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一个便是他们的侯爷了。
可怜偌大个蒙奇,竟然就这么才两个月的功夫便从历史上消失了。那察洁儿见着马上意气风发的钟落鸿时,还哭怨着问
他是不是因着自己一直以来的拒绝才导致他如是恼怒?身为草原第一美女的察洁儿哭起来自然也是十分美丽的,真正是
那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可他们的钟侯爷说什么?
他说:你想得太多了。
六个字,却是对一个女子莫大的羞辱。后来听说那郡主为了免遭发配充军,悬梁自尽了。众人叹息,其实这女子也是颇
有胆色的,知道自己充军后会沦为什么所以才选择了自尽一途。只是,侯爷对她的关心似乎从来没有超出过那六个字。
就好像,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世上曾经有过这么一个人一样。
廖阁等人从那以后便知道,在钟落鸿对你感兴趣时,他可以毫无尊严地跟在你的身后。一旦当他不感兴趣了之后,你之
于他便是比之弃物还不如了。
而现下的他,对沈烟便是如此的感兴趣。廖阁他们不想钟落鸿因着这件看来如此无聊的事情而荒废自己,冷落了甚至是
惹怒了那个天下间最大的人。但是,他们的内心也不忍看到沈烟的下场。毕竟沈烟从头到尾都没有主动招惹过钟落鸿一
回,全然都是钟落鸿在招惹着他,而且他对此还孜孜不倦。如果因此而害他落得了个悲惨的下场,那也实在是太过不仁
了。
只是,谁又有那个胆子为了他而去冒犯了钟落鸿呢?说到底,沈烟于他们而言也不过是个陌生人罢了,为了一个陌生的
人开罪自己的主子,是个人都不会那么蠢的。
然,今日一过,就已然超越了钟落鸿以往的纪录了。这实在是不太对头。廖阁等人有些担心,即使他们明白玩物丧志这
种情况是断然不会发生在他们的侯爷身上的,但他整日里尽做这么些个在任何人看来件件都是无聊得可以的事儿,这让
他们不得不这么想。
就拿今日来说,他们已经在这湖边晃了一圈一圈又一圈,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这么多人,再挤两圈,回去连衣裳估计都穿
得有空了。不过皇城里的节庆也实在是多,各种理由都可以成为这些王公贵族庆祝的由头。
“我累了。”沈烟在数了第一百遍花灯数量后,终于忍不住心中的烦躁对钟落鸿说到。
钟落鸿闻言笑了笑,随后亲递了杯茶给他,嘴里道:“马上就是亥时了,听说廊下那边会放很大的烟火,我们去看看可
好?”
沈烟垂眼瞥他,心中哀叹这人究竟是哪里来的那么好的体力拖着他东奔西跑的一天还不累的?还看烟火呢,现下恐怕就
是这里着火了他都没那个心力去逃跑了。
“我不要去。我要回去睡觉。”
钟落鸿对他的意见依旧是充耳不闻。自顾自地喊来小二又再要了壶碧罗春,而且还特意嘱咐要沏得浓一些。沈烟听罢嘴
角一个抽搐,明白这人是在故意和他对着干,他要睡觉他就偏喊人沏壶浓茶来给他提神。
罢罢罢,这人再要折腾他也不愿奉陪了。再陪下去他非得死在他手里不可。
沈烟心下主意一定,拿着老僧入定的功夫也不管他是不是还犹自对自己说着话,摊了手脚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就往那桌上
一趴,大大咧咧的睡自己的去了。
钟落鸿见他闷头睡去丝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心中倒也不怒,反而是敛着笑由他睡去。他知道他一定已是困倦至极了,
否则也不会这么不顾形象倒头就睡的。
这几日相处下来,他发现沈烟实在是个很遵崇礼节的人。虽然有时心情不好也会发脾气,但他从来都不会乱发脾气。至
少钟落鸿还没见过他粗口骂人的。而服侍他的几个下人也都是轻松得很,因为沈烟从来都不会任意差谴他们,更不用说
朝他们发脾气了。他对谁都是客客气气有礼有节的,即便,对方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奴才,他也总是请字领头,双眼认真
