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大革命前后两个音乐家的故事,腹黑温柔攻/正直傲娇受。
文案:
“他们说,一个新的世界已经诞生。
他们说,为了迎接这个世界,首先必须毁灭。
我说,请等一等,让我们用全部的激情相爱。”
如果没有法国大革命,那么雅各或许只是一个穷酸的小市民作曲家,为生计用音乐取悦大众;阿尔伯特或许只是一个无聊的贵族音乐家,一个接一个地追逐巴黎的美人们。他们生活在各自的小世界里,不会相遇,不会相争,不会相爱。
那个风起云涌、波澜壮阔又朝不保夕、危机四伏的年代,让一切成为了可能。
然而,即使超越了地位、偏见与内心的黑暗,被时代诅咒的爱情不得不接受历史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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腹黑温柔攻X正直傲娇受,个人与时代,有点慢热,有甜有虐,HE。
以前在这里发过一点,但后来因为大修所以删了。现在重新开始发。
有存稿,应该日更。
时代背景参考史实但没严格遵循,有向真实事件/人物致敬,但部分可能是编造的或有所改变,所以就不要考据了……
上部
第一章: 布封伯爵夫人的沙龙(上)
1788年,法国巴黎。
布封伯爵夫人的沙龙里宾客满堂。
“我无法理解那些野蛮的美国乡巴佬和法国有什么关系!”年轻的皮埃尔?德?拉福尔伯爵正义愤填膺,“还不如直接和英国比个高下,起码不会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白白赔了那么多钱!”
康斯坦男爵翘起腿,悠然答道:“说起来轻巧!和英国打,为什么打,什么时候打,怎么打,这些都成问题。国王有国王的考虑,现在这样只是为了达到最稳妥的结果而已。”
“那样正好,这样愚蠢的‘考虑’,不听也罢!”皮埃尔忿忿地说。坐在一旁的新婚妻子梅兰妮悄悄拉了拉皮埃尔的衣服,示意他适可而止。
康斯坦男爵冷笑道:“请记住,皮埃尔,一旦发生革命,您也自身难保。拉福尔夫人,我奉劝您盯紧皮埃尔的一举一动,我真担心他玩火自焚。”
梅兰妮柔声应答:“康斯坦男爵,您多虑了。皮埃尔就是嘴上说说,要真有什么打算,怎么可能说出口来?”
女主人布封伯爵夫人趁势出来打圆场:“梅兰妮真是聪明伶俐,娶到她可是你的福气,皮埃尔。”
在座的贵族们纷纷点头赞同,梅兰妮脸上浮起一片红晕。梅兰妮还待字闺中的时候,就是出了名的乖巧善良。她同皮埃尔结婚纯粹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两人相敬如宾,但又缺乏激情。照皮埃尔的好友阿尔伯特?德?塞维涅子爵不无挖苦的说法,“我亲爱的朋友,梅兰妮是一个天使,可你却娶了她。”
阿尔伯特说出这话来并不令人惊讶。他正懒洋洋地斜靠在听众边缘沙发上,深不可测的黑眼中带着轻佻的笑意。比起火药味十足的政治争吵,他更愿意向邻座正值芳龄的杜波瓦小姐大献殷勤——他正在检查杜波瓦小姐纤细的手指,耐心劝说她放弃声乐去学钢琴。杜波瓦小姐不时因为阿尔伯特暧昧的耳语发出惊叹,惹来不少贵族小姐们嫉妒的目光。
