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去。”
吴水牛跳下车,潇洒地挥挥手,瘦削身影迅速横过马路,走向七彩纷呈的霓虹彩光中。
直至确认人已经安全进入,阮元沛才发动车子,依计行事。
进入会场的手续十分繁琐,首先要经过身份确认,再进行搜查,吴水牛的面具没有逃过金属探测仪,但保安员也没能从
那一片薄薄的面具上找到端倪,只有将金银丝修饰的华丽假面归还。
终于通关进入会场,大门敞开,优美音乐流泄而出,大门在身后关上,水牛愣怔地环视四周。昏暗光灯营造浪漫情调,
假面男女们畅快谈笑,托盘盛着美酒,在希腊造型的漂亮服务员手中传送,美味佳肴更是摆满餐台,任人挑选。
吴水牛立即就回过神来,目光巡过庞大的会场,心中暗骂苏奕雷这个大骚包,人来疯,没事弄这样大型的派对,叫他大
海挥针。
等看完一轮,他嘴里更是爆粗:“操,这是残疾人晚会么?”
场内至少有十个以上拄着拐杖的自然卷,感情这些都是苏奕雷的幌子,故意装成瘸子将矜贵的苏五少给隐藏起来。既然
凭肉眼不易辩人,吴水牛干脆挤进人群中,逐一验证这些瘸子的身份。这粗鲁的举动引人侧目,他却不以为然,继续找
,努力地找。
“吴水牛,你这是存心破坏派对吗?”
“苏卷卷!”水牛猛地回身,一把揪住苏奕雷的衣襟就骂:“我靠,你这骚包,没事弄什么面具舞会,搞得跟群魔乱舞
一个样。”
苏奕雷被这粗鲁的人扯得失去平衡,这才稳住就听见极品发言,不禁失笑:“假面派对最有意思,大家不必介怀身份,
畅所欲言,不好么?”
“你忒无聊了,这还不如上网聊天。”啐了一记,吴水牛左右看不清楚这些魑魅魍魉谁是谁,干脆不浪费脑力:“球…
…燕裘呢?”
苏奕雷不回话,面具后一双眼睛微微眯起,豪不掩饰受到冷落的忿怒:“你是不是该先关心邀请你的我呢?”
“刚才不是关心你了?”
“……揪着衣领子关心?”
闻言,吴水牛立即放手,皮笑肉不笑地耸耸肩,他又不是纯情小女生,道歉什么的还是让它随风消散吧,他继续找燕裘
。
“吴水牛!!!”
水牛又瞄了一轮,依然都没瞧见球球的身影。这下好了,卷卷生气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儿子不见踪影,吴水牛无意识地
撅着嘴,难掩不满。
苏奕雷原是生气的,被这样天然的神情一砸,气消了,哭笑不得……究竟谁才是主人家?苏奕雷摇头轻叹,大拇指轻压
手柄上的龙形,低声说:“别找了,燕裘不在这里。”
水牛猛地蹙眉,半脸面具遮掩了这些,却不能挡住那几乎冒火的墨黑眼珠子:“你耍我?”
“不,燕裘并不喜欢这种场合,一般会来得比较晚。”苏奕雷随手掂起两杯服务员递来的香槟,其中一杯送给吴水牛,
豪不掩饰那份欣赏:“很好的礼服,适合你。”
“嗯?”水牛挑眉,着实没有注意自己穿成怎么样:“是吗?嗯,阮元沛在穿着方面的确挺会挑。”
“阮元沛给你挑的?”苏奕雷目中神彩微黯,缓缓转动酒杯:“想不到,他还管些琐事,活像个婆娘?”
婆娘?这话可真是硌人耳朵,至少吴水牛很不舒服了,当下鸡血:“我靠,丫才娘,活脱脱一个尖酸刻薄的泼妇,话都
酸成什么样了?你这嘴里怎么就不能吐半颗象牙给瞧瞧?”