地看着对方然后说话吩咐。
钟落鸿对这样的他有时候都会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因为他从来都没有见过一个人在自己心情不好的时候还能这么克制自
己的。他的一言一行,好像丝毫都不会受自己的心境影响。仿佛他的内心是一个世界,活着的又是另外一个世界。而这
,却也是让钟落鸿感觉不快的由头。
现在的沈烟就是他最新奇的玩具,他这个玩的人尚且专心,玩具又怎么可以分心?所以——他要把这人从那个他所不知
道的世界里拉出来,然后活生生的放在自己的面前。
忽然,他的耳边敏锐地捕捉到一丝声响。仔细地听了一会儿后,他竟是忍不住地窃笑了起来。
“呼……呼……呼……”
沈烟竟然在打鼾~!看来自己真是把他累得不轻呐。
钟落鸿扬着唇角再度凑过头去,只听得在这嘈杂的环境之中,从沈烟闷着头的位置传来规律的呼吸声,轻轻的,却又无
比清晰。
他伸出一根手指头,从手臂缝隙里戳戳沈烟柔软的脸颊,后者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的。于是他又戳了第二,第三下,还
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钟落鸿玩儿着玩儿着似乎终于是觉得厌了,心里考虑着要不要泼点茶水去浇醒这个胆敢忽略他的人?可就在他这么想着
的时候,手还在下意识地捏了下沈烟的脸。这时,沈烟身子微动,似乎只是下意识地抽了一抽,而嘴里却迷糊着叨了一
句:别闹……
他越说别闹,钟落鸿就越是玩儿心大起的越想要闹他。他过分地将沈烟的头抬了起来,沈烟却依然有本事熟睡着,似是
对他的行为无知无觉,亦或是就算是在潜意识里也不想理睬这个无聊的人了?
而钟落鸿一手抬着他的脑袋,另一只手却也没有空着,慢慢爬到了沈烟的脸上随后轻轻捏住了他的鼻子。
本以为这下沈烟总会醒了吧?可好笑的是,沈烟竟然还是照睡不误!只是嘴巴因着需要而张了开来代替着鼻子呼吸。
“呼……呼……呼……”
见状,钟落鸿终于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而周围的几人见了也这番景象也是觉着颇为好笑。平日里见着的沈烟
向来都是正正经经的,最多也就是对着自家侯爷嘲讽两句翻两个白眼而已,对着别人他从来都是礼貌得很,一举一动都
是有礼有度的,谁人有见过他现下的好笑模样?
钟落鸿把人憋的用嘴呼吸了还不罢休,又拿起几粒花生米也不管会不会呛死人就直直地丢进了沈烟的嘴里。他倒是想看
看,这下沈烟会不会醒。只可怜沈烟就是想睡个觉都不得安生,被人这么地折腾着,旁人没个帮的不说还尽等着看他的
笑话。
不过这回沈烟到底是觉着难受了,尽管昏沉的睡意没让他清醒,身体倒是有反应了。他微眯着眼张开了嘴随即又吐了吐
舌头,终于把碍事的花生给吐了出去。而那几粒沾了他口水的花生恰巧掉在了钟落鸿的手上,他也不嫌脏,拿着就丢到
了一旁。可他这只手是抬着沈烟下巴的那只,一拿走,就只剩那只捏着他鼻子的手独自支撑着他的脑袋了。
只见沈烟的脑袋沉沉往下倒,眼见着就要撞到桌角上了,周围人心中俱想以钟落鸿的性子定然是不会护的。这下沈烟肯
定是要撞得不轻了,真是可怜……
可就在三人都以为沈烟铁定会遭遇一撞之时,钟落鸿却是大手一勾,挡在了他的头前。不想,沈烟就着他的手臂往人怀
里倒去。随后又似乎是觉着自己靠着的东西颇为舒服——虽然有些发硬硌人,但至少比桌面温暖——他又朝着钟落鸿没
甚反应的怀里拱了拱,意识又散得比先前更开了。
周围站着的三人屏住了呼吸。因为接下来的事情必定更惨。想也知道钟落鸿会做什么,秉着捉弄人的态度他一定会把人
狠狠丢开,随后再观察对方会不会醒过来。而这一丢,沈烟铁定是少不了吃点苦头的,要知道这地面上可没有铺软毡。
可奇怪的是,等了许久钟落鸿竟然也没有把人丢开,反而还收拢了手臂把人抱进了怀里。随后他一个用力,沈烟整个人
就坐到了他的腿上。他抱着沈烟,一手伸到了他的背后。
三人惊讶之余想到他大概又是想出了什么怪花招准备捉弄他罢?