风度翩翩的阿尔伯特是全巴黎女人的梦中情人,其中包括了上流社会的绅士们年轻的妻子或热恋的情人。阿尔伯特有的是资本——地位、家财、外表,更重要的是,他在少年时期就已成为了享誉欧洲的天才作曲家和钢琴演奏家(当然,究竟是不是名副其实就说不准了)。阿尔伯特闲暇的时候,常给贵族家的小姐们上声乐或钢琴课,乘机谈上几段恋爱。不过,谨慎的阿尔伯特只是停留于调`情,从不伤害她们的名誉,因此从没有人找他来决斗,贵族们反而都很喜欢和他来往。
此时,阿尔伯特正吻着杜波瓦小姐的手背,笑道:“与无聊的政治相比,我更感兴趣的是巴黎的音乐教育情况。”
杜波瓦小姐脸上瞬间染上一层红晕。早已厌烦了政治争论的布封伯爵夫人收起扇子,顺势道:“塞维涅子爵,要是能把您的女学生们集结在一起,想必可以开一整场音乐会了。”
“好主意。”阿尔伯特露齿一笑,“可第二天我就会死在在座诸位先生们的乱枪之下。”
在座的男士们心照不宣地笑起来。
“况且,现在我遇见了杜波瓦小姐。”阿尔伯特又吻了一下杜波瓦小姐的手,低声说,“杜波瓦小姐,给我您的双手,我将给您以灵魂。”
还没等杜波瓦小姐答话,皮埃尔已经起身,将一个正在人群外不知所措的年轻人拉了进来:“说到音乐,阿尔伯特,这儿有一位新人想请你见见。”
雅各?莱格里斯年纪二十出头,皮肤苍白,周身散发着与沙龙格格不入的气息。他没有化妆,也没有喷香水,扑了粉的假发套略有些大,隐约露出几缕金色碎发,黑色礼服已洗得有些灰白了,虽然极为平整,但对他瘦削的身体来说,不太合身。刚才大家聊天的时候,就是雅各在沙龙的角落里弹奏钢琴。
众人这才注意到钢琴声已经戛然而止了,齐刷刷地向雅各看来,布封伯爵夫人挑剔地打量雅各的装束,露出鄙夷的眼神。雅各局促不安地低着头,结结巴巴地憋出一句话:“塞……塞维涅子爵……久仰您的大名。”
“唔。您是?”阿尔伯特困惑地看看笑容满面的皮埃尔,又看看雅各。
皮埃尔倒是毫不拘束地揽着雅各的肩膀:“这是我赞助的雷耶歌剧院的新人作曲家雅各?莱格里斯。我和梅兰妮前几天听了他的独奏会,觉得他极有才华。新人是需要栽培的,所以就来给他引见一下。”
梅兰妮热情地说,“莱格里斯先生,您刚才曲子里,温暖平和的感觉听起来很舒服,我很喜欢。”
雅各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
“幸会。”阿尔伯特仍旧坐着,微微点了点头。
布封伯爵夫人摆出了女主人的姿态:“请坐吧,莱格里斯先生。您这样的先生在我们沙龙真是稀客!刚才皮埃尔说,您是作曲家?”
雅各深吸了口气,在皮埃尔身边坐下:“‘家’还谈不上,只是从小喜欢音乐,也没有其他职业可做而已。”
“刚才的曲子就是您自己写的么?”
“是,目前只写些小曲,正打算写一部歌剧。”
布封伯爵夫人来了兴趣:“写什么?”
“《特洛伊的海伦》。”
沙龙里一片惊叹,就连刚才一直心不在焉的阿尔伯特都瞪大了眼睛:“特洛伊?这位先生,您认为这个题材适合新人么?”
