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第7章 梳毛擦角
当克莱门特进门的时候,格洛尔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沉稳和温和。
今天的克莱门特没有穿之前的正式白色制服,而是换了一套黑红色常服军装。
感谢三十六世,诺伦兹卡帝国的所有军装——不论是什么军种,不论是制式服装还是作战套装,设计上都花费了很大的一番功夫。纹饰精细而不显繁复,合体收腰更衬力量感。简而言之,非常帅气。
更别说克莱门特上将本身还拥有着极其优异的身体条件。
克莱门特上将看上去精神很是不错。
他在身前两米的距离停下脚步,伸出拳头碰了下左肩。
“日安,陛下。”
“日安,克莱门特。不必行礼。”
清晨和煦的阳光透过小皇帝卧室侧边的大落地窗,斜斜地打在地毯上,斑驳枝影随风摆动。
干净的声音便在这样平和的气氛下柔柔地响起。
“非常感谢你愿意来做这份工作,未来一周的时间还请多多指教。”
格洛尔已经在塞利安的帮助下,换上了一套颇为日常的服装。房间里的暖气让他得以只在冬天穿上一身薄马甲。
他望着面前的将军,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笑容。
他知道接下来的步骤是什么。
“一会儿麻烦轻点,克莱门特上将。”格洛尔轻声说。
“我会的。”克莱门特说。
格洛尔看了眼塞利安,伯爵对他悄声点了头。
小皇帝抿了抿嘴,有些紧张地向克莱门特伸出了手。
不过,这种紧张只有他一个知道。
多年来的帝王生涯让他在任何情景下,都能展现出足够的优雅和大气。
克莱门特缓步上前,走到了他的床前。
将手放到了他的手下。
刚刚触碰,格洛尔就感觉到了对方手掌上的薄茧。
有点硬,轻轻摩擦手心时,会带起一阵微小的痒意。
格洛尔从前十八年的时光都是由塞利安贴身照顾的。偶尔塞利安有事时,也是由他的生活副官或者其他熟悉的侍从来陪着他。
让外人来接手他的生活,这次还是第一次。
思绪之间,格洛尔自然而然地顺着上将的力道转身趴在了床上。
洁白的羽毛连成一片,绒绒地披在身后。
他的翅膀一般时候都是收拢的。宽度,大概就是比腰身再宽上一截。
不过此时,他的翅膀就不能再这样收着了。
随着羽白翅尖的微微抖动,纯白的羽毛在身后将军的注视下,缓缓地舒展了开来。
柔软而神圣的翅膀从背后滑下,向着两边延展而去。
最后,完全展开在了松软宽大的帝王床上。
随着床铺的微微凹陷,克莱门特上将坐到了床铺的边缘。
格洛尔微微侧头,小心地向后瞧去,屏着呼吸看着梳子与自己的距离慢慢拉进。
他很少在塞利安以外的人前展开翅膀,更别说让别人触碰。
“很好看的翅膀。”身后传来上将带着笑意的夸赞声。
格洛尔抿唇,说:“谢谢。”
塞利安已经站到边上,微笑地不发一言。
从现在开始,他将会作为一名安静的考核官而存在。
终于,梳子落到翅根之上,一阵电流般的刺激感,瞬间从脊椎中央向两侧扩散而去。
力道不重,除了梳子以外没有更多的触碰。
和塞利安帮他梳理羽毛时的感觉差别不大,克莱门特上将很好地把握住了力道。
格洛尔慢慢松下了力气,在轻缓的力道间悄悄松了口气。
他侧着头趴在手臂上,看着上将为他梳理羽毛。上将手掌上的薄茧一看就知道是常年握枪握刀给磨出来的。不知道握久了枪的手,是怎么会想到要来做梳理服侍的细致活的。
手法比起塞利安生疏很多,不过作为第一次尝试,也还算是做得不错。
目光顺着手臂向上移动。
上将的面容称得上英俊,肤色比起帝都里的大部分贵族来说稍稍要更黑一些。不过在格洛尔看来,这正是上将健康而强壮的一种表现。
克莱门特的目光原本是落在梳子上的。
在格洛尔的视线向他投来的时候,他也挑起眼皮,对着陛下露出了一个笑容。
格洛尔也对他回以笑容。
回完笑后,格洛尔后知后觉地想着,这位上将似乎每次看向自己的时候都会笑。
格洛尔一般对此并没有什么感受。
身份摆在这里,大多数人在他面前所表现出来的样子,都会与他们在其他人前的样子有所区别。格洛尔对此清楚得很。
不过有些时候,这样的区别对待还是能让他感到心情愉悦的。
比如现在。
“在看什么,陛下?”克莱门特忽然问。
“在看你佩戴的勋章,”尊贵的帝王懒懒地趴着,温和地笑,“东星勋章、黑十字勋章、西进勋章、解放勋章。四场战役,东南西北,竟然全都被你集齐了。”
上将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了一眼。
“是的。要摸一摸吗?”他问。
“摸一摸?”格洛尔好奇地问,“这有什么讲究吗?”
