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知后觉——干柴君

吴庄冉说，“可是他违背了你俩的承诺，他喜欢上了别人。”

蒋弯弯转过头来看着他，眼眶里含着泪水，眼睛哭得肿肿的，嘴角仍然向上翘起，“老大你有没有喜欢过一个人？如果你有喜欢过，你就会知道，喜欢这件事儿，并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也许我们可以藏住它，但是没办法消灭它。”

吴庄冉最后把蒋弯弯送去了酒店，蒋弯弯现在一副落魄潦倒的酒鬼样，眼睛肿得像两颗核桃，坐上车后也只是呆呆地看着窗外沉默不语。

他不想让她心里太过压抑，一直想法设法地逗她笑笑。

连续不断的说了二十分钟后，蒋弯弯才慢慢回过头来，望着吴庄冉淡淡地说，“老大我觉得我现在分分钟可以吐出来，所以不要逼我说话了好吗，让我静静地忍耐。”

蒋弯弯一下车就抱着酒店门口附近的垃圾桶吐了个稀里哗啦，吴庄冉给她递水漱口，蒋弯弯接过水示意让他给自己接下电话，她的手机一直在口袋里吵个不停。

备注显示的是章景，吴庄冉接了，章景的语气听起来挺着急的，一上来就劈头盖脸地说了一大堆，“蒋弯弯你现在在哪儿？你在做什么？电话这么久不接，短信也不回我。师兄把你俩的事儿都告诉我了，你别想不开，这事儿的确是他的错。”

吴庄冉放的扩音，蒋弯弯听得很清晰，把电话拿过来接了，“没什么，我在家，我现在挺好的啊，你别太担心，我刚刚洗澡去了。我和他已经结束了，我知道这事儿他做得不厚道，但我没想过要怪他。”

吴庄冉在等待的间隙翻了翻自己的手机，发现一条唐程的消息记录。他刚才忙着照顾蒋弯弯，忘记了还在跟唐程聊天。

唐程说，“这是你第一次对我说生日快乐，谢谢你，小冉。”

第十五章

这条消息的发送时间是一个小时之前，吴庄冉拿着手机看了一眼蒋弯弯，小姑娘还靠着垃圾桶在那儿跟章景聊天呢，都说十几分钟了还不带停的。但看情况电话那头似乎是章景一直在说，蒋弯弯抬着头看着天空嘴里嗯嗯应答着。

吴庄冉点开唐程的头像，开始一条一条翻开起唐程的朋友圈。唐程的微信加了不少媒体人，因此照片在发之前都有细细斟酌过，每字每句也是谨慎得不得了，唯恐别人疑心。

正看到唐程不久之前拍的那部和尹心蓝的合作片，发了好几张校园的照片，都是再熟悉不过的场景。蒋弯弯摇摇晃晃地走过来了，瞥了一眼吴庄冉的手机屏幕，嘟囔了一句，“哟？这不是A大嘛？你还加了唐程的微信啊？”

“恩，我们是校友嘛。”吴庄冉把手机随手放进口袋，拉着蒋弯弯朝酒店走去，“别说我，你想好怎么跟你爸妈解释你今晚夜不归宿没有。”

蒋弯弯拖长了音调，显得很无奈，“没——有——”

吴庄冉走到前台给她开间单人房。期间蒋弯弯一直站在旁边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吴庄冉把房卡递给她，一低头就看到蒋弯弯憋着嘴脸上写满了难过，不由地有些好笑，“刚刚给自己前男友洗白洗得这么理直气壮的，我还以为你真强大呢。”

蒋弯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子，“哪有，这不一样。我是真喜欢他，所以就算这样，我也不希望别人骂他。章景刚还在电话里一个劲儿的说他的不是，我要是跟章景说我之前在酒吧借酒浇愁，他非转移对象来骂我不可。”

吴庄冉说，“骂你你还可劲儿地对他好。”

“当然，我就这么一个小学弟，正合我意，还不把他当弟弟来宠啊。况且他对我也很好，骂我还不是因为关心我，所以咯，我拜托你的那件事，老大，你一定要帮我啊。”

