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凝视着鹭沼,一寻用低沉的声音说到。
"其实我之所以不愿意留在圭次的公寓,是因为那样会让我孤单一个人。说句老实话,至今我从来没有一个人生活过。
我的身边永远都还有其它人在,所以如果只剩下我一个人的话,我就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了。我好害怕。"
对于这些,鹭沼也以豪爽的大笑作为回答。
"哈哈哈,没关系的,至少这里还有我在。如果你有什么不方便的话,尽管和我开口好了。"
这番发言里没有什么深刻的意思,绝对没有什么其它意思。
问题是,听到这番话的对象的思考回路与常人大不一样。
使用了芝麻油的"鹭沼式"中国料理口碑相当不错。
在扫光了已经相当晚才吃的晚饭后,鹭沼进入了浴室。
一寻则是在回家的时候就己经淋浴过了。
因为今天拖到了那么晚,所以鹭沼很幸运的在明天后天获得了倒休的机会。因此他可以在浴缸里泡满了水,充分的享受
一番。
全身的肌肉,好像都要融化了下去一样。
这一周之内,先是周日的时候一寻圭次好象落汤鶏一样冲到自己家来,然后是妹妹妹夫出门旅行,自己和一寻同居,仔
细回想起来,其实是发生了很多的事情。
也许自己比想象中耗费了更多的精神吧?
(不知道朱美他们现在好不好?)
就在这时,一股冷风掠过了他的脖子。
"?"
他猛地从浴缸中抬起身来,打量着四周。
浴室的窗户关闭着。如果有什么会进风的地方的话,那就只有朝着洗手间的门下的细小空隙了。
他若无其事的看了看通向洗手间的门的方向,立刻吃了一惊。
因为在毛玻璃的另一侧,有个黑色的人影。
"什么人?"
他跳出浴缸,冲着门那边跑了过去。
一寻正站在门的另一侧。
"你在这种地方干什么?"
大概是被他的气势吓到了吧?一寻有些睁大了眼睛。
"干什么?我只是来刷牙啊。"
(这有什么不对吗?)
一寻的目光好像在这么说着。
在鹭沼家,因为洗手间就兼任换衣室,所以如果有人在使用浴室的时候,没有得到对方许可,另一个 人就不会随便进
人洗手间。
但是,现在说这个也没用。即使这是他们兄妹间的不成文规定,但是对于三天前才来到这里的一寻而言,当然是不可能
会知道了。
(算了,反证大家都是男人。我有点反应过头了……)
头脑一旦冷静下来之后,鹭沼立刻觉得非常不好意思。
就在这时,一寻突然笑了出来。
"明良,你打算一直用这个样子呆在这里吗?我倒是不介意,反正眼睛也得到了充分的保养。"
"哇!"
鹭沼完全忘记了自己是光着身子就从浴室里跑了出来。
现在已经不是责备对方随便侵入洗手间的时候了。
"不、不好意思。"
别说是耳朵了,鹭沼连脖子都己经一片通红。他迅速的跑进浴室,反手关上了门。
(呼,这次真是太丢脸了。)
背对着玻璃门擦着额头的汗水的鹭沼没有注意到。
手里拿着牙刷的一寻的视线,一直停留在玻璃另一侧的鹭沼的身体上。
因为发生了意料之外的乱子,所以鹭沼这次泡的格外久。 当他离开浴室的时候,已经接近深夜一点了。
他穿着蓝白相间的睡衣,肩头上搭着毛巾,在路过起居室的时候探头看了看。
在起居室里,一寻面对着从公司里拿回来的笔记本计算机,现在好象还在忙着工作。
"那个……刚才那么大声真的很抱歉。"
鹭沼在起居室的门口轻声道歉。
一寻从计算机的屏幕上抬起头来,微微一笑。
"哪里,我一点也不在意。更何况,你让我大饱眼福,我应该觉得高兴才对呢。"
一寻这个人原来还会开这样的玩笑啊。
"那么,我就先回房间了。"
晚安,就在鹭沼低头告辞的时候,一寻好象突想起了什么一样叫住了他。
"对了,明良。"
"啊?"
"我觉得你有点太瘦了。虽然纤瘦的你也很有魅力,但是我想你还是再胖一些更好。"
"?"
鹭沼的脑袋里飘过了巨大的问号。
自己的体重也许确实比平均体重瘦弱一点,但是,这好像轮不到别人,特别是才不过有一周左右的密切接触的男人来指
责吧?
即便如此,鹭沼也没有感觉到不快,因为他觉得一寻这么说纯粹是出于关心。
(他一定是把我当成了另一个弟弟吧?所以作为哥哥想要对我进行各种的劝告。)
因为鹭沼至今为止一直也处在"哥哥"的地位上,所以对于一寻的想法并不是不能理解。
"啊,那多谢你了。"
"我觉得你相当不错,事实上也完全符合我的口味。可是这样下去的话,腰骨什么撞到的话不是会很疼吗?"
对于这一发言,鹭沼也从常识的方面进行了解释。
总而言之,他是说"睡觉的时候,如果腰骨撞到床板会很疼吧?"
