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憨气的话语逗笑了阮元沛,他摇头笑叹:“你是在诱惑我。”
“那是的,早点回来领取,否则逾时不候哎!”话落,似乎为了增加可信度,小伙子环手抱胸,挑了挑颌。
阮元沛失笑摇头,抬起腕表较对时间,得到对方自然的配合。
他戴上隐藏耳机,说:“我会尽快处理,听见吗?”
水牛戴上耳机,回答:“听到了。”
“那……开始吧。”
话落,人已经快步走向目标建筑物,迅速消失在光线幽暗的室内,下一刻传讯器便传来阮元沛的声音,简单述说自己所
见的可疑之处。这一刻,吴水牛脸色一整,大步走向设计图,仔细提出问题。
即使只是交谈,却有着惊人的合作默契,令人惊奇。
二人之间紧凑认真地交谈,气魄惊人,没有谁敢在这时候打岔,不自觉忘记隔阂,自然顺从了这对父子合作的指挥。
七楼,所有窗户都被木板封起,光线自细缝中透进,照出浮尘飘摇,就好似海底的微生物。室内空气凝滞,像一块带有
浓重血腥味的果冻,叫人心肺都凛然。室内仅凭中央一盏日光灯将捆绑在椅子上的人质照亮,光线黯淡的四周几乎看不
清楚,只知道有个人在摆弄着什么,一直发出微响。
燕裘努力回想,也只记得自己逃回B市,在家里没见到爸爸,再三犹豫后决定上阮元沛家里要人,没想到在小区外遇到
几个流氓,被电棒弄昏过去。就是这样,他落到这个疯子手上,在短短的几小时内,疯子一梭子机关枪把那些毫无防备
的流氓打成了蜂窝,即使骇人的枪声就在耳边,他却怎么也无法忽略子弹没入体内的声响,鲜红体液飞溅,仿佛长植在
骷髅身上的繁花。
之前还活生生的人瞬间变成尸体,既然是燕裘,冲激力依旧强烈,脸色微微泛白。
“瞧瞧,死也不可怕,一瞬间就结束,你爸的死真是可惜……便宜他了,嘿嘿嘿。”
暗处的疯子温和地安慰人质,天知道他的安慰不如放个响屁更好,可惜疯子不会将别人的意愿当成一回事,
“等我跟阮元沛的账算完,就让你痛痛快快地死。都是燕十六和阮元沛不好,总是破坏我的安排,但燕十六没有那个脑
子,主谋肯定是阮元沛。瞧瞧,我猜对了,是他,他果然是主谋 ,所以即使燕十六死掉,那些麻烦还在继续……阮元
沛就一定要死。”
燕裘发白的嘴唇轻轻抿紧,他不喜欢别人侮辱自己的爸爸,可是除了看和说,全身被捆绑的他什么也不能做,就冷声说
:“就你还配讨论我爸?他可不是你这种杂碎。”
黑暗中沉寂下来,突然有人走进光线所及的位置上,疯子与燕裘打了个照面。
疯子只是一名长相普通的中年人,这张脸搁到人群里绝对惹不起人注意,偏偏人不可貌想,这样普通的中年人不但是前
B市最大势力、最丑恶黑道组织的老大,而且还是个大变态。
“这根长舌真不讨喜,不如就割掉吧。”疯子掐住燕裘尖尖的下巴,脸上笑容染上血腥。
燕裘压抑住害怕的情绪,他已经厌倦再等下去,想到自己竟然拖后腿,害爸爸为难,他宁愿死去。这般想着,少年清秀
的脸上挂满讥讽冷笑:“割了我的舌头又怎样?我在心里仍旧是骂你,掩耳盗铃还自以为聪明,蠢得可怜。”
疯子稍顿,好奇的目光不住打量少年,他突然嗤嗤地笑起来:“有意思,你为了那姓阮的竟然主动找死?你们的关系这
么好么?不知道我在阮元沛面前切你的肉,他会怎么样呢?”
“他不会怎么样。”燕裘冷笑,没有表现出丝毫惧意,让人怀疑他此时的坏脸色只是饿着了……毕竟他从出逃到现在一
直处于神经崩紧状态,也没吃进去几口饭。
“是吗?”疯子被不积极的态度郁闷到了,有些兴致缺缺:“我暂时不会杀你,等阮元沛来了,再把你的肉一块块削下
来。嗯,时间也差不多了,要不现在就削一块送给条子们加菜?呀,小弟都死光了,没有人跑腿……唯有叫他们自己上
来拿你的……舌头?不好,还是手掌吧。”
燕裘冷汗森森,却咬紧牙关不让自己示弱,他双手被反绑着,仍然清晰感受到锋划过手锋的微微刺痛。比划好,疯子拿
起一口电锯,准备分解这只手掌。
听见电锯运作的声响,燕裘连眼睛都合上了,双拳紧攥紧。可是痛楚没有落下,随着大门被轰开,门后赫然是脸色阴沉
的阮元沛,疯子连电锯都摔了,颤抖着从兜里掏出一只发信器。
阮元沛状似不经意地睨向燕裘,确认只有划伤的手腕在流血,整个人还完好无缺,他着实地松了口气,迅速又把注意力
拉回疯子身上,他沉声问:“我们见面了,说说你想要我做什么了。”
“不准动,我手上有爆破装置。”疯子把手中黑色小方声亮出来,拇指已经压在按钮上头,只稍稍施力,这几层楼就要
被炸毁。
阮元沛不敢轻举妄动,乖乖站在原地,眉头紧蹙,说的话却带着嘲讽:“,所以你现在要让我们全部死在这里?就一个
爆炸?”
