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乾忙上前几步,马车帘子拉开,下来一位约莫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子,孙乾又是一愣,无他,这人相貌着实摄人。
孙乾俯身便拜,“先生大恩,孙乾无以为报!”
那人温文一笑,错身让开,“孙老爷不必客气,我也是搭了孙家便车。”
孙乾执意一拜到底,“便请先生先同我们入城,孙乾自当设宴款待先生。”
那人没有推辞,点头笑道,“如此,便麻烦了。”
这人当真好气度,想必是位贵人,孙乾暗自赞叹,却没有过多打探什么,说定后便上了前头马车,同妻女相聚。
说来也巧,今天镇北王府有一件大喜事,孙乾如今承了顾出云的架子过来,这事儿他也操办已久,是万不能缺席的,只是为恩人接风洗尘也是头等大事。
“不知恩人贵姓?”孙乾想了想,问妻女道,“出门在外多有不便,我也不知恩人是否忌讳,没好问。”
孙苏氏道,“没呢,恩人也是性情中人,不摆架子……”
孙苏悦看见爹爹难得露出小儿女姿态,脆生道,“我知道,姓顾!”
“顾?”孙乾心里一激灵,这个姓本寻常,只是往江城去的贵人,又姓顾,就不得不让人多想几分。
马车直接奔着镇北王府去了,顾出云给孙乾划的院子在王府西北,临着街,进出都有偏门。
孙乾亲自候着恩人下车,谁知等了半响也不见人下来。
“恩人?恩人?”
孙乾心里惊疑不定,一把拉开了车帘,车里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半个人影子!
镇北王府里今日很是热闹,客人络绎不绝,原是王府里有喜事,镇北王养子大婚,虽然养子,但与世子情同兄弟,没人敢不给几分面子。
赵泽安换好了喜服,出门便见凌战野靠在石柱上。
“怎么?等我?”
凌战野避了一下,没让他搭上自己肩,“要去接新娘子了,出云让我来催催你。”
第70章 大凶之兆
赵泽安点头,“妻管严呗,所幸我不会如此。”
凌战野没搭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赵泽安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没心没肺的哈哈一笑,“战野啊,别想那么多!我如今年岁大了,娶妻也是应当,再说……”
凌战野终于皱起了眉头,忍无可忍的打断了他,“她这般迫你!甚至等不及父王回来便要大婚!况且你也并不爱她,因她以死相逼便让她如愿,”他嘲讽道,“你把自己当什么了?活菩萨么?”
赵泽安拍拍他的肩膀,他比凌战野大几岁,虽然平日里每个正形,但在心底,是真的把他当弟弟看待的。
赵泽安难得正经几分,“不是每个人都会同你那般恰好遇到最爱的人,有的人可能终其一生也不会爱谁,那便不成婚了么?”
凌战野不置可否,表情却是明显的不赞同。
赵泽安继续道,“况且我与她早有婚约,如今娶她也实属应当。我心无所属,娶谁不是一样?华怜命苦,逼的紧些我也能理解。”
凌战野直到昨日才知这场大婚真相,心底很是不忿,奈何一切已经板上钉钉。
“当真不悔?”
赵泽安意气风发,掷地有声,“不悔。”
凌战野冷哼了一声,转身便走了。
赵泽安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他说的是真心话。娶谁于他而言其实并无所谓,既然总是要娶,何必伤了华怜一条性命?况且他对华怜并非半分情谊也无,总归有些幼时情分与怜惜在的。
他羡慕凌战野同顾出云,却不是非要强求一段同样的感情。
转眼时辰便到了,华怜父母双亡无依无靠的,赵泽安为了华怜体面让她在宋府借住了几日,今日便从宋府迎她。
顾出云有身子,不好露面,只在后头操劳,前面便是凌战野同荣叔两个迎客,凌战野心里再怎么不痛快,此刻也不能表现出来半分,只求做的礼数周全,为兄弟把场面撑起来。
过了片刻,远远便有丫鬟小厮开始叫嚷着赵公子回来了,凌战野带着众人出门去迎,赵泽安骑在高头大马上。一派英姿勃发。
紫芸点了点头,“赵公子今日好气色呢!”
凌海眼里有几分憧憬,“大喜之日,自当如此。”
凌战野看了他们一眼,抿唇不语。
喜堂早已布置好了,赵泽安牵着新娘子进门,高堂空置,赵泽安却还是认真一拜。
礼毕,喜婆扶着新娘子转身,赵泽安浅笑等待,两人各执花球一端。
唱礼官扬声道,“夫妻对拜!”
凌战野本也认真看着新人行礼,只是余光突然银光一闪,他心下一惊,飞跃而起,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捞住了两根银针。
只听喜婆惊呼一声,原来竟是花球从中间断开了,大凶之兆!
竟有三根,凌战野面沉如水,猝然转身,一人早已追了出去。
“傲天!捉活的!”
事发突然,宾客也是一阵惊慌,凌战野深呼吸,勉强压抑住怒火,给凌海使了个眼色。
凌海心领神会,扬声道,“礼毕!送入洞房!”
