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子寒快步回了自己的宿舍,迅速脱下便装,换上迷彩服,随即带上枪,跑了出去。
柳涌对他说:“凌副,我们马上出发,这次你跟着我。”
凌子寒点了点头,立刻跟着他出门,登上了等在大门口的车队。
穆罕默德·依明,是近几年来中亚地区最恶名昭彰的恐怖势力“黎明之子”的头号人物。二十多年前,他还不满三十岁,已经是其父创建的恐怖组织的得力干将,专门进行绑架、暗杀的恐怖活动。
当凌毅策划并推动的多国联合行动发动时,他正在土耳其,因而得以侥幸逃脱,中国国家安全部始终不遗余力地在追捕他。他一直东躲西藏,在蛰伏了十五年后,才终于在几个国际恐怖组织的支持下卷土重来。
酝酿和筹划了三年,他创建了“黎明之子”,将四散分开的数十个小团体联合起来,统一指挥,统一行动,很快便成了气候。依明也俨然成了中亚恐怖势力的最高首领。
这时的依明变得更加残忍。他派人潜入中国西北,不断制造血腥的恐怖袭击事件,炸毁公共汽车,在城市水源投毒,且多次策划并指挥恐怖分子残酷地杀害国家干部和军警家属,其暴行令人发指。
十年前,中国公安部就提请国际刑警发出了红色通缉令。欧美各国也都将其列为极度危险的恐怖分子。但他长年隐匿于中亚地区荒凉的群山之中,一直找不到他的踪影。
没想到,他居然敢潜入新疆。
凌子寒知道,这一定是凌毅布置人员做的,但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引诱这个极其狡猾的恐怖分子冒险入境,却让他一时琢磨不透。
第五部 紫色野性 36
这次出击,林靖带走了两个中队,留下了周启明的中队留守营地,以便应付突发情况。红狼中队乘坐军用运输机飞往南疆。银狼中队则开车沿高速公路驶向库尔勒,然后进入塔克拉玛干。两个中队将分成四路包抄,确保敌人无路可逃。
一路上,银狼中队的所有官兵都面色凝重,眼里全是愤怒的火焰。凌子寒看着柳涌,似在询问。柳涌感觉得到他的目光,却没有看他,反而将脸转向了窗外。
道路两旁的戈壁滩一望无际,在车窗两旁飞速滑过,有种奇异的苍茫感。
过了很久,柳涌才轻声说:“两年前,在乌鲁木齐,发生过一起灭门惨案。有十多个恐怖分子在深夜闯入了一户平民家中。那家人有一对年过花甲的夫妇,一个刚刚二十七岁的小学校长,还有一个不到三岁的孩子。恐怖分子极其残忍,先乱刀砍死了那对老夫妇,又将孩子连刺二十一刀,最后,打断了那位校长全身的骨头,又用刀把他的脸和身体划成了棋盘格子,再乱刀齐下,连砍了他五十八刀……”
凌子寒深深吸了口气。
柳涌的声音更轻了:“那是林大的父母、伴侣和儿子。”
凌子寒心头大震。虽然他早已从资料里知道了这件事,却仍然被如此骇人听闻的兽行所震撼。也正因如此,他才一直对林靖充满了宽容、疼惜和发自内心的关怀。
过了好一会儿,柳涌才能够继续说下去:“我们接到消息时,正在北疆执行任务,无法赶回。国安局、公安局和武警立即出动,一直追踪到帕米尔高原上,才将这些恐怖分子包围,击毙了十四人,抓住三人。他们供称,这次行动是依明一手策划并指挥实施的。”
凌子寒沉沉地点了点头。这就是盘踞在林靖心里的噩梦,那是另一种魔魇,同样令人痛不欲生。
“我们找了依明很多年,一直都没有查到他的踪迹。”柳涌恨恨地说。“这次他终于露头了,我们绝不会放过他。”
他们整个中队一路上几乎都没有休息,行进速度非常快,几乎是在公路上飞翔,仅用半天时间就直逼塔克拉玛干的腹地。
当他们到达集结地点时,红狼中队已经等在那里了。
此时,已是半夜,沙漠里一片寂静。漆黑的天幕上有着寥落的星光,只是影影绰绰地看得见人影而已。
前面大约三十公里的地方,有着一片黑乎乎的土屋,外面围着一道矮墙。那就是“黎明之子”的一个据点,据说依明正藏匿在里面。
林靖召集骆千秋和两个中队长布置任务。凌子寒也不去打扰他,只是在一旁等着他的安排。
不久,柳涌过来,对他说:“凌副,我带两个小队担任外围警戒和策应。你跟着我就行了。”
凌子寒点了点头。
这里是一个纯粹的恐怖组织营地,没有一个平民。野狼大队的战士们轻巧灵活地在沙地里无声地掩近矮墙,随后特勤分队最先翻入,闪电般地发动突袭,干掉了里面的岗哨。立刻,大队人马从四面的墙头一齐翻进营地,展开了无声的围剿。
枪声在最后才响起来,但只有寥寥数声,便归于沉寂。
不久,林靖打破了无线电静默,呼叫柳涌,要他进去,但留下他的中队继续担任外围警戒。
虽然他没提凌子寒,但柳涌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立即带着凌子寒从沙丘后面下来,踩着细沙走进了营地。
野狼大队的战士们正有条不紊地打扫着战场。他们的脸上都没有喜悦的表情,显然并没有发现依明。
在这个营地中心的一间土屋里,林靖、骆千秋和卢少华正在审讯两个俘虏。
这两个被俘的恐怖分子十分顽固,一直一声不吭。
凌子寒走进去时,其中一个年纪较大的男人一看见他,眼里便闪现出一丝奇异的光芒。
凌子寒走过去,默默地看着眼前的场面。
骆千秋和卢少华正在逼供。凌子寒在这个时候出现,使他们有些担心,都怕这位副大队长会像上次抢上前阻止林靖一样阻止他们,不由得戒备地看了他一眼。
凌子寒却神色如常,并没有丝毫阻止的意思。过去,他也审过敌人,逼问过口供,用的手段比他们还要狠,反过来说,敌人对他也从来没有手软过。他冷漠地想着,站在门边,始终一言不发。
那个一直盯着他的男人忽然说道:“你长得很像凌毅,你是凌子寒吗?”
