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棒喔!KAZUSA真是豪气!」
这家伙……算了,虽然是男生,但看在他有张漂亮的脸蛋就原谅他吧。
「真不愧是国王!」
「让我们为大方的国王KAZUSA干杯!」
为了表达临时取消的歉意,沙织妈妈桑的确曾对上总说过可以为他开路易十三世,但不可能请整间店里的人,所以其余
不足的部分得由上总自己吸收。上总虽然觉得给那些家伙们喝很可惜,但若让他们觉得今天有恩于自己的话会很麻烦。
反正今天花费的钱,日后赚回来就好。
就算是时常被身边的人说是守财奴的上总,也知道钱该花在刀口上。金钱本如泡影,人生也是。食衣住行,人只要还活
在世上就需要花钱。人生是不断重复着赚钱花钱的轮回,总而言之,活着这件事就是需要钱。
「为KAZUSA大人的路易干杯!」
「敬KAZUSA!」
店里的人以领班为首将酒杯高举干杯后,上总就回到平时的工作模式,尽力服务包含今天在街上招揽在内的一桌桌客人
。
「洋子,今天也为我开了不少酒吗?我就喜欢你这样。」
就算是天王级男公关或是有着国王的称号,但毕竟还是服务业,必须要讨好客人,让客人心情愉快,他们才会砸下大把
钞票。主动为客人点烟,杯子空了要马上添加掺水的威士忌,如果客人有要求,还得要跪着递上菜单。正因为如此,才
有这般高的收入。
那一天的客人大多都留到早上,一直拉着上总在店里喝酒。等上总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过后的事。身为宠物
的平,每次都迫不及待地拼命伸长脖子,把锁在楼梯下的链子都拉到极限地在家门口迎接上总的归来。
「汪!汪!」
老早就闻到上总的气味,平在门口兴奋地叫着。想要立刻扑上主人,但又因为链子的长度不够而被拉回身子。
「喔!我回来了!」上总一进入平的触碰范围内平就马上扑向主人,沾着泥的前脚也一起在上总自豪的西装上留下的脚
印。
如果是店里的年轻人不小心滴了一滴水到他西装上的话,马上就会被他踹飞,但是平的话就没办法了。虽然不是所有的
狗都可以照办,但这也是自己养的狗造的业,上总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满身酒味你别靠过来啦!」
就算这么说狗也不懂,平用后脚站立,想用脸靠近上总。当上总蹲下的同时,平仿佛像是要告诉上总就算他满身酒臭自
己也不会在意般地舔着他的脸颊,将舌头伸到他嘴边。深黑色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上总,兴奋过头地挥舞着尾巴。
这是只有狗才会有的行为,平毫不修饰自己的感情表现。开心的时候就雀跃,饿着肚子便难过,这样一目了然的样子十
分惹人怜爱。
明明主人回家是每天都会重复的事,但对它而言却每一次都像奇迹发生那样的开心。
「知道了!知道了!马上帮你拿水跟饲料。」上总摸摸它的头跟背,一边说着一边把它的前脚放下,平也停止嬉闹。
也许是为了饲养宠物的缘故,对金钱很计较的上总没有搬到店里提供的宿舍,可说是破例让上总为了住所而付房租。男
公关俱乐部所租借的高级公寓严禁饲养宠物,再说连下班后在家都要被相同的脸孔包围着,也让人感到窒息。
而且上总对在从事男公关这行之前就已经居住的公寓也产生了一种依恋,摩擦过度的榻榻米、掉漆的墙壁和浴室里裂开
的磁砖,这些对他来说都令人感到怀念和安心。
