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浅金色波纹在房门上荡起。
咔——门开了。
房外小小地放肆了一番的几人立马闭嘴,侍卫挺直腰背,目不斜视,艾萨克则端着盘子大步向房内走去。
“日安,陛下。日安,克莱门特上将。”
陛下看上去早就醒了。他端坐在床头,洁白的翅膀慵懒地从身侧垂下,柔软的羽毛像被刚刚打理过一样,整齐得见不到一处紊乱。
听到声响,他侧过头来,一双蓝眸内敛着无尽星光,朝着来人绽开了温和至极的笑颜。
“早上好,艾萨克。”
艾萨克再一次偷偷庆幸起来,幸好自己当年坚定选择了留在帝都学习,不然哪来机会站在陛下面前,直面这样绝美的天使容颜呢。
陛下身周的气场太过温暖软和,他舍不得打破这样美好的氛围,不由自主地就轻下了自己的脚步声。
“您今天醒得真早,昨晚睡得还好吗,陛下?”艾萨克有些职业病在身上,习惯性地问候道。
不知道为什么,陛下听到这话不光笑了起来,还斜瞟了一眼身旁的上将。
“睡得很好,艾萨克,不用担心。”他说。
克莱门特在陛下身前弯着身体,细致地为他翻着袖口——陛下今天有一项预定的对外会面,衣着打扮上要比平时讲究许多。换句话说,就是稍微有那么一大大大大点繁复了。
他没有转过头来,自然地接着陛下的话说道:“但是被子没盖好,今天需要多喝一碗预防性的药。”
陛下眼睛一下瞪大,立马抗议:“不,克莱门特,你别乱说。我昨晚被子盖得很好,根本没有踢!”
上将随手抓住了陛下的手腕:“您别乱动,陛下,袖口差点就乱了。是,您没踢被子,所以我向艾萨克的建议不是一天,而是只加一碗。”
艾萨克听得有些不明所以,陛下的被子很大,要是没有踢被子的话,陛下怎么会没盖好呢?
他认真思考了一下,说:“保险起见,等会我先帮您做个检查吧。”
格洛尔低声哀嚎:“艾萨克,你别听他的。我没有着凉,现在好得很,根本不需要多喝一碗药!”
他知道艾萨克很向着自己,尤其对于他的哀求没有办法,于是格洛尔这会儿毫不犹豫地软声叫道:“艾萨克——”
艾萨克确实对此没有办法,他一听陛下软下声音,心就会成化成一滩一滩的,哪还有什么意志力能够支撑着他狠言拒绝陛下的哀求。
这位年龄三十大几却依旧硬不下心说“不行”的医学博士红着脸干咳一声,有些犹豫地说:“只要一会儿您的检查没问题……”
“艾萨克医生。”
凉凉的语调响起,艾萨克忽然打了一个寒颤。目光微移,只见上将已经转过了头,斜睨着他,眼神里满是凉薄的警告。
警告什么?警告让自己不要太宠着陛下?那眼神至于这么凶吗……
艾萨克很想硬气地瞪回去,奈何管家——哪怕只是代理管家,对于他们王宫里工作的其他人来说都是一个极其恐怖的存在。“直属上级”,这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可怕的四个字!
好在克莱门特的视线没有在他身上多做停留,很快收回了目光,重新落到陛下身上。
“陛下,您可别忘了我们之前说好的条件。”
克莱门特似笑非笑地为陛下理起衣领,声音与刚刚跟他说话的时候完全不同,显得轻缓柔和,根本听不到刚刚叫他时的冷硬薄凉。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艾萨克总觉得陛下和上将之间的关系,比起上次他见到他们的时候有些不一样了。
他们之间的氛围,竟然让自己有些插不进话。
听到这个,陛下有些不情愿,但气势比刚刚弱了一些。
他烦恼地说:“这不能算,克莱门特。”
“怎么不能算?好好喝药,这是前提。”克莱门特自然地把陛下眼前一撮掉下的刘海撩到脑后,好声好气地哄着说,“我会在艾萨克那边帮您多拿几颗糖出来的,别担心。”
艾萨克:……
从谁那?你看看你边上的人是谁?
不过陛下他们到底在说什么,陛下和上将到底做了什么奇怪的交易?
作者有话要说:
暂定早九更新,如果有什么多出来的更新那就是存稿自己偷偷跑出来了!
