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心内也是无法确定,只好含糊道:“你也看到了,朔风怕生得很,我也走不了,就先留下吧,伊莱表哥不会是不欢迎我这外族
人吧?”我假意说着玩笑话,伊莱自然连连否认,说我一起留下他可高兴了,还打了包票,说以后绝对不会让我们受到委屈。
变回少年人就是这点好,撒娇示弱都十分有说服力,即便面前这人连同他父亲坦波族长一起都不会是我对的手,也不妨碍我利用
年纪优势博人同情与照顾。俗话说暗箭难防,我和朔风毕竟是外人,遭到排斥也属正常,我一人也没有办法时时刻刻紧盯着,有
了伊莱这样热心肠的人在,我想凡事都会容易许多。
又听伊莱说了许多事,有他们族里的,更多是他自己的事情,看看天也晚了,他才恋恋不舍地回了自己屋。这人可实在是健谈,
话多得我都有些受不了。看他终于离开,我才暗暗松口气,转头招呼朔风:“别坐着了,洗洗睡觉吧。”
看朔风心情不大好,这我也理解。要在陌生的地方居住一开始总会有些不习惯,不过小孩子嘛,忘性大,待久了就会喜欢这里了
。族长和夫人都是很好的人,他们毕竟才是朔风最亲的人,这里才是他的家乡。
果然住了没两日朔风就渐渐开心起来,虽然还是会说想念村里人,但已不似前两日那般消沉了。伊莱日日领着一帮小孩子来和他
玩,没几下朔风就同那些孩子熟稔起来。我又给他们每人送了点小礼物,加上用山河日月镜运来的白马,以及这几年来我给朔风
买的小玩意,朔风在孩子堆里很快就人气高涨。
他早晨就和小孩一块玩耍,去一位坦波长老办的学堂念书,下午再由斯丹法诺领着去调理身体,倒不会闲着,有事情做就不会再
想东想西。而我每日都待在屋内修习法术,若有人来我就作出在看书的样子,并不想显露实力,免得徒惹麻烦。
就这样住了十几日,看朔风逐渐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同族人相处也融洽起来,我终于还是做出了决定。
这个晚上洗漱完,我坐在椅子上看朔风整理床铺、被子,沉默片刻,仍旧开了口:“在这边过得还习惯吧。”
朔风腼腆地笑笑:“大家人都很好,这里虽然比不上我们村,还是蛮好的。”
“嗯,所以我想先离开一段时间,你一个人在这里可以吗?”
朔风停了动作,一下子愣在那里:“大哥你要走?为、为什么?”
“我有些紧要的事情要去做,没有办法一直留在这里……”
“大哥你不要我了吗?”朔风突然哭了起来,边用袖子抹着眼泪边抽泣说,“大哥,族长说我身体很好的,一定很快就会好的,
你等着我可以吗?一年……大概几个月就行了,大哥你等着我吧……”
我过去抱住他,掏出手巾给他擦拭眼泪,柔声说道:“大哥真得有很要紧的事情要去做,如果事情不成功,这辈子我都无法心安
的。大哥也没有不要你,等我办好事情就回来找你,好不好?”
朔风也抱住我,把脸埋在我肩膀上,哭得很委屈。哭了半晌,他才慢慢止住了,闷声闷气地说:“大哥,那你快些办好事情就来
找我啊,你可别忘掉了啊!”