“要不然……”吴庄冉犹豫了会儿，“你把他叫我家来住吧，卖你个面子，不过你以后更要好好工作啊蒋弯弯同学。”

蒋弯弯瞪大了眼睛，语气都兴奋起来，“啊？真的啊？骗人是小狗。”

“恩，早点休息，我回去了。”

吴庄冉朝蒋弯弯挥了挥手，看着她上了电梯才舒了一口气，走出酒店大门。他答应蒋弯弯，是因为蒋弯弯今晚说的一番话有触动到他，喜欢这件事也许本身就带有不可抑制性，他以前太天真，以为说不喜欢就真的能不喜欢。

所以唐程说喜欢他，他便急不可耐地想要中断关系，并且极力撇清唐程对他的喜欢。

但是蒋弯弯让他突然觉得，喜欢一个人或许是一件非常美好事情，它让人变得温柔而宽容。吴庄冉挺羡慕蒋弯弯和章景之间的友谊，他生性淡薄，由于家庭缘故从小不太爱与人打交道，没有什么朋友，所以对于蒋弯弯和章景这种人会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

既然蒋弯弯这么希望他能帮上章景的忙，他就帮一把。

章景知道这事儿后隔天发来了道谢消息，看起来很高兴，找房子花去了他不少时间，但是一无所获，所以吴庄冉的房子能让他住一阵儿即便是沙发也很乐意。不过还是反复强调一定会按照市场价给房租。

吴庄冉知道实习生没有工资，能包三餐就算不错了，这么想着他便回了一条，“没事儿，等你有工资了再还我也不迟。”

中午吃饭的时候，吴庄冉听到坐在隔壁的张姐在跟同事们讨论新节目实习生的事儿，张姐挺属意A大文学院的某个学生，然而有一个虽然表现平平但是跟台里领导有那么一点儿关系的学生也来面试了，上头的意见是多多关照。

其实实习时干的活儿不难，主要就是脏和累，那个平淡无奇的学生也能干。

吴庄冉估摸着那个文学院的学生就是章景了，因此多心问了一句，“那最终结果怎么样？”

张姐挺惋惜，“还能怎样，谁让人家有关系呢。说起来你们节目组导演的小李也挺喜欢A大的那个学生，想法多，能力也不错。不过，唉，可惜了。毕竟这个社会还是很残酷的。”

吴庄冉今天没录节目，快下班了还在跟节目制片人讨论第一期节目的思路，要选取一个怎样的时事题材才好，在两个内容里抉择不下。张姐拿着份资料就走进来了，说是节目里的实习记者。

吴庄冉没太在意，他大概已经能猜到结果，章景估计是没什么希望了。制片人随手将资料放在一旁，继续跟他说着刚才的话题，“我们先把内容放一放，明天可以开个会听听别人的意见。不过，我们节目可以每一期邀请一个明星嘉宾，来增加一下话题度。”

吴庄冉挺赞成这个想法，这个办法无疑能够最快的吸引观众的眼球。

制片人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伸了个懒腰从沙发上慢慢站起来，“该下班咯。”

吴庄冉收拾着桌上的草稿，突然看到张姐刚才拿过来的实习生简历，那上面贴着的一张小小的一寸照片，竟然是章景的脸。为保证自己没看错，他又看了看实习生的姓名一栏，写的也是章景的名字。

“咦？”

“怎么了？”制片人看他一脸惊愕，凑过来看了看他手中的简历，“新来的实习生，长得挺帅，说起来跟你一样也是A大的，怪不得别人都说A大帅哥多。”

吴庄冉没理会他的打趣，直径问道，“不是说那个领导的小侄子也来面试么？”

制片人撇了撇嘴，“人家嫌累啊，我们又是个新节目，人家瞧不上呢。跟上头领导打了个招呼，转到别的部门实习去了。我们就把这个孩子招来了。”