“你!”苏奕雷没想到遭骂,气得差点用拐杖抽这小子,最后还是忍住了,他拄拐杖的手抖个不住,活像扬场上那筛子
,抖个不住,连说话的都带有颤音:“吴水牛,你好大的胆子,就不怕我怀恨了,让你那个养父丢了官位?”
这无疑是在打了鸡血的狂牛面前摇红布,不遭顶才怪。
“你大爷的,苏上帝,你牛B,干脆把我塞回娘胎里去好了。我靠,你就是专门找碴的吧?操!我干什么跟你罗嗦,真
是白瞎。”
他们的争执已经引起周边注意,吴水牛眉头紧琐,不想太招摇,也不想再理这250,转身就要走。谁知道才要动身就被
扯住了,回头一瞧,黑色衣角被苍白的手揪着,水牛再多的鸡血也在瞬间吱地一声蒸发掉,他默默将视线移向戴着面具
的脸上,没辄了。
苏卷卷,算你狠,都一把年纪了还用老招式。
“你想怎么样?还想吵架吗?”即使吴水牛说得很强硬,语气还是软弱不少。
其实苏奕雷哪知道自己抽什么疯,他当时还没来得及想,身体已经动了。他并没有必要留住吴水牛,这样一个粗鲁无礼
的小伙子,既狂,又疯,不好控制,这样不安定的因素,留在身边无益。
可他已经把人留下来……或许吴水牛真的太像燕十六。
“我……”
“嗯?”吴水牛不耐地抿紧唇,心里明白只要甩开苏奕雷就好,却始终下不了手。之前阮元沛问他对苏奕雷的想法,他
思来想去,还是不希望儿时玩伴变成一个混蛋,他说要阻止苏奕雷再干傻事。那么……性格恶劣也算是吧?
苏奕雷这时候正慌,也没有发现吴水牛的挣扎,砌了半天才找到辩驳的话:“你知道我和阮元沛关系不好,我骂他还奇
怪吗?难道阮元沛就会赞扬我?”
一边说着,苏奕雷暗暗庆幸有面具挡住热辣辣的脸,才不至于太尴尬。
水牛被这一堵,嘴张了张,更是找不到反驳的话,支吾了半天,语调又软了三分:“可也别骂得这样难听,男人被骂是
婆娘,你又甘愿了?还说什么要让他丢官,找抽是吧?”
“不……”该死。
“那不就是,阮元沛比你有风度多了,他从不毒骂你。”
“嗯……”虚伪。
“算了,你别再骂他就是。”见这人还挺虚心,水牛心里宽了,知道大家都在看这边,全身不舒服:“哎,看我这嗓门
,又叫人看笑话了,抱歉啦。”
面具后的眼睛有了笑意,苏奕雷指了个方向:“跟我来,那边有单间。”
“但燕裘……”
“他会知道我们在哪里。”苏奕雷不动声色地说:“你也不想戴着面具说话吧?走。”
面具的确很碍事,吴水牛就不再推辞,随后跟去。
第二十一章:吴水猪
吴水牛心想这梵歌俱乐部强盗归强盗,包厢还是挺宽敞的,沙发挺舒服的,食物也挺美味的,高级俱乐部还是挺靠谱的
。
于是吴水牛人靠沙发上,大脚搁桌子上,一手盘子,一手钗子,奋力啃着一块牛扒,吃得啧啧有声,不吝于以肢体语言
表达对美食的赞赏。
苏奕雷原本想跟这小子聊聊天,喝喝酒,消磨时间,哪知道现实与理想相去甚远,他的嘴角难以自控地剧烈抽搐着,当
这小子将油嘴往袖子上抹去,同时也将他名为理智的神经一起抹断。苏奕雷重重搁下盛满鲜红酒液的杯子,额上青筋暴
现,一头自然卷直趋美杜莎的蛇发,他在沉默中爆发了。
“你就该叫吴水猪。”苏奕雷冷冷地损上一句。
水牛讶异地抬头,又用袖子擦了把嘴,苏奕雷的额角正在同频抽动。
苏卷卷炸毛了?为什么?
想不通,水牛的手又要往脑门挠去。
苏奕雷蹦起:“STOP!”