除了这样以外,还能有什么其它解释呢?
就算鹭沼的想象力再丰富,也无法察觉一寻的发言里还包含着其它的意义吧?因为鹭沼只是个拥有普通常识的一般人。
而一寻的想法则多少有些超越了常人的方式。
"那个……"
一寻笑着招呼站在那里的鹭沼的口气说不出的自然。
"总而言之,明良,如果你能再胖一些的话我会非常高兴。就是这样。"
"好的,我知道。"
如果是恋人也就罢了,凭什么自己要受到年长男人这样的指责呢?虽然心里包含着大大的谜团,鹭沼还是暂时暖昧的点
了点头。
而这下就糟糕了。
如果说他和一寻的交往到底是哪里错了的话,那就是鹭沼一直以自己的尺度在衡量一寻的行动。
一寻和鹭沼不一样。无论是出生环境,还是到今天为止的人生,他们的所有一切都有着悬殊的差距。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为了自己好的话,鹭沼至少应该去设想自己是在和一个有着人类外表的外星人生活在一起。
而现在鹭沼则是在自己也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接二连三的踩爆了不能去踩的地雷。
一寻则是以一寻本身特有的价值观来进行判断。
(原来如此,原来这样啊。那么我就这么办吧。)
让他得出结论的是下面的这些话,比如说,"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了。"
还有,"如果有什么不方便的话请尽管开口。"
不只如此,鹭沼还赤裸着身体跑到了一寻的面前。
而且,鹭沼非常符合一寻的口味。无论是容貌,还是爱照顾人的性格,都完全符合一寻的爱好。
而且,现在他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而且,只有他们两个人。
如果是普通的男人的话,他们会怎么办?虽然一寻是无法和普通化上等号啦。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得出更加糟糕的结论。
因为昨天睡得不是很好,所以第二天早上鹭沼有些睡过头了。
"啊,天亮了。"
因为忘记关窗帘,所以日光通过朝东的窗户无情的闯了进来。
自己在这么明亮的情况下居然也睡了这么久啊。通常睡过头的早晨,鹭沼大都不太容易醒过来,而且就算起来以后脑子
也一直迷迷糊糊。
"啊,好困。"
鹭沼揉着困倦的眼睛下了楼梯。因为昨天没有擦干头发就睡下了,所以头发乱糟糟的,睡衣也皱巴巴的。
而这个时候,那个在他家接受他的照顾的人物,已经完全被他忘在了脑后。
他一边搔着乱成一团的头发,一边进入了厨房。
鹭沼从冰箱里取出了牛奶,一边喝一边走向了起居室。
就在他若无其事打开房门的同时,鹭沼的表情一下子僵硬了起来。
因为一寻已经起床,而且正坐在起居室的沙发上。
他膝盖上架着笔记本计算机,肩膀上夹着手机正在进行着什么交涉。鹭沼之所以这么判断,是因为他的口气与表情都是
至今没有见过的严肃感觉。
一寻注意到了门口的鹭沼后,挂断了电话,又恢复成了平时那种稳重而又充满了包容力的笑容。
"早上好,明良。"
"啊,早上好。"
鹭沼的声音忍不住有些僵硬。
就算是友好的打着招呼,但是一寻身上就是存在着那种让他人下意识觉得紧张的氛围。
面对着己经穿戴整齐,头发也一丝不苟的一寻鹭沼突然觉得自己说不出的散漫。他猛地惊醒过来掉转了身子。
"我去换一下衣服就准备早饭。"
看着他慌忙跑开的背影,一寻眯起了眼睛。
在鹭沼离开之后,一寻转向了笔记本计算机的显示屏。
(我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需要休息和补充能量。所以周六周日我要休息,这期间的决定就由你这个秘书长全权负责。)
最后他在mail上写下秘书长的地址后,发送了mail。
最近的科技日新月异,只要将手机和笔记本计算机相连接,就可以轻易发送电子邮件。
当接通了公司的信箱后,立刻有大量mail被接收了进来,但是这些他也还是一股脑转给了秘书长。
而这一切的处理,都是通过简单的按钮操作就可以完成。这个世界果然还是进步了很多。
结束了mail的传递之后,他挂断电话,关闭了计算机的电源。
接下来马上就要进入关键的时刻,可不能在这种时候被一些无聊的公事所打扰。
一寻对于鹭沼的事情,真的是相当、相当中意。
鹭沼在二楼的自己房间,慌忙的换上了衣服。
他一边脱下睡衣,将毛衣套过脑袋,一边踢掉了睡衣裤子。这种没有任何时间浪费的高效率动作是他最擅长的。不过也
有人把他这样称为粗鲁就是了。
就在他脑袋从毛衣中钻出来的时候,刚好看了一下窗子的方向。
"?"
窗子玻璃正好反射出了位于正面的门口。
因为他是慌忙跑入房间的,所以门还开着一条缝隙。
或者说,因为这个家里只有他和妹妹,所以在换衣服的时候一向没有关门的习惯。就在这个微敞着的门缝里,有一个人
影在闪动。
(奇怪?)
