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也提醒道:“她现在是蓝家主事的人,你要怎么处理?”
蓝田淡淡道:“我才是蓝家人,这些年不过无心主事而已,我不会杀她,不过让她苦心筹谋尽付东流而已。”
第75章
王翊之服了药后,很快便清醒过来,只是身上力气一时无法恢复,只能软软地靠在床上。
元也一边端着碗喂王翊之吃晚饭,一边将蓝田来的事说了,不过他隐去了元溪与蓝田的纠葛,只道蓝家人内不起了争执,蓝田好心来催他们出城。
王翊之听罢,向元也投来沉静的目光,顿时让元也觉得有些无所遁形,只是毕竟元溪不愿多说,他也不好解释。
阮归趣的注意力却在另一件事上:“如你所说,蓝田既是家主,他夫人又是元家人,他应当会知道永夜丸的解药罢!”
“这……”
阮归趣看元也支吾的模样,瞪着眼睛问道:“你忘记问了?”
元也争辩道:“这事我也过了脑子,但是后来被别的事引去了注意力,就给忘了。”
“ 你呀,除了溪娘的事,难道师父好友的事就不是事么?”阮归趣怨怼地瞪了元也一眼,“ 这样罢,你们先出城,我去蓝家探一探,机会就在眼前,若是就这样离开,我也没法与好友交代。”
“哎哟上心上心,你带着翊之走,我去蓝府转一趟。”
王翊之问道:“为何不能一起?”
“你轻功才学出了点眉目,别去冒险了。”元也说罢,见阮归趣要开口,又道,“今天蓝田来见的是我,还得我去才好说话,虽说我剑术不如你,但是轻功可是童子功,师父就放心罢!”
阮归趣想了想,点头道:“你从小偏爱逃命的本事,若论轻功,确实早已出师。那就这样,我们去城外等你,你见机不对就走,实在拿不到就算了。”
“好好好,我都记住了。”元也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知道自己非得找到不可,不然阮归趣少不得要念叨自己一番,只是鹿岘庄毕竟是陌生地盘,此去不知会不会有凶险,元也便取出装着幡炅丸的药瓶递给阮归趣,道,“师父先帮我收着,防止我不小心打碎了。”
“好。”
王翊之靠着床柱,默默地看着阮归趣接过毒药,只叮嘱道:“师兄小心些。”
“放心。”
“那我先回去收拾行李。”阮归趣说罢,自回房去。
元也见人走了,从怀里取出解药递给王翊之,道:“你先收着,防止生变。”
“师兄……”王翊之说罢,顿了顿,才收下药瓶,低声道,“用毒是我负父亲,解毒是负母亲,如今我当真是陷入两难了。”
元也劝道:“负你爹,你爹死,负你娘,可以带你娘走啊,到时候谁都不用死,岂不是皆大欢喜?”
王翊之本是郁郁,听元也这么一说,他眼睛不由一亮,点头道:“你说的对!”
“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们回会稽后,也甭管崔姨母同不同意,直接用被子一裹带走!到时候她只知下毒,却不知解毒的事,如此心病好了,身体还有好不了的道理么?”
王翊之有些神往,转而却想到不知哪里是归处,便问道:“去哪呢?”
“去钱塘。”元也早已心有成竹,只是先前一件事接着一件事,他一直没机会开口,此时便将遇见方笙的事简单说了,然后道,“人家可是药王谷的神医,肯定随随便便就能治好崔姨母!”
王翊之笑道:“你这么说,我光想一想就觉得高兴。”
元也想起曾经独自在房中哭泣的少年,心不由得软了下来,他摸了摸王翊之的头,温声道:“往后都是高兴的日子,师兄给你保证!”
王翊之怔怔地看着元也,乖巧地点了点头,道:“好……”
“哦对!”元也从怀里取出蓝田留下的荷包,一边拆一边道,“这也是蓝田给我的,感觉里面还沉甸甸的,说不准能留着以后用……哇——”
王翊之探头去看,也有些惊讶:“这得有五十两罢?还是黄金!”
元也将金子拿在手里,忽然觉得有些烫手,他问道:“这是不是太多了?”
王翊之点了点头。
元也纠结了好一会儿,忍不住道:“有钱不要王八蛋!蓝家富得流油,给我点怎么了,又不是我去抢的!”