“确实很难,所以我正在努力。”雅各谦逊地说,“而且我写的主要是海伦的爱情,没什么艰深的。”
阿尔伯特轻蔑地一笑:“希望上帝保佑。”
“啊……是,是,没错。”雅各硬着头皮迎接阿尔伯特挑衅的目光,手心都出汗了。在剧院的独奏会散场后,和剧院经理坐在同一包厢的皮埃尔夫妇就邀请他来沙龙,好把他引见给阿尔伯特。为了这一刻,他又特地新写了两首准备放在歌剧里的咏叹调,和过去的得意之作放在一起,想请阿尔伯特点拨点拨。他递上有些破旧的黑色皮革文件夹,“子爵先生,这里是我的一些习作,请您多加指教。如果不麻烦您的话,我过几天来拿。”
出乎所有人意料,阿尔伯特竟一扫刚才的慵懒,干练地接过文件夹:“我现在就看。”
第二章: 布封伯爵夫人的沙龙(下)
沙龙里顿时一片寂静,只听到阿尔伯特窸窸窣窣地翻着羊皮纸的声音。从雅各的座位,正好可以看到阿尔伯特低着的侧脸。雅各目不转睛地盯着阿尔伯特棱角鲜明的脸与犀利的眼神,忐忑不安地等待他的裁判。
小时候,父亲常带他去雷耶歌剧院,就是在那里他第一次听说阿尔伯特?德?塞维涅子爵的名字——那个像莫扎特一样在欧洲巡回演出、又在十岁时写了第一部歌剧的神童。阿尔伯特以贵族身份用音乐书写平民生活,虽然称不上完全一致,但在年幼的雅各看来总是优美动听。雅各从音乐学院毕业后,被雷耶歌剧院雇佣,为的就是与阿尔伯特共事。可是,剧院经理雷耶先生却告诉他,虽然阿尔伯特指定由雷耶歌剧院首演自己的歌剧,他本人却从未光顾,只让仆人当传声筒。随着雅各经验的增长,他也意识到阿尔伯特的作品并非十全十美——最初感动雅各的东西已经不再,如今的阿尔伯特,只是机械地拼凑着旋律罢了。但阿尔伯特毕竟是把雅各领进门的人,能亲眼见到阿尔伯特,甚至让对方看他的作品,雅各做梦都会笑醒吧。
乘阿尔伯特还在看谱,布封伯爵夫人又把人们的注意力拉回自己身上:“那么,莱格里斯先生,最近巴黎市民们都在聊些什么?”
雅各紧张地看了梅兰妮一眼。梅兰妮和蔼地微笑着,点点头,示意他随便说。雅各壮起胆子:“没什么特别的,如果说比较普遍的话题,还是和纳税有关吧。”
“啊,纳税!”康斯坦男爵叹了口气,“总是纳税!上帝,我真讨厌这个话题。”
皮埃尔耸耸肩:“看看,国王独断专行,谁都不满意。莱格里斯先生,你们愿意交这毫无意义的税么?”
“交总归是要交的,”雅各小心翼翼地选择着措辞,“可交不起也没办法。”
发现话题又向政治方向发展,布封伯爵夫人再次转移话题:“是啊,在巴黎想把音乐当成职业,没有塞维涅子爵那样雄厚的资本,可不容易糊口。莱格里斯先生,您这个年龄,也快要成家了吧?”
雅各很坦白:“是,我有一个未婚妻,打算明年结婚。”
“在雷耶歌剧院可赚不了什么钱。”梅兰妮忧虑地说道,“莱格里斯先生,您收学生么?”
雅各自卑地笑笑:“没有人肯让我这个无名小卒教啊。其实珍妮——我的未婚妻——是歌剧院的女演员,婚后还会继续工作,我们的收入加起来,生活至少不成问题。”
布封伯爵夫人刚要开口,就听到阿尔伯特高傲的声音:“上流社会不是你们这些平民应该涉足的地方,”他“啪”的一声合上文件夹,冷冷地抬起眼睛,“与其追求什么可笑的音乐梦想,还不如找个稳定的工作,养家糊口。我给您一个建议,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吧。”
雅各被他随随便便的态度激怒了——就算自己写的很差,也不至于这样说啊。“子爵先生,照您的意思,平民就没有资格创作音乐了吗?如果这样的话,您为什么还费心在雷耶歌剧院首演您的所有作品,给那些平民听呢?”雷耶歌剧院票价低廉,是专开给小市民和穷人的。阿尔伯特选择在雷耶歌剧院首演自己的所有歌剧,让雅各一直以为,阿尔伯特对平民是怀有深深的同情的。
阿尔伯特仿佛听到了什么荒唐可笑的事情一般,嘴角轻蔑的笑意越发浓重了:“要是你们这些平民在闲暇的时间不上剧院,还能做什么呢?策划革命吗?我只是好心为你们提供更加安全的消遣罢了。”
