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那就给我看一部分,剩下的以后再说。”
“哦……好……好呀。”燕十六心中滴血:靠,儿子,你不是才17吗?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么精?!
阮元沛正在阅读文件,又一阵鸟鸣声响起,分神睐一眼液晶屏上‘小子’二字,他接起电话:“怎么了?有没有好好上
课?”
一分钟后,阮元沛表情严峻地走出办公室:“特别任务,全体加班。”
组员们全部瞪着队长,似乎有所预感。
阮元沛淡定地看向这次任务的要员:“老万,我要你伪造一些书信,材料和内容由我提供,全体组员配合,一晚上完成
。”
果然……
老万一手摇扇子一手敬礼:“队长放心,老万虽不才,但造假技术堪称东方不败。”
第六章:禽兽好面熟
台灯投落一圈光晕,桌面上开几封信平铺,燕裘在灯光下细细观察。五指轻轻摩过粗糙纸面,长方形信纸淡淡地泛黄,
因为重复折叠拉伸而深刻的折痕,边沿起了细毛,墨迹陈旧,信封上邮戳日期甚为久远。
似乎有人经常阅读这封信,即使细心保管也免不了留下痕迹。
燕裘细读字行间阮元沛对燕十六的描述,状似随意,却成功描绘出英雄形象。
真的?假的?
轻轻揉平信纸微卷的边角,燕裘睑目沉思,他从不相信巧合,吴水牛为何出现?又为什么跟阮元沛扯上关系?或许书信
是真是假已经没有关系,燕裘敏锐地嗅到阴谋的味道,无论事情真相如何都需要他去挖掘,既然对方有意接近他,何不
将计就计?反正,他也要查清楚父亲殉职的真相。
五指渐渐并扰,握成拳,指节泛白,泛黄信纸也在掌心扭曲成团,发出微弱的呻吟。燕裘笑容好似凝霜一样冷:“阮元
沛,吴水牛,就让我看看你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视线微抬,投向相框里咬着香烟笑的男人,燕裘的笑容终于有了温度,却是笑得苦涩:“爸,你这么早下去见妈,不会
被她揍吧?”
照片里的男人笑容依旧,好似任何事物都无法让那眉头皱起来,他的爸爸是这种乐天热血的性子,任何疑难都会被击碎
,燕十六不会气馁。燕裘最后一次看见这个人为难,是为了他的出柜,但他再也没有机会知道燕十六的答案。
燕裘一把将相架掀翻,他伏在桌面上,哑声呢喃:“对不起。”
夜总比白昼来得清新,风掠过,沁凉的,少了几分乌烟瘴气。
燕十六靠着护栏观望B市夜景,霓虹灯影灿若星辰,大都会就是大都会,连夜都特别绚烂绮丽,要让人眼花缭乱。燕十
六禁不住咀嚼衔嘴里的条形饼干,百无聊赖地晃着腿,想儿子,想队里的事,还想着这灯光里不知道又有多少罪恶滋生
。
不知道球球明天会是怎样的态度?之前被搞砸的案子现在查成怎么样了?与其在这里发呆,不如下街上晃晃,指不定能
捉两个小贼,不过这样肯定要招大夫人骂。
想得越多,牙齿就动得更勤,嚓嚓嚓地嚼着手指饼。
阮元沛才进门就瞧见这葵鼠似的啃食动作,噗嗤地笑了:“你爱吃这种零食?”
啃咬动作停住,十六哀怨地回眸,没好气地说:“谁叫你不让我抽烟,吃这东西过把瘾不成么?”
“你……”
“未成年。”十六接下去,继续吃饼干:“菜留在桌上,不吃就搁进冰箱里,碗要自己擦。”
阮元沛瞅了这瘦削的背影一眼,没再多话,自顾自地吃了剩菜,擦了碗,出来的时候这小子还趴在阳台吹风,他又洗过
澡,取出了一罐啤酒准备看晚间新闻,却见那小子仍在吹风。他摸了摸额角,终于还是忍不住要管这小子,便走了过去
。
“才上学两天就犯忧郁了吗?”
