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森林 下——朝月美姬

“哪，史蒂芬，有件事要请你帮帮忙。”
“什么事呀?我的公主?”
“以后我想到到伦敦去住。”
这些话让率性如史蒂芬者也大吃一惊，脸上的表情变得很严肃。
“伦敦?现在就分居未免太快了吧?”
“我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做。我想跟朋友一起筹办一个救济贫民的机构，希望你能捐一点钱。”
“救济机构?”
“是的。你不是也想尽自己微薄的力量救卖身的女人吗？所以……”
洁拉尔的话中有话。史蒂芬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轻轻地松掉洁拉尔的手。
“我当然愿意，因为是你想做的事情，我会尽可能地帮助你。”
“谢谢你，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你可要大方地捐一些钱哦!
首先我们想盖一间医院，为那些没有钱看医生的贫民看病，还有可以让他们放心生孩子的地点、工作场所……。为了筹到足够的资金，我想 开始做些买卖，这就一定要靠你的帮忙了，史蒂 芬，你对赚钱不是很有一套吗?不过，这么一来，你待在伦敦的时间就很多了。我听说你要结婚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常找你。当然，如果你的妻子愿意帮忙的话那更好，不过，我们的活动层级不像上流社会的慈善活动，而且，史蒂芬成为一家之主之后，夫妇经常同时不在家也不太好吧?”
洁拉尔滔滔不绝地说道，史蒂芬发出声音笑了起来。
“哟，什么事那么好笑?”
史蒂芬连点了几次头，同时说道：
“真是个完美的计划，就让我两肋插刀出一点力吧!”
“我真是太高兴了，史蒂芬。既然这么决定了，我觉得应该在伦敦买一栋房子。在公寓住宅里进行生意上的往来活动不太好吧?我想，很多上流社会的人士都不喜欢跟商人同席的。对了，还需要有个人照顾你的起居生活，对不对”你有没有适当的人选啊?若是有个熟人可以照料你，那就再好不过了。”
史蒂芬一时笑得无法遏抑。
洁拉尔知道的，她知道史蒂芬的爱人就在伦敦。或许她也知道史蒂芬为了那个爱人而甘心去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
“谢谢你，我们就一起住吧!”史蒂芬说着，拉起洁拉尔的手，必恭必敬地在她手背上亲了一下。
“就请你努力工作当成回报吧!”
洁拉尔吃吃地笑着，随即又心情沉重似地叹了一口气。
“跟你谈话真是愉快。艾尔佛那个人真是的……他是绝对不会率直地说出真心话的。我们三个人一起过了一个月的生活，可是我还是不能判断出，留他跟路易士两个人生活是好还是坏。”
“不会有问题的，艾尔佛只是欠路易士太多，所以没办法坦率地表白自己的感情罢了。他们绝对是相爱的，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可是，我觉得路易士的悲哀一天深过一天，难道是我多心吗?”
“我想是吧!只要能待在艾尔佛身边，路易士就感到很幸福了。只要让他们两人在一起过日子，应该不会有问题。”
“说的也是。或许是我太多心了。我这个碍事者还是赶快滚到伦敦去吧!”
洁拉尔笑了，可是笑得好勉强。或许是她觉得并不纯粹是自己多心吧?
可是，艾尔佛烈德是不会听别人的。要说真有人能说动他，那就只有路易士了。
“去散散步吧?夏天来到洛灵顿，哪有人不去森林里走走的?
