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色彩看起来就是不一样。
"唔!"
至今为止一直都沉没在庶民世界里的鹭沼,一瞬间几乎有点腿软。幸好在最后关头还是稳住了身子。
如果在这里表现出俱意的话,作为男人的面子就丢尽了。
而且对方正浮现出友好的笑容,向他伸出手来。
"初次见面,我是鹭沼朱美的哥哥,妹妹平时承蒙您的照顾了。"
鹭沼长吸一口气镇定了下来,首先招呼了一声,然后毫不犹豫的伸出了手。
对方也出乎意料的痛快的握住了他的手。
因为这份感觉比想象中还要舒服,所以鹭沼也多少安心一点的放松了绷紧着的力量。
"那么请到客厅去吧。"
"打扰了。"
就在那之后驾沼又吃了一惊,因为在玄关的时候有台阶还不觉得,但是一等他走进来,就发现大圭的身高到了他需要仰
视的程度。
(不过我早该发现的,握手的时候他的视线和我几乎就在同一水平线上。)
这位先生不管在什么地方都完全超出了常人规格,所以鹭沼那些微的自卑心理多少也就受到了相当的刺激。
将大圭兄弟招待进了客厅后,驾沼坐在了正面。
"抱歉这么突然跑来打扰你们,我从弟弟那里听说朱美有个哥哥之后,就一直想要见你一面了,但是老是抽不出时间。"
如同朱美所说的那样,这位一寻先生给人的感觉 很不错。虽然存在着一定的压迫感,而且也多少能感觉出他无意中流
露出的些许霸道,但是从他的出身地位来考虑的话,这个程度也完全在容许的范围之内。
和沉着自如的哥哥相反,森青年在一边拼命低头道歉。
"真的非常抱歉,你们也看见了,我哥哥是那种说出话来之后就不容别人反驳的人。"
这对形成了鲜明对比的兄弟的身影,让鹭沼的脸孔自然而然浮现出了笑容。
"哪里,我也一直想和你的兄长见上一面。能够在婚礼前有机会见面刚刚好呢。不过我们家只有这栋破房子,抱歉要让
你们跑过来。"
"哪里哪里,真的很不好意思。今天晚上的日程突然空出来一点,然后我就想起来一直想和朱美的哥哥见一面。我弟弟
说的也对,我是那种一想到什么就立刻要实行的人,所以抱歉给你添了麻烦。"
对话比想象中还要流畅自然,整个场面充满了祥和的气氛。
那之后一寻和鹭沼谈论了一些包括公司工作在内的日常生活的事情,以及彼此的兴趣爱好等等,对话进行的相当愉快。
不过一寻的某些发言,就算他本人是完全不经意的提到,也常常包含了让鹭沼大吃一惊的部分。
比如说每次休假的时候去自家的高尔夫场啦,或是骑着自己的马去广阔的领地散步啦,对于再普通不过的平民鹭沼而言
,实在是想也没有想到过的世界。
但是,这些听起来并不会让人觉得是炫耀而讨厌。因为对于他本人而言,这只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相反的,由于彼此的生活水平过于悬殊,所以有不少地方反而让人觉得很有兴趣。
"在夕阳中的庭院里享受下午茶吗?那可真是优雅啊。"
"哪里哪里,风势太大的时候,茶杯里就会吹进灰尘,而且平时也会有野猫跑进来,虽然那些可爱的来访者是让人觉得
值得微笑啦。"
一件接一件的趣事源源不断,就好像无底的泉水一样。
"然后呢,鸭子就会把它们赶出去。你别看鸭子看起来外表那么温和善良,其实它们的地盘意识非常强哦。"
"是鸭子吗?"
"没错,院子的池塘里有养鸭子。"
"噢,这倒不错。"
鹭沼越听越觉得有趣,而且他的想法也直接表现在了态度上。在他自己也没注意到的期间,他的身子已经探了出去越过
了茶几,而且双眼也亮晶晶的,那个样子和还是小学生的小鬼并没有什么差别。
"我想问一句,鸭子和野猫相比的话,谁比较厉害啊。"
另一方面,一寻倒也是个出乎意料的活泼人物, 他兴高采烈的架势也不输给鹭沼。
"你想知道吗?"
他挺了挺结实的胸膛。
"想知道。"
鹭沼的眼睛已经超越了亮晶晶的阶段,明显的闪闪发光。
"是鸭子哦。它们会用电光火石的速度用嘴夹住野猫的前足,然后猛地一拧。看起来就很疼的样子,那只猫后来再也不
敢对鸭子出手了。而且鸭子如果觉得风声不对,就会立刻逃进池塘里,所以其实相当聪明,让人不免佩服。"
"鸭子吗?"