如此明确的命令,水牛的爪子立即改为敬礼,猛地意识到这不是在警校或者当兵,眼前的也不是长官,这才讪讪地放下
齐眉举起的手,嘀咕:“苏卷卷,你这是抽什么疯呀?”
抽疯?
苏奕雷细长的眼睛细细眯起,目中满是鄙夷:“这该由我问你,你究竟在干什么?”
“干什么?我在等燕裘咯,还干什么?”水牛朝他丢过去一个‘你有帛的眼神。
苏奕雷深度扶额,举起手杖戳往服务按钮戳去,向服务员要热毛巾。
眼见那双不安分的手要带着黑椒汁要往鼻头上挠去了,苏奕雷一手杖抽过去,冷声说:“现在,把你的爪子乖乖地放在
膝盖上。”
水牛敏捷地躲过这一杖,咂了咂嘴巴,总算明白苏奕雷在意什么了,当下一脸鄙视:“靠,得了吧,又没有抹到你身上
,紧张个毛线呀。”
“你严重影响我食欲,明白吗?”顿了顿,苏奕雷似乎觉得不够损,又勾起唇角嘲弄:“看你这种未开化人猿似的野人
举措,你以为这里是山顶洞穴么?”
“去!”水牛啐了一口,不要钱似地送苏奕雷一串白眼,喷回去:“你大爷的,要不是见过真正的娘娘腔,老子还以为
你就是,你有洁癖么?”
苏奕雷的眉毛高高扬起,他接过服务生给的热毛巾递给,失笑:“你是说方鸽?”
“不是他是谁?”水牛一边蹂躏毛巾,一边吊白眼:“你再努力一点点就可以赶上他了,跟他当姐妹花,形象够鲜活。
”
这话使得苏奕雷额上一阵猛跳,深深地感到无奈:“那倒免了。”
吴水牛蹙眉,想象这两个人挤在一起扭屁股抛飞吻的情景,竟然还打上马赛克了,还真是让他无力吐糟,干脆放弃挑战
,端起牛排再战一场。钗子狠狠戳了几下肥美的肉块,终究还是提意见了:“喂,有筷子没有?”
鲜红酒液那个荡漾,差点溢出杯沿,苏奕雷揉额:“用刀钗。”
“日啊,我搞不懂洋鬼子那一套。”话落,钗子‘哚’地一声刺落桌面,入木三分:“筷子筷子筷子……你不给,我自
己去拿。”
苏奕雷替桌子呻吟一声,手杖再次戳向呼叫服务按钮,这一回动作有些狰狞。
赢了,吴水牛得瑟地笑露一排白牙,一手掐着芝士蛋糕往嘴里塞。
重复着揉额动作,苏奕雷低叹,有感而发:“阮元沛究竟看中你小子哪里?往家里养这么个麻烦。”
山民小子一边咀嚼一边忽悠:“你就不要嫉妒我比你可爱了。”
“Fuck!”苏奕雷笑骂,这又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懵了。
想来,他是怀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归国,打从踩上这片土地的那一刻开始他便有了觉悟,他刻意营造出精英形象,故
意压抑情感,他时刻紧记苏五少这身份,但刚才他却完全忘记了正事,那完全是苏奕雷的反应,不是苏五少,。
错了,不该是这样。
怆惶中用酒精弭消不安,苏奕雷干掉一杯红酒,又倒了一杯,直至五杯过后他才歇下来。
对于突然酗酒的动作,吴水牛疑惑不解:“怎么?开开玩笑也不成?还是这么小心眼?”
“还?”斟酒的动作顿住,苏奕雷酒醒了几分,凝视吴水牛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思量:“怎么,你这语气仿佛很早以前就
认识我?”
那是……
吴水牛耸耸肩,不慌不忙地随口编造:“你靠近了燕裘,我爸当然不放心,他调查了你,我不小心看了一些你的资料。
”大夫人,好兄弟,帮忙顶个罪。
理由的确很充分,可苏奕雷却难以抹去心头异样感,不觉更仔细地端详眼前的山民小子,再回忆他调查得来的资料。报
告显示吴水牛的确是很单纯的一个土包子,可是其中有一亮点,就是关于吴水牛的性格——腼腆内向。
哪里?