我马上去换衣服。”
洁拉尔欣喜万分地接受了史蒂芬的邀约。

每一天都好漫长——。
住在洛灵顿的艾尔佛烈德的朋友都有这种感觉。
在充满一片绿意的洛灵顿，没有任何游乐设施。想打发时间，就必须自己拟定玩乐的计划。
可是，艾尔佛烈德总是以工作为由，连茶也不肯好好喝一杯。看不出他对朋友们的拜访有任何欢迎之意。主人这种怠慢的态度让人也失去了玩乐的兴致。除非有人邀约，否则诺曼总是躲在图书室里，剩下的四个人无计可施，只好打打网球、划划船，或者骑马远游，藉以打发时间。
但是，洁拉尔和卡洛达似乎就是拟定救济贫民设施计划的始作俑者，一有时间就不停地交谈。而一心想成为医生的詹姆士理所当然地就成为她们锁定的目标。一开始，詹姆士就加入了盖医院的计划当中。再加上新加入的史蒂芬，于是，几个人把玩乐的事情抛到脑后，展开一次又一次的讨论。
停留在洛灵顿的一个星期当中，气氛虽然不是很好，但日子毕竟过了。在这段期间，大家看到了艾尔佛烈德和路易士“似乎”很交融的感情。
离开洛灵顿的前一天深夜里，路易士来到史蒂芬的房间。
“对不起，这么晚还来打扰您。”
路易士怯怯地缩着身子，史蒂芬将他请进房里，让他坐到沙发上。可是，路易士无意落座，他战战兢兢地说道：
“有件事想请您帮忙。如果您到伦敦去的话……能不能帮我送一封信?"
“可以呀!下个周末可以吗?”
“是的，真的很谢谢您。”
路易士战战兢兢拿出一封信，信上用端整的字写着雷纳德·威沙比的地址和名字。史蒂芬惊微微张大眼睛，路易士为自己辩解似地说道：
“那个……他来看过我，为我的事情担心……，所以，我想向他道声谢……。可是……我……不能跟艾尔佛说我想寄信……”
史蒂芬皱起了眉头。
“艾尔佛禁止你写信?”
“不，不是的。”
路易士急忙摇摇头。
“如果我提出要求的话，艾尔佛会帮我寄的。只是……我说不出口。因为信是写给威沙比公爵的……。
路易士没有说得很详尽，但是史蒂芬已经非常了解了。
威沙比曾经跟路易士有过某种关系。如果路易士说要寄信给他，只怕艾尔佛烈德不会有什么好脸色吧!
“你连寄信的钱都没吗?”
史蒂芬问道，路易士低下头回答。
“我不需要钱，艾尔佛会帮我准备好所有需要用的东西，我并不需要其他任何东西。”
可是，这也表示路易士没办法背着艾尔佛做任何事情，连寄一封信都不成。
“我懂了。那么，你要他回信吗?”
不，不需要，我只是想表达一点谢意。”
“可是，先告诉公爵不要回信是不是比较好一点?如果被艾尔佛知道你写信给公爵的话，那就不妙了。”
路易士也只是点点头，低垂的脸颊上一片红晕。史蒂芬不禁苦笑着。
艾尔佛烈德蓄意不让路易士跟任何人接触。这几天看他们相处的样子就知道了。
路易士总是待在艾尔佛烈德身边低垂着头。由于视线没办法跟路易士相接，所以连要跟他讲话都很难。再加上艾尔佛烈德也很少加入交谈当中，众人自然也不好刻意找路易士谈话。
甚至连史蒂芬也不能跟路易士交谈。
詹姆士有几次都想跟路易土讲话，可是艾尔佛烈德连一点机会都不给詹姆士，他总是装作没注意，故意漠视。虽然整整待了一个星期，詹姆士却没有跟路易士交换过只字片语。
情况仿佛是半年前的寒冬再现。虽然这一次艾尔佛烈德不至于亲手喂路易士吃饭。
“艾尔佛依然没有改变。”
史蒂芬喃喃说道。路易士闻言抬起头来，史蒂芬遂笑着解释。
“他一向就独占你一人。”
路易士瞪大了眼睛。史蒂芬一把拉过路易士，轻轻地抚着他的头发。
“艾尔佛是爱着你的，从以前到现在，一点都没变。只是，我们都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有时候没办法率直地表达自己的情绪。再说，他那个人又无药可救的笨拙。
“史蒂芬先生……”
史蒂芬点点头，温柔地微笑着。
“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可以放弃哦!只要记得，艾尔佛是爱你的。这些话是我这个从小跟你们一起长大的人说的．，绝对错不了。”
路易士眼睛张得大大的，抬眼看着史蒂芬好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
“史蒂芬先生，我没有关系的，请不用为我担心。只要能跟艾尔佛在一起，我就感到幸福了。”
“可是……你不觉得难过吗?哎尔佛去念书的那段期间，整个人变得跟小时候简直判若两人。明明喜欢你，却又不能对你温柔体贴。”
“没有这种事，艾尔佛就是艾尔佛。只是因为在城市里住久了，再也看不到了。”
“看不到?看不到什么?”
