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就死透了——七月半的六点半

我相信你，你却以一副残破的身体来报答我好不容易交出的真心。你跳楼，却带上我的爱情。

卓凌，我还是恨透了你。

我进门的时候小舞坐在客厅里正对着我，他在说话，声音很轻也很镇定。我看得出背着我的那个人是谁，我喊：“徐消

。”

他一下子回头看我，眼神总是有那么点惶恐的意思，我一下就怒了，我说：“小舞，你写作业去。”小舞应了一声不说

话就往屋里走。

等他把门关上我就揪起徐消的领子，我说：“你怎么找到我家里的？”说完我就后悔了，这显然是小安告诉他的，好么

，我刚答应就让人到我家来摊牌，小安小安，你还真是让人不安耽。

“左晌，你回去上班吧。”他战战兢兢的说，像是鼓足了勇气一样一气呵成。

我笑，“你说让我回去就回去啊？你算老几？”

徐消听我这话一下子就涨红了脸，确实，他是我的上司但他根本管不了我，说真的就这么个小的饮品公司根本困不住我

。当初也是他从面试房里走出来握住我的手说我希望明天还能再见到你。也是因为他那种与众不同的热烈目光才让我留

在那家公司，他跟我都知道，我是漂泊不定的人，在一个地方呆久了总要换换水才能游的更欢实。可惜他不知道，我现

在就算换水也游不动了。

“可是你还有合约没到期。”他涨红着脸跟我说。

学聪明了，知道拿这些东西束缚我。我笑笑，嘴角勾起一个无所谓的角度，我说：“赔钱就是了我。”说着我放开他管

自己坐下。我看着他，现在我突然觉得徐消是如此陌生，我不知道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生的，

老家哪儿的。我对他一无所知，而人家都找到我家来了。真好笑，真讽刺。

我笑，我说：“徐总还有什么要说的么？没有的话我要下逐客令了。”

他听了也不说话也不动，嘴唇动了动像是要说话但最终还是没说话，他看着我，眼神有点儿恨的意思。我瞪回去，怎么

？还想造反啊？

“左晌，你真是个十足的彻头彻尾的王八蛋！”说着他拿起身前的茶往我身上狠狠一泼。有点儿烫，也足够助燃我的愤

怒。我站起来伸手要揪住他，他一下子反应过来他打不过我，往后退了退，见我没追上去他又来劲了，立马眼泪就下来

了，他说：“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的，你明明知道我为了你跟张小安做了好多见不得人的事儿，你都知道，可你就是接

着利用我，你现在要抽身走了，那我怎么办？”

他还在陈述他有资格泼我一身茶水的理由，但显然这些都不成为理由，我开始厌烦他的这幅嘴脸，总是感觉我欠他多还

他少，是，我确实欠你多还你少，可我就看不得你这幅样子。突然我就明白我为什么放不下王爵了，他真的不计较这些

东西，因为他跟我一样，只在乎抓在手里的东西，从不想以后这件事会不会好转，这个人会不会对我好。说的再清楚些

，我们都自私的无可救药，我们想到的都只有自己，都只有现在，没有将来。

我的情绪在我想起王爵的那一瞬间突然就平和了，我说：“徐消，你不是不知道我跟你在一起不过就是你情我愿一起玩

过就算数的事儿，你明白的。”

徐消瞪着我，他不住的后退，简直像是那些八点档肥皂剧，他不断重复，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然后落荒而逃。

我笑，果然跟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真不能理解他这样自取其辱是为了什么，也不知道他这么短暂的出现然后退场有

