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珠子,不停地滴落到地板上。
杨清宇一瞪眼,横眉一扫,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心中的怨气呈直线上升。
沈墨哲正在忙着让人进来收拾残局,又忙着哄杨荩宇,对杨清宇的动作并没有察觉。
“好了,荩宇!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杨清宇说话的口气着实重了一些,话一出口,杨荩宇的眼泪就掉得更凶了
。
沈墨哲用力地瞪了杨清宇一眼,杨清宇的气焰立马蔫了下去,再也不吭声了。
“太子哥哥,我,我,我先回去了!”或许是察觉到了自己不受杨清宇的待见,原本怯懦的小白兔这次发起了倔脾气,咬了咬唇
说道,泪水仍旧不停地从眼中滚落。
杨荩宇一边抹了抹眼泪,一边向杨清宇行了一礼,转身就往外面跑去。
见杨荩宇如此凄楚可怜,沈墨哲既为杨荩宇的怯懦而皱眉,也埋怨起了杨清宇,对他使了个眼色,跟着杨荩宇冲了出去,一边跑
一边喊道:“殿下您慢点儿,小臣送您出去。”
回廊处,沈墨哲追上了杨荩宇。杨荩宇回身,眯着泪眼看向沈墨哲。阳光在沈墨哲的脸上蒙起了一层迷雾,看不清楚。杨荩宇只
觉得心口突然一阵绞痛,泪水又不受控制地滑落了下来。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殿下您怎么老爱哭呢?”沈墨哲攒起了眉头,曲起手指,轻轻地揩去了杨荩宇眼下的泪珠,心中感慨,
安亲王那么个诈计百出的人物,怎么他的嫡子,却是如此绵软单纯的性子?
杨荩宇已经忘记了哭泣,只是呆呆地望着沈墨哲,内心早已被那眉头轻攒,蕴满了怜惜的神情摄去了心神,一动也不能动了。
这么温暖,这么柔和,好像当初被母亲抱在膝头,坐在花园里时,漫天飞舞的柳絮落到脸上的那种感觉,柔柔的,轻轻的,痒痒
的,承载着整个春天的温暖与希望。
将杨荩宇送走,沈墨哲叹息着,一路晃晃悠悠地回到前厅,还未进门,远远地便瞧见杨清宇眼神幽怨,直勾勾地盯着从远处行来
的自己。
沈墨哲被杨清宇这种明显的小孩子脾性逗笑了,突然觉得这样的杨清宇煞是可爱,眼底的笑意也不由得更深了,也更柔和了。
瞧着沈墨哲走进来,思贤乖觉地领着几个宫人离开了前厅,又转身带上了房门。临走,还向沈墨哲投去了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见状,沈墨哲咬了咬牙,心头暗恨不已。
“怎么还坐在这儿?你伤刚好,不要喝那么浓的茶。我不是都交代过吗。”沈墨哲絮絮叨叨地说着话,在屋子里四处折腾。
在沈墨哲婆婆妈妈的怀柔政策下,杨清宇周身凌厉的气势顿时被大幅度地削减了,但仍旧酸味十足地道:“干嘛对那小子那么好
!那么关心他干嘛!”
沈墨哲关好窗,从椅子上爬下来,转过身,拍了拍手,笑嘻嘻地看着杨清宇道:“世子殿下人很好啊,我很喜欢他呢。”软软的
童音听来同样那么单纯烂漫。
杨清宇眼中仿佛眼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熄灭了,倏地一下,转为一片黯淡。
沈墨哲收起了笑容,突然没了再戏弄杨清宇的念头。叹了口气,走到杨清宇身边蹲下,沈墨哲双手扶着他的膝盖,仰起头望着他
,又叹了口气道:“殿下,世子殿下他是你的客人。不管你心里怎么想,但总得好好招待着。若是传出去,堂堂一国的太子殿下
竟连待人的礼数都不懂,岂非让人耻笑吗。”
杨清宇面上一红,含糊道:“可你也不该待他那样好……”顿了顿,杨清宇似乎想到了什么,颇有些义正辞严地说道,“墨哲,
你现在年纪还小,很多事都还不清楚。总之,你要记得,你现在是太子侍读,是我的人。你的一言一行都会有很多人看着。你和
谁亲近,又对谁不好,落在有心人的眼里,那都会是了不得的事情。你明白吗?所以,我也不是要反对你交朋友,但你也要注意
一下自己的态度,知道吗?”