总之,先用楼梯旁的自来水帮平换水。然后今天的散步要怎么安排呢?上总思考着要不要在黄昏的时候来一段长时间的
散步,并蹲下来一副想要和平讨论的样子。
「平,过来,今天的散步要——」
是意识到昨天丢脸的行为吗?平时不在意地呼唤着的名字,突然间变得饶舌。
「平吗……」
这平凡无奇的名字在脑海中不断回响着,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上总像笨蛋一样地嘟囔着,像是要掩饰害羞一般抚摸着平——狗的颈间。
「有个叫做平的家伙喔。不是说你而是一个人——嗯……是个男的。人如其名,是个特征不明显垂头丧气的家伙。」
身穿工作时的西装蹲在地上,跟狗交谈的样子任谁看到都会觉得滑稽。上总绝不会让店里的人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
「但……过了一晚便消失无踪。」
一旦说出这令人气愤的事实时,便感到有些沮丧,但上总却不想承认,所以只用愤怒来掩饰自己。
应该不是避而不见吧?因为平的告白,上总忍耐住自己对男人的厌恶感而出手触碰了他,连亲吻和拥抱都做了。因为平
哭着喊疼所以自己也等到对方习惯之后才缓缓进入深处,明明就想好好疼爱着对方的。
「啊……上总先生……」
在上总耳边似乎还残留着对方口齿不清气若游丝地呼唤自己名字的声音。
仅仅一夜,平那单薄的身影便停驻在上总的脑海里,在他内心深处留下了不可抹灭的印象。
距离那天已快满一个月。
「那小子,要是再让我遇见他……」
自觉到自己被对方耍着团团转,虽然用粗暴的声音虚张声势着,却也不确定是否能够再见面。愤怒无处发泄,只能咬牙
胡乱抓着眼前的狗颈间的毛。
「再见面的话再见面的、话……」
平黑色的眼睛像是想要说话一般地凝视着泄气的上总,它挺出身将鼻尖靠近,在上总的脸颊及脖子间磨蹭着。仿佛是认
为上总在叫着自己的名字,开心地摇着尾巴响应。
「……真拿你没办法。」
觉得平是个笨蛋,但相反地却也让人感到安慰。
平虽然不会出色的才艺,但从另一方面看,就是不会卖弄小聪明。是只连要称赞可爱或帅气都很难开口,普通到了极点
的狗,但上总却对这样的笨狗感到眷恋。虽然总是要花费很多钱在注射预防狂犬病、心丝虫及混合疫苗的药剂上,不过
这也是他唯一的爱好吧。
「是呀——我觉得你也很可爱啦!」
上总苦笑地道,豪迈地摸着平的头。他的大手抚过肩颈到耳边,让它舒服得眯上眼,央求着想要更多抚摸地将身子靠近
上总。
最初被上总捡回家时是幼犬,还可以被说是小——也就是可爱,外表看起来像柴犬,但也有杂种狗的韧性,就这样被养
育到中型犬的大小,可样貌却一点也不威风,毛色普通,不过在上总偏袒的目光看来算是勉强及格。
如果自己有个万一,应该很难帮它找到接手的饲主。
这么一想又更加深对平的怜爱,上总不在意自己的西装上满是平的毛,将它抱进怀中来回抚摸着。
「就算你变成走路都摇摇欲坠的老狗,我到你死之前都会帮你换水照顾你的。」
「呜……」
平感到安心地将身体在上总身上磨蹭,发出撒娇的声音。这种感觉该怎么说,虽然不太可爱,但自己可是这家伙在这世
上唯一的主人,上总在心理这么想着。
想要再次变身成人类。
当平听见上总说的那些话时,它迫切地思考着这件事。
「下次,要是再见到平的话——」
上总充满后悔的声音理让平感受到其中所蕴含着的,与其说是愤怒的情绪,不如说是焦虑不安的心情。
平在楼梯下伸展着身子,抬头看着夜空。圆月挂在灰云密布的天空中,若不注意就不会发现月儿正悠然隐在那流云间。
从那个台风夜后已过了快要一个月,虽然因为时间还没有过很久,所以上总还惦记着变成人的平,但如果再不快一点的