不想,更叫人弹眼落睛的事情出现了,钟落鸿抱着沈烟轻轻地摇摆起了身子,覆在他背后的手还轻轻地拍起了他的背?
!
这一幕看得周围三人不约而同地猛揉起自己的眼睛,想知道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待他们放下手,眼前却还是维持着如
此诡异的一幕没有变!
开什么玩笑!?他们的侯爷竟然在像个老妈子一样哄人睡觉?!
而钟落鸿堪称有史以来最诡异的行为持续了许久,沈烟似乎也睡得颇为舒坦,他朝人怀里拱得甚紧,直至到后来还下意
识地去拉他的胸襟。
钟落鸿似乎是被他的举动给愉悦到了,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他的笑容——连他自己也许都没有察觉到——带着
陌生的温暖。
而这份感觉让敏锐察觉到的其余三人都是不自禁地噤了声,生怕自己一个不当心破坏了他们之间的平和。
他们的侯爷,就应该像现在这样的笑。
第11章
今日的朝堂上有些不对头。即使还是一如往常的安静肃穆,无人敢大声喧哗,却还是叫人觉着似乎带了几分暗暗压抑的
燥动在里头。
跟在皇帝身后的崇英天天都要往这儿走两遍——第一遍上朝第二遍下朝,自然是对这朝堂里的气氛十分的熟悉了。而眼
下,他显然也是察觉到了今日朝中弥漫着的异样。
他下意识地朝堂下扫去,倏地瞪大了眼睛——那、那个、那个人是静王?!他怎么上朝来了?
——而他的这番反应,早在他出现之前就已经在众人脸上应验了不止一次了。
只见这位众所周知从不列席的王爷身着玄色的团龙朝服站在了皇位的右首,他的身材高昂面容却是冷然非常。而他身后
位列着的人,虽然看上去个个都是一副默然肃静的样子,其实心里却都是在忙着打量他,想着这个从来都不上朝的静王
今日里怎地新血来潮乖乖上朝了?更何况,他站的这个位置,也实在微妙。
本朝规制是左文右武,除却亲王可以不分文武以外,其余人等皆遵此矩排列于皇座之前。随后,才是按照官品阶层的高
低而分的。静王是皇帝唯一的亲弟弟,其余的亲王顶多算是族亲而非血亲,而皇帝现下也没有年纪大到足以上朝的儿子
,因此自然是他位列下首第一了。
但是,其余几位亲王都是按照惯常的位置站着——他们的位置都是默认在了文臣这边。一般来说,亲王中少有武官的。
这既是为了避嫌,更是为了自保。历史上拿了兵权的亲王,没几个是安分的,不是拥兵自重就是串敌叛国,是故前车之
鉴不可不鉴。因此本朝太祖有训,亲王应当默认为文官。而眼下的兵权也向来是拿在了皇帝的手中,随后才是分在几位
将军的手里头。
而今天这静王站的位置,却是站在了董相国的对面。董相国,一国文臣之首。也就是说,关铭身后跟着的一大串,都是
本朝的武官了。这让本来位列第一的御国老将军周肃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董相国别看他年纪不大,作为却是颇大的。听说前阵子皇后还想将他的妹妹与这正当年纪的静王送做一堆,原本这也
可算是天作之和美事一桩,结果却是被人不留情面得直言拒绝了。而且那传言里都说,静王当日里几乎是拂袖而去的。
再看这今日里,他哪里不好站偏生又是站在了董相国的对面,这背后的意思就是个瞎子都看得出来。
崇英悄悄地朝皇帝瞥了一眼,发现皇帝的面色看上去似乎与往常没有什么大的不同,依然是肃穆得近乎严苛——虽然皇
帝本身的脾性亦是温和,不过在朝堂上面对着众臣时却总是不苟颜色的。