"没错,就是鸭子。"
"好厉害。"
"下次让你看照片好了,怎么看都是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请一定让我看看。"
于是乎,鹭沼和一寻手挽手的共同进入了异世界。虽然在性格和环境上两个人都天差地别,但是从某些方面来说,他们
其实也许存在非常相通的部分,也就是所谓的灵魂上的知己。
而和他们身处同一个地方的一般人,也就是森青年和朱美,则只能茫然的目瞪口呆的眺望着突然进人了未知世界的兄长
们。
"如果方便的话,下次请到我家玩吧。这绝对不是什么社交辞令,对吧?圭次。" 听到自己的名字后,森青年才终于回过
神来。
"哥哥,那个……就算你说要招待明良大哥去家里也……"
如果拿这对兄弟做比较的话,那就是做弟弟的发言无疑要现实而且正确的多。
眼睛闪闪发亮正在享受着异世界飞行的一寻也因为弟弟尖锐的发言瞬间沮丧了起来。
"啊,对了,我离家出走了呢。"
(啊呀,那应该相当不方便了吧?)
就在鹭沼烦恼是不是该这么安慰对方的时候,森青年更进一步继续了下去。
"哥哥,快到告辞的时间了吧?而且你光是说自己的话不是太失礼了吗?"
"哪里,是我想知道才问他的。"
看到被弟弟说的垂头丧气的一寻,处于同样作为哥哥的立场,鹭沼下意识想要替他说话。
但是,这时意料之外的伏兵间不容发的给予了他一记痛击。
"哥哥也不是小学生了,老是问这个问那个的,失礼了。"
"是,朱美。"
看起来不管在哪个家庭也是年纪小的弟妹比较强势。
就这样,新郎新娘的家人,正确来说是兄长们的初次会面,在没有太大波乱的情况下平稳落幕了。一寻和驾沼非常说得
来,让因为婚礼马上就要来临而多少有些神经质的森青年和朱美都安心下来了。
兄妹俩人将一寻与森青年送到了玄关。周围飘荡着恋恋不舍的气氛。
"简直就像是哥哥和一寻的相亲一样。"
朱美下意识的嘀咕了一句。
"那么说结果是大成功了。"
鹭沼若无其事的化解了这句话,而斜对面的一寻也用力点着头。
鹭沼兄妹守望着两个人坐上了停在门前的森青年的车子。
看着一寻那日本人少有的高大身材勉强挤进车子的样子,鹭沼突然想到了什么而说了一句。
"你离开自己的家庭一定有不少不方便的地方吧?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话请尽管开口。"
一寻猛地抬起了头。
"这么说起来,鹭沼先生,啊,不对,我可以叫你明良吗?"
他的话非常的唐突,但是,比起吃惊来,喜悦的成分占据了更大部分。
"那当然。"
直呼名字的感觉就好像关系一下子亲近了一步,所以鹭沼非常高兴。这时一寻伸手到了鹭沼的脖子上。
"你平时都是穿和服的吗?"
因为原本以为一寻会就自己的回答做出反应,所以这句话让鹭沼吃了一惊。而且他实际上轻轻碰触到了鹭沼的脖子。虽
然对方的动作看起来漫不经心,但是当一寻的手指接触到脖子上的时候,鹭沼浑身一颤,产生了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鹭沼有点慌乱。
"啊?啊,还好啦。偶尔会穿。不过和同年龄的男性相比,也许算是穿的比较多了吧。"
鹭沼回答的声音有点变调。一寻眯起了眼睛。
"非常适合你。"
"噢。"
"明良非常适合穿和服。我从没想到过和服可以这么精彩。"
"啊,多谢。"
单方面丢下了几句话后,一寻坐回了助手席。转眼之间,森青年驾驶的车子开离了他们的视线。
即使如此,鹭沼也茫然僵立在原地。
朱美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询问动也不动的哥哥。
"哥哥,你怎么了?你的表情好奇怪啊。"
"有、有吗?"
鹭沼慌忙按住脸孔反问。
他将和一寻最后的交谈又在脑海里过滤了一遍,并没着什么不自然的地方。
那自己的心脏为什么还是跳的这么快呢?
朱美的直觉很敏锐,她立刻切入了核心问题。
"你和一寻说了些什么?"
"哪里,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
"只是?"
"他夸奖我非常适合和服。只是这样而已。"
"原来就这么点事情啊。不过确实是,如今以哥哥的年龄还能这么适合和服的人已经很少见了。"
朱美轻松说道。
"你、你说的对。一定只是这个意思。"
即使如此,横亘于鹭沼胸口中的硬块还是难以挥去。
那之后,森青年打来了电话。他首先就突然的来访道歉之后又说到,"其实我哥哥从去年年末就和妻子分居了。因为这
个事情他和父母的关系也恶化了不少,所以才离开了家里。"
(所以他才会缺乏亲情,想和别人多亲近吧?)