“大哥记着了,事情办完马上就过来,你在这里要乖乖的,把身体治好,回来我要是看你还病着,可要罚你的,也不给你带东西
了。”
“好,我听话的。”朔风瓮声瓮气地应下。
朔风很乖,我说什么他都不会说不,可是我知道躺下之后他捂在被子里偷偷哭到半夜。但我只是在心里叹气,没有过去安慰他。
我明明说过要让他快快乐乐的,现在却让他这样伤心,我自己心里也很不好受。这些年我和他几乎形影不离,我也不愿同他分开
。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那些事情我必须去做,唯有在日后好好补偿朔风了。
给斯丹法诺和他的夫人以及伊莱等人又送了些礼物,都是些丹药,以及我自己炼制的法宝,看着并不多名贵,别人也不容易推拒
,但又很实用。只希望他们能够多多照顾朔风。
两日之后,我离开了坦波族。
第十八章:龙月
当今世上并存有一百多个大大小小的国家,彼此间争斗不断,战事频繁。而在这百余个国家中,以契族人与龙月国实力最为雄厚
,各自有许多小国依附。大国并吞弱国是发展的必然,弱肉强食本就是这个世界的真理。上一世,我只知道契族同龙月逐渐兼并
大部分小国,两强鼎立,却没有见到最后天下一统的局面。
我不关心天下苍生,我求的只是契族的覆灭,选择另一个强国自是理所当然,何况我倒是真心觉得龙月更有大国风范。上位者一
面秣马厉兵,一面推行仁政引得百姓齐心、四方臣服,自然好过契族总是依靠武力来消除异己。
穿过整个纳陵绿地,又经过十几个小国,费去大半月工夫我终于来到龙月国国都——安丰城。
安丰已有数百年历史,城中物阜民熙、商贾云集,素有“东南第一城”之称。我从未到过如此繁华之地,穿行于城内行人中,看
道旁商铺林立,倒真有点应接不暇了。不过我对于这些也没有多大兴趣,日后若有机会是应该带朔风来看看,这般热闹,他定会
喜欢的。
思及此,我加快脚步,来到皇城之前。稍稍在城门边立了片刻,就有守城的卫兵过来询问:
“前方是何人?为何要遮住面目?”
孤身一人,且是少年,尤其我面相比之如今的岁数更要显年幼些,为免麻烦,这一路我都披着斗篷,又用帽子遮住大半张脸,看
身量就像个青年了。如此模样自然会引人怀疑,我掀开帽子露出真面目,再从怀内掏出一方巴掌大小的金质龙形令牌,向那卫兵
说道:“可识得此物?”父亲说,此令牌乃是季况所送,据季况称可凭此自由进出皇城。不过父亲从未用过,且已过了将近二十
年,也不知可还有用。我拿了来只是想能够直接见到龙月国君,以省去通传的麻烦,若不行就再另寻他法吧。
那士兵一见此物就睁大了眼睛:“盘龙金令?这……”他偷偷打量我一眼,犹豫了一下,才态度小心地说,“盘龙金令乃是主上
赐予朝廷重臣之物,见盘龙金令如见主上亲临,只是……请恕小人冒犯,盘龙金令国中只有十余块,小人此前只是见过画像,实
在辨不出真伪。能否、能否请阁下稍待片刻,容小人去请小将军来此一看?小将军就是三王子,一定能够识出此物。还请阁下见
谅。”
“好。”我颔首允道,倒没觉出有何冒犯之处。面前这士兵说话办事还是蛮有礼节的,此刻尚分不出我是真是假,他态度依然恭
敬,若我手中令牌是真,自然也不会有丝毫得罪。我想,果然是大国之人,连皇城守卫也知礼有度,此前经过一些弹丸小国,便
是个只管理百余人的里正户长也敢飞扬跋扈,着实可笑。
那卫兵见我点头,忙请我去城门一侧的门房内稍做休息,同另外几个卫兵小声解释了几句,自己就急忙出去寻那小将军了。
我端坐在那里,目不斜视,余光扫过,瞧见边上几个卫兵倒有些手足无措,通通立在一旁,一面好奇地偷偷打量我。不过并没有
人上来问东问西,我也乐得清静。
没多会儿,就听见外面不远处传过来一个少年变声时特有的粗哑嗓音,大大咧咧地说着:“盘龙金令每一枚赐给谁了我当然都知
道,徐岩,你要是敢诓我,回头这个月都让你守夜。”
说话间,就见人已大步跨了进来。果然年岁不大,十四五岁的样子,穿着一身玄红二色箭衣,头发束着玄色锦带,除腰上佩剑看
着有些名贵,此外倒没有过多华丽的配饰,蛮精神一少年武将。
进门后,他就拿眼睛直直看着我,我也抬起眼随意看向他。
“你有盘龙金令?”他睁着一双大大的黑眼睛,显得稚气十足。
我将令牌直接递过去。那少年接了令牌,左右端详了一下,就惊呼出声:“呀,还真是盘龙令!”说完,他又抬起头好奇地看向
我,“那你一定是哪位叔伯家的公子了,是司马老将军家的,还是时相国?持有金令的几位上卿家我都知道的,这些世家的公子
也大概都认得,可是对你真是没有什么印象。你是哪家的,不常外出吗?”
