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思梨看了我半晌,那双美丽的凤目波澜不惊,清澈的像溪水一般,却深邃的让人看不透。慢慢的笑容在他脸上绽放开
来,他站起来,轻轻扶住我,又将我按回床上。
“喂,天亮了,我,我得起床!”我振振有词的挣扎。
“不行,你昨晚受伤了,一定要好好休息。”商思梨笑的格外暧昧,鼻尖淘气的小痣显得他一脸讨打的坏相。
“喂,谁说我……”我的脸刷一下红了,却兀自嘴硬。“行了,待会儿我叫人送早餐进房间,从今天起啊,你就是淡血
宫的宫主夫人了,不用再当杀手了,知道没?”商思梨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宫主夫人?”我的脸烫到可以炒鸡蛋了
,只可以用暴跳如雷形容我当时的心情。
商思梨只是看着我明媚的笑,眉梢眼角皆是盈盈的笑意。
现在回想起来,那个夏日的早晨真是我人生最快乐的日子。清爽的夏季,冰帩纱帘半掩着窗外满园冰白带露的梨花,最
重要的是,屋内那个人,正全心全意的对我笑。当那张最美的脸露出如此真心的笑容的时候,真是一幅极美的画卷。
第九章
从那天开始我就真的成了宫主夫人。那些宫女见了我都微低下头,轻唤一声:“夫人。”我简直要炸了,可看她们怯怯
的样子又不能发作,只能压下性子,循循善诱:
“我是谭忆啊,你们不认识我了?”
“您现在是夫人了。”
“额,不是的……我是一个男人……”
“可是,宫主是这么说的啊!他说谭忆现在就是宫主夫人。”一个圆眼宫女天真的望着我。
“他,他在拿我开玩笑!”我咬牙切齿的做出“和善”的笑容。
“夫人,你可不能这样说啊,宫主是认真的。他是很郑重的告诉我们的。宫主……喜欢男子,你也是知道的,所以选男
人做宫主夫人是很正常的啊!”一个宫女不卑不亢的望着我,义正言辞。其余的宫女都在一旁频频点头,心悦诚服的赞
同她的观点。
我能怎么办呢?只能无语凝噎。
于是,晚上,我质问商思梨为什么说我是夫人。
“因为,你是我的啊!”他眯着眼睛笑起来,鼻尖的小痣顽皮可爱。
“切,不就是你几个月的男、宠吗?”我斜了他一眼。
“男、宠?”他反问一句,开始上下打量我,“男、宠的话,选你,我还真要考虑下呢。”
“你——”我睁大眼睛望着他,手中缓缓举起一本书,兜头就要砸过去。
“哎,别动粗啊!你就这么想做男、宠?……啊,真砸啊!”他堪堪避过砸过的一本书,接着说:“你想想我说的对不
对。你看你脾气大,不会撒娇,在床、上又……哎,别砸啊,我不说了,不说了,好吧……”
“那你找男、宠去吧!”我吼他一句,准备摔门而出。
“忆,”商思梨一把抓住我的手,微凉的手指紧紧箍住我的手腕。
“喂,宫主大人,你找男、宠去啊,别来,唔……唔。”他忽然将我抵在墙上,重重的吻上我的唇。我很近的看他的眼
睛,那里是一片潮湿的柔情。
“叫我忆,叫我忆,好不好。”他蛊惑的低语,而我的头开始晕,眼睛不由自主的闭上……
我就这样一步步走进了他设下的桎梏,每一步都走得那么心甘情愿。因为我当时完全相信他的眼神,我坚信那样柔情的
眼神,没有人可以装出来。我到现在还不明白,为什么当时,这个比我还小两岁的少年,会装的那么无懈可击的逼真…
…
有了商思梨的陪伴,我的心情好了很多。有时静下来想一想,真觉得现在的自己可以说是一身轻松了。仇,已经报了,
慕剑山庄被我挑掉了,当年的武林盟主也死了。现在身边又有商思梨这样的情人。真希望日子就这么平静安乐的过下去
。早上奢侈的吃上一桌子丰盛的早餐,晚上在冰白的梨树下赏月;一直有一个爱你的人陪着你,与你斗嘴,玩笑……一
切都那么美好,美好的……近乎虚幻。
武林大会的召开近在眉睫了。名门正派的衣冠之士又开始勤快的跑来淡血宫,来了之后,之乎者也拐弯抹角的谈到武林
大会与天下第一,意在得到商思梨对其的看法。他们极不愿意天下第一的桂冠落在名门之外的人头上。
梨风轻云淡的解除了他们对淡血宫夺冠的疑虑。梨清楚的表示他自己无意参加比武,但还是期望去武林大会看看。
“淡血宫除却查找淡血心经以外,一般不涉足江湖纷争。至于武林大会的比武,本宫疏懒惯了,无意参加,还请各位见
谅。”
“呃,这样,宫主无意参加,吾等也无法,惟因无缘得见宫主大展神功,着实遗憾啊,”名门正派的诸位口中叹息着,
眉眼却克制不住的活泼起来,口头也倏然流畅起来,“但是这也是淡血宫天性使然啊。贵宫在江湖上一向独享世外桃源
美名,非吾等庸碌俗世所能及也。”
“诸位大侠过誉了,本宫愧不敢当。但本宫还是意欲去观摩学习此等盛会,只是不能参加比武,不知可否?”
