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森林 下——朝月美姬

一个男人堵住了路易士的嘴。路易士微微地涌起一股厌恶感，但是抵抗的意识并没有作动，他轻易地接受了对方的深吻。
有几只手隔着衣服触摸着他的身体，路易士连拒绝的力气都没有。
随即他的衣服被敞开了，长裤被褪了下来，几只手不时地抚摸着他的肌扶。将路易士原本光鲜的模样摧毁殆尽也是客人的游戏之一。
厌腻了触摸之后，客人们将路易士带到床上去。已经处于酩酊状态的路易士慢慢地被剥掉衣服，几只手在他身上游移着，使得路易士开始兴奋地娇喘了起来，然后一个客人命令路易士用嘴巴取悦他。
欠缺思考力的路易士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从事的是一种卖身行为，却出于本能地拒绝这项工作，企图逃走。客人一把抓住他，粗暴地撬开路易士的嘴巴，将自己怒涨的欲望肉块塞了进去。
其他的客人则仍然不断地抚摸着路易士的身体。这时候客人也已经开始迷醉于鸦片烟当中，他们的所作所为慢慢地脱离常轨。
雷纳德坐在一旁望着被三个客人挑弄的路易士，这时管家进来通报他有客人来访，于是他从沙发上站起来，刻意走到一楼的大厅去迎接客人。是两个新来的客人。
雷纳德将手伸向一个年纪跟他相彷的绅士。
“你好，雷纳德。我一向对你所提出的人类的本质说有很高的兴趣，希望有机会聆听高论。”
双方握过手之后，这个绅士抓着他带来的年轻人的肩。
“这是我的学生詹姆士。他很认真，我想让他多看一点真实的人生，所以把他一起带来了。能不能请你帮我开导开导他那颗僵硬的脑袋?”
在恩师威廉·霍华德的介绍下，詹姆士轻轻地行了一个礼说道：
“您好，第一次见面，我是詹姆士．列……”
可是在他还没有报完全名之前，就被主人阻止了。
“只要你知道你的名字就好。在我这里，身份和名称是不需要的，当然，年龄也是多余的，所以我一向要求客人自我介绍时只要报出名字就可以了。彼此都不了解对方的年龄和家世，这是我这边的规则，所以这宅邸也没有标示我的名字。”
“我懂了，我是詹姆士。雷纳德，请多指教。”
詹姆士尽管感到愕然，但还是寒喧了一下，握住雷纳德伸过去的手。
被主人带进客房的詹姆士被迎面扑来的味道薰得皱起了眉头，停下脚步。雷纳德立刻就道：
“这是制造咖啡的原料鸦片。”
“吸……吸鸦片是很危险的。”
“我并没有常用，但这是现出人性原始面孔时所需要的东西。”
“可是……”
用手捂住嘴巴和鼻子的詹姆士在雷纳德和威廉的强迫下坐到长椅上。管家不知什么时候送来了葡萄酒。接过酒杯的詹姆士发现房间里有一张大床，下一瞬间，赶忙别过脸去。
尽管房里不能说很明亮，但是却足够看出床上正在进行什么事情，而且一眼就可以知道是许多人同时进行。
“雷……雷纳德……我坐这里……”
詹姆士红着脸，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雷纳德不知道是否真的没听到，他只是把自己的酒杯拿去碰了碰詹姆士的酒杯说道：