什么意义，终归我是要离开的，不论是因为我厌烦了他，还是和小安的约定，我都要离开，因为我还有未完成的事，我

必须在死前做的最后一件事。

第26章：小舞

小舞小舞，你要快快长大，你要好好长大，你要慢慢长大。

小舞小舞，我要快快长大，我要好好长大，我要慢慢长大。

小舞小舞，你是我唯一的弟弟。

你是我云姨的儿子。

你是我最后的挂念。

你，是我最后的顾虑。

小舞坐在床上半靠着墙不断演算要演算的东西，我看他认真的样子忍不住勾起嘴角。都说欣慰欣慰，我这时候才知道这

两个字是什么意思。这孩子总算要长大成人了。

那时他还没有扫把高，跟我奶声奶气的说，哥我要吃金丝猴奶糖，还拉着我的衣角怎么甩都甩不掉。现在想想，真的觉

得很幸福。可惜让我觉得不幸，云姨，这个奇怪的名词，我不知道想起这个名字的时候该有怎样的反应，是失落还是痛

恨，或者，是有些情窦初开的感情。我都不知道。

“哥，你怎么站在门口啊？进来啊。”小舞抬头看到僵站在门口的我，笑靥如花。

我的宝贝弟弟真的长大了，长的好看心思也细，越看越得意，像在看我自己的儿子。

“嗯，你看书看得怎么样了？还有一个礼拜就高考了，紧张不紧张？”我坐到他的身边挑起他被汗打湿的刘海，清爽的

像是漫画中走出来的小人。他看着我眯起一双桃花眼高兴地说：“不紧张，我一定可以考到很好的大学。”说着还笑了

下，很是可爱。

我说：“你想去哪个学校啊？有中意的没？”

“有，我想去南方，去杭州。”他合上书，说的很是坚定。杭州，我也喜欢那个地方，发达却节奏缓慢，还有的一个印

象就是漂亮。我点头，但心中还有有些难过。唯一的亲人也要离开这里了，小舞确实适合南方，那地方才是他该去的地

方，细腻，精致，梦幻美好。

我说：“你去哪儿我都支持你。”说完我忍不住轻轻搂了下他的肩，看来我的日子真的不多了，总是有流泪的冲动。卓

凌死后我真的没哭过，一次都没有过。眼泪对我而言已经是多余的东西，根本没有任何存在的价值。可现在，我总有流

泪的理由。我的弟弟，等他高考结束给他送到南方好好读书，我也算是对得起左家对得起云姨了。

“哥，你不用担心我，对了，王爵今天来电话了，你不在没接到。”说着小舞把头靠在我肩上。很久我们都没有这么亲

密过了，心中不由一阵感动。我点点头，嗯了一声没有接话，我知道王爵这个人，他不善于给自己找台阶下，他总是先

给你个台阶，看你下来了他也就没事了，你要不下来他还会再给你一个台阶，直到你愿意下来的时候。但一切的前提是

他对你有兴趣，非常有兴趣。

这样想来王爵其实是个挺好的人，不别扭，虽然有的时候有点奇怪，不过跟我以前相处过的几个小毛孩子比起来确实有

他不可取代的好。小舞握住我的手，慢慢收紧，他的声音很好听，轻轻地不会刺伤你的耳膜也不至于辨析度低的让你想

睡觉。

他说：“哥，他其实挺好的，你看我这么跟他闹他都不生气，他脾气也不好，可总是能耐着性子跟你相处。”小舞抬起

头，眼睛里闪着光，他的口吻让我觉得他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不是在当王爵的说客。换言之，他真的知道用什么方法才

能让我听进去。

我弟弟果然长大了，知道对什么人该用什么方式沟通。想到这里我又笑了，我说：“他说了什么？”小舞看我脸色挺好

的，他也舒了口气，笑着说：“他什么都没说，打电话听了一会就挂了。”

我点头，不再说什么了。刚准备回自己房间的时候小舞拉住我，他还是眼睛里透着光亮，他说：“哥，谢谢你。”

说着，在我右边脸颊上印下浅浅的温柔的一个吻，让我欣慰，让我感动。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眼神里有种成长之后