话很快就会被遗忘了。上总本就是极度讨厌男人的人。单方面被男人仰慕这种事,很快就会从他记忆中完全消失。
「汪!」
这样一想就再也承受不住,平仰望着月亮哭了起来。眼内滚着泪水,让白色的月亮逐渐模糊起来。身为狗的事实让它既
焦躁又着急,一想到自己希望能变成人类时,皮肤下的血液就跟着骚动。一股声响想要从喉头冲出,但是知道在半夜乱
吠的话会给上总添麻烦,平只好硬将嘴闭上、缩起身子,并用力闭上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激动,心脏鼓动的声音让平怎么都睡不好。关节发烫着,像是有一股怪力充满在内,背脊颤抖的
感觉让平无法平静下来。从闭上的眼睑到尾巴的感觉都十分清晰。
全身搔痒的感觉一直到好不容易睡着了都还是持续着,隔天醒来的时候,平又再次化身成人类的姿态。
「唔、嗯——」
因为身体已经变成一般成年男子的身材了,在楼梯下睡眼惺忪的平一抬头就撞上楼梯。
「好痛……」
碰!巨大的声响让金属制的楼梯因撞击而摇晃,铁锈的碎屑也跟着落下。忍住疼痛甩了甩头,将落在发上的铁锈给甩下
后,重新检视自己的身体。
第二次的体验让平没有像先前那么惊慌,但还是有些许困惑。对那体毛稀疏的身体及还未习惯的手脚长度无法反应过来
,无意识地缩起身子。颈间有窒碍的感觉,用手摸了摸喉咙,发现项圈紧陷在肉里。
平一方面为再度变成人而雀跃着,但另一方面,这理所当然是全裸的身体,让他在早晨的阳光下不知该如何是好。
「该怎么办才好……」即使是狗也知道人类在外出时会穿上衣服,也不会有人会被戴上项圈用长链给拖着走。
现在距离一般人的上班时间还早,公寓前还没有什么人经过。但平放眼四周找不着有人家晾在外头的衣服,再这样裸着
身体下去不但会被别人发现,而且也会被当作可疑的人,更有可能立即被看出自己是狗的事实。
「项、项圈!」
平先将两手伸向颈间,准备要拆下颈上的项圈。但在手指还无法灵巧运用的情况下,摸了半天仍找不到金属扣的位置,
从喉结到后颈间来回用手找了好几次,总算发现了皮带头,但要将穿入扣洞的扣环解开、以及将头从项圈中钻出来,对
平来说都是一场苦战。
「解开了……」
平将拆下的锁链连同项圈一起放置地面,虽然发出开心的声音,但全裸再加上上总出门工作不在家——状况依旧不妙。
上总下班的时间每天都不一样,有时会拖到早上才回到家,也有过了中午都还没有回来的时候。
平一个人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像是在寻求帮助似地看着四周。恰巧头上传来开门的声音,吓得他缩成一团,本能性地
往门边树丛里躲去。如果二楼的住户和往常一样下楼从平的面前经过还好,但只要稍微注意看,就会在稀疏的低矮树丛
间发现裸露的背影。
更糟糕的是,在公寓前马路上若稍稍变换角度,就可以看见这低矮树丛内部。现在只是因为平常不会有人注意这边所以
没有被发现。但如果过往的人持续增加,肯定会有偶然将视线放在这里的人出现。
「上、上总……」平在树荫下不安地蜷曲起身体,带着哭音呼唤着上总的名字。
上总,赶快回来……
每当眼前有人经过时,都让平惊慌不已,心跳加剧,浑身起了满身鸡皮疙瘩。最后只好想着如果自己不看对方对方也不
会看见自己一般地用力闭上双眼。
焦虑感导致对时间的流逝变得迟钝,平已经搞不清楚自己赤裸着蹲坐在这儿多久了。他确信自己是在清晨醒来,不知不
觉间阳光已变得刺眼了,应该也过了一、两个小时了吧?