“你看到那副景象有什么感想?你可能称它为一种野兽的行为?可是，詹姆士啊!动物是不会贪求快乐的，只有在交配的时期才会。它们是为繁衍子孙才交配的。强悍的野兽猎食弱小的动物也只是为了填饱肚子。当它们吃饱时就算看到猎物也不会想袭击。在填饱了肚子之后仍然会玩弄弱者的只有人类，人们所说的野兽行为其实是最像人类的行为。我有朋友养动物以研究生态，我偶尔到他那边观察动物，这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动物们的狩猎和交配行为都是非常严谨的，完全没有浪费，所以它们的社会可以取得一种几近完美的协调。和动物相较之下，人才是最凶暴和凶恶的野兽。为了夸示自己的存在，或者只为了寻求快乐，就对弱小的存在发动攻击，进行没有必要的杀戳。只有人类会做这种事。”
詹姆士猛烈地摇摇头，从沙发上站起来。
“对不起，我先告辞了。”
雷纳德一把抓住詹姆士的手，笑着抬头看他。
“你想逃避吧?逃避藏在自己心中被称为野兽的欲望？”
“我的心中没有野兽。如果说，这就是人生的学习，那么，我并不想知道。”
詹姆士断然地说道，他的视线瞬间扫过恩师威廉．霍华德。威廉装作没听到，只是望着床上，喝着酒。
雷纳德突然站了起来，仍然抓着詹姆士的手。
“詹姆士，我听说你想当医生。身为一个医生要解决的不只是身体上的疾病，而且还要懂得怎么去面对人。伦敦到处是酒鬼，如果你成为医生，将会怎么处理那些人?让他们戒酒吗?那要怎么做?把他们关进嵌了铁栅栏的房间里，让他们戒酒吗?其实最先要做的事情是，找出这些人为什么会沉溺于酒精当中，不是吗?你以为不了解人类的本质能当一个好医生吧?”
被对方这么说教似的一顿抢白之后，詹姆士紧咬住嘴唇，呆立在原地无话可说。雷纳德笑着继续说道：
“你看，詹姆士，那是人类赤裸裸的原形。人类的本能就是想欺凌弱小，污染美丽的人。你以为拒看人类的本质就可以治好病人的病吗?不行的，你必须先了解人类的本质才懂得怎么治疗人类。你不能逃避，你的内心深处也有他们的影子存在。欺凌弱小是人类才有的冲动。姑且不谈那称不称得上美，但是我知道，这是存在于每个人心中的纠结。当然，你也有。”
“你疯了，请放开手，我要回去了。”
詹姆士企图甩开雷纳德的手。
“你想逃吗?你害怕看到自己的真面目吗?”
经雷纳德这么一嘲讽，詹姆士开始犹豫着自己就此掉头离去是不是恰当。或许是笼罩在房里的鸦片烟的关系，他原本清晰的思绪已经无法连贯在一起厂，只有最直接的感情回应。
“如果你坚信自己心中没有这种弱点，希望你能证明给我看，”
雷纳德语带挑衅地说道。詹姆士自信满满地抬起下巴。
“那倒无所谓，我不认为人有那么简陋。请你试试看吧！”
“真是令人佩服的意志啊!拥有信念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像你这样的年轻人。”
雷纳德微微笑着，环着詹姆士的肩膀，催促他到房间中央去。
“让你体验一下鸦片的真正魔力也算是上一课。鸦片跟酒是不能比的。它可以让你从所有的阻碍当中解放出来，获得自由。
那种释放感会让人飘飘欲仙，没有痛苦和不安，只有幸福的感觉。”
詹姆士踩着微微不安的步伐走向床边，勉强让自己的视线望向床上。桌上的酒和酒杯旁边放着几根形状怪异的烟管。詹姆士拿起一根细看，似乎对雕工之精细感到赞叹似地摇了摇头。散镶着金银珠宝的烟管是那么地美丽。雷纳德将立在小银板上的蜡烛举起，在上头放了一个像树脂般的小块状物，然后问詹姆士。
“你对男孩子有兴趣吗?”
“男……孩子?不……”
詹姆士摇摇头，然后低下头去。
他爱路易士，可是那并不是因为路易士是男人。只不过他爱的路易士刚好是男人罢了。詹姆士用他那渐渐衰退的思考力思索着。所以，我现在所说的话并不假。
雷纳德的嘴角泛起一抹笑意。
“那可不行，可见你书念得不够。这是个好机会，你要不要试试看?”