鹭沼从善意的方面解释了一寻分别时那种不可思议的行为。
"这次的事情他大概也只是在羡慕我们。别看我哥哥那个样子,其实他有些地方很孩子气。"
森青年的说法也相当直截了当。
一想到一寻和森青年不久之后都将是家人的一部分,鹭沼就觉得越发的高兴。
"哈哈,你哥哥也没有那么糟糕啦。"
"哪里,他真的是个很会给别人添麻烦的人。"
"不过以他至今为止的环境和身份来说的话,那种程度的任性和不通世故也是情有可原啦。"
"明良大哥心胸好宽大。虽然现在才说有点那个,不过真的很高兴能成为你的弟弟。"
这对于鹭沼而言是最大的赞誉。
"我也是。"
说完之后,鹭沼挂上了电话。
普通婚礼的当天
十月中旬的一个黄道吉日,妹妹和森青年举行了婚礼。
婚礼当天是个大晴天,前几天还连绵不断的阴雨都己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原本让他们担心不已的不该在这个季节出现的
台风,也在头一天晚上改变了路线,直接进入了东海。就好像连老天爷也在祝福他们俩人的婚礼一样。
鹭沼也作为鹭沼家的代表,打点起了十二万分精神。
话虽如此,但不客气的说,在妹妹即将离开家门的那一刻,他就已经不对劲了。
"哥哥,这么长时间多蒙你的照顾了。"
打扮整齐的妹妹说道。虽然自从妹妹出生起,就是他一手把她抚养长大的。但他还是觉得妹妹从来没有象今天这么美丽
过,对于长年以来和自己生活在一起的妹妹的疼爱感觉急速占据了他的整个胸口。
"你要保重,注意自己的身体。"
光是说出这一句话,已经用尽了他全部的力量。
他强睁着双眼忍耐着泪水,视野中的妹妹的身影都因而模糊了起来。
当妹妹坐上出租车出发之后,他立刻跑到洗手间一个人偷偷哭了起来。
"我这是在干什么呢?今天一天我必须振作起精神来才行啊!"
在妹妹出发三十分钟后,等泪水终于告一段落之后(也就是说他哭了三十分钟左右),鹭沼也乘车离开了家。
他们家距离婚礼的会场大约有二十分钟的路程。
在婚礼举行前,他还需要在亲属专用的准备室换衣服,并且进行本日最后的确认。
会场的停车场不知道是因为时间还早,还是相关人士专用的关系,相对来说比较空。
将自己的车子停在了角落后,鹭沼通过后望镜确认脸孔的状况。因为他不想让其它人知道不久之前他在哭泣。
(算了,应该没事吧。)
虽然眼睛红红的,但是在换衣服的期间应该可以恢复吧?
就在他走下驾驶席的瞬间,另一辆车子无巧不巧出现在了停车场。
在朝日下熠熠生辉的车身,很明显是出自某"奔驰"的产品。
"拜托他不要过来才好。"
就是因为不想在这种时候撞见别人,他才特意把车子停在了最里面的角落。
可是,老天爷好像真的有点和他过不去。超高级外国车笔直的开向了鹭沼的方向,而且紧贴着鹭沼的车子停了下来。
(难不成是因为我的关系,这个人以为车子都是从里面按顺序排的?)
咔嚓一声,车门在鹭沼前面打开了。终于出现在鹭沼面前的身影是个高个子男人。虽然他戴着深色的墨镜,但是还是不
会让人认错,不会错的,这个人不是
别人,正是森青年的亲哥哥,大圭一寻。
现在想想他们上次见面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情了。
不过他的魄力似乎完全有增无减。说不定,他上次是为了配合鹭沼家的水平,所以多少压抑了一些不管怎样,鹭沼还是
等于在最糟糕的时间遇到了最槽糕的对象。如果被接下来即将举行的婚礼的新郎哥哥发现自己刚刚哭过的话,作为新娘
的哥哥来说在是再丢脸不过了。
"啊,你好,今天也请多多关照了。"
适当的打了个招呼后,鹭沼就把脸转向了车子后座。
(如果装作忙着收拾行李的话,他一定就会走吧?)
但是,一寻,正确来说的话,是表示着一寻的存在的从车门下可以看见的擦的雪亮的高档男鞋,不管过了多久,也没有
离开这里的意思。
不止如此,他完全就是对着鹭沼的方向(这也是从鞋子上看出来的)动也不动。
(他是不是找我有什么事呢?不过我又不能让他看见我这个样子,这可头疼了。)
但是更加让人为难的事情就发生在那之后。
"你好像有什么麻烦,需要帮忙吗?"
一寻说着就从鹭沼后面把头伸向车子里面看。
鹭沼非常能理解一寻的想法。如果看见将上半身探到车子的后座上,一分钟两分钟都不肯出来的人的话,会觉得不可思
议也是理所当然的。而且对方的手忙着动个不停。背影上也流露出了足够焦急的色彩(应该是吧?)。
会想到要帮助对方也是人之常情吧?
鹭沼很感谢一寻的体贴关心,感谢到快要哭出来的程度。
但是,但是呢。
现在他为了不让对方看见自己哭泣的脸孔,为了希望对方尽早离开这里而快要急得哭出来的事情,也是不容争辩的事实
。
"哪里,我没有什么大事。只是行李太多了一点。哈哈。"
一边适当找着借口,鹭沼一边觉得自己真的快要哭出来了。
但是这个完全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只是脱口而出的借口,最终只是将鹭沼更进一步逼人了绝境。
"那我来帮你一起弄吧。"
(你用不着帮忙啦!用不着!你只要快点给我离开这里就足够了!)
鹭沼心中的惨叫没有起到作用,一寻猛地将上半身探进了车子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