凌子寒一声不吭,只是冷冰冰地瞧着他。
林靖、骆千秋和柳涌对他此时的表现都暗暗赞许。这个样子,才像是野狼大队的人嘛。
骆千秋冷冷地喝斥:“这里轮得到你问话吗?老老实实地回答问题。”
林靖沉声道:“快说,依明在哪里?”
那个男人仍然盯着凌子寒,异常冷静地说:“如果你是凌子寒,我就说,如果你不是,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杀了我好了。”
林靖立刻被他的态度激怒了,伸手就想拔枪。
凌子寒上前一步,探手放到他的肩上,轻轻一用力,似是安慰,又似是劝阻。他看着那个男人,平静地说:“我就是凌子寒,现在你说吧,依明在哪里?”
那个男人盯着他,忽然笑了一下,说道:“好,我带你们去。”
林靖和骆千秋对视了一眼,觉得他忽然变得这么痛快,实在十分蹊跷,可他们艺高人胆大,这里又都是自己的队伍,还真不怕他搞什么花样。林靖一挥手,柳涌便押着他出了门。骆千秋随后跟出,卢少华则继续留在屋里逼问另一个俘虏。
林靖跨前两步,将凌子寒护在身后。凌子寒明白他的意思,心里不由得一暖。过去的每次行动中,他都是站在最危险的前沿地带的,这次却被林靖时时处处保护着,即使是在对他很生气的情况下,也仍然没忘了保护他的安全,这种从未有过的经历让凌子寒感觉到异样的温暖。
那个俘虏缓步走向村边,骆千秋立刻调来两个小队,包围了那个孤零零的屋子。
那个俘虏走到屋前的一棵胡杨树旁,忽然伸手重重一拍。这棵树上竟然装有机关,只听一声尖厉的啸声响起,树梢上升起了三道烟花,在空中炸开。
接着,那个俘虏返身向走在林靖身侧的凌子寒扑了过去。
林靖眼疾手快,一把将凌子寒拉过来护住。柳涌手里的枪立刻喷出了火舌,他还没扑到凌子寒的身前,便身中数弹,倒了下去。
凌子寒面不改色地看着这一幕,凝神思索着他这种自杀式行为的含义。
只是为了发出一个信号吗?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是为了什么呢?
林靖锁紧了眉头,仔细思忖着这有些诡异的情形,与骆千秋探讨起来:“这种信号,过去从未见过。他们这次行动到底是什么意思?”
骆千秋也皱着眉,缓缓摇了摇头:“想不出来。他们死了这么些人,到底有什么价值呢?”
“一定有原因。”林靖看着天上正在熄灭的烟花,喃喃地说。“难道这次是他们故意通过我们的线民给我透的风?”
骆千秋便明白了,林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他们吃饭的地方,他们有不少线民都住在那一带,他们要接什么消息时,基本上都会亲自去那里。
凌子寒这时已经想明白了,轻声说道:“依明是冲着我来的。”
林靖和骆千秋、柳涌都看向他,眼里满是疑惑。
凌子寒镇定地缓缓说道:“二十多年前,中国联合周边七个国家同时动手,一举摧毁了中亚的恐怖势力。当时策划和组织这个跨国行动,并指挥了在中国境内的行动的人,就是我的父亲。依明侥幸漏网,但他的三个哥哥却被我父亲指挥的部队击毙,他爹更是被我父亲亲手擒获,后来也被枪毙了。年初,他的儿子又被抓了回来。依明对我们凌家,实在是恨之入骨。”
顿时,林靖他们看着他的眼光里全都是惊异和敬佩。二十多年前,林靖还是个小孩子,却正是那次震惊全世界的行动使他热血沸腾,从那时起便立志从军,做一代名将,杀敌报国……
凌子寒面对着他们的目光,不由得微微一笑:“你们别这样看我,我什么也没干。那些事都是我父亲做的,不是我。”
林靖缓缓点了点头:“那我就明白了,依明在这个时候竟然会冒险潜入新疆,那确实是只有你才能够吸引他不顾一切。”
“是啊,依明这次来,一定是想亲手取我的性命。”凌子寒微笑着看向天空。
黎明的微光中,那三道烟花熄灭后的淡淡白烟正在空中安静地飘浮着。他轻声说道:“这是在告诉依明,凌子寒就在这里吧?那么,依明,你什么时候来呢?我等着你。”
林靖、骆千秋和柳涌都看着这个一直让他们觉得百无一用的文弱书生。此时,他那一向苍白而温和的脸却让人感到了一种凛然不惧的英勇和坚毅。
这时,卢少华飞奔过来,兴奋地对他们说:“那小子招了,依明确实已经入境,现在正在布伦一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