“风啊!”
“风……?”
史蒂芬不解地瞪大了眼睛，路易士笑着对他点点头。
“吹过洛灵顿的风是有颜色的。以前我们一起在森林中散步，在山丘上俯视洛灵顿时，艾尔佛会告诉我风的颜色。每天都是这样。可是……从城里回来之后，艾尔佛就不再提起风的颜色了。他看不到洛灵顿的风……”
路易士的脸上罩上了一层悲凄的色彩，自言自语似地说。
“他看不到……风，而我……”
“路易士……”
史蒂芬情不自禁地抓住路易士的肩膀，路易士大吃一惊似地笑了。
“不过，这是暂时的。艾尔佛回到洛灵顿了，他一定会再看见的，看见洛灵顿的风。我们现在每天都一起散步，走过森林和山丘。总有一天……他会再看见的，看吹过洛灵顿的风……”
路易土的笑容扭曲了，眼里浮着泪光。史蒂芬一股冲动，将路易士抱个满怀。
“嗯，一定会看见的。他爱路易士，所以总有一天会看见的。
一定的……”
史蒂芬说完，这才发现路易士紧紧抱着他哭泣。
颤动着细瘦的肩膀，压抑住声音哭泣的路易士……。
史蒂芬紧咬住牙关，望向半空中。痛哭着的路易士满腔的悲情透过那紧紧抱住史蒂芬的手臂，传进了史蒂芬的心里，使得史蒂芬眼底也泛起了泪光，映在眼底的墙壁图案也渐渐地模糊了。
——艾尔佛你这个笨蛋!竟然让我最珍视的天使哭泣——
史蒂芬在心底咒骂着，不由得更用力地抱住路易士。
可是，路易士却有所顾忌地从史蒂芬的怀里抬起头来，抽离史蒂芬微微松开的臂膀，笑着说道：
“对不起，我竟然哭了，我回房去了。”
路易士一定是用尽所有的力气才挤出那一丝笑容的吧？这让史蒂芬更感到痛心，很想就抱着路易士逃离这里。
然而，史蒂芬也强装出笑容说道：
“我会永远支持你的，要加油哦!”
“是，谢谢您。”
路易士深深行了一个礼，离开了史蒂芬的房间。史蒂芬把视线从房门移开，企图斩断对路易士的同情。
这种事不是第三者可以置喙的，好坏完全存乎艾尔佛一颗心。
“风的颜色……?我是不是看得到呢……?”