“同性恋是被禁止的。”
“如果只因为被禁止就没有鸡奸的行为。那么这世上早就没有犯罪存在了。在公立学校和学院那种在性方面最成熟的时期里被赋与一个理想的环境，却被禁止做这种事，那实在是没道理的事情。你不觉得吗?”
詹姆士没有回答，他不能回答。这是他第一次吸鸦片。在东方式的美丽香炉里燃着的鸦片，已经充分展现了效果。他没办法据理思考来进行讨论，不，他已经连思考都觉得很困难了。
突然眼前银光一闪。仔细一看，雷纳德手上拿着一根细细的银棒。雷纳德用那根棒子去触银板上溶出来的块状物。
“这些东西溶解之后，就放进烟管的小洞里，靠近火用力地吸。吸食的方法有很多种，但是我最喜欢这种方式。这些道具也很漂亮，不是吗?”
雷纳德一边搓捻着块状物，一边在看他的动作看出了神的詹姆士耳边轻声说道：
“松掉你的领带，脱掉你的上衣，我让你抱一个美丽的孩子。是一个美丽的令你无法想像的孩子哦!”
詹姆士慢慢地把头转过来面向他。雷纳德看着詹姆士，笑着把视线投向床上。詹姆士也跟着望向床上。
床上散着一片金色的长发。因此，詹姆士没想到那个在许多男人的挑弄下喘着气的是个男孩子。可是，经雷纳德一提醒，他发现那确实不是女性。
那男孩子的两脚被高高抬起，随着男人的摆动而摇晃着的白皙肢体像少年一般地细瘦。他的重要部位被男人的背档住，没能看清楚，可是那被对面的男人抚摸着的胸口并没有女性特有的凸起组织。
“这个孩子呀……”
雷纳德好似要揭开某个秘密似地把声音压得更低了。
“有一个热爱的恋人。那个恋人需要一大笔钱才能当成上医生，所以，他就当上了男妓。可是，他是那么地美丽，并且拥有像天使般纯洁的心灵。虽然任由人拥抱摧残，却仍保有自己的坚毅信念，为了恋人，他并没有把心连同身体都给了客人。我被他深深吸引住，我觉得自己好像是一个让天使坠落的恶魔。在精神和肉体的狭窄空间中苦恼的他非常地了不起。原本我是不想让他吸鸦片的，可是，朋友们不能了解我的美学，所以让他吸食了大量的鸦片。”
“他的恋人……要当医生?”
“嗯，他是这么说的。所以，我答应他在他的恋人成为医生之前，全额负责他需要赚到的学费。”
詹姆士的脑海里掠过一丝念头，一个他不能忽视的念头。詹姆士用他已经麻痹了的头脑企图抓住那像灵光闪现的思绪。
恋人想成为医生……。长长的金发……男孩子……
詹姆士突然一把抓住桌上的蜡烛，他对流滴下来的烛油的热度已经没有了感觉。或许是鸦片的作用使然吧?他想冲到床边去，脚却不听使唤，要不是有人伸手扶了他一把，只怕他差一点就要滚到地上了。然而，詹姆士连这一点知觉都没有了。
詹姆士倒也似地将一只手和膝盖扑到床上去，推开一个男人。男人们似乎已经完全被鸦片迷醉了，对詹姆士的闯入一点反应都没有。詹姆士拿烛光去照那个为了恋人而出卖身体的男孩子的脸。
顿时，时间停止了。整个世界都在摇晃。
詹姆士看到的脸孔是路易士。张着蓝色的眼睛，痪软地伸着四肢的路易士。就像一个失了魂的人偶一样。
可是，路易士是活着的。他那张开的嘴时而会变化形状。彷佛身体的琴弦被拨动而发出声音一样。或许是连发出声音的力气都没有了吧?他所发出的也只有喘息似的气息声。
——这是梦。是幻觉。是鸦片……的关系——
詹姆士虽然自我否定，可是视线却无法从那张脸上移开。那张陶醉于快感中的脸确确实实是路易士。
路易士突然皱起了眉头。原来是詹姆士手上的蜡烛所溶出来的蜡油滴在他的肩膀上。这时，路易士注意到了蜡烛的光线。
路易士的视线以极缓慢的速度转向蜡烛。可能是近距离的光线刺眼吧?路易士只好眯细了眼睛。于是，他看到了詹姆士的脸。
两人对望了一阵子，那是一段漫长的时间。路易士那原本空虚的眼睛慢慢地睁大了，嘴巴也张得大大的，好似要发出惨叫声一样。虽然没有叫出声，但是一瞬间，路易士赶忙用两手捂住脸。詹姆士扭曲着脸，想要否认这一切的事实似地摇着头。
——骗人……骗人……这不是真的……!