第29章 上床
陛下昨天睡得晚, 今天早上又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被克莱门特喊醒回宫,精神难免不好。所以格洛尔快速处理完一天的工作之后,早早就躺到了床上。
平时克莱门特帮他换好睡衣之后,都会在床边陪着多坐一段时间, 等他睡着觉后再离开房间。
原因实际上也和克莱门特昨天晚上说的差不多——陛下怕黑。
不过今天, 克莱门特在将格洛尔的外衣搭在手上, 出门递给侍从之后,回身走来的时候却没有将书桌边上的椅子顺路提来。
身边没有人陪着的时候,格洛尔是不会闭眼的。他看着克莱门特空手走到了他的床边, 有些疑惑。
“怎么不把椅子拿来?”他问。
克莱门特不紧不慢地走到了床边, 蹲下身,目光和格洛尔平齐。他的鼻梁高挺, 眉眼深邃, 在床头灯昏暗的光线里显得格外英俊。
事实上上将的长相确实很好,要不是上将在一线呆的时间太长,身上气势太盛,普通人难以承受得住,格洛尔觉得他一定会很受帝都贵族小姐们的喜爱。
等等,说不定今年的贵族小姐少爷们确实就好这一口呢?
格洛尔忽然想着。他对贵族圈子涉足不深, 尤其是在这些零零碎碎的八卦消息上, 贵为陛下他当然更不可能去了解太多。
“因为……您在想什么?”克莱门特注意到了他眼神忽然的异样。
格洛尔还没想好要不要将自己刚刚想到的问题问出口,不过他瞧着克莱门特蹲在床边, 认真注视着等待回答的样子,心脏像是被什么挠过一样, 有些发痒。
于是他说了:“我只是突然有些好奇, 克莱门特, 这段时间你在帝都待得怎么样?”
克莱门特不知道他问这话的意思:“有机会照顾您是我的荣幸。”
格洛尔嫌他敷衍:“我不要这种官话回答, 克莱门特。我想问的是除我之外的部分——你和帝都其他人相处得怎么样?”
克莱门特他思考片刻,说:“还行吧?”
格洛尔疑惑:“吧?”
克莱门特同样疑惑:“我来帝都后也没惹过事啊?”
格洛尔一怔,忽然想起面前的人似乎是出了名的爱惹事——当然,是在军中,在他成为统领之前。
或许也不该说是惹事?只是性格比较凶,脾气比较暴躁,和人起争执冲突的概率稍微比别人高了一截而已。
不过瞧瞧上将现在的样子。
看上去简直乖得要让格洛尔忍不住伸手摸上两把——他确实也这么做了。
“先说你的事吧,克莱门特,”格洛尔挪到床边,眉眼弯弯地揉了两把他的脑袋,说,“今晚有事,不能陪我?”
他猜测道。
镇西军的统领大人不知道为什么呼吸一屏,没动脑袋,目光却是向上移动,定定地落在格洛尔身上。
“不,”上将声音沙哑低沉,极富磁性,“我只是想说……”
他的声音顿了顿,神情上难得露出了犹豫的色彩。
格洛尔觉得这很新奇,不过下一秒,上将语气里就带起了随性的笑意,他用气音神秘地说道:“想说,您昨晚睡觉的时候好像蹭我蹭得很开心。喜欢这样?”
这一句话让格洛尔愣了一下。
“蹭……蹭哪里?”他迷茫地问。
上将盯着他笑:“您说还能蹭哪里?”
格洛尔:“……?”
上将说:“蹭怀里。”
格洛尔眨了几下眼,慢吞吞地说:“噢,这样……正常人睡觉都喜欢有东西蹭吧,惊讶什么。”
“哦?”克莱门特似笑非笑地问,“那您今晚还想要吗?”
格洛尔忽然就笑了,他懒洋洋地把身前的被子抱成一坨,软声说:“今天我就有被子啦。”
小皇帝的容貌昳丽,即使是懒散地窝在被窝里,样子也是极其诱人的。尤其是当当事人对此毫无知觉,还要睁着一双清澈灵动的眼睛望着你时,这更是一场对于忠诚的极大考验。
克莱门特气笑了:“合着我昨晚被您压了一晚上手臂,还比不过一床被子强?”
格洛尔眉眼弯弯:“没有这回事,克莱门特。”
“只是——”他的笑意转深,“我的便宜看上去有那么好占吗?”