「嗯?」
平屈身在树丛间,但在快步通行的人群当中,有个人发出了微微的疑问声并停下脚步。平更加地缩紧身子用力闭上眼,
祈祷着对方赶快到别的地方去。但对方似乎并不打算就这样忽视,不论平再怎么等对方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被、被看见了……」感觉心脏要被冻僵般地抽蓄着,开始冒起冷汗。但对方却出乎意料之外的冷静,平鼓起勇气缓缓
地张开眼。
「……!」
和惶恐的平相较,对方的眼神意外地并未露出一丝嘲笑或敌意,倒是那张戴着眼镜的脸让人感到似曾相识。
「咦?你是——」
歪着头站在那的,是浅田动物医院的年轻医生,那间医院上总曾经带平去过好几次。而且大丹狗的竟辅也是在那边就诊
。这间公寓应该是浅田医生从自家到医院时会经过的地方,有时候也会在路过时走过来看看平。若非平的内心充满恐惧
的话,也许会在睁开双眼前就先闻到消毒药水的味道。
藏在眼镜下的眼神对这奇怪的景象并不感到退缩,反而透出平稳的神色。锐利的眼和细挺的鼻梁虽然很美,但是因为欠
缺表情变化,往往让人感觉很冷淡。和他端正的五官一样,白皙指尖似乎也带着点神经质,瘦高的身材十分适合穿上白
衣。
与守那种女性般的美丽不同,是带有成年男子的健美感,平羡慕地眯着眼看着眼前的浅田医生。
能够当到兽医的话,一定是很聪明的人吧。如果自己能够像浅田医生那么聪明,至少可以更有自信地对上总表达出爱意
。
不过事实上,上总对浅田并没有好感,几乎每次一踏出动物医院时,「眼镜仔,装腔作势个鬼呀!」上总都会作呕地骂
着,但是因为在这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男人都会被上总讨厌,会被这样贬低的也不只浅田医生一个人。
「嗷呜?」
平觉得浅田医生身上飘来的药剂味里带着令人怀念的味道,所以每次上总不高兴地咒骂时,平都会低调地发出抗议的声
音。面无表情的浅田医生乍看之下虽然很冷淡,但却能够让平安心。
狗的本能这么告诉自己。医生不是坏人。
「浅田、医生……」
事态并没有好转,但看到熟悉的面孔所产生的安心感,让平脱口而出经常就诊的兽医名字。又想起对浅田医生来说,自
己现在应该是个陌生人,慌张地闭上嘴却已来不及。
「你是——」
浅田医生微微皱起细长的眉,试探般地凝视着平。但表情看来并不觉得惊讶,他像是要安抚平一样地缓缓伸出手。困惑
地看着反射性一阵哆嗦的平,轻轻拂过他的头发后立即脱下自己身上的白衣给平穿上。
「咦……那个,这……」
虽然很感谢对方借衣服给自己,但对平来说觉得困惑的成分更大。平肩上披着白衣,像是不知道穿法般地蹲坐在那里对
着浅田投射出询问的眼神。
照理来说,应该是浅田医生有着如山高的疑问才是,但他不发一语只是默默地俯视着平。身后要是有人经过的话就会被
发现,于是浅田医生像是要遮住平一样的弯下腰,亲手帮平光裸的身体穿上白衣。
「到我家来的话可以借给你更像样点的衣服,但……」
浅田一边将平的手穿过袖子扣上扣子,一边用像是理解了一切的平静眼神看着他说:「你一定是为了要等主人回来才一
直待在这里吧?」
「是……是的。」
为何浅田医生会知道呢?平一边感到不可思议,一边大力的点头回应对方。
另一方面浅田医生像是要找寻自己推测的证据般,四处张望公寓外的狭小腹地,走向如今已没有狗在的楼梯下,捡起任
意放置在地上的狗链和项圈,将皮带前端扣上,变成环状后放回原本的地方。
等到平发现这些不经意的动作的意义时,是和上总再度见面之后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