当他把手伸向路易士时，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身边的雷纳德对着路易士弯下腰，拨开他紧捂着脸的手。
“你怎么了，路易士?”
“求……求求你……原谅我……”
雷纳德在哭着哀求着的路易士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很温柔地说道：
“你不该说这句话的。”
可是，路易士却伸出手摇着头。
“求求你……原谅我……不要……”
雷纳德抓住路易士的手钉在床上，笑着手：
“但是，我最喜欢你这种表情，我不在乎让你更恨我。”
“求求你……不要……”
泪水从路易士的眼中滑落，而詹姆士则全身虚脱地从床上退下来，踩着摇晃的步伐跑出房间。听到关门声时，路易士的意识完全解放了。

第七章

当天晚上，前来将哭着说自己不要回去的路易士接回去的是史蒂芬。
天亮了，当朝阳从窗口射进来时，房间里的气氛还是那么沉重。
史蒂芬想从烟盒里拿出烟卷抽，这才发现刚刚已经把最后一根烟抽完了，叹了一口气，又收回了烟盒。
詹姆士坐在桌子对面，面有难色，交抱着双臂，而路易士则低垂着头，坐在隔壁寝室的床边。两个人都好像冻结了似的，一动也不动地坐了几个小时了。
史蒂芬又叹了一口气，这一次是重重地一口气，他开口说道：
“詹姆士，你总得有个限度。醉意也该醒了吧?去跟路易士说你原谅他。”
可是，詹姆士全然没有反应。史蒂芬见状搔搔头，事实上他实在很想把头发都给揪下来，可是又觉得这样做也没有办法将感情压抑下来。
“我说詹姆士，你总该明白路易士面临什么样的困境吧?不要说学费，他连生活费都有问题啊!如果你要生气，就去对那个抢走路易士工作的人发飙。你现在这副德性就正中他的下怀了，是他有意要迫使你们分手的。这个人是谁我也不用指名道姓了。”
最后这句有弦外之音的话逼得詹姆士把视线望向史蒂芬，可是也只是如此而已，他终究还是闭着嘴巴，把脸别向一边。
“我明白了。”
史蒂芬终于耐不住性子，他站起来，走进寝室对路易士说：
“走吧，路易士，今后怎么走就让我陪你想办法吧!你还是先休息一下的好。”
路易士抬起头来，眼睛是血红的。史蒂芬笑着把手伸向路易士。
“你不能再跟无法体谅你痛苦心情的人住在一起了，走吧I”
可是，詹姆土这时候跑进来大叫：
“不行!你不能带走他!我没有生气，我只是无法原谅我自己。路易士遇到那么大的问题，我却全然没有发现，我是对我自己感到生气!”
然后詹姆士一把推开史蒂芬，跪到路易士面前，拉起他的手说道：
“我爱你，路易士，请你留在我身边。，’
“可是……詹姆士，我已经不能赚钱了，连我这个身体也……”
詹姆士用力地摇着头，恭恭敬敬地在路易士的手背上亲吻着。
“是我不好，我早就该更坚决地说要休学，如果我立刻休学就没事了。你也不用吃这么多苦，一切都是我不好。路易士，请你原谅我，请留在我身边，不要走……，路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