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婶子嘱咐的话,他将身上棉衣裹得紧些,斜了眼窝在角落的林白梧,猫腰往车前头挪,一直挪到周云山背后。
周云山驾车没注意,就被人自后抱了个满怀。他一惊,听见秦锦软绵绵的嗔起来:“云山哥,我冷呢。”
老黄牛吭哧吭哧的埋头赶路,周云山僵着身子动也不敢动。
秦锦羞红着脸:“云山哥,给我捂捂手嘛。”
周云山挺直脊背,头都没回:“这么怕冷还跟来,也没走多远,要不我送你回去。”
秦锦一愣,心道他回去,好让林白梧这个小贱人占了便宜?!他脸贴着周云山的背:“我不回,我不怕冷,我要和云山哥呆着!”
“那你就好好坐回去,前头颠,再摔了你。”
秦锦顶不开心的坐回车斗里,就见林白梧在看他。他冷哼一声:“看什么看!要不是因为你,云山哥至于大冷天的出远门吗!”
林白梧没说话,抱猫儿的手臂紧了又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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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不想看周秦的宝子们可直接跳到二十章吼~
第19章
这一路很是难行,雪厚、路途坎坷不说,这秦家小哥儿又是个能折腾的。
一会儿风吹的冷了,一会儿饿的难受,到后面想周云山想的紧,非要他进挡头里陪他。
周云山心烦气躁,好说歹说都不管用,秦锦一边两臂圈着他腰,腻腻歪歪的闹,一边斜眼瞪着林白梧:“云山哥,我头疼的厉害,你给我瞧瞧。”
周云山不应,他便搬出王氏,梗起颈子道:“婶子可说了,让你照顾好我。”
他们本就出发的晚,再停了车,到镇子上不知道要啥时候了。
林白梧心里急,可到底是求人办事,说不得重话,他想了想,犹豫道:“我瞧着下了峪途山路也宽敞了,要么……我去驾牛车吧,云山哥陪着锦哥儿。”
周云山直摆手:“你没驾过车,不得行。”
秦锦窝在周云山怀里,翻了个白眼:“他想去就让他去嘛,再说这黄牛都多少年了,又不能摔着他。”
林白梧鲜少出门,更没驾过牛车,心里挺没底,可看着秦锦怨毒的眼神,他倒宁愿和老牛周旋:“那我去瞧瞧,实在不得行,再换回来。”
秦锦话赶话的忙附和,想着老牛可莫听了话,最好发了牛脾气,摔林白梧个四仰八叉才好!
林白梧学着周云山的样子坐在车板上,老黄牛一瞧换了人,当下就不动了。
周家这老牛脾气倔又认主,旁的根本使唤不动它,不论鞭子抽还是好言相劝,它从来置之不理。
林白梧伸着细白手拍它圆滚滚的大屁股:“牛,你走嘛。”
黄牛偏了偏头,哞的一声,动也不动。
秦锦在车斗里看的真切,暗自窃笑,想着林白梧还真够自不量力的,什么也不会就敢去驾牛车。
周云山见牛车一直不动,想来是林白梧碰了一鼻子灰,正想过去帮忙,又被秦锦拉住了。
他埋头进周云山怀里:“云山哥,我冷,肚子好疼。”秦锦说冷,倒也不是假话,他胖脸冻得通红,手面被风刮破了口。
周云山长年打猎,身边全是浑身是劲儿的粗犷汉子,接触的哥儿不多,秦锦这样娇气的更是没有,他虽不喜欢他,可那软乎乎的身子一贴过来,他仍慌乱的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两人虽定了亲,可到底没有尘埃落定,眼瞧着秦锦伸手往他怀里摸,周云山赶忙后挪,慌道:“车、车里避风,你且坐着,我去看看白梧。”
正说着,牛车忽然动了起来,这平日里连周云山阿娘话都不听的老牛,竟随着林白梧的小鞭,走得稳当。
林白梧伸手拍了拍黄牛硕大紧实的屁股:“牛,走快些。”
随后,窝在林白梧腿边的大猫儿动了动毛耳朵,冲着老黄牛发出一声短促的低吼。
老黄牛“哞哞”两声应,真就加快了步子。
老牛虽不情不愿,走几步就歇一歇,可大猫儿一凶,它就快起来。
林白梧起初还以为是自己有驾牛的天赋,后来也看出来了,是猫儿有本事。
他摸了摸大猫儿的毛脑瓜,笑意吟吟:“还是你厉害。”
猫儿甩了甩尾巴,骄傲的呼噜噜应他。
整条大道,都是林白梧在驾车,下了大道,林白梧不识路,才又换了周云山。
周云山接过鞭,道:“看不出来,你顶厉害。”
秦锦本是想瞧林白梧笑话,这下笑话没瞧成,还让他在周云山跟前得了夸,他冷哼两声:“是咱家的牛好,听话,和他有多大干系?让我驾我也成!”