鹭沼仔细凝视了那边之后,隐约看见了衬衫的条纹。那和一寻在一楼所穿的衣服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毕竟距离昨晚在浴室的骚动,还没有经过半天的时间。
因此鹭沼朝着窗子的方向,把换衣服的动作继续了下去。
总觉得怪怪的,如果一寻是有事情才上二楼的话,完全可以招呼他一声啊。尽管如此,他却把身子隐藏在门后,窥探式
的打量着房间里面。
事情不太对劲。最让鹭沼不可思议的是,一寻视线中那种奇怪的热量。
他能感觉得到,那种好象扎入皮肤一样的视线。
紧紧缠住了他的整个身体。
不知不觉中鹭沼身上的汗毛己经倒竖了起来。他的脊背上下意识闪过一丝寒气。
可是也因为如此,他失去了回头的机会。
(他到底在看什么呢?)
就在鹭沼穿上了裤子的同时,门口的人影沙的一下消失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鹭沼有不好的预感,虽然用语言无法确切表现出来,但他就是充满了不好的预感。
坐在早餐的餐桌上的一寻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
虽然说是和平时一样,但鹭沼所接触的平时也就只有四天而已。
没错,就是四天。他们实际接触的日子只有四天而已。
鹭沼之所以虽然对于一寻的言行抱有疑问,但并没有追问下去,也是因为两人毕竟才刚刚开始来往,彼此之间末知的部
分还十分巨大。
鹭沼考虑的只是如何能够多帮助似乎陷入了困境的一寻一些忙。
一寻对于鹭沼准备了和食作为早餐的事情大加称赞。
"我从来没想到可以在早上就喝到热乎乎的味增汤。"
"哪里哪里,能够合你的口味就好。我家的父母都是长野人,所以味增汤也是白味增。"
"原来如此,怪不得口感这么清爽。我第一次喝到 白味增汤。真的非常美味。"
"你喜欢就太好了。"
没有人在自己所作的料理受到夸奖时还不高兴。
鹭沼当然也不例外,所以不知不觉他的嘴角已经绽放开了笑容。
在扫光了食物之后,一寻突然唐突的提出了一个要求。
"对了,明良,你平时休息的时候不是都穿和服的吗?"
看来第一次见面时的印象至今还令他难以忘怀。
"哪里,也不是那么经常穿啦。怎么说呢,完全视心情而定吧。"
"那太可惜了。"
迅速如此断言的一寻的表情说不出的认真。
"?"
鹭沼则完全不明白一寻为何会如此激动。
大概是他的表情相当愚蠢吧?
一寻有些不耐烦的皱起了眉头。
"明良非常适合穿和服。"
他接着说到。
"我也非常喜欢你穿和服。"
"噢,那多谢你的夸奖。"
最后一寻浮现出了甜蜜的笑容说道。
"不介意的话,今天也请你穿和服好吗?"
(总觉得有些奇怪。)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是具体是什么却掌握不好。
他心里所响起的那激烈的警钟声,究竟是因为一寻那意料之外的台词呢?还是他那种蕴含着某种激情的口气呢?
但是,鹭沼似乎没有什么合适的拒绝理由。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一寻己经又说了下去。
"能请你穿一下和服吗?蓝色的那件就好。那个非常适合你,我也很喜欢。"
虽然他本人也许不是故意的,但是他的口气里就是充满了不容反驳的强硬感。
鹭沼今天一天都没有外出的打算,而且外面好象非常晴朗的样子,好久没穿那件自己也喜欢的衣服了,今天穿一下应该
也没什么不好。
"好吧。"
鹭沼没有想太多就点了点头。
"你肯答应我的要求太好了。"
这好像又是过度夸张的兴奋方式。
(还是有点不对劲。)
一寻的一举一动,其实都指示着同一个方向。
但是呢,请恕我们多嘴,只是具备一般常识的社会人,对于那之后的展开从理论上来说是不可能预计到的。
再进一步说的话,就是一寻在吃完饭,离开餐桌的时候,故意摸了摸鹭沼的肩膀。
也许这只是纯粹的友爱的表现。
比如说在美国的话,朋友或者兄弟之间就可以若无其事的亲吻面颊。
对方又不是吻了自己,我也许只是精神过敏吧。
但是,总觉得被他触摸到的地方传来了奇妙的热量,这让鹭沼不由自主颤抖了一下。
那么,下面我们来单纯整理一下至今为止的过程。
首先是男人向自己心仪的对象请求同居(尽管是有时间限制)。
对方痛快的答应了,而且还在男人面前展露了裸体。
男人接下来要求对方穿上自己喜欢的衣服。
然后,对方笑着点了点头。
对方是个美人,而且完全符合自己的口味。不只 如此,还请自己吃了非常美味的亲手料理。
通常,这些意味着什么呢?
既成事实
就十一月中旬来说,今天是很难得的温暖的一天。
鹭沼面对着院子,坐在日照良好的部分,悠闲的品尝着绿茶。
"呼,天气真不错啊。"
每次呼吸的时候,就能产生太阳的能量好象游走到了全身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