么……”陆阳心里一紧,却做出豁达的样子强笑道,“还是因为你自己有才华,才能这样东山再起嘛。”
“陆阳,”对方似乎并没有在意他的调侃,生意反倒低了低,“你为我做了很多,可是我知道自己没有办法给你任何回
报,所以,该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吧……”
陆阳忽然愣住,一瞬间泪水夺眶而出。紧紧地握着话筒,却说不出话来。
那边也沉默了很久,忽然隐约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老公,要进去了!”
“好。”似是对着那边回应了一句,那人才又转过来对着话筒笑着说,“看来我要走了。”
陆阳死死地靠在立柱边,眼泪疯狂地往下掉。他努力地让声音平静下来,过了一会儿,才开口对着话筒淡淡地说:“那
么,祝你一路顺风。”
“好的,”那头顿了顿,“你也保重。”
挂了电话,陆阳在立柱后悄悄地探出头,看见他和妻儿一道,一面对众人挥着手,一面缓缓地走进了检票口。
很快就消失在视线里。
陆阳转回身子,微微仰头看着机场大厅的天花板。
原来,他从来就明白自己的心情。可是不爱就是不爱,即使别人对你再好,你能给的也只有感激而已,而绝不是对方想
要的爱情。也正如他电话所说的,他自知无法给出任何自己想要的回报。
不过在他离开之前,能知道这些,是不是也就该知足了呢?
陆阳忽然笑了笑,然后人就顺着柱子慢慢蹲了下去,把脸埋在膝盖里。
头顶上方不断传来的飞机起飞的轰鸣声,不知道他坐的那一架,是不是已经离开了。
而此时播音小姐的提示音依旧如往常一般甜美,充斥在整个大厅里,远近回响。
……
按下发表的按钮并打上已完结标签之后,我稍稍松了一口气,整个人立刻一头栽倒在笔记本笔记本电脑前。
这一次的睡眠,应该是沉稳得没有任何梦魇的侵扰了吧。
我以为自己不会再有机会醒过来。然而重新睁开眼的时候,却看到了面前的姜宇。
视线一点一点聚焦起来,逐渐由模糊变为清晰之后,才看清他正坐在我床边,死死地盯住我。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看起
来疲惫而憔悴。
见我睁开眼,他目光里闪过一丝明显的惊喜。紧接着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露出一个释然地微笑说:“杭越……你终于醒
了。”
“……”我有些无法置信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应该回应些什么。然而随着周身感觉的逐渐恢复,如潮水一般
涌上的疼痛立刻打断了我原本要说的话。我愣了愣,这才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床上,输着氧气插着针头,床头一旁是一直
保持着监控状态的各种仪器。
脑中闪出昏迷之前发生的场景,抬眼看着姜宇,开口却只是改口慢慢地说:“我还能活多久……”
姜宇听到这话,看着我的眼睛里有什么突然闪了闪,却只是挤出一个笑容,说:“没事,你会一直好好的……”
我想要扬起嘴角笑一笑,却发现即使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此时的自己也根本没有任何力气去完成。心里明白,姜宇
的话不过是山穷水尽般的拙劣安慰而已。即便他这样极力地想避开这个问题,但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昏迷前的落在桌角
的那次撞击,那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
我可以感觉到身体里那种撕裂般的疼痛,一定来源于肾的破裂,也许经历了大出血这样的浩劫,也许已经做了缝合手术
。但我明白,这些充其量不过是权宜之计而已。如今我身体里的那个器官,大概要带着我的生命一起,走向最后的休眠
了。
头很晕,人很疲惫。
思绪在脑袋里游移了片刻之后,已经可以明显地感到神智已经有些不受自己控制了。我混混沌沌地别过头去,慢慢地闭
上眼,说:“我想睡一会儿……”
过了一会儿,耳边很朦胧地传来姜宇的声音:“好,你好好休息吧……”然后隐约感觉到肩头的被子似乎被人轻轻掖了
掖。
我不子知道自己此刻的情形,到底是处于睡眠还是昏迷。只是头脑里面的一切都无比混乱和嘈杂,让我没有一刻得以安
宁下来。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一片白色的空间里,一片没有起始也没有终结的区域。伸手摸不到任何东西,只
有那片虚无的刺眼的白色;有时候我却发现自己床边站满了人,过去认识的或者是现在认识的,大熟络的死党或者点头
之交,他们站在我床边看着我,目光里没有任何感情,就好像在静静地等待着我死去一般。我没有在里面看到姜宇,但
却意外地看到了陆阳,这个我笔下虚构出的人物。而他的眼神分明在告诉我,快点死吧,快点死吧,死亡对你而言,才
是解脱……
有时候我感觉到自己在抽搐,有时候我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突然一空,有时候我感觉到自己想要大喊,却喊不出声,
有时候我感觉自己急切地想要醒来,但神智却始终无法从深沉的梦境中抽离。
但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我是真的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尽管不知道这次醒来又是几天之后,尽管刚用力地睁开眼自己又忍不住想要再度睡去,但我还是把脸侧在一旁,脑海中
一个念头拼命地拉扯住全部的注意力,让自己尽可能地保持清醒。
因为我听到了那从重症病房的阳台上传出的声音,分明是带了争执在里面。
“姜宇……我只是想给他个教训而已……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得了那种病,如果我知道,一定不会那样对他的
……你原谅我好吗?”女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听起来格外熟悉。
“淑媛,你这一句不知道就可以推卸掉所有的责任?”姜宇的声音听起来格外低沉,“他只有25年的生命而已,我能做
的,也只有尽力陪他度过这25年而已……可是在你和你哥所谓的‘教训’之下,他连短短的25年也活不到了啊……你想
要尽力挽回这个家,可是你信任过我么?你在找他之前为什么不先问问我事实究竟如何?”
“我……那个时候我发现你说单位出差是骗人的,加上又知道你在外面租了房子,一时气急了,就直接过去找他了……
”
“我之所以没有告诉你,就是知道以你这样的大小姐脾气,是肯定无法容忍的。但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这次请假,就
是替他找肾源去了。我想救他,倾家荡产我也不能看着他就这样死了!”姜宇说着有些激动,紧接着却疲惫地轻笑了一
声,“但是这个时候了,不管你信不信,我还是想说看,我原本是从没想过放弃你和这个家的。而且我知道以他的个性
,如果不是这病的缘故,是绝不会这样留在我身边。所以如果他好了,我们一定会分开,然后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应该会这样吧……可是现在,他肾脏破裂大出血,情况恶化到就算是立刻换肾也没用了,靠药物才能勉强维持住生
命。你一句不知道让他变成这样,让我还怎么能够原谅你对他的所作所为?”
“姜宇,我……”女人已经泣不成声。
“你走吧……我照顾他也很累,你不要再给我添麻烦了。”而姜宇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冰冷可怕,“离婚手续的事,暂
时先缓一缓再说吧……”
随后没过多久,我隐约听见有人走出关上门的声音。很快一个人走过来,轻轻坐到我的床边。
我慢慢地睁开眼,看着他。
姜宇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最后低低道:“你都听见了……对么?”
我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呆住一般地盯着他。过了很久,才慢慢闭上眼。
“姜宇,让我死吧……”
第 7 章
姜宇闻言眼睛突然睁大,不可置信地盯着我看了很久,忽然俯身轻轻地抱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