疯子眉头皱紧,心里有些不爽快,他想了想,一边用绳子绞住燕裘的脖子,一边把刀子踢过去:“现在,你割自己的肉
。”
燕裘倒吸一口凉气,瞪圆了眼下,本能地反驳:“不要听他的!”
疯子一下收紧绳索,勒得燕裘透不过气来,更别提说话。控制住这不乖的小鬼,疯子心里源源不绝的兴奋感,食髓知味
,他想要折磨更多的人,急忙催促:“快点,再不动手,我就勒死他。”
阮元沛不语,看见燕裘被勒得脸色发青,他立即脱掉外套,弯身捡起刀子刺向左肩。剧痛之下他咬紧牙关,强忍住不喊
痛,一边深呼吸一边出言提醒:“放开他。”
疯子看着血色从伤口冒出,双目圆瞪,神情兴奋愉快,像正在拆开礼物的小孩,他立即就松开燕裘。
呼吸恢复,燕裘粗喘着,狼狈地抬头看阮元沛,想出言制止,却发现自己竟然发不出声音来,他心中满是懊悔……如果
他没有怄气,如果他主动联络了爸爸,今天就不用遭遇这种事。
——我的错。
阮元沛是不知道少年的想法,他咬紧牙关,在疯子威胁般拉动绳索的时候,他握紧刀柄缓缓移动,一深深的血痕拖开,
更多的血染红了衣服。然而他却不敢哼声,因为耳边不断传来的,少年渐渐低沉蕴涵怒火的声音,不想这个人太担心。
“再多一点,再多一点。”
疯子已经完全沉浸在凌虐的快感中,而且他有王牌在手,也根本料不到身后会出现危机,
陡地,被木板封起的窗户传来裂响,疯子甚至来不及回头,已经被踹倒。他立即就看清楚了破窗而入的少年人,他记得
这是阮元沛的养子,竟然又一次被阮家人坏事,他怒不可遏,立即要捡引爆发信器。
阮元沛哪能让他得逞,轻轻踢开黑色小方块,转身与疯子缠斗。
疯子虽然是有精神病,可这位黑社会大佬也不是混假的,一身真功夫可是实实在在的,左肩受伤的阮元沛只能勉强应付
,而且卑鄙的对手总往伤口上打。
一切就在千钧一发之间,谁也顾不上思考,阮元沛奋力抢过发信器,疯子却转身往外跑,阮元沛似乎意识到什么,立即
追出,水牛喊住阮元沛后把手枪抛过去,然后一手提起燕裘拖向窗边,外头赫然是起重机的钩子,水牛立即把捆得结实
的燕裘挂到钩子上,对驾驶室比手势。
“爸爸!”燕裘惊呼:“一起走。”
水牛眨眨眼睛,笑了,他从兜里拿出一只小盒子塞到燕裘衣服里,说:“生日快乐。”
这时候燕裘已经被吊出窗外,强风吹乱发丝覆面,他挣扎着惊喊:“别回去,危险……”
“我知道,球球长大了,要好好照顾自己。”吴水牛对儿子摆摆手。
话落,少年修长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吊臂缓慢地将燕裘运到地面,他狠狠地挣扎,一向冷静的他满面泪痕,不顾形象地求救:“快点去救他,救他!放开我
,里面有很多炸弹。”
朱飞解开绳子,合着老万和孔子把冲动的少年挡下来。
“唉,燕裘,你可别去!那个人牵的炸弹没有一时半刻我们拆不了,很危险,不要靠近。”
然而他的解释完全起不了安扶作用,燕裘被老万和孔子架住,仍掉玩命挣扎,仿佛要把双臂弄断也不计较。
他的爸爸还在里面,他宁愿就跟他们一起去,要他苟活,不如一起死了罢了。
“燕裘,你冷静一点,他们会逃出来,队长怎么说也是专业人士,要相信他们。”
燕裘怎么也冷静不下来,可是挣不开钳制,他也无能为力,终于放弃挣扎,他愣怔地盯着静悄悄的大厦,盼望那两个人
可以完完整整地走出来。
别的他就不求了,不敢求了,真的。
爸爸爱谁都好,跟谁都好,只要还活着就好。
轰隆——
天地仿佛在摇晃,声响震耳欲聋,大厦内爆破声不断,随着可怕的震动,整座大厦坍塌了。笔直地倒下去,二十多米高
的楼房瞬间剩下几米。
“啊!啊啊!!!!!!!!!!!!!”
爆破声过后,惨叫声响窃云际。
“快,有人埋在里面了。”
回过神来,一众人纷纷走向废墟,也不管或许还会发生爆炸什么的,只知道要救人。
燕裘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他渐渐走近那堆瓦砾,无头苍蝇似地乱蹿,不断拨弄石块,双手磨石皮,指甲爆裂,血染了
也不知道痛。他茫然地挖掘,旁边有消防员和警员在帮忙,他却仿佛看不见他们,更听不见医护员劝说的声音。
但他听到另一种声音——
“你还好吗?”
“嗯……我听见球球在哭。”
“是吗?我没听见,得让他们知道我们困在这里,用石头弄些声音?”
“不行,这么多人在搬弄,他们分不清楚,让我来吼吼。”
“呵,等等,我要堵起耳朵。”
黑暗中传来深长的吸气声,下一刻。
“球球!!!!!!!!!!!!!!!!!!!!!!!”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