我站起身:“云萧族萧恒,来此求见龙月国君,有要事相告。”
“云萧族?”那少年将军怔怔地看了我半晌,我不知他在奇怪什么,同样回视于他。突然,却见面前之人扑哧一笑,说道:“你
这人也太怪异了!不过你的金令可不是假的,我去向父王禀报,看父王怎么说。”
看他风风火火地离开,我又坐回原位,静候结果。从前我极力避开世间权贵,总想独善其身,却无处可避;今日我主动踏入漩涡
,更不知前途如何。我不通人情世故,对权势斗争同样一无所知,是否能够借龙月之力,覆亡契族,我心内也是有些茫然。如果
顺利见到龙月国君,之后还是顺其自然吧。
不到一刻钟,就有人匆忙赶来,大声宣道:“请云萧族萧公子速速进宫面见主上。”
动作倒是迅速。我起身,随这人进了宫。
经过几处宫门,又穿过一道长廊,来到一处宫殿外。一路上,就见房屋虽俱是高大,但从外面看去倒并未有多么华丽。尤其面前
这座宫殿,墙壁斑驳,显得十分古旧。
“禀主上,萧公子已带到。”那宫人在门外禀报。准进后,那人推开两扇木门,示意我入内。我便跨过门槛,踏入宫殿内。
宫殿内陈设也颇为朴素,看墙壁上一副巨大的皮制地图,与满目的书籍,明显是处书房。扫一眼屋内几人,除方才见过的少年武
将,还有两人侧坐一旁,而高高的案几后端坐一位锦衣华服的中年男子,不消说定是龙月国君季况了。我上前一步,躬身行礼:
“云萧族萧恒,拜见君上。”
第十九章:自荐
此前,我不曾有机会拜会任何国君,当然,即便有那种时刻,各国礼仪千差万别,我也无法尽数掌握。此刻方想起,我之前亦不
曾查阅任何的礼仪典章,若失了礼数,恐怕也只能将错就错了。
季况倒颇有仁君之风,温和笑道:“不必多礼。孤且问你,你既是云萧人,萧岳同你是何关系?”
看此人倒是有些文人气质,态度举止也十分儒雅有礼,我回道:“正是家父。”
季况一听,马上起身离座,快步走至我面前。他将我左右看了一番,一脸笑容道:“果然是萧兄之子!方才一见你这小郎入内,
孤就觉得好似回到了十几年前。贤侄小小年纪亦是姿容不凡,同令尊一般的好仪表。”季况很是感慨,“一别经年,当日的青年
如今已有了同样出色的子嗣。令尊真有经世之才,可惜只愿隐居山林。这些年孤亦不曾有机会亲自前去一聚,不知令尊如今身体
可安好?”
“父亲身体一向康健。”我回答。听季况言语中颇多怀念,固然有惜才之意,但我早已明白为政者之言不可尽信,否则何时尸骨
无存了指不定还对人心存感激。这些话,听一听就好。
“连性子都同你父亲毫无二致,一样的不喜多言,着实令人怀念。”季况满目笑意,“贤侄此次外出,可也是因你族中的规矩,
四处游历的?”