“这是军队里的一种习俗,差不多是加持祝福的意思。”克莱门特解释说。
塞利安站在旁边,感慨道:“这个习惯是当年三十六世带起来的,没想到现在还存在着。”
格洛尔是第一次听说这种说法,“噢”了一声。摸上一下并不麻烦,格洛尔稍作思考,便从脑袋下腾出了一只手。
“可以,让我来摸摸。”他颇有兴致地说。
克莱门特将梳子放到一旁,身子前倾,给他找了个顺手的角度。
因此格洛尔不需要转过身,十分轻松地就能碰到了克莱门特胸前的勋章上。
勋章的手感无非那样,冰凉冷硬。不过勋章的价值本来就是体现在它所代表的荣誉与过往上,所以格洛尔还是非常认真地将四枚勋章都点了一遍。
他知道克莱门特不是为了所谓的祝福而让他摸这几枚勋章的,大概是瞧他好奇,才顺着话题让他摸摸。
不过为了体验的完整性,格洛尔还是非常认真地给予了一句祝福。
“愿你百战大捷,万世留名,将军。”
上将被他的认真态度逗笑了。
他的笑声低而沉,眼里有幽深流光波转。
“感谢您的祝福,陛下。”
经过这么一下,格洛尔也没了之前的那种紧张。
纯白的羽毛舒展地更加松软,不经意地流露着一份静谧的安宁。
翅膀梳理大概花了二十分钟的时间。
克莱门特的手法在这段时间里肉眼可见地熟练了起来,到了后面,格洛尔甚至可以闭着眼睛享受这一刻的轻松。
毫无疑问,作为实践考核的第一关,克莱门特上将非常顺利地通过了。
克莱门特把梳子放到了一边,格洛尔则依旧趴在床上,等着他将自己扶坐起来。
不过上将的双手在他的双肩边上停了一下。
“怎么了,上将?”格洛尔问。
“能碰吗?”上将问。
格洛尔非常疑惑地回过头,说:“你刚刚连我的翅膀都碰了。”
连翅膀都能让他碰了,现在扶个肩膀会有什么问题吗?格洛尔对此非常不解。
他们的目光对视片刻。
克莱门特上将率先移开了目光,面不改色地握上格洛尔的双肩,轻松将他扶坐了起来。
“那么,接下来的步骤应该是擦角?”
克莱门特将目光移到了他的鹿角上。
浅金色的发丝之中弯弯地伸展出一对乳白色鹿角,它的弧度非常优雅,在清晨的阳光下泛出了清润的光泽。
“是的。”格洛尔点了点头。
在将克莱门特带到他身边之前,塞利安毫无疑问已经将各种工作与流程都向上将说明过了。
上将点了点头,起身走到房门边上,从侍从手上接过了水盆与毛巾。
格洛尔将身体转了个方向,用脚后跟抵在床边的一处凸起花纹上,双手撑在身后,耐心地看着克莱门特将毛巾弄湿、拧干,然后坐到他的身边。
克莱门特的身高比他要高不少,并肩坐着时视线也存在着非常明显的高度差。
上架抬起手,非常顺手地将毛巾落在了鹿角上。
温热的毛巾先从左边的鹿角开始,将它完整地包裹住,手掌轻轻地托在底下。
“温度和力度合适吗?”克莱门特问。
“合适。这样就很好,上将。”格洛尔端正地坐着。
克莱门特点了点头,便按着这样的力道缓缓擦着鹿角。每只鹿角上有两处分岔,毛巾在第一个分叉口细细擦拭。
沉默了半分钟,他忽然说:“您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格洛尔愣了一下,笑道:“噢,好,克莱门特。”
克莱门特低下眼,又朝他笑了一下。
擦拭鹿角比起梳理羽毛简单很多。
不多久,克莱门特就完成了这一项工作。
“摸摸,怎么样?”