他盯着克莱门特,等着一个答案。
克莱门特蹲在床前,睫毛一颤,面不改色地笑:“哦?我还以为终于能找到一个跟塞利安伯爵不一样的事情呢,可惜。”
格洛尔试图从上将的脸上看出些什么,但很可惜地失败了。
上将看上去真的就是随口一问,被他这么回应之后也不见半分失望的神色,好像真的就是跑来问问他喜不喜欢,如果喜欢还想不想要而已。
克莱门特见他不需要,耸耸肩,单手撑膝打算起身将椅子拖来。
就在这时,格洛尔忽然开口:“不过,我确实喜欢。”
陛下追忆,有些怀念地说:“小时候塞利安也会直接抱着我哄睡觉,可惜长大后就再也不让了,非要让我一个睡觉。我其实挺想试试在被子里加个人身高的娃娃抱,但是塞利安觉得这有损威严,也不让我做。”
克莱门特身体耳朵一动,又重新蹲了回去,若无其事地说:“哦,是吗?看起来您真的很听塞利安伯爵的话,所以现在伯爵不在,您也得继续这么遵守着?”
“是他带着我长大的,克莱门特。塞利安在我身边的时间远比他在科尼身边的身边多得多……说到这个,科尼也算是我的半个哥哥,你下次遇到他别那么凶。”格洛尔说。
克莱门特眼皮一跳:“凶?我什么时候和他……”
他的声音卡了一下,忽然记起自己似乎把他挡在陛下书房外过,声音一下变得凉飕飕的:“他真去给您发消息打小报告了?”
格洛尔对“小报告”这词不太满意。
“他只是告诉了我发生的事情。”格洛尔轻哼一声,“还有你刚才问的问题,什么叫做我很听话,我才是这个帝国的君王,克莱门特。”
克莱门特没有跟他掰扯自己刚才的话到底是不是这个意思,他这会儿脑海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嗯,对,怕黑还不爱喝药的君王……
格洛尔并不知道他的心里在想着什么大逆不道的想法,他继续说着:“只是有些事情做了可以让他更安心一些,你知道的,克莱门特,就像我也会哄你一样,我有时候也得哄哄塞利安。”
克莱门特忽然出声:“您好像也就哄过我一次。”
格洛尔感觉上将有些孩子气,不由得笑了:“那再哄一次。来,赏你个抱抱?”
说着,他还真的丢了手上抱的被子,神情自然地侧躺着朝上将方向张开双臂。
克莱门特的眼珠子一动不动,身体也定在原处。他的声音沉稳:“我听说,有些国家的君主喜欢对属下用一些把戏。好像叫什么……蜜糖陷阱。”
陛下嘴角的笑意收敛了点。他想,你要不乐意,现在蹲我床边干什么?
他笑意一敛,眼睛一闭,转了回去,轻哼一声说:“不要就算了。”
他也就是想起昨晚睡的好觉,一时兴起。上将既然不要,那他当然不会再问第二次。
就在他打算将手塞回被子里时,克莱门特忽然握住了他的手腕。
格洛尔重新睁开眼睛,斜睨着他,在夜晚里凭眼神传递着“什么事?”的意思。
只见克莱门特端住他的指尖,身体微微前倾,语气比刚刚温和了很多:“抱歉,陛下,请别生我的气。您的赏赐我当然要,哪怕它真的是个陷阱,我也绝不会拒绝。”
格洛尔神情一怔,半晌,他小声说:“克莱门特,你这服软得太快啦。”
克莱门特微笑:“哦?陛下不喜欢?”
“不,只是……”格洛尔没说出来。
上将没有计较这些,他轻摸陛下的指背,问:“所以陛下刚才的赏赐,是开玩笑?”
可以是,也可以不是。
格洛尔其实自己也不知道,昨天晚上自己明明是被月亮迷得同意了上将的靠近,今天这又是怎么回事?
不过如果排除一切其他因素,格洛尔确实不希望一个人睡觉。
有人抱着裹着的温度,跟这房里闷闷燥燥的暖气可不一样。
他轻声说:“不是玩笑。不过这是有时限的,得趁我现在心情好,要是……”
话没说完,只见上将动作极其利落地一脱衣,头也不回地将它们精准扔到了椅背上,自己则像个泥鳅一样“咻”地直接钻进了被子里面。
格洛尔还没反应过来,他的双手就被塞回了被子里面,同时被握在一起。
“您怎么连在被子里都不产热的?”上将皱着眉头,自然地将手穿过他的颈下,稍稍往自己的方向带了带,“过来,我给您再暖暖。”
格洛尔睫毛一颤,没有阻止他的动作,却有些委屈地说:“克莱门特,你别老是笑我的身体问题,我也不想的。”
“……我没笑您,”上将沉默了下,缓声说,“不产热就不产热,我帮您把这温度补回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