林白梧搓了搓冻得发硬的手,浅笑着没说话。
路远难行,临到天黑,终于到了镇子口,林大川的木匠铺就隔这几道街。
周云山将牛车停下,老牛鼻间发出浑厚“哞”声,压低身靠在了路边。
赶上年节,镇子处处都喜气洋洋。房前屋后挂着红灯笼,在夜色里映出红彤彤的暖光。
林白梧还是头一回上镇子,瞧什么都新鲜——房子是青砖的,一块垒作一块,坚固漂亮;路面铺了厚石板,脚踩上去不沾泥;路两旁是吆喝的小商贩,什么东西都有卖,脂粉盒子、各式糕点、糖葫芦串……
林白梧抱着大猫儿下车,盘算着身上的铜板,够不够买上两纸包糕点,给阿爹带一包,再给秦小哥儿一包,也算答谢。
正想着,就听后头周云山沉声问道:“你这是又咋了?!”
林白梧一回头,就见秦锦趴在车板上,痛苦的呻/吟。
他忙返回去:“锦哥儿是咋了?”
秦锦往周云山怀里钻,手抓着他衣边,红着眼:“云山哥我难受。”
周云山却并未表现的多焦急,他甚至还带了些不耐烦,睨着人:“你究竟要闹到什么时候!”
秦锦白着张脸,呼出的热气在冰冷天地间雾出一片片白,他委屈起来:“我是真难受。”
周云山不动,林白梧小声道:“要么……去看看郎中吧。”
周云山伸手摸秦锦的额头,并不烫,可他偏是窝着喊疼,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儿。
周云山叹口气:“行吧,去瞧郎中。”
周云山对镇子并不陌生,以往打猎,他也常来镇子用兽皮换银钱,因此清楚医馆的位置。
他叫林白梧上车,林白梧才走近,秦锦忽然发作起来:“这不是已经到镇上了,你咋还跟来啊!”
林白梧扶着车板的手一顿,将跨车的腿缓缓收了回去。
“锦哥儿,你别闹。”周云山转头看去林白梧,伸手要扶他,“你先上车。”
秦锦猛然直起上身,怨恨的喊道:“你滚开!”
周云山终于发火:“秦锦你有完没完!”
秦锦一愣,扯着嗓子,号丧一样:“你说带他上镇子、上镇子!如今上了!你咋还要带着他!”
“这不是还没找到林家阿伯!”
“我不管!我不要他跟着!”
“锦哥儿你能不能懂点事,等找到……”
“不用了。”林白梧抱着大猫儿往后退去,不知怎的,脱开周秦二人,他竟觉得如释重负:“你们带我上镇子已经很麻烦了,反正路也不多远,我自己走就成。”
“说什么胡话!你又没来过镇子,怎么找!”
“我问人就好了,真的没事。”说罢,林白梧浅身鞠了个躬,踩着小步转身跑走了。
周云山正要追,却被秦锦一把抱住了腰,他脸贴着他后背,凄哀道:“云山哥我难受……”
周云山反过身,“你作天作地也要有个度!白梧他人生地不熟,丢了咋办!”
“他丢了你就急!那我你便不管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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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老牛:你俩谈恋爱,别搞我心态啊!
宝子们放心,糟心的情节过去了,往后都是好日子~
第20章
“秦锦你讲话要凭良心!这一路我可有不管你?!”
周云山怒火中烧,吓得秦锦心里直慌,一下就蔫了,他伸手去拉周云山的手,哭丧着脸:“我、我知道错了,你别气么。”
“知道错,知道错有什么用!林白梧没来过镇子,要是丢了怎么和林家交待!”
秦锦终于意识到自己做的过分,呜呜咽咽哭起来:“你、你不是同他说过路了么,再说这也不多远了,他长着嘴,总会问的啊。”
周云山气得脑仁生疼,看向秦锦久久没有说话,林家的木匠铺他同阿爹去过一回,可那也是很早之前的事了,况且那铺子店面小又偏僻,很是难找。
过了许久,周云山才又问道:“你可是真的难受?”