王翊之笑了笑,道:“你若不介意,留下也罢,也没有多少。不过你若是介意,不如带去蓝家,看看能不能让他收回。我俩有手有脚,即便是离了家,也不会让阿娘她们饿到的。”
“那我带去蓝家,人家不要再说。”元也将荷包收进怀里。
王翊之看着天色,问道:“时候不早了,今夜真的要出城么?”
元也看外面风越来越大,恐怕晚间真的会下雨,若是出了城,再投宿就难了,只是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于是元也道:“你们俩换个身份,去城门边找个客栈住,明天一早出城。”
“那你呢?”
“我跟你们一道离店,不过就不一起走了。”
王翊之问道:“你打算晚间直接去蓝家么?”
“当然不会。”
“那要怎么去?”
元也一眨左眼,笑道:“山人自有妙计。”
王翊之抿唇一笑,低头张合手指,道:“我有些力气了,先装扮成去浔阳楼那天的模样罢。”
“我帮你。”
待阮归趣拎着包袱回来时,元也已经给王翊之做好了简单的伪装,正在往自己的脸上涂粉。王翊之坐在床上,将方才谈及的计划道出,阮归趣深以为然,又补充道:“我回屋后想了想,感觉这蓝家人再怎么威风,不过是江湖门派,他们还能封城不成?不如我们就在城里接应你?”
“虽不至于封城,但是他们的人守着城门,我们总是不好走脱。”元也不欲在此时多加纠缠,果断道,“你们明天出城,往东走,去我们来时经过的昌南镇等我,那里的瓷器烧得好,我们汇合后去逛一逛,顺道给溪娘买些好看的药瓶!”
阮归趣叹道:“你这孩子,从小到大就没有听话的时候!”
元也不以为意地笑道:“懂我就好。”
到了傍晚,三人收拾好了东西,往楼下去退了房。此时天空已有细雨飘落,路上没什么行人,元也选在一个岔路口与阮归趣分别,目送他们俩走远后,元也寻了个地方,除去脸上所有的伪装,换了身翻领胡服,便又大摇大摆地回到了原先的客栈入住。
第二日,元也刚要去客栈对面的酒楼里盯梢,不料刚下楼梯,便见蓝七带着两个人进来了。那两人用斗篷裹得严严实实,一高一矮,两人面容都隐藏在面巾后,再加上兜帽遮盖,看不出是何模样。元也坐到靠门的位置,只听蓝七问掌柜:“敢问贵店有没有三个谢姓客人?其中一位大约不惑之年,还有两个是少年。”
“原来是蓝七郎来了,失礼失礼。”掌柜翻了翻账册,道:“是有三位,不过他们昨天下午就离店走了。”
蓝七连忙问道:“他们可说了去处?”
掌柜摇了摇头,道:“只听说要赶着出城,所以多给的钱也没要,便匆匆走了。”
“这……”蓝七从怀里取出两个药瓶,向身后问道,“怎么办?定金收了,可是药还没给。”
矮个斗篷下传出一个女声:“去住处看看。”
蓝七便取出半贯钱放到柜台上,道:“劳烦引个路。”
掌柜叫来一个酒博士,让他带着三人上楼。
元也看了他们一眼,淡定地走了出去,果然在门口看到一辆马车和两匹马。马车不大,里面恐怕不好藏人,且车夫坐在马车门边,若要绕过他进去,委实有些困难。元也在马车后站了片刻,打定主意去试试车底,于是将短袍系到身前,然后捡起一块小石子,趁着车夫不注意,打到一匹马的后腿,马儿一惊,撒开蹄子便要跑,车夫连忙牢牢拉住缰绳,元也趁着混乱之际,一个滑铲溜到车底,好在车厢下有铁棍交叉放置,元也顺利地攀了上去。
昨夜一场雨后,今日反而没先前那么冷了,只是铁件到底冰,没过一会儿,元也便觉得手掌都冻麻了,好在这时候,蓝七终于带着人出来了。三人不发一语,女子进了马车,蓝七则与另一个人骑马往回走,马车行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便进了一道小门。元也牢牢贴在车底,借着车厢遮盖车底架构的木板掩住身体,完全没法看外面是何情景,因此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哪里。
如此又行了片刻,马车终于缓缓停了下来,此处有不少马匹的声音,想来是到了马厩。
马车一动,女子下了马车,她叮嘱道:“今日之事,绝不可传出去。”
蓝七道:“我记住了。”
片刻之后,传来蓝五的声音:“属下领命。”
原来另一个斗篷下竟是蓝五,只是他为何也要做此装扮呢?