闻言,十六兴味地瞅了阮元沛一眼:“说真吧,功课是做得很痛苦,毕竟我还是丢下课本太久了,但还不至于让我忧郁
。”
“那是因为燕裘?”阮元沛明知故问,饮了口啤酒。
“反正我不是在忧郁,我是想不透。”
“嗯?”
“为什么我会重生呢?”
“……”
“你说这么多犯人被枪毙,不会就变了另一个人继续犯罪吧?”
阮元沛扶额:“现在才知道烦恼这些,是不是太迟钝了?”
十六抚颌睨视元沛:“不会呀,明显这不是最重要的问题,不过现在太闲,就拿来想想。”
这人的跳跃思维再次让元沛无语,他抬手罩十六后脑勺拍去:“别想了,你这头脑想不清楚。”
“我靠,你打上习惯了。”十六吃痛地啮着牙,举拳还击。
阮元沛哪能让他得手,一手捏着啤酒罐子,一手格挡,两个人在阳台上嘻嘻哈哈地打闹,饼干撒了,啤酒也洒掉,他们
顽童似地斗着。最后十六抢了啤酒,饼干易到阮元沛手上,十六露齿笑得可恶,仰头一口气灌掉整罐啤酒,还打了好大
一个嗝,不等那愣住的人反应过来,他一阵风似地刮进房间里,上锁。
阮元沛哭笑不得,追上去也只赶得及往门上踹上一脚,没好气地隔着门嚷:“快睡,明早你还要上学。”
门里人吼:“得了,阮老妈子,切,我都没把球球管得这么严。”
“……那是因为燕裘比你成熟多了,球他爸。”阮元沛背靠着门出口损人,只听碰的一声,门板颤了一下,然后门里人
骂骂咧咧地把家具弄得震天响。
这样幼稚的举动又让阮元沛失笑,他摇头轻叹,走厅里看看时间,晚间新闻就这样给那小子耗掉了,他只好取出笔记本
电脑看看案件资料。
还有查看监控录象……
一点点地快进,录象里吴水牛放学回来丢下书包就收衣服、做菜、吸尘、擦家具、倒垃圾,就是一直在做家务也没有什
么特别,吃过饭后这小子看新闻,而后在厅里挥挥拳踢踢脚,这小子突然朝摄象头比起中指,又比划了一记手语——我
很棒吧?
“……”阮元沛噗嗤地喷笑:“臭小子。”
臭小子呼呼大睡到清晨,早早起来晨跑一圈,正好赶上阮元沛做的麦片,喝一碗就该上学了。
十六坐便车上B高,下车的时候他伸手:“伙食费、零用钱、劳务费还有演出费。”
阮元沛唇角微抽,边摇头边把钱包扔过去,由得这小子取够钱再接住扔回来的钱包,那小子扬着几张红色老毛也不回地
走了,他苦笑:“太会花了吧?”
才准备发动车子离开,眼角余光却瞧见不远处的燕裘正定定地朝他看来,他微愕,挥了挥手,后者轻点头便朝另一边走
去,那边小子正热情地朝燕裘招手。他看着年轻的两个人碰头,气氛和谐地一同走进校园,总觉得这一幕很诡异。
他想,大概因为这吴水牛是燕十六的重生,父子俩现在以同学身份相处,是很怪异没错。究竟以后会发展成怎么样,他
真是拭目以待。
十六回过头,恰恰见着车子发动离开。
“吴水牛,那些信让我留着,行吧?”
突然听见这话,十六赶忙应:“嗯,你留着吧。”反正就是伪造的,十六半点也不可惜,就是觉得燕裘这时候的神色有
些奇怪,好像是尴尬,可能因为要向他讨东西吧,年轻人就是脸皮薄。
想罢,十六释怀地笑。
“谢谢了。”燕裘轻点头,松了一口气,脸上堆起微笑。
十六了解儿子,这模样就不是真的友善,他心里叹气,吹得热血又狂涌——十六,加把劲!