崇英知道,这几日里皇帝与静王在闹别扭。静王曾经三番五次地请求觐见,却都被皇帝不假辞色地拒绝了——这在皇宫
里可算是绝对的不寻常。问遍三宫六院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皇帝对他这唯一的弟弟从来都是纵容的,他曾经三番五次地
被人死谏却始终无一例外的被皇帝给挡了回去,这就足以证明皇帝对他是何等的宠信了。由此亦可见这次二人之间的矛
盾还真是不小,至少皇帝为这已经是心里不太痛快了。再赶上皇后这些日子里也在为着上回董玉的事儿怪责皇帝对静王
太过纵容了而与皇上冷战着,因此打那夜从外头回来,皇帝的脸色就再也没有好过了。
而今日朝堂上静王的这番态度又显然是在向众人散发着一个信息:他与董相国交恶了。这让那些早就暗地里知晓了皇后
面子被驳的大臣们又是一阵暗暗骚动。要知道皇帝对董相国十分地看重,否则也不会让他年纪轻轻的便坐上了这文臣之
首的位置了。而自己的弟弟如是公然地对立于自己的宠臣,崇英心里猜测,皇帝现下的心情定然是糟糕到了极点。
意识到这一点,崇英不禁紧了紧背。自己今儿个皮得绷紧一点儿了——主子心情一不好,做奴才的也注定不得安生。
“有事禀奏,无事退朝。”崇英照例地宣到,下首几位大臣将早已准备好的折子递了上去,另外的就都是些琐碎的小事
了。
静王一直端端地站在那里,一句话都没说,一个字都没讲。可他就只是光站在那里,便已让堂上的大臣们不敢轻易地出
声了。就是几个老臣子今日里也不知怎地感觉有些紧张了。
而几个同董相国向来交好的大臣们倒是对关铭的所作所为心下颇有些不满。想他好歹也是名男子,对方又是董相国的妹
妹,长得清秀不说,还是个小有名气的才女,怎地就惹得他这般不留情面了?你就是不愿意,也不至于当着人家姑娘的
面前驳人家的面子吧?现下此事都已经传遍整个朝堂了,简直是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这暗地里都这样了,明着
还不知有多少人在看那姑娘的笑话呢。这个关铭,实在是太没风度了些。
而今天,他甚至还一反规矩站在了一班武臣之首,成何体统?!若他们是董相国,必定是要狠狠的参他一本的。而且听
说这几日来,皇帝似乎对他的行径也是颇有微词。若是此时参他,也许再不会像以前那般被皇帝全然包庇了去吧?
不过即使如此,他们这些人也就只能在这里想想谁也不会开那口去做那个炮灰的。参还是不参,这都是董相国的事儿。
他自己不动,谁都没那个理由,更没那个胆子动静王。
一时间,朝堂上的大臣们表面上俱是一派认真地聆听着圣言,可暗里的魂儿早就都飞到别处去了。等着看他们之间好戏
的虽是不多,而思索着自己可以从中捞到点儿什么的亦是不少。只是谁都不知道,这个董相国究竟会不会出手。
“退——朝——”崇英照常地一声喝去,明明早就已成惯例而今次却叫人感觉格外冗长的早朝正式宣告结束了。
“喂!”
正被一班文臣拱着下朝的董君荣忽然被人大力扣住了肩膀,回头看去,不是祝谨还能是谁?
其余人也知道他们私底下交情还算不错,同时又有些心惧这位皇帝跟前的第二位红人,于是见状纷纷同他告辞先行离去
了。于是祝谨拉着董君荣就直往人少的道走,虽然方向依然是朝着外路的,可路线却要比其他的人长上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