杨清宇一番长篇大论,沈墨哲却是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瞧,让杨清宇一阵心虚。
听着杨清宇带着明显的吓唬的味道的话,沈墨哲心里是又气又好笑。这小子,明明是自己见不得他和杨荩宇走得太近,心里不舒
服,却偏是要搬出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来。若他沈墨哲真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六岁小儿,指不定还真会被杨清宇吓唬住了。可惜啊
……
瞧着沈墨哲一脸淡淡的样子,杨清宇心里也很是没底。他心里清楚,沈墨哲虽然看上去只有六岁,可心智却成熟的很,不比他差
。所以,虽然说了这样一番话,想要将沈墨哲吓住,让他离杨荩宇那个臭小子远点,但他真不敢保证沈墨哲会听他的。而且,指
不定自己心里盘算的这些小九九早已落在了沈墨哲眼里。
这样想着,杨清宇更是心虚不已,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沈墨哲的神情变化。
看着杨清宇的这副样子,沈墨哲的心突然抖了一下。他看出来了,杨清宇在害怕。可是,他在怕什么?
心思一动,沈墨哲对杨清宇笑道:“殿下,世子殿下他与我们年龄相仿,不如上奏皇上,让他同我们一道学习吧。以后,您怕是
会很忙,让世子殿下过来,墨哲也好有个伴。”
杨清宇瞪大了眼睛,张开的嘴久久不能闭合,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望着沈墨哲平和淡然的表情,杨清宇突然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
为什么,为什么!
杨清宇心中涌上深深的悲哀与愤怒。他用了多少心思,这才感化了沈墨哲,让他放下戒备接受了自己。可他杨荩宇凭什么!只是
今天的第一次见面,就能让沈墨哲认可他!
杨清宇用尽全身的力气,死死地握紧了自己的双拳。
看着杨清宇逐渐布上火焰与血色的双眸,沈墨哲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一只手摸向了自己的脖子。
那天杨清宇突然的爆发,着实给沈墨哲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随着这一个动作,杨清宇眼中的怒火仿佛冰雪消融,眨眼间,已消失不见。
杨清宇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了一般,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双眼盛满了哀伤与无力,以及其他沈墨哲难以形容的复杂的神情。
杨清宇无言地坐在椅子上,沈墨哲沉默地看着他,心中却是一阵激荡。
他知道,杨清宇喜欢缠着他,是因为想要从他这里感受温暖的感觉。他也知道,杨清宇不喜欢自己对除了他之外的人展现出温柔
的一面。可是,他没有想到,这份占有欲竟强烈到了这样的地步。
刚才杨清宇死死地盯着他的时候,沈墨哲清晰地感受到了其中蕴含的悲愤与杀意。那是一种被最亲近的人背叛的无以言表的痛苦
。
但是,下一刻,当他表现出怯懦与心有余悸的表情时,杨清宇也退却了。他知道,对方和他一样,都想起了那天晚上死神逼近的
场面,想到了自己那面无人色的惨样。
说实话,沈墨哲对那天的事情还是有些介意的。感慨自己被人重视是一回事,但面对暴力,面对死亡的威胁又是另一回事了。谁
知道同样的事会不会再次发生。
今天,杨清宇用行动给出了答案。
假装没有注意到杨清宇的一样,沈墨哲走到一边,淡然道:“不只是这位世子殿下,还有很多人,殿下你都该去交好。不提他们
往后会是辅佐你的人,他们身后的家族势力,那些盘根错节的关系,都是不容小觑的。你是太子,是储君,对人,不能光凭自己
的喜好来。喜怒不形于色,虽然我不喜欢,但是,不得不说,这是你必须要学会的一件很重要的事。”
看着沈墨哲诚挚的眼神,杨清宇神情一呆,旋即露出了狂喜的表情。原来,原来竟是这样!
他明白了,沈墨哲是为了他,为他在笼络人心!是为了他,为了他!