“如果你想要信,我让家人从山里把剩下的也带出来吧。”
“不用了。”燕裘微笑:“这就够了,谢谢你这份心意。”
“不谢,我就是为了帮你才从山里出来的,有什么事,尽管说,上刀山下油锅也给你办妥。”儿子,你最好什么都跟我
说,包括恋爱问题。
燕裘打镜片后睐了这热情的同学一眼,对这份冲劲感到熟悉,眼睛不禁微微眯起,暗忖:这吴水牛真是十分努力扮演粉
丝的角色。
十六正想继续跟儿子套交情,没想一阵暗影掠过身侧,车身锃亮的豪华型黑色加长形礼车停在旁边。
骚包车?!
十六大惊,大怒,大大地困惑,因为燕裘现在的表情不是兴奋,是无奈。
……禽兽,敢玩弄我儿子的少男心?!
十六打了鸡血似激动,但他努力抑制住砸车的冲动,等那车门打开,他就一拳把人砸回去,赠送一通海扁。可是车门徐
徐打开,里头的人脸渐渐清晰,十六却傻眼了。
这禽兽……好面熟。
第七章:苏卷卷
“燕裘,能给我一个失约的理由?”
苏奕雷先声夺人,语气分明温和,气势却是咄咄逼人。
十六终于看清楚禽兽的真面目,这是气质冷傲的英俊男人,一头仿佛用上整罐发泥也无法服贴的自然卷,身材颀长,白
色V领线织衫,藕色悠闲裤配皮质凉鞋,时尚感十足,但这跟加长礼车半点也不搭辄。由于身高上的优势,燕十六就这
么被人强行睥睨,这人都跩得没边没沿了。
有很多人和事或许已经足够模糊,仿佛很多年前,那时候燕十六只有十一、二岁,因为太过顽皮而被爷爷扔到乡下去思
过,谁知道野孩子干脆在乡间称王,组织小鬼军团上山下川,乐不思蜀。或许撇开那些童趣乐事,十六还是能从中揪到
一些值得记住的事物或人,其中就有那么一个四白眼海带头小鬼,年纪小,瘦骨伶仃,偏偏脾气比拳头大,惹了一身伤
也闷不哼声。十六本来就是热心肠,而且他欣赏这小子够犟,就多留了份心,后来不知道怎地,衣角整天被攥在那小子
手里,燕十六长了根小尾巴。
是这小子!
即使睽别数年,小豆芽已经长成参天大树,十六还是敏锐地注意到二人之间的相同点。
“……卷卷?你怎地勾引我儿子啦?!”
苏奕雷眼中只看到燕裘,他双手环胸,正要进一步兴师问罪,却听见旁边模糊的低喃,不觉侧眸睐向浅棕色的小子,挑
眉:“什么?”
燕裘也一扫无奈,墨色眼珠子在镜片后一瞬不瞬地盯紧燕十六。
十六冒了一脑门冷汗:“啊,我说要上课了,球……燕裘,我们走吧。”
苏奕雷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仅剩一条细缝,顿时狐味十足:“燕裘,你的这位同学真不诚实。”
燕裘不抒置评,他其实听清楚了那句话,只是话中意义又跟吴水牛的身份不符,他选择不动声色:“苏教授,昨晚失约
是我的错,抱歉。”
“没有听清楚我的要求?我要理由。”
十六就像被踢到屁 股似的跳起来,惊问:“大晚上的,你们要做什么呐?!”
对话再一次被打断,目光再次聚焦山民小子身上,那眼神就像看见博物馆里的史前恐龙蛋破壳似的。
“你叫什么名字?”苏奕雷细细打量这陌生小子,暗暗给这块牛奶巧克力打上80分,而真正让他生起兴趣的是这奇怪的
言行举止。
“我?”十六唇角抽了抽,直直地迎着成熟男人的审视,好不感慨。这岁月不只催人老,还要把人催成精,以前巴巴地
拽着他衣角走的犟小子硬生生地给催成一头老狐狸了。
苏奕雷挑眉,揶揄道:“你的名字还是秘密不成?”