的淡定与坚强。

我总算得到了作为一个哥哥该得到的回报与奖赏，终于，我没有在小舞身上报复那些我在身上得到的伤痛，我作为一个

哥哥，彻底的完成了我该有的任务。语言早已失去了它应有的功能，我只记得我抱住他，紧紧地紧紧地，像是在拥抱世

界上最后一丝空气，我知道我的脸颊上有冰冷的液体。

是的，我流泪了。时隔多年，我因为我的弟弟，得到了救赎。

第27章：王爵

我看到王爵的时候他正在整理文件，看得出他很疲惫，眼袋黑黑的坠在好看的眼睛下，他理着理着突然动作就慢了下来

，越来越慢越 来越慢，直到他的动作完全停下，最后他像是石化了一般站在那里。

他把自己埋到大片大片的雪白文件里，身体在光下显得很清晰，质地柔软的衬衫难以包裹住这幅躯体中所有的爱慕与思

念，我能直接的清晰的感受到这一切。我最近很少能这样清晰的看一个人，观察他，赞美他。好像王爵在我的世界里都

会变得黑白分明，就好像他喜欢我，他就放下一切骄傲喜欢我。他奇怪，他就往常人难以接受的地方奇怪。很少的人会

像他这样大胆的表现出内心的感受，或者让我直接说，很少有人会这么放心的把所有情绪展露给另一个人。

我笑，最近的我都很爱笑，像是在间歇性测试我的面部神经还在正常工作。我怕我除了良好的视力再变成一个面瘫，这

样在小舞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我便不能展露一个欣慰的微笑给他，也给我自己。

他还是那样埋在文件里，我甚至都开始担心他会不会因为这样而窒息。最近除了总是想流泪，我还总会担心些没用的东

西。

我轻轻走过去，手按在他的肩膀上。他吓了一跳转头看我，我说不出那是什么表情，也说不明白他给我传达的是什么样

的情感。我只知道我当时没有犹豫，低头亲吻了他，温柔的像是最后一次亲吻他。他像是没反应过来，一直张着嘴没有

任何动作。我咬他冰冷的嘴唇，我说：“跟我回去。”

我听到自己嗓子的音调是颤抖的，也是兴奋的。我说着还是站在他的面前，我知道他需要时间确定这一切是不是真的。

他想伸手抓住我的手，但又怕是自己的错觉，最终还是没有伸手。我真的被他这个动作逗乐了。于是我伸出手，握住他

的。那很冰冷，像他的唇像他的人，却完全不像他的情绪。

我重复着，我说：“跟我回家。”

说着我便要拉他起来，可谁知他甩开我的手，他说：“左晌，你个混蛋。”说着一拳打到我肩窝里，他嗓子喑哑着，带

着我不曾听到过的悲伤。他看着我，脸上的肌肉纠结在一起，不住的颤抖。最后他抱紧我勒住我，他说：“他妈个逼的

！”