一瞬间,从地狱飞上了天堂,杨清宇像一只掉进了蜜罐子的熊,又呆又傻,一个劲地点着头,傻笑个不停。
第19章
时光悠然而过。一晃眼,又是五年过去了。
嘉明十一年唇,十三岁的太子杨清宇在太庙举行了束发仪式。这意味着,从此以后,这位大华朝的太子殿下有了上朝议政的权利
。
五年间,杨清宇和沈墨哲经常出入御书房,在嘉明帝以及几位元老的指导下,早已熟习政事。只是因为年纪的缘故,一直都只能
旁听,不得参政议事。
这五年,杨清宇可谓是春风得意,志得意满。不仅在政事上越来越娴熟圆滑,深得嘉明帝的赞许。在为人处事方面也有了长足的
进步,得到了不少朝臣的倾心。而最令杨清宇满意的是,他与沈墨哲之间的默契越来越好,羁绊也越来越深。沈墨哲的温柔宠溺
,将他重重包围,令他分外心安,恬淡。只是,有一点,让杨清宇很是不爽,那就是……
“太子哥哥,墨哲哥哥!”望着眼前这个乖巧柔弱的孩子,沈墨哲温和地笑了笑,杨清宇则是冷漠地点了点头,不自觉的,又皱
起了眉头。
自从当年见过一次之后,杨荩宇便三天两头地往泰煜宫跑,一见面就粘着沈墨哲。
开始的时候,杨荩宇的举动让杨清宇大为光火,动不动就斥责他。而杨荩宇也动不动就会哭鼻子,又引得沈墨哲对他更加温柔。
渐渐的,杨清宇也明白了,对杨荩宇的到来不能总是横眉竖眼,于是虽然谈不上亲切,但也能大度以对了。
果然,沈墨哲对杨清宇的表现十分满意。而在杨荩宇不再被杨清宇弄哭之后,沈墨哲对他也就只是以礼相待了,礼貌有余,却是
亲热不足。这让杨清宇也十分宽慰。
看着杨荩宇忽闪忽闪,毫不掩饰地望着沈墨哲的大眼睛,杨清宇神情一肃,将沈墨哲拉到了一边,道:“墨哲,今天事情很多,
你先回去歇会儿吧,等下可还有的你忙了。”
其言下之意就是,小堂弟,哥哥们今天都很忙,人又累,没工夫陪你这个“闲人”瞎闹,你哪儿凉快就哪儿呆着去吧,不要来妨
碍我们了!
果然,杨荩宇闻言,瑟缩了一下,怯怯地开口:“我,我不打扰哥哥,我就在一边看着,好不好?”
小白兔的话都到这份上了,沈墨哲叹了口气,刚想说要带上他,杨清宇先一步开口了。
“荩宇,你也不小了,别整天只知道吵闹。平时哥哥也就由着你胡来了。可你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本宫与沈侍读都累了好
几天了,没功夫陪你了。你去找其他几位皇兄吧。墨哲,我们走吧,母后该等着了。”
沈墨哲叹了口气,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向杨荩宇行了一礼,然后跟着杨清宇走了。
偌大的广场似乎只剩下了杨荩宇一人,和周遭忙碌穿梭的人群显得格格不入。
杨荩宇死死地咬着下唇,看着杨清宇在远处停下步子,等着沈墨哲走近,然后两人相携而去。两人的步履是那么和谐一致,衣衫
摇曳间,有着说不出的契合。
一股无以名状的痛楚袭向杨荩宇的心脏,跟着,仿佛有一把钝锤狠狠地撞击在胃部,杨荩宇俯下身子,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吐
了起来。然后,一阵天旋地转,陷入了昏迷。
已经走远的沈墨哲和杨清宇对后面的事一无所知,走远了。
原本两人该是回泰煜宫更衣然后去拜见皇后的,但两人的脚步却不约而同地移向了凝曦园。双双止步于园门口,相视一笑,杨清
宇率先走了进去。
杨清宇已从沈墨哲口里知晓他和杨荩宇早前已先在凝曦园见过面,于是就在这里加派了守卫。久而久之,这里成了东宫的一处禁
地,等闲不会有人过来。
走上园中小亭,杨清宇一屁股坐了下来,倚在栏杆上,仰着头,摊开手脚,四肢百骸顿时通爽无比。
看到沈墨哲也走了上来,在石凳上坐下,杨清宇心情大好,笑道:“我本以为你会替我那小堂弟说说好话,把他带上的呢。”
沈墨哲抚着衣服上的褶皱,对杨清宇翻了个白眼。他可以肯定,他当时要是替杨荩宇说话,这位太子爷立马就会暴走。
别看杨清宇平时好像一副大度的样子,其实心眼比谁都小。
“上次暗部传来的消息你也看了。我又不是傻子,去趟这趟浑水。”沈墨哲的语气很是淡然,“不过你也不要太过分。安亲王是
安亲王,杨荩宇是杨荩宇,那孩子也是个可怜人。”
杨清宇原本正在心头暗爽,可沈墨哲眼中一闪而过的怜惜却让他沉下了脸,带着突如其来的怨气,拂开了沈墨哲正在替他梳理发
梢的手,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沈墨哲:“那孩子,那孩子!哼,叫得可真亲热!你是我的侍读!是我的!”