秦锦一愣,牙齿咬着下唇嗫喏出声:“啊,真难受……”
其实他只是手冷脚冷,并不多难忍,可眼下的情形,他是断不敢实话实说的。
周云山看着眼前这个缩着脖子、可怜巴巴的哥儿,呼出团白气:“先去瞧郎中吧,这个时辰了,不知道还接不接诊。”
说罢,他拉住绳套,驾起牛车往医馆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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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上才停了雪,风虽然小些,可一吹起来,也生生的冷。天色越来越黑,寥落的星斗拨开层云渐渐显露,挂在各家大门上的灯笼亮着引路的微光。
林白梧方才还挺要强,说跑就跑了,可一冷静下来,又心慌的要命,直觉自己不该逞能。这下好了,天一黑行人都少,他想问个路都难。
林白梧望着夜色笼罩下的小城镇、宽敞却陌生的石板路、埋头匆匆赶路的行人……心口越来越沉,他低头看去怀里的猫儿:“咋办啊,我不识路。”
渊啸昂起头,就瞧见小雌将哭不哭的小脸,在冬日冷风里冻得红扑扑的。
它安抚的蹭蹭他,甩起毛尾巴,心道就说吧,没有我你可怎么行。伸着爪爪指向地面,示意放它下来。
猫儿胖乎乎的,林白梧抱着它累得喘不过气,可饶是如此他也舍不得放开。
这陌生的街巷,不论他在此间如何穿梭,都显得格格不入,唯有怀里这暖乎乎的大猫儿,是他熟悉的、安心的、可以放心依靠的。
林白梧没一点儿要松手的意思,反倒收起手臂,抱得更紧了些。
渊啸动了动毛耳朵,伸着毛爪爪拍他手面:“嗷呜!”
这么喜欢我呀,非得抱着,可眼下不行,你又不识路。
林白梧瞧着手背上毛茸茸的大爪子,软声软语的劝:“知道你想下地跑,可这里不比村子,丢了我都没办法找。到时候被坏人逮走了,要被炸成小猫饼吃掉的!”
林白梧怕猫儿不信,张牙舞爪的要咬它的小耳朵。
“……”渊啸叹口气,埋头进小雌怀里,装的好害怕。
林白梧看着缩成球的白团子,继续碎碎念:“就让我抱着嘛,我都不嫌累……哎猫儿!”
趁林白梧一个不注意,渊啸自他怀里猛蹿了出去。它一落地,也顾不上伸展四肢,朝着街巷就跑。
林白梧心下一惊,赶忙追上去:“猫儿!别乱跑!”
渊啸扭过头,正见小雌在后头追,它便放下心来继续开道。
常言道,狗子的嗅觉灵敏。其实虎的嗅觉丝毫不逊色,通常情况下,十里内的气味它们都能闻见。
更何况渊啸是神虎族,能嗅到的范围更广。
它虽然没有见过林家老汉,可在小雌家这么些天,味道早已熟悉。
而且他们下车的地方离木匠铺子不多远,渊啸在车上就若有似无的闻见了。
只是小雌喜欢它的紧,一直不肯放它下地,要不然它也不会让小雌唉声叹气,因为害怕找不见路而哭哭。
好吧其实没哭哭,要哭不哭的,小脸皱皱巴巴,它瞧着心疼。
夜色越来越深,幽巷里路都快看不清,大猫儿却怎么叫都不应,撒丫子跑的可快。
小兽四条腿着地,四肢强健有力,跑起来和踩了风似的,威风凛凛。林白梧全力追,也就只能远远望见个圆乎乎的胖屁股。
他本就坐了一路的车,到现下一口热乎汤都没喝上,早都腹内空空、筋疲力尽了。
不知道跑了多少里地,林白梧终于挨不住,两手撑在膝盖上、弯腰直喘气。
血腥气自胃里往喉咙口涌,林白梧垂着头呜咽:“这臭猫儿,跑的那个快,咋追嘛!”
正恼着,只感觉腿边忽然动了动,他一低头,竟是大猫儿又折了回来,这会儿正在蹭他的腿。
林白梧蹲下/身,赶紧将猫儿抱进怀里,他上气不接下气:“你这猫儿……跑什么嘛!”
渊啸根本没用力跑,又跑跑停停,却不成想这样都叫小雌累的不行。
它偏头瞧着小雌红扑扑的脸蛋,一双眼睛水润润的好生漂亮,忍不住仰起头,亲了亲他,见小雌还气鼓鼓的,忙伸着毛爪爪往前指。
猫儿呼出的热气暖乎乎的扑在林白梧的侧脸,他正要摆足架势好好说它,就顺着猫儿的毛爪爪看到一处老店。
那店门额上挂着张旧匾,上面的漆脱了大半,只有“林家”两个大字还算清晰。
林白梧一怔,惊愕的低头去看猫儿,就见猫儿正也眨着黄金瞳看他,还自豪的歪了歪头。
“猫儿!你也太厉害了吧!”
小雌欢快的声音响在耳边,渊啸喜滋滋的动了动毛耳朵,尾巴转的车轮子一样快,心道还行吧,也不多难的事儿,它厉害的地方可多了!
林白梧将猫儿放下,顺着墙边往那铺子走去。
半掩着的木门老旧而斑驳,一看就有些年头了,他忐忑的推开门,随着“吱”的一声响,小心问道:“有人吗?可是林家的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