众人呵呵笑了起来,雅各默默地接过文件夹,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说不出的失落和哀伤。
雅各回到家的时候,整个巴黎已经沉睡了。静悄悄的马路上一片漆黑,只有零星几个醉汉哼着有点耳熟的调子四处游荡。他侧耳倾听:
我心爱的姑娘去了远方,
她发间的月光,
却依旧能照亮我的小窗。
简单的情节、烂俗的歌词加上悦耳的旋律,标准的阿尔伯特?德?塞维涅出品。
雅各突然很好奇,傲慢自大的阿尔伯特得知自己的曲子被醉汉拿来发酒疯,脸上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他根本就不会在乎吧。他的作品越受到穷人的喜欢,他就越看不起那些把他乱写的“垃圾”当成宝物的人们。他大概很清楚自己并没有在作品里倾注多少感情……那些作品,恐怕他写完后从来都不看。
雅各回忆起门童报出“阿尔伯特?德?塞维涅子爵”的那一刻,他抬起头,看见那个深蓝色的身影健步踏入沙龙,脱下大衣,与宾客们一个个行礼。然后阿尔伯特向钢琴转过头来,黑眼如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仿佛要把雅各吸走一样。雅各机械地敲击着键盘,呆呆地迎上阿尔伯特的目光,但阿尔伯特很快就扭头微笑,继续和布封伯爵夫人寒暄。
阿尔伯特肆无忌惮地同小姐们调`情,对国家大事没有一丝一毫的关心。他认真地看雅各的协奏曲,为的只是找到冷嘲热讽的凭据。他轻飘飘地说自己的创作理念,把音乐视作游戏,把听众的崇拜视作笑话。
这绝不是雅各想象中的阿尔伯特。
阿尔伯特的音乐世界里只有自己任性的好恶,别无其他。他不可能理解平民真正的生活,不可能理解音乐真正的价值,更不可能理解像雅各这样深爱着他的音乐的人们。
雅各发了会儿呆,一把抓下假发,扔在钢琴边,使劲把头发挠乱,一屁股坐在琴凳上,拿起自己那刚刚写了序曲的《特洛伊的海伦》。
改编荷马史诗是一场硬仗,一旦成功,雅各便可在法国——甚至是欧洲——音乐界里一鸣惊人,平步青云。但同样的,万一失败,雅各不仅会浪费好几个月的光阴,说不定还会被解雇,成为一个笑柄。
雅各不是没想过写平民的作品。他靠奖学金读完了巴黎音乐学院,写平民题材自然是顺理成章。然而正剧悲剧难有利润,雅各不仅要维持生计,还要为将来结婚生子做好准备,写平民歌剧不太现实。但雅各终究是心有不甘的。撇去种种顾虑,他多想写一出真正表达自己和自己熟悉的人们情感的歌剧,尤其是,他想给高高在上的阿尔伯特看看,什么才叫对音乐的虔诚。
雅各叹了口气,把序曲揉成一团,扔在一边,翻开钢琴上借来的《巴黎一夜》的总谱,仔细研读起来。这是阿尔伯特的新作品,明天就要在雷耶歌剧院选拔演员,雅各的未婚妻珍妮?利尔第一次参加女主角抒情女高音的角逐,雅各义不容辞地担当起了伴奏一职。
当然,鼎鼎大名的塞维涅子爵是不会屈尊前来出席的。
所以,翌日,当雅各远远地看到饰有塞维涅家族纹章的马车停在剧院门口时,惊诧得差点把背的谱全都忘了。
第三章: 子爵先生大驾光临
雅各加快了脚步,眯起眼睛,想要认清剧院门口马车上熟悉的深蓝色盾牌。还没到剧院门口,他就看到顶着一头深红色头发的珍妮?利尔在风中一跳一跳的。
“雅各,快点!”珍妮踮着脚尖大声招呼他,“他来了,雅各,他真的来了!”
果然。
珍妮一见他便打开了话匣子:“你相信么,塞维涅子爵竟然来剧院了!全剧院都炸开锅了,没想到他那么年轻!他正在和雷耶先生谈话,一会儿就会来挑选演员。雅各,昨天见他的时候你是不是对他说了什么?”
昨天阿尔伯特看过雅各的作品后,大家又自顾自地聊了一会儿,然后就散了,雅各一直没插上话。雅各茫然摇头:“昨天什么也来不及说。倒是你,珍妮,别太激动了,保护保护嗓子。”
“嗯。”珍妮乖乖地闭了嘴,挽起雅各的手臂。雅各亲了亲她的额头,两人一起进了剧院。刚进剧场,就看见剧院经理约瑟?雷耶先生兴高采烈地向他跑来:“雅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