仿佛宣誓般的话语落在沈墨哲耳畔,肩上沉重的力道让人有些不适。
沈墨哲攒起了眉,带着一丝痛楚,几分不满,几分诧异,再加上一丝早已习以为常的纵容,那饱含情感的双眸,夹着溺死人的温
柔,对上了杨清宇狂躁的双眼。
杨清宇压在沈墨哲肩头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此时的沈墨哲,看上去竟有几分勾人,甚至是妖媚,让人好想,好想,就这样……
突如其来的想法让杨清宇心里一抖。压下那股突兀地从小腹窜起的火苗,杨清宇背过身,不再去看沈墨哲。
揉揉有些发痛的肩膀,沈墨哲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看不懂面前的这个孩子了,即便他是他看着长大的……
调整了一下心情,杨清宇转过身,视线落向不远处的树丛,没有看沈墨哲,语气有些凝重道:“墨哲,暗部的情报一直都是你在
管着。你也很清楚,我那个皇叔和竟冥龙会的人搅和到一起去了。虽然父皇现在还没有动作,但可以预见,将来定不会饶他。你
也不要和荩宇走太近了,免得将来也给牵扯进去。”
“哼!”沈墨哲挑眉,瞪了杨清宇一眼,把玩着手里的发束,和他唱着反调:“我倒觉得没什么。谁都知道安亲王的这个嫡子是
什么模样的。就算将来真的发生了什么,皇上对他的惩罚也不会太重。毕竟他还是靖国公的外孙。”
这些年来,沈墨哲和杨清宇饮食住宿俱在一处,同进同出,亲密无间。因为被杨清宇那般重视,所以沈墨哲也心甘情愿地待在他
身边,守着他。他欣赏杨清宇,愿意纵容他,对他展现旁人难以触及的温柔。但这并不表示,杨清宇可以随意地干涉他。
虽然杨清宇这话说的不错,而沈墨哲的想法也和他一样。但是,他怎么想怎么做是一回事,由杨清宇来“命令”他,又是另一回
事了。他沈墨哲,何事准许别人对他指手画脚了!
沈墨哲在那边闹脾气,杨清宇却是心头一跳。该死!他竟然觉得沈墨哲这副挑衅的样子该死的性感?!该死!
压制住内心的冲动,杨清宇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稳重正常:“谁知道将来会怎么样。明哲保身你懂不懂?明知道这里有个坑
,你还往里面跳,没傻吧你!”
沈墨哲瞪了杨清宇一眼,反驳道:“圣上那么英明,自当有他的主张。清者自清。那样一个干干净净的小娃娃,与世无争,谁会
去与他为难。吃饱了撑的啊!”
杨清宇见沈墨哲冥顽不灵,执意要为杨荩宇说话,顿时急得抓耳挠腮,低声吼道:“干净?你是第一天进宫吗!这皇室中人,哪
个是干净的!像我那大哥,若不是这次的事被捅了出来,谁能想到他这样的人竟然也会把手伸到军饷上去!更何况,我始终不相
信,凭我皇叔那样的手段心计,他教出来的儿子会是这样一个没种的家伙!我们这些人,哪个是干净的!墨哲,你万事都要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