“商宫主太过客气。宫主大驾实在是武林大会的荣耀啊。”
“宫主为何放弃比武?以宫主的实力获取天下第一,就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送走那群正派大侠之后,冥灯对梨说。
“不一定。现在武林中藏龙卧虎很多。这是我第一次参加武林大会,想先试探他们的实力。我因时常在宫中,很少在江
湖上走动,因此获知江湖整体实力水平是十分必要的。除此之外,还可以给他们一个深藏不露的印象,人对未知之物总
是异常敬畏,这样做,岂不是一举两得?”
真不知道他是吃什么长大的,年龄不大,肚子里面的花花肠子居然这么多!我扁嘴开口:“反正我也要去。”
“你?”商思梨看向我,脸色严肃起来,“我觉得你最好不要去。”
“可是,整天呆在宫里也很无聊。”我苦着脸。
“武林大会上所有的武林中人都会出席,包括那些你不大想见到的。”冥灯在一边忽然开口。
“额,”我这才记起,心蓦然痛了一下,忙低下头去。梨走过来,轻轻拥住了我。我抬起头,正对上他的眼睛,那里面
满是沉甸甸的担忧。我努力做出笑容:“没事儿。我总要去面对,对吗?”
梨眼中的担忧不但没有减少,还多了一丝忧伤,但他还是点头了。
“好,我们一起去。该面对的还是要去面对的。”他微笑着又拥住我。
不知是不是眼花,我的余光竟然捕捉到了一旁冥灯眼中闪亮的泪光。
第十章
于是,我们出发前往武林大会。一路上走走停停,梨心情很好,仿佛游山玩水一般的轻松。我则有些惴惴,有时候真的
很后悔自己跟随前往的决定,但是仔细想想,我无论如何还是会来的,因为,我还是想……再见一见他。
纵然相见,我也不会与他交谈,甚至不会与他眼神交汇,但是我要用余光确定下他是否安好。
这届武林大会在一个繁华的小镇举行。我们到达那儿的时候,夏天业已结束,小镇里的桂花开始盛放,香气馥郁。
淡血宫包下了一个客栈。我试图劝梨不要如此夸张,他看着我,一脸无辜:“我又没有叫他们把这里全部改成素白的,
已经很委曲了。”
我望这朱丹色的门窗,心里想着全部变成素白的样子,口中不禁揶揄道:“那人家也别做生意了,简直就是一座灵堂嘛
!”话说完了,才知道不妥,这简直就是在挑战商思梨的审美情趣嘛。
果然,梨漂亮的眸子牢牢的盯住我:“你这么讨厌白色?”
“当然不是。只是,房间里面全部是白色的话,未免……”我的声音渐渐小了,而梨也没有追问,他的目光从我身上移
开,望向前方,眼神飘渺起来,开始回忆。
“我娘特别喜爱白色。她的衣服,鞋袜都是白色。她以前住的宫殿也是雪白的,后来她过世,那里被烧掉了。”
一般妇女全身素白必然恐怖。但是既然是商思梨的母亲,一位倾国大美人全身素白,定然别有韵味。
“那就是因为你娘喜爱梨花,宫中才中了那么多?”我问
梨温柔的眼神骤然一变,我一惊,但是波动稍纵即逝,他脸上还是温柔的微笑,垂下眼帘,
“不,”他轻轻的开口,“我娘不喜欢梨花,那是我爹的最爱。”
“哦,”我轻轻的点头。商思梨走到门口:“我去吩咐些事情,你先歇着。”当下推门出去了。
我走到向街的小窗边,轻轻推开玲珑的窗扉,斜倚着窗台,看着街上来往的行人。
因为武林大会的缘故,往来的多为武林中人。我慵懒的看着,偶尔兴起观察某一个的脚力神态,暗暗揣度他的实力。
就在这时,我看见了一个青衣青年。他轻袍缓带,要悬长剑。我的眼睛无法从他身上离开,仿佛将死的飞蛾无法放弃温
暖的灯火一般。
“抬头,抬头啊。”心里在不知羞耻的大喊。我觉得屈辱,但还是贪婪的盯着他。
终于,他仿佛听见我心中的呼喊似的,缓缓抬起了头。那双善良的眸子静静的望着我,瞬也不瞬,而我也牢牢的盯住他
,仿佛要把他的脸刻印在脑海中一般。
因为,清霜,以后我们再也不会相见了。
忽然想起那一年,在慕剑山庄被灭门的前一天。那一天,我穿上了最好看的衣服,让厨房做了最好吃的饭菜,并且去买
了最香醇的酒。
清霜那天特别开心,因为我是第一次这么温顺,这么体贴。我为他斟酒,逗他开心,一直笑容满面,弄的他老是问:“
明天有什么好事吗?这么高兴。”
而我,一直隐忍的泪水,在他说那句话的时候,差点决堤汹涌。
晚上,行房事的时候,我非常热情的回应着他的温柔。做完一次之后,我主动提出再来一次,他深深的看我,低下头,
轻轻的吻我,身下又进入我的身体。
我在黑暗中疯狂的流泪。他的手不经意的拂过枕巾,却发现潮湿一片。于是立刻说不做了,他以为我痛的哭了,还安慰
我,并亲自为我清理。我默默的承受着他的体贴,真希望明日的太阳永远不要升起。
街上喧闹的人群都已经与我无关,我眼中只有清霜,只有他。
清霜站了一会,然后冲我极轻的点了下头,便低下头离去了。
我轻轻合上小窗。转过身来,闭上眼睛,脑中全是他刚才那副宁静的神情。
晚上,梨出门了,他说要布置一些事情。我独自呆在房中,坐在小桌旁无聊的搅动杯中的茶水。
忽然,烛火熄灭了,门一下子被一种力量冲开。我立刻跳起来,飞速去取挂在帘帐上的剑。
但门口的人却并没有冲上来与我打斗。他只是静静的站在门口,长发在夜风中轻轻的飞舞。
我去拿剑的手停下了。遮住月亮的云朵移开,清澈的月光自天空洒下,我看清了那双善良的眸子。
“是你?”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很喑哑。
他没有吱声,只是反手将门轻轻带上,然后向我走过来。我慢慢往后退:“你,你来做什么?”
