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斯特保持着微笑,但觉得自己牙根都要咬碎了。
三人一起吃了顿饭,欧斯特和克莱门特气场不合,但陛下毕竟坐在这儿,有什么不和也不可能拿到明面上来,加上两人都很擅长逗陛下开心,这一顿晚饭吃下来,气氛整体倒还算不错。
吃完饭后,欧斯特向陛下道别。
“感谢您的招待,陛下,这段时间的汇报我会在明天中午之前以文件形式呈递给您的。不打扰您休息,我就先走了,请您务必保重身体。”
欧斯特向他行了一礼后,目光移到了克莱门特的身上,微笑着问:“上将,送个客吗?”
克莱门特挑眉,将目光看向了主位坐着的格洛尔。
格洛尔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一圈,应了一声:“嗯,去吧,克莱门特。”
克莱门特和欧斯特很快离开。
格洛尔本以为至少需要等上十分钟时间,没想到不到两分钟,克莱门特就回来了。
“这么快?”格洛尔有些惊讶,“我还以为你们会聊更久一点。”
“我跟他有什么能聊的?”克莱门特不解。
“欧斯特是个很擅长聊天的人,”格洛尔趴到克莱门特的背上,懒声问,“所以你们都聊什么了?”
克莱门特轻松地将他背起身,问:“好奇?”
“嗯,好奇,”格洛尔歪了下脑袋,“再说,两位忠心的下属关系看起来生了矛盾,我总得要关心一下。”
克莱门特说:“并没说什么有营养的话,只是欧斯特侯爵怀疑我到您身边的纯洁性——所以我们的对话结束得很快。”
格洛尔现在和克莱门特的关系很熟,毕竟都是一起偷溜出过几次门的关系。说话也直接:“你不喜欢他?”
上将有些不解的“嗯?”了一声:“谈不上喜欢不喜欢,我这只是第一次见他。”
“别糊弄我,克莱门特。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断欧斯特说话两次是什么意思?”小皇帝冷哼一声,“要是你不给我个合理的原因,下次我就不给你留面子了。”
克莱门特侧过头来,暖橙的夕阳照耀着他的脸颊。
“因为我有些嫉妒,陛下。”
上将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而平静,说出的内容却是让格洛尔怔了两秒。
半晌,他回过神,确认这话真的是从克莱门特口中说出来的之后,十分不解地问:“嫉妒他什么?”
“嫉妒他被您夸了帅,”上将说,“恕我直言,欧斯特侯爵确实有张不错的脸,但我不认为这值得您特意去夸奖他。”
他说得认真,语气就跟汇报工作的时候没什么区别。
格洛尔:“……”
他趴在上将的背上,不同于刚刚在侯爵面前矜持的背法,这会儿他可以任性而随意地用双手圈着上将的脖子。今天的夕阳非常好看,与阴影间隔地落在他们身上,却没能分走一点儿注意。
上将的侧脸坚毅而凌厉,完全符合一名将军在人们心中应有的样子,但这会儿他给出的答案却让格洛尔努力消化了半天。
“可我那样夸他也没错呀,”陛下疑惑地说,“我并不是什么吝啬夸奖的人,克莱门特。更何况这只是一些当面沟通应有的礼仪。”
“既然这样,那您应该一碗水端平。”
上将哼笑一声,声音有些发沉。他礼貌地微笑着说:“我在您身边跟了一个月的时间,您可都还没有这么夸过我。”
陛下盯着他看,克莱门特毫无惧色地与他对上双眼。祖母绿色的瞳孔坦坦荡荡,没有丝毫不好意思的影子。
陛下忽然笑弯了眼:“你也很帅,克莱门特。你的身材是我所见过的所有人中最好的,堪称完美。你的穿衣风格也非常好,每个款式的军大衣在你身上都特别搭,完全就是个衣架子。”
“……咳咳咳咳。”
克莱门特面色一变,忽然撇过脑袋用力咳嗽起来,看起来被陛下这番话呛得不轻。
格洛尔陛下满是兴致,抱着克莱门特的脖子,向前探过脑袋。
“这可是你自己要的,克莱门特。我说过,我会哄你的。”陛下笑眯眯地问,“怎么,我们的上将这就害羞了?”
他的脑袋从右边探,克莱门特的脸就往左边撇。他收回脑袋往左边探,上将又会撇向右边。
于是他干脆伸出手,想把克莱门特的脑袋转回来。
克莱门特:“……”
“别闹,陛下。您觉得您这力气转得过我吗?”