元也耐心等了片刻,听着声音,感觉女子率先离去,然后蓝七问道:“这是为什么啊?”
蓝五道:“先回房,别在这里说。”
“车夫又听不见。”
“隔墙有耳。”蓝五说罢,带着蓝七也离去了。
元也松了口气,车夫是聋子,那可就好办了,于是在车夫解马车的套绳时,他小心地落到地上,躲到车后,待确定四周无人后,他才顺着蓝五方才离开的方向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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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参考唐朝货币换算,50两黄金500两白银500贯钱,相当于现在10万元,1贯钱100文,相当于现在200元。
第76章
鹿岘庄里来来往往的人不少,好在这里竹子种得足够多,元也仗着轻功高超,在竹林间行走如风,倒也不曾惹起旁人注意。
蓝五和蓝七走得并不快,过了一会儿,他们俩便进了一间靠着外围的大院中。元也趴在墙头观察了片刻,发现这间院子房间很多,但是大多数人都在往外走,且他们与蓝七的穿着十分类似,都是一身藏青圆领袍衫,头戴软脚幞头,身披鸦青厚斗篷保暖,或许这是蓝家人特有的装扮。这会儿是白日,如果贸然去追蓝五他们,目标实在太过明显,元也看到这些装扮,心中有了主意,观察了好一会儿后,终于看到有一人并未锁门,而是随手带上门,便往院子外去了,元也于是跳进院子,小心地潜入到此人的房中。
这是仅供一人居住的单间,布置得十分简单,除了床和桌椅,就只有一个柜子。元也在衣柜中寻到鸦青色斗篷,正待往身上穿,忽然身后传来开门声,他一惊,想找个地方躲一躲,只是房间实在简陋,唯一能躲人的床底还被脚踏挡住,他只能硬着头皮面向门口,准备先下手为强。
令元也意外的是,推门而入的并不是房间的主人。来人蒙着脸,看身量要比元也大上几岁,此时见屋里有人,显然也是一惊,抬手便要动作,元也心念电转,忙道:“自己人!”
蒙面人眉头一皱,手顿住,待目光落在元也脸上时,却不由瞪大眼睛,不过惊异的神色只停留了一瞬,他很快恢复正常,没有多说什么,只道:“为何这么说?”
元也注意到蒙面人方才的神情,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你认得我?”
蒙面人摇了摇头。
元也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去柜子里又找出一件斗篷,道:“你是找这个罢?”
那人点了点头。
元也将斗篷放到柜子上,举起双手,示意自己并没有拿武器,一边绕着大圈往窗边走,一边道:“咱俩各做各的事,我先说好,你不出卖我,我就不纠缠你。”
蒙面人向元也投来淡淡一瞥,好看的眉眼尽露无疑。
元也一向自诩丹凤眼十分出众,但是在此人面前,即便看不见全貌,也觉得自己似是落了下乘。这样好看的人,无论出现在哪里,都是万众瞩目的存在,只要露出面容,就不会让人忘记。想到此处,元也好心道:“我给你易容罢。”
蒙面人一怔,再次看向元也。
元也解释道:“他们都不戴面巾,你蒙着脸出去,有些引人注目。”
“多谢。”蒙面人轻声说了一句,却没有听从元也的建议,披上斗篷便出去了。
元也看着他离去,不由想到了方笙,喃喃道:“这么怕在我面前露脸,难道又是李观镜的熟人?娘额冬菜!不会这么巧罢?”
疑惑归疑惑,元也没有在此事上多加纠结,他从窗缝往外看,见院中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便闪身出门,往蓝五的住处寻去。先前元也是想听蓝五针对今早的事到底说些什么,可惜因为耽误了一会儿功夫,等元也摸到蓝五窗外时,他们差不多都说完了,元也只听到蓝五说“听夫人的罢”,而后蓝七答应下来,便开门出去了。
鹿岘庄的夫人,自然就是元溪那位妹妹了,那位在崔娘的推测中划伤元溪、抢走蓝田的人。
元也握住拳,正要返回竹林,忽然里间传来蓝五惊吸气的声音,元也连忙贴近木墙,只听蓝五缓了气息,问道:“沈叔何时来的?”
那位“沈叔”没有说话,只传来迟缓的脚步声。
蓝五道:“沈叔来得正好,不然我得到了夜里,才好去给庄主回话。”
“方才的事?”
“正是。”
“夫人没找到人?”
“他们昨晚便走了。”
沈叔叹了口气,道:“我明白了,你先忙,我去找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