第十六章

吴庄冉回家的时候远远就瞅见家门口蹲着个人，心里没来由地咯噔一下，直接想到上次唐程在他家门口堵着的事儿了。走近一看才发现是章景，正蹲在门口抱着本子画画呢。

时节正值盛夏，即使是黄昏时分，空气里的闷热感仍久久无法散去。章景低着头画得很认真，眼瞅着汗水快落到素描本上都没发觉，吴庄冉本来没打算破坏人家的雅兴，看到这里也免不了软下心来提醒一句。

他这么一出声，章景便抬起头来望着他，眼底满是笑意，“没事儿，我就画着玩玩儿。”

吴庄冉边拿钥匙开门边问他，“你还会画画呢？”

章景站起来，把素描本塞进书包里，“小时候学过一段时间，挺喜欢的，就一直没落下。以前觉得烦的时候画画能让自己安静下来，现在已经成习惯了，有事儿没事儿就画几笔。”

吴庄冉给他拿拖鞋，章景穿得仍然是唐程的那双，他琢磨着要不要给章景买双新的，转念又觉得自己想太多，不就是双拖鞋么，能穿就行。直到带着章景走进客厅，他才发现如果有个人突然住进来，要添置的东西还真挺多。

“等会儿吃完饭去趟超市吧，晚饭想吃什么？”

吴庄冉打开冰箱看了看，他知道章景要搬进来后特地去超市买了点儿蔬菜肉类，有人陪他一起吃饭的时候其实他还挺愿意做饭，不过他的做菜水平也就属于勉勉强强能下咽。

章景凑过来，两人之间本来就存在身高差，再加上吴庄冉又弯着腰。章景直接等于把头放在了他的肩上，吴庄冉一时之间身体有些僵硬，他跟唐程分开后甚少自己解决过生理需求，章景这么没着没落的凑过来，年轻气盛的样子让他怦然心动。

章景倒没发现有什么异常，环顾了一圈冰箱内部后，提议说，“学长，我给你做西红柿鸡蛋面吧。只是好久没做了，怕手生了。不好吃你可别介意啊。”

吴庄冉挺惊讶，现在能自己动手做饭的大学生少之又少。章景一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年样儿，没想到还会下面。他乐得清闲，一口答应下来。

章景的动作看起来还熟练，吴庄冉无所事事，站在旁边帮着打下手。

章景见他诧异，主动解释道，“我父母都是医生，平时工作都特别忙。我初中的时候放学回家根本看不见他们的人影，外卖吃多了觉得腻味，就自己开始学着做菜，反正也可以打发时间，一个人闲着也是闲着。”

事实证明章景的手艺不错，吴庄冉吃得赞不绝口，章景受了表扬只是笑笑，“我还要感谢学长你让我暂时住在你家啊。今天你们台给我打电话了，说面试通过，过几天就可以去实习了。本来还觉得没什么希望。”

吴庄冉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说今天那段小小的插曲，毕竟章景的能力摆在那儿，来这个节目实习绝对算屈才，让他相信这个社会还是靠实力说话的并没什么不好。

吃完饭后章景又很主动地去把碗筷洗了，吴庄冉本来想拦着，结果章景说自己现在在他家住着又没有付房租只能做点儿事来弥补。

吴庄冉摸着肚子躺在沙发上，竟然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

家里突然多了一个人住在这里，自己的私人领域被侵占了一小部分，他非但没有像以前对待唐程那样抗拒，反而觉得这样的环境让他觉得很舒坦。章景不像唐程一样肆无忌惮地冲进他的世界，采取了一种温润如水的方式，不动声色地一点点占据他的世界。

这不太好。

长久以来形成的习惯告诉他，这不太好。

他正盯着天花板神游天外的时候。章景甩着两只洗完碗湿漉漉的手走过来了，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的视野陡然暗下来，只能看见章景好看的、略带稚气的眉眼。章景笑起来翘的嘴角弧度刚刚好，温温柔柔的样子。

章景说，“去超市么？”

吴庄冉深深地吸了一口，再慢慢地吐出来。这期间他紧紧地盯着章景的眼睛，章景像是没察觉到他灼热的视线似的，与他四目相对。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去。”