“转不过来,但是它可以让你开口,”格洛尔笑眯眯的,“满足了吗,我亲爱的克莱门特?”
第25章 烟花
他们回到了卧室里, 克莱门特蹲下将他放到了床上。
克莱门特没有答话,而是弯下腰,双手按在膝盖上,重新与他面对面。
“您今晚还想出门吗?”上将问。
格洛尔双眼一亮, 说:“想。”
克莱门特轻轻地“嗯哼”一声, 笑了一声, 说:“不去原定的钟楼了,我带您去个更远的地方——当然,今晚您不能走路, 趴在我背上就好。”
克莱门特是个说做就做的人。
格洛尔同样如此, 定了的事情,那就不会再纠结犹豫。
原本他们今天晚上打算出门的事情是有提前告知里斯蒙德的, 参谋长提前调动了“天使之眼”的成员们, 在陛下打算前往的一路上做好了布置。
可惜陛下扭伤了脚,这个消息很快传给了里斯蒙德,布置也就因此撤去。
“我们不能惊动‘天使之眼’,不然万一里斯蒙德知道我脚伤了还要出门,他肯定会过来找我的。”格洛尔说。
克莱门特点点头:“是的。所以我说——我们去个远一点的地方。‘天使之眼’不可能覆盖帝国的每一片土地。”
格洛尔说:“但他们几乎可以覆盖整个帝都。”
克莱门特微笑:“哪怕是没有人的地方?”
格洛尔一怔:“那不至于。但没有人的地方……”
“跟我来就好。”
就这样,夜晚八点, 距离格洛尔陛下平时睡眠时间还有一个小时的时候, 一对庞大而骨节分明的浅紫色晶翅,在王宫的上空张开了双翼。
王宫外的每一个角落, 哪怕是上空,都是被二十四小时严格监控的。但在今天, 这个堪称是全帝国最严密堡垒的监控系统, 却没有对这一幕产生任何反应。
格洛尔被抱在身前, 双手圈着上将的脖子, 像一只小考拉一样挂在身上。他的身上套着一件非常宽大的云纹黑斗篷,帽檐底下悄悄露出了几撮浅金色的发丝。
他有些紧张地向下看了好几眼。这是他第一次不带任何伪装地跟随克莱门特出门,说不紧张那是假的,毕竟哪怕放眼整个帝国,都不会有人不认识他。
克莱门特抱着他颠了颠,眉头不由得皱起——怎么感觉又轻了点儿?
“别担心,陛下,”他像是看出了格洛尔的担忧,说,“看到这层晶能罩了吗?只要保持在隐罩里,他们就不可能发现我们,除非塞利安伯爵亲自过来。”
“请一定不要让别人发现我,克莱门特。”格洛尔攥紧克莱门特的衣服,严肃地说。
上将笑了一下:“我向您保证。”
晶翅彻底展开。
晶骨剔透、棱节分明,十分完美地将艺术感与力量感结合在了一起,落在格洛尔的视野里,它们几乎能够覆盖半片天际。
格洛尔低声惊叹:“真好看的翅膀,克莱门特。”
他拉了拉克莱门特的衣服,语气止不住地欣喜:“对了,你飞慢点,我想在天上看看风景。”
上将颔首:“如您所愿,陛下。”
紫色流光不紧不慢地划过天际,繁华热闹的帝都全部缩成了小小的概略图,只一眼就能将它们全部纳入到眼底。
格洛尔正面挂在克莱门特的身上,迎着夜风,俯瞰着整片帝都。
他的兜帽被吹得簌簌作响,好在风都是从身后来的,没有吹掉他的帽子。
克莱门特悄无声息地在晶能罩里又套了个罩子,将夜风隔绝了个七七八八,只留下一点能够称之为微风的程度。
他侧眼看向挂在身上的尊贵少年。
香甜,柔软,小小一只。发梢轻挠锁骨,微凉的脸蛋偶尔不经意地蹭过他的脸颊。
陛下的侧脸看上去非常专注,一眨不眨地看着底下的风光。
克莱门特忽然问:“帝都的景色好看吗?”
陛下反应了一下,惊醒般回神:“当然,好看。”
干净的嗓音里带着欣喜与平和的笑意,说:“我还是第一次用这样的视角来看帝都,真该带个相机出来,给它们拍上一张照片。”
“那下次出来的时候,我帮您带着。”克莱门特说,“要不要朝头上看看?”