清霜站住脚步,轻轻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柔和好听:“我听说了,听说,你现在是商思梨的……”
我低头应了一声。
“你恨我对吗?因为我爹挑掉了你们忆剑山庄对吗?”声音依旧平静,波澜不惊。
“我……”我艰难的开口,声音喑哑的可怕,“我只是想为父母报仇。”
清霜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那我可以告诉你,你的父母不是我爹杀的。”
“什么?”我抬起头,愕然的望着清霜。
“是我爹灭的门没错。但是据我爹说,当他闯入你父母屋子的时候,他们已经去世了。淡血心经也没有了,很明显,有
人捷足先登了。”
“那,是谁杀了我爹娘?”我恍惚的问。
“应该是拥有淡血心经的那个人。谁拥有淡血心经,谁就是你杀父弑母的大仇人!”清霜一字一句的说道。
商思梨回来的时候,我依旧独自趴在桌上在黑暗中发呆。他轻轻合上门,走过来,轻轻将我抱起来,我搂住他的脖子,
他全身一震,轻声问我:“还没有睡吗?”
我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梨,我的杀父仇人到底是谁?”商思梨扶住我头的手颤抖了一下,他将我放在床上,然后在
我身边躺下。
“为什么忽然这么问?”
“我的杀父仇人不是慕剑山庄,那会是谁?到底,会是谁?”黑暗中,我静静的流泪。
“忆,你就如此执着于报仇吗?”梨问我,声音中有一丝苦涩。
“梨,你不知道,当年我就是为了报仇才活下来的。我咬牙忍受当小倌的命运,曾经无数次发誓要千刀万剐大仇人。他
用那么残忍的方法杀死我爹娘,还把我弄成了一个喜欢男人的东西,你不知道,我有多恨他!”我咬牙切齿的说。
“那,如果那个仇人十分强大呢?你根本无法战胜呢?”隔了一会,梨又问。
“那我会死在他手上!我是不会放弃报仇的,哪怕会被他杀死!”我的唇边浮起恶毒的冷笑,泪水依旧疯狂的流淌。
梨纤长冰凉的手,探上我的脸颊,抹去泪水。然后一翻身,压在了我身上,开始温柔的吻我。我的手不经意的触到他的
胸口,他忽然闷哼一声,离开了我的唇,重又在我身边躺下,“快睡吧,明天就是武林大会。”
“你受伤了?”我想起身去看他的伤口,他却及时按住了我,在黑暗中,他似乎在微笑:“没事的,今天不小心碰到了
。”
“恩,那我睡了。”见他笑的自然,我放了心,便躺下,开始睡觉。
那晚,我睡的不沉,因为梨似乎咳嗽了很久。
第十一章
武林大会的擂台设在小镇的一座小山上。早上,吃过早饭,淡血宫一行就向那里进发。
路上都是拿刀佩剑的习武之人,斗志昂扬意气风发的相互招呼着。
“哟,李兄啊!”
“张兄!好久不见!”
“李兄今年预备得第几啊?哈哈哈。”
“第一!哈哈哈哈!”
飞扬的自信,冲天的豪气,只有在这些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身上才能看见。那些真正的高手却往往深锁眉头,阴气沉沉
的看着四周的人,或者低头盯着地面,脸色或多或少都会有些苍白。
哎,何必呢?有点本事,就执着于名利;反倒是那些没有本事的小人物,轻松豪爽的仿佛真正的大侠。
梨的脸色也有些苍白,我推推他:“怎么了,你也在紧张?”他看了我一眼,优美的唇线微微一弯,一个清雅的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