吴庄冉挑了一个离家距离最近的超市，没想着开车，准备和章景一起步行走过去，权当饭后散步。晚上的温度比白天要稍低一些，偶尔有风吹过。小区里吃完饭出来散步的人挺多，不过甚少见到两个男人一起出来散步的，一路人引起不少路人侧目。

章景说，“以前我的家离一所中学很近，我小学的时候父母不在家，吃完晚饭我就一个人跑到中学的操场上去跑步，看着操场上吵吵闹闹的中学生，觉得好像自己也没有那么孤独。那个时候觉得有人陪真是奢侈啊。”

吴庄冉没想到章景还有这么一段跟自己挺相似的过去，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才好。然而章景并没有介意他的沉默不语，非常自然的朝吴庄冉笑了笑，“我现在很坦然地说这件事，代表我已经走出来了。”

吴庄冉想了想，“你会成为一个很棒的人。”

章景问，“像学长这样吗？”

两人走进超市，章景平时对日用品并没有太多的讲究，吴庄冉按照自己的标准给他挑东西。章景跟在后面似乎挺高兴，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推着篮子亦步亦趋。

走到一半，吴庄冉突然冷不丁地说，“其实我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好。”

章景没料到吴庄冉来这么一出，脚步顿了顿，吴庄冉弯下身子挑酸奶，他也跟着弯下来。两人就这么在冰柜前杵着，像两朵大型蘑菇。

吴庄冉的声音仿佛掺杂了冰柜里不断冒出的冷气，变得无比清冷，“你把我想得太好了，你不知道我的过去，不了解我的生活，只能看到我表面的一些东西。也许这让你想离我更近一点儿，你一旦了解我，就会发现，我也是个普通人。”

第十七章

“你表面的一些东西，也是你拥有的啊。”章景扔了几盒酸奶到购物篮里，“普通人又怎么样？我们都是普通人，我觉得你很好，很佩服你，对你也有好感。我喜欢你，所以想接近你，如果了解后，你身上有我不喜欢的地方，你不用说我也会离开。所以，还没开始你就别急着拒绝我啊。”

吴庄冉看着他，半晌缓缓勾起嘴角，“你还真是……像个小孩子。”

喜欢便靠近，不喜欢便离开。说得条条是道，让他无法反驳。十足的小孩子心性。

章景看到他的反应，忍不住走上前，执着专注地盯着吴庄冉的目光，“这算什么？你被我说服了吗？所以我可以继续喜欢你。”

吴庄冉没说话，章景轻轻地搂住他，像个得到了糖果后心满意足的孩子，“没关系，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你都不知道，你跟我说让我在你家住一段时间的时候我有多高兴，我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受。”

吴庄冉拍拍他的肩，“说你像个孩子你还顺着台阶就上了，虽然说这个点超市人不多，两个男人站得这么近，别人看到会想太多。”

“有什么关系啊，反正他们不认识我们。”话虽这么说，章景仍然顺从地放开了手。

两人从超市买完东西走出来，外面天色已经黑了，路灯昏黄。吴庄冉点燃了一支烟，刚刚章景在超市来了这么一下子，他现在还没有完全缓过来，需要靠烟来冷静一下。章景见他抽烟，嘴唇张了张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吴庄冉想到了唐程。

当初跟唐程分开的那段时间他没有想太多，他之前想着他和唐程之间的感情点到为止，除了发泄欲望没有更多。然而唐程率先违背他们的承诺，他深知长痛不如短痛，所以主动提出结束关系。

易粒告诉他，唐程喜欢了他那么久。久到可以说是一见钟情。

蒋弯弯对于男朋友的做法推翻他以前的想法，喜欢这件事本身不可控，没有人是冷血动物。就算是他，也不能坦荡荡地说，对唐程一丝好感都无。

如果唐程和他当初都能勇敢一点儿，事情也许不会落到如此地步。然而事已至此，他们都无力回天。

章景原本想着台里这么久不给他打电话估计是没希望了，所以白天在外面为别的公司实习的事儿奔波了一天，临回家坐地铁时才收到了台里的电话，让他过几天去实习。他和吴庄冉回到家后，整个人松懈下来累到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