他们已经飞离了帝都中央城区的范围,高楼与灯光肉眼可见地不再有那么密集。
格洛尔不舍地收回目光,如他所言,抬头向天上看去。
距离极近的星空与云层撞入眼里,带着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真漂亮。”帝王轻声喃喃。
上将笑了一声,说:“如果以后有机会,我会多带您看看。”
话音落下,晶翅的方向稍稍调了个角度。
很快,一处无人的高山之巅尘土飞扬,男人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晶翅悄然消散,像是鸡蛋壳一样裹着两人的晶能罩扩大到了整个山头,然后自然地与夜幕背景色融为一体,看不出任何的异样。
“这里是……查喀姆山?”
格洛尔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脚下的青翠草地。
明明冬天尚未过去,明明这是在高山之巅,却依旧拥有青翠草地的,在帝都也就只有查喀姆山了。
“是的,我记得您说没来过这里。查喀姆山再怎么说也是帝都的著名景点,不来看看总会觉得缺点什么。”
上将走到一块平整的石头边上,将格洛尔轻轻地放了下去。
格洛尔的脚扭伤得并不严重,但保险起见还是打了石膏,同时被剥夺了走路的权利。
“我可以坐草地上吗,克莱门特。”
格洛尔抓住克莱门特的手腕,要求道。
上将没有拒绝,一把将他拦腰抱起,带他找了块干净的草地。
微风轻轻拂面,在黑夜里扬起细软的发梢。
“您看上去很开心。”
格洛尔已经摘下了手套。他的双手按在草地上,直接触碰着湿润的泥土,草尖柔柔地挠动他的手心,惹得一阵欢喜——这是他鲜少能够接触到的自然,所以光是这样简单的触碰,就足以让他的心中充满喜悦。
格洛尔仰起头,望着身侧站着的男人。
上将的个子本来就高,一身利落军装十分贴身,修饰着劲瘦的完美腰线。
“是的。站着干什么,过来,坐我边上。”
小皇帝笑眼弯弯,拍了拍自己的身侧。
上将手撑着地,坐到了他的身边,拍了拍草地,满意地说:“这草地倒是不错,没白来。”
格洛尔问:“听起来很有经验?”
克莱门特说:“我在西北待过一年。”
格洛尔点了点头:“噢,那确实,西北的草原很多。”
“牛、羊之类的各种动物也不少见。说起来,有一次行军休息的时候,就有几只偷跑出栏的羊跑到了我们军营附近。”
格洛尔问:“那真巧。还回去了吗?”
克莱门特扭头看他一眼,说:“烤了。”
格洛尔:“……”
“好直接的做法,克莱门特。我应该没有亏待过你们的伙食后勤吧。”
克莱门特笑了一声。
“没有没有,谁不知道诺伦兹卡的军队是各大国家里待遇最好的?感谢陛下,赞美陛下。”
说着,他还配合着在左肩点了两下。这是帝国人常做的一个动作,是一个代表信仰的礼节。
帝国并没有统一的宗教,更多人民的信仰都是落在自家的陛下身上,所以这个礼节很多时候都会用来代表帝王陛下。
上将的态度一看就是在哄他,格洛尔一挑眉,颇有微词地说:“说点实话,克莱门特,这可是为数不多能在我面前直接打小报告和提要求的机会。”
“可这就是实话,陛下。”克莱门特说。
格洛尔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点头说:“这才看起来真一点。”
克莱门特笑:“您竟然是真在怀疑我。”
格洛尔哄:“别介意,克莱门特,这只是一点小习惯——你知道的,大部分人都做不到在我面前有话直说。”
“那您可以放心了。他们怕您,我可不怕。”克莱门特低下眼,说,“所以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我会如实回答您的。”
“别以为我不知道,克莱门特。你的秘密也很多。”格洛尔说。
克莱门特回答:“有秘密不代表不能说。只是没机会说而已。”
格洛尔笑:“哦?那我现在就给你一个机会,说说吧,有什么想让我知道的秘密。”
统领将军面色认真地思考了片刻,说:“这还真有。不过需要先问您一个问题——您喜欢烟花吗?”
“烟花?”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呢,“帝都禁止燃放烟花爆竹。”
“放心,不放。”
上将眉毛得意地扬起,从身边站起了身,“给您看一种纯天然无污染也不会引起火灾的烟花。”
格洛尔来了兴致,立马把背一直,期待地等着上将的动作。
只见上将脱了外套,将衣服放在他的手边,自己身上只剩下一件军绿色的紧身内搭,明亮的月光下,胸腹的肌肉被勾勒得紧致而诱人。上将向后退了几步,退到了与他将近十米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