遭到挑衅,十六的热血性子也来劲了:“啧,老子燕……吴水牛,有什么意见?”
“水牛?”苏奕雷轻声呢喃,倒没有嘲笑这土气的名字。
“就是水牛没错。”十六扬颌,气势是豪不示弱的张扬:“苏……教授,燕裘已经道歉了,他失约肯定有自己的理由,
你犯得着死缠烂打吗?”
苏奕雷睐向被吴水牛护在身后的燕裘,后者似乎准备置身事外,只是静静地看着吴水牛为他抱不平。蓦地,淡淡笑意浮
上眉目,苏奕雷笑得很浅:“该说你人如其名吗?吴水牛,你这样冲动,小心被人利用。”
十六撇撇嘴,不以为然:“哼,谁要利用我,来就好,没你什么事。”
被这份张狂给逗笑,苏奕雷摇头轻叹,“呵……难道说,拥有一个土气的名字,人也就特别傻缺么?”其实苏奕雷想说
,以前有个燕十六是这样,现在有个吴水牛也不差,不过燕裘在,他还是把话吞下去了。
苏奕雷有一副好嗓子,声音醇厚温润,那笑声好似珍珠带着电流滚入耳内,让人一激灵,头皮发麻。
燕十六什么都不怕,就怕这种精神折磨,顿时蚱蜢样蹦起来,张嘴就喷:“滚!苏卷卷,你小子改掉名字就牛了,你不
土?!”
话吼得震天响,两边落叶纷飞,学生们驻足观望,交头接耳。
燕十六瞧见这双眼睛真的变成了四白眼,多么有亲切感,可这是因为错愕,所以一瞬即逝,而后这双眼睛又细细眯起来
,眼神好像刀子,要把人看穿似的犀利。
这一刻,十六万分怨念吴水牛的大嗓门,怪不得山泥会滑坡,就是这嗓门闹的。
“你……”苏奕雷声音低沉冰冷:“是从哪里知道苏卷卷这名字的?”
“我!我我……”
燕十六退两步,前面逼进两步,他立即向儿子投以求救的一瞥,后者却在目光相接以后怔住了,木头似地忤在原地。十
六暗暗叫苦,苏奕雷已经用修长有力的手指揪住了他衣领,绝掉退路。他宁愿这是干架,要比现在好多了。
“说,从哪里知道的?”脸上傲慢已经被求知渴望给代替,苏奕雷打量的目光胶在燕十六身上,没有放过任何细节:“
怎么?这问题会让你感到恐惧吗?为什么逃避我的目光?”
闻言,十六两眼发直地迎上去,坚决否定:“不,我没有逃避。”
苏奕雷唇角微抖,眼中笑意浓重,可惜两眼发直的人根本没有看见。
“哦?你额上渗汗了。”
十六赶忙抬手一阵乱擦:“大热天,当然冒汗。”
微凉晨风拂过半长的自然卷,性格的眉毛又挑高了:“是吗?那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小名,你整理好答案了吗?”
整理?十六恨得牙齿痒痒,差点就要告诉这苏卷卷,打自己一手把人从水里捞上来以后,就很不幸地知道了这个小名,
早知道有今天,当年他燕十六就不伸这个手。可是他不能再节外生枝,难得跟球球之间的友谊有萌芽迹象,不能搞砸了
。
于是燕十六一咬牙,福至心灵地伸手一指,蓄气咆哮:“都是因为你这头自然卷太炫了!叫你卷卷还不成么?”
咻……
风卷残叶,晨曦中B高增加了石象数尊,刚才走进校园的同学们不明就里,还以为错入哪处神殿了,都在校门外探首探
脑。
十六发现苏奕雷只有一瞬间惊讶,接下来又用那X光眼透视他,他差点要捉狂了,心中狂吼:苏卷卷,苏海带,苏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