不管苏奕雷如何挖掘,还是不能从吴水牛身上找到一丝能跟腼腆内向沾边的特质,吴水牛就是确确实实的一头牛,冲动
,热血,张扬,活力,张放乃至疯狂,真人与报告该死的差了十万九千里。
如果吴水牛腼腆,那他该是谦谦君子……日。
苏奕雷努力将粗口吞回去,掐着眉心重重叹息,心头被另一个谜题堵住,心情郁结难舒,他皱眉沉思,忘了应付那吃得
欢的小子。
他想不通,如果吴水牛不是吴水牛,那会是谁?可报告里已经证实这个吴水牛就是那个吴水牛,那究竟是为什么一个人
会性情大变?想到报告里提及吴水牛曾经遭滑波掩埋,苏奕雷心中产生一个科学结论——吴水牛精分了。
确诊为精神病,苏奕雷连带开始考虑治疗问题,于是愁眉不展。
“球球真晚,是不是不知道我在这里啦?”解决完牛扒,水牛揉着肚子嚷嚷,注意到苏奕雷目光有异,浓黑眉毛往眉心
聚拢:“干什么?”
苏奕雷支着手杖,表情肃穆,沉吟半晌才说:“吴水牛,你的这种情况必须趁早治疗,这不是我的专业范畴,但我可以
给你介绍相熟悉的医生。”
“什么医生?”水牛傻傻地接话。
“……”稍稍犹豫,苏奕雷才选择比较文明的说法:“心理医生。”
山民小子深邃的眼睛此刻不再深邃,瞪得牛眼似的,渐渐地眉梢往下牵拉,下巴脱臼,形成一个鲜活的‘囧’字。
“你认真?”
苏奕雷十分不满专业评估受到质疑,下颔上挑45度,骄傲地回答:“当然,有病得治,别讳疾忌医。”
“我勒个去,你才有病,你一户口本都挂神经科。”随口丢出最近被林安骂得最多的流行语,吴水牛跳起来要翻桌子。
苏奕雷反射般撑起身按住桌子。
我翻,我按,我再翻,我再按。
三番四次掀动桌子,四道目光从桌面提至水平相视,吴水牛眉毛一跳,苏奕雷嘴唇一抿。
就好似很多年前俩调皮的小鬼头小打小闹一样,吴水牛呼一声跳过去。
苏奕雷要躲,可惜瘸掉的腿不给力,瞬间就被豹子般矫健的小子给扑倒了,觉脸上麻麻的痛,这才意识到吴水牛那小子
在扯他的脸皮。顾不上形象,苏奕雷动手拔这个疯小子,哪知这小子活像水蛭投胎,吸得死紧。
“日呐,你小子敢说我神经病?!欠扁了。”吴水牛狰狞地笑着,掐这个四白眼海带头。
苏奕雷感觉这架掐得挺傻的,可不知怎地就笑开了,双手往吴水牛腋下搔去。
“我靠!”吴水牛蹦起来。
攻击凑效,苏奕雷不放过反击机会,一把将怕痒的人压下去,阴笑,狠狠地呵痒:“掐我?看我怎么料理你。”
“卑鄙!”吴水牛扭着身躯用力躲,又没敢动真格,怕伤了这瘸子玩伴:“好好,我认输,得了,住手!”
苏奕雷挑眉睨视这举双手投降的小子,脸上满是张扬的得意:“是谁先挑起战争的?”
“切,还不是看在你瘸了才故意让着你?”水牛嘀咕着。
敢挑这样敏感的话来说,苏奕雷不知该叹这粗神经还是赞扬这放得开的态度,可也因为这种态度,竟然叫他听着也不反
感,甚至有了笑意。
“怕痒?”
水牛看着那只手修长的五指,皮笑肉不笑地扯起唇角:“谁像你这,僵尸似地不怕痒,神经怎么长的?”
“哦?”苏奕雷挑眉:“报告里有写我不怕痒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