格洛尔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角。
光滑、洁净,非常不错。
“出乎意料地好,克莱门特。要是哪天你在战场待累了,想要换一种生活方式的话,还请务必考虑一下王宫任职。”
格洛尔心情欢欣,甚至有了开玩笑的闲情:“难怪当年三十六世提前十年就替我定下了塞利安,现在我也有点想替三十八世这么做了。怎么样,克莱门特,贴身管家的待遇规格可是相当高的,这点你可以和塞利安了解一下。考虑考虑?”
“我现在已经在应聘了,陛下。”
克莱门特将格洛尔扶下床,不紧不慢地说:“不过目标对象并不是三十八世。我只会效忠于您,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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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早饭
格洛尔站到了全身镜前。
下了床,便需要在身上多加一件外套。克莱门特打开了镜边的衣柜,正在为他挑选大衣。
格洛尔看着上将,想知道上将第一次会为他挑选一件什么样的衣服。
上将的视线在衣柜内游走,看样子真的在认真审视每一件外套。
或许是上将穿着军装的缘故,这样的审视让格洛尔产生了一种上将正在巡点将兵的错觉。
“这件怎么样?”
上将没有花费太长时间,很快从衣柜中挑选出了一件大衣。
格洛尔将目光转移到了他挑选的衣服上。
那是一件纯白绒衣,领边与袖边都带着团团绒毛,版型宽松,长度大约能过格洛尔的膝盖。
陛下露出了笑容。
他问:“为什么选这一件?”
“今天不需要去到户外,它的重量比较轻。而且,我猜您会比较喜欢纯色的衣服。”克莱门特将衣服搭在手臂上,走到了格洛尔的身后。
“我确实很喜欢它。”
格洛尔从镜子里看着上将。
上将的个子比他整整高了一个头,加上鹿角,他才能堪堪到上将的额头附近。
他们一前一后地站着,格洛尔一时间觉得自己都快完全被他给笼罩住了。
陛下在镜前张开了双手,翅膀合拢在了身后。
他对上将微笑,说:“来吧,克莱门特,就这一件。”
“看来我的判断没有问题。”
上将笑得矜持而得意。
他将外衣穿过格洛尔的一只手臂,同样透过镜子看着格洛尔,微糙的手掌搭在翅膀上侧。
手掌缓缓地顺着翅膀边缘向下滑去,最后捏在了他的翅尖处,小心地将翅膀穿过衣服后背处预留的翅膀孔。
格洛尔被捏得有点痒。
尤其是当克莱门特手掌心的薄茧摩擦过翅膀边缘时,那股子坚硬的感觉会透过羽毛轻轻地碰在翅膀的皮肤上,带起一阵触电般的酥麻。
他的脊背反射性地收紧,翅膀也跟着扇了一下。
“唔……”
克莱门特的手忽然停了一下,只见陛下的翅膀上边缘轻轻地贴在了他的下颌上。
“啊,不好意思克莱门特,刚才有点痒。你怎么不躲开?”小皇帝连忙敛起翅膀。
克莱门特的舌尖不动声色地舔过嘴唇,低笑一声,反问:“为什么要躲?”
他抬手重新捏住翅膀,继续为陛下穿衣服,主动移开了话题说:“这个设计不错。衣上留孔,如果它能应用在军装的设计上,那我们就不需要每次外展晶翅都得换一件衣服了。”
“噢,是的,之前里斯蒙德也向我提过这个建议,我记得后勤处也确实在设计留孔的通用款军装了,”格洛尔说,“不过我一直很好奇,难道晶骨不是随意想从哪里伸出来都可以的吗?”
“是的,但从实用性角度上来说,从肩胛骨处进行晶骨外展,将它展成翅膀形状,这是最常用也最好用的一种姿态。”克莱门特上将耐心地向他解释道。
说话间,克莱门特已经顺利地将格洛尔的翅膀穿过外套。他把双手放在陛下颈边,顺着格洛尔的手臂方向向两侧延展开去,将整件外套压平压整。
“穿好了,陛下。您看看怎么样?”
格洛尔朝两边侧了侧身,十分满意,“很不错,上将。”
他把手搭在上将手臂上,坐到了落地窗前的圆桌前。
今天摆碟的人变成了上将。
格洛尔端坐在小圆桌边,清晨的冬日阳光透过印花的透明玻璃洒在身上,让他幸福无比地深吸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