史蒂芬喃喃自语着，穿过房 间中央，打开了窗户。冷冷的 风吹了进来，底下是在弦月照映下显得动人无比的广大庭院。
路易士会说这种风是什么颜色的呢?早知道问他就好了。史蒂芬一边想着，一边闭上眼睛，将冷冰的空气满满地吸了一胸。

第十二章

目送友人回去之后，洁拉尔也前往伦敦，留给艾尔佛烈德和路易士已经睽违了一个星期之久的宁静。仔细想想，这倒是艾尔佛烈德结婚之后第一次和路易土独处。
顿时欣喜过望的路易士又急慌慌地对自己的想法感到羞耻。
洁拉尔不在并不表示事情有什么不同。艾尔佛烈德仍然恨他，无法原谅他的背叛。
可是，路易士仍然为艾尔佛烈德晚上不用到洁拉尔的房里去一事感到高兴。尽管他再怎么为自己感到不耻，怎么若责自己，一股莫名的喜悦感还是萦绕心头。
送走洁拉尔之后，艾尔佛烈德命人把茶送到房间，和路易土相对坐在沙发上。路易士低垂着头，避免和艾尔佛烈德视线相交。艾尔佛烈德喝了一口茶后说道。
“路易士，这一个星期以来辛苦你了，你倒是完全照我的吩咐做了。”
可是，路易士仍然低着头不说话。艾尔佛烈德移坐到路易士身旁，把手搭上路易士的下巴抬起他的脸来。
“你想跟詹姆士说话吗?”
艾尔佛烈德的眼底没有一丝丝的感情。路易士用眨眼代替了点头。
“是的，因为我有话想告诉他。”
“有话要告诉他?什么话?”
艾尔佛烈德的脸上浮起了嘲笑的色彩。可是，当他听到路易士的回答时，笑容顿时僵住了。
“我想告诉他，我现在很幸福。”
突然间，艾尔佛烈德将脸转开去，手也从路易士下巴松开。
“你不是不快乐吗?你可以老实说啊!告诉他，你很后悔回来，你想再回去跟他一起生活。”
路易士望着艾尔佛烈德伸向茶杯的手，缓缓地摇头笑着说：
“我很幸福，因为我可以待在我最喜欢的艾尔佛烈德先生的身边。”
拿着茶杯的手顿时停在半空中——只有短短的一瞬间，然后又立刻被送到艾尔佛烈德的嘴边。艾尔佛烈德喝了一口茶，带着嘲讽的语气说道：
“你对詹姆士也说过这样的话吧?说过几次了?想必詹姆士一定很高兴吧?”
路易士无言地低下头，于是艾尔佛烈德再度抬起路易士的下巴。
“路易士，你给我牢牢记住，我是绝对不会原谅你的。你这个看着就嫌肮的身体是属于我的，你玷污了我的东西。”
“是……对不起。”
路易士那近在艾尔佛烈德眼前的蓝色眼睛漾着悲哀的色彩，浮着泪水。
“你就用一辈子来偿还污损我的所有物的罪吧!”
艾尔佛烈德推也似地一松手，气势汹汹地站起来。
“我要去巡视领地，跟我来!”
艾尔佛烈德跨着大步走出房间。路易士急忙擦干眼泪，追在艾尔佛烈德后面跑，同时在心里告诉自己，这就是自己为洁拉尔不在家而窃喜的惩罚。

短暂的夏天很快就过去了。
路易士为了艾尔佛烈德，每天到秋意一天浓过一天的森林去摘采所剩不多的花。
可是，艾尔佛烈德对花正眼瞧都不瞧一眼。那些花在路易士散步时被抱在他怀里，被刻意装饰在书桌的一角，可是艾尔佛烈德却从来不去在意那些小小的野花。
尽管如此，路易士还是去摘花，怀着对艾尔佛烈德的爱意，一朵一朵慎重其事地摘下来，再细心地插入瓶中。
开始进行贫民救济活动的洁拉尔在周末从伦敦回来了。只有这个晚上，艾尔佛烈德到洁拉尔的房里过夜。
可是，路易士没有嫉妒的余裕，因为，当天晚上，他必须忙着服侍客人。
“啊……啊……请……放过我……”
路易士散乱着一头金发，用沙哑的声音乞求着。
“求求您……放过我……”
路易士想倒吸一口气，可是原本紧紧抓住男人背部的手却顿失力道而松脱了。男人用一只手抱住坐在床上的路易士，用力握住路易士的要害。
“现在睡觉还太早了，路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