总共六个字，说道第三个字的时候我就感觉王爵变重了，不知是他的眼泪让我觉得沉重还是他在我心中突然就变得重了

。

我只是感觉，王爵，我挺喜欢你了，虽然，我知道来不及了。

第28章：卓凌

我知道很多事都不需要解释，我也知道解释其实没有什么用，但我真的需要一个解释，我想让我哥告诉我，为什么你总

是惦记卓凌。

他确实很特别，他有双细长的会发光的眼睛，他喜欢眯起眼睛看人，显得有些倔强有些高傲，他的唇很性感，他笑的时

候嘴角会往边上勾起，总让我产生挑衅的错觉，甚至他一边的脸颊上会出现一个小小的梨涡，时隔多年我不记得那是在

哪边脸上，但我记得有人跟我说过，只要带着梨涡的笑都是带钩子的，像沙漠中剧毒的蝎子一般，在从容不迫的逼近你

时轻轻给你一下，那便足以致命。

我记得卓凌的手很漂亮，在没有光的夜里也能闪出他独有的冰冷光芒。我记得他递给我大红沙瓤西瓜时手指散发出的魅

力，如此清凉简直就是那晚清清冷冷的月光一样。然而那是双有魔力的手，它在接触到我哥的时候便变得热情似火，温

柔美好。

我哥喜欢他的手，就像他喜欢他的画一样。

所有人都喜欢卓凌的画，它们总是在矛盾的色彩与线条中显得浑然天成，像是最最矛盾的美与丑结合在一起反而是最合

适的搭配。他的画也是那样充满魔力，只要他愿意，他可以让它们简单直接地绽放出世界上最鲜亮的色彩，也可以让它

们变得灰暗晦涩，深奥难懂。

我记得那个时候大人们是怎么称呼卓凌的，他们叫他天才。

天才多是疯子，卓凌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但与此同时他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我哥爱上这样一个人不是不幸，而是悲剧。但这两个人都在用为未来的未知命运做他们爱情的赌注，他们无怨无悔，起

码在那个时候是这样的。我不知道我哥现在是怎么想的，但我知道，卓凌要是知道我哥现在是这样的，他一定会后悔。

左晌以前不是这样的一个人，我知道我不该直呼他的名字，但姑且就让我这么称呼他。他从前不是这样的人，暴力，扭

曲，这都是不合适他的，他脾气确实不好，但不会动手打人也不会总是皱着眉头一根接一根的抽烟。他不会对我大声的

骂爹骂娘，也不会毫无顾忌的在我面前喝的大醉。

这些一切的转变都是因为卓凌死时带着的一幅画，那是左晌的画像，没有多余的颜色也没有浓重的压抑线条，那更像是

田园间的一副小插图，很漂亮很干净，也非常的艳丽，因为那是一副血红的速写，那是卓凌的鲜血。

可想而知左晌会崩溃，他一遍一遍的看着那幅画，问我，是不是他做错了什么。我见不得他那个样子，我也从未见过他

那个样子。这个我一直迷恋的男人突然就变得脆弱无比了，我只能苦笑，当我的乖乖弟弟。因为我无法抚平卓凌给他的

伤痛，我无法，是因为我是我妈的儿子。不管我多爱左晌，我都是他的弟弟，我都是他云姨的儿子。所以我清楚地明白

，他是不会爱上我的。起码不是那个时候。

第29章：徐飞

徐飞告诉我他知道我是双鱼座，多愁善感的有些麻木不仁。我笑，低头接着写我的物理作业，他一把抢过去皱着眉头看

我，他说，你怎么也不问问我怎么会这么了解这些关于你的事。

徐飞，你其实一点都不了解我，所以我当时只是对你轻柔的笑，没有对你说什么。其实你这人很好，你会帮我去食堂排

很长的队跟阿姨说很多好话然后历尽千辛万苦帮我打到那份炙手可热的糖醋排骨，你也会在我写了很长时间作业以至于

一站起来就双腿发麻重心不稳的时候扶住我，给我一个有些埋怨的眼神，你也会跟我说很多很多我从来不知道的名词，

像是homo。

我记得当时我只是当你在说火星话，从前面同学的手上接过当天要完成的卷子奋笔疾书。如果不是边上莉莉的惊讶声和

一阵听了就牙酸的倒抽气声，我真的会觉得那只是你一时心血来潮又发明出来的一个合成词。我向来求知欲望强烈，我

问莉莉那是什么意思，她只是贼贼的问我要封口费。我当时翻翻字典自主动手解决问题，把咬牙切齿的莉莉挡在一边，

我故作轻松的读出沉重无比的三个字：“同性恋。”

那时你没说话，脸涨得通红却还是坚持一贯的英雄形象，有些滑稽，却因为你挺得溜直的背让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好笑的

玩笑，相反，我有些羞愧。起码你是如此能正视自己，知道自己到底是怎样的人，你会让我知道你喜欢我，你也会用自

己特有的方式告诉我，你是不一样的。

我看着你，你还是握着手里的笔不知道在写些什么，或者根本没有写过任何东西。你说你是homo，我明白你的意思，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