“正是。”
“哦,那贤侄不远千里来到龙月,必不是偶然吧。”客套完,季况终于问至重点。
思索片刻,我沉声道:“父亲天性恬淡,而我与父亲不同,我志不在乡野。当今天下诸国并立,战事不断,如此民不聊生,人心
必思安定,久乱之后终将一统。龙月国国富兵强,君上又行仁政,四方归心,但君上不弃,我虽无安邦定国之才,亦愿尽我之能
,辅佐明主,在此建立不朽功业。”我自然不可能将实情道出,姑且假作归顺,慢慢再图其他。这个时候,但凡君主王侯总好以
礼聘人才为名,豢养大批门客,但能得偿所愿,我不介意为人工具,纵被人视做追名逐利之辈也无妨。
果见季况一脸欣喜,执起我手,笑道:“贤侄之言正合孤意。今天下久乱,孤不忍生灵涂炭,有心使四民共享安居。孤深知贤侄
族中人才济济,有贤侄助孤基业,实我龙月之福泽,贤侄亦不必过谦。”
这时,季况身后一男子走上前来,笑道:“恭喜主上得一贤才。主上向来礼贤下士,有如此青年才俊为我龙月效力,实乃社稷之
幸。”
除我与季况,还有先前那位少年武将外,屋内尚有一位二十出头的华服青年,与一位身着官服的中年男子。此刻说话的正是那中
年男子,看他言行,想来该是某一位大臣。
季况听了那大臣之言甚是高兴,笑道:“太傅所言极是。”
他身后那华服青年,还有先前的少年武将见状也一同上前,季况便又介绍道,“贤侄,此二子乃是孤长子季栾、三子季楷,他二
人同你年岁相仿,今后贤侄留居龙月,无事之时可寻他二人为伴。此贤臣乃是孤之太傅,亦是国之栋梁,日后贤侄在朝为官,当
以太傅为师,必得益匪浅。”
我向他们三人颔首致礼,那太傅连连笑说:“臣实不敢当。当日萧岳大才,臣自认远不能及,今观其子又是丰姿俊雅,可将臣衬
得愈加粗鄙不堪了,果然后生可畏,臣老矣!”
大王子季栾无论样貌、气质同季况皆颇为相像,看去亦是温雅沉着之人。他也笑说:“父王喜得俊才,又是故人之子,可谓双喜
临门,当设宴迎接萧公子才是。”
季况闻言,忙询问我的意思。我想一想,酒宴实在喧闹,同一众陌生之人惺惺作态也很令人生厌,就婉拒了他们的好意,只说我
旅途劳累,寻个住处歇下就好。”
季况倒是并未显得意外,笑说他已猜到我会拒绝,就要为我安排住处。
这时候,一旁的三王子,那小将军季楷却不乐意了,撇撇嘴,有些不屑道:“父王,这人根本就没有多大年纪,还这般傲气,没
显露一点本事呢,您同太傅就交口称赞起来。虽说这人父亲当年很有才能,可万一这人根本名不副实,可不是闹了大笑话!”
季况忙喝止:“不得无礼!”又向我歉意道,“这孩子年幼,都被孤惯坏了,向来不知轻重,贤侄莫要见怪。”
这三王子心思着实简单,生在王侯家,这般性子可不是件好事。不过对我而言是再好不过,我想除他之外,其他人定也有同样的
心思,只是碍于礼贤下士的名声,他们即便想试探我的本事也不会在此刻提出。反正这种事情也是藏不住的,时日一长自然水露
石出,有无才能到时一望便知。
我自是不怕人试探,何况我倒很想露一手,尽快得到重用。见季楷那样轻视,我也乐得顺水推舟,便说道:“三殿下的疑虑乃是
人之常情。萧恒初来乍到,便得君上赏识,虽然君上求才若渴,但萧恒若无表示,似乎难令人信服。”
“贤侄无需这样说,楷儿不懂事,贤侄切勿同他计较。”季况忙说道,大王子也在一旁帮腔,责备季楷言语冲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