第71章 洞房花烛
“泽安?”
惊鸿一瞥间,赵泽安觉得那人有几分眼熟,但一时也想不出是谁,他随手扔掉花球,执起华怜右手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背,“莫怕。”
华怜摇了摇头,低头看着他的靴子,她并不怕,她快活极了,活了十几年,便数今天最快活,她微微福身道,“妾且等你。”
赵泽安看着华怜被丫鬟婆子们簇拥着扶出去,盯着门口出了好一会儿神,直到凌战野喊他才回过神来,“来了!”
他笑了一笑,端起主人家做派开始推杯换盏,“来来来,我先敬李大人一杯!”
所幸在座众人都尚有几分胆识,虽有个别脸上尚余惊色,却无人多生事端说些做些惹人不快的。一时间宾主尽欢,倒也算喜气融融。
稳住宾客后,由赵泽安与凌海作陪,凌战野稍待了片刻便急急回了自己院子,今日府里人员杂乱,还在他眼皮子底下生了这种变故,他着实担心顾出云。
凌战野一路上心都提着,有十三影兼王府众多亲卫护着,虽知顾出云再安全不过了,却还是免不得牵挂几分。
他脚步匆匆,推开厢房门便见顾出云坐在榻上,手里正捏着那三根银针打量。
紫芸站在他身前不远,不知在思索什么,看见凌战野赶忙行礼,“爷回来了!”
“嗯,”凌战野松了口气,过去挨着顾出云坐下,将人搂进怀里置着,“可看出什么?”
顾出云脸色凝重,将三根银针翻来覆去的瞧着,怕错漏过什么线索。
凌战野观他神色,心里一惊下意识便坐直了几分,凑过去同他一起看,“怎么?”
顾出云摇了摇头,“这针是三根齐发?”
凌战野道,“应当是,我晃眼看见两根朝着华怜去,现在想来应是声东击西,那人目的一开始便在花球。”
顾出云神情专注,未置可否。
凌战野看了眼房檐上的第五傲天,心下有几分不可思议,“傲天也一无所获?”
第五傲天愣了一下,悄然落地便沉声请罪,“属下无用。”他虽眼盲了,但方向依旧辩的极准,正对着塌前单膝跪地,“那人轻功极好,属下追出去便立刻失了踪迹。”
凌战野赏识看重他,也可惜他的眼睛,对他比别人总是多出两分信任的,并未作他想,摆了摆手,“起来吧。”
他尝了口顾出云的茶,对紫芸道,“凉了,重斟一杯吧。说来也蹊跷,不知泽安是得罪了何方神圣,闹这么一出?”
“只怕来者不善。”顾出云拦了紫芸,同凌战野解释道,“我胸闷的很,且喝口凉的压压。”
凌战野握着杯子内力转了一圈,将茶稍微温了些才递给顾出云,“我倒不这么认为,恐是感情债!”
顾出云表情空白了一瞬,“什么?”
凌战野被他逗笑了,“我瞧得清楚,那人不为伤人,这么大张旗鼓的无非是给泽安找不痛快。”
顾出云就着他手喝了一口,闻言拧眉道,“这有何意义?”
凌战野看他神态可爱,心里喜欢的不行,想捏捏他脸又不敢,随口道,“或为泄愤?”
顾出云大不赞同,撇了撇嘴,“若有一日你要另娶他人,我才不会……”
“呸呸呸,”凌战野面露无奈,“瞎说什么呢?”
顾出云面色悻悻,也知不妥,摸了摸鼻子辩解道,“打个比方罢了。”
凌战野瞪他一眼,见他不说了又心下好奇,粗声粗气道,“……你且说说你将如何?”
顾出云却说不出口那些狠话了,将温茶一饮而尽后随意敷衍道,“我知你不会便是。”他说话时一摆手,便打在了凌战野胸前,自己却倒吸一口凉气。
凌战野顾不得其他,忙拿过他手来细看,“可疼着了?”
“噗嗤。”紫芸捂着嘴,却还是泄了声音出来,越发没规矩的打趣道,“夫人这便是恃宠而骄么?”
“胡说什么?”凌战野同顾出云对视一眼,将那人羞赫神色尽收眼底,到底忍不住飞快地捏了捏他脸,“分明是恃爱行凶!”
顾出云拿眼瞪他,凌战野捏完就跑,“我且再去前厅瞧瞧。”
他们你来我往,倒是没人注意到第五傲天竟从头到尾紧握着拳,指缝竟已渗出鲜红一片。
大喜之日,赵泽安虽克制着也被灌了不少酒下去,还有几个兄弟闹着要闹洞房,多亏凌海仗义帮他拦下了。
赵泽安背对着他们摇了摇手,哈哈大笑,“兄弟且不奉陪了,醉了惹佳人不喜!”
那几人“嘁”了他几声,本也只是图个热闹,起过哄便罢了,“泽安你且快去!兄弟们,咱们不醉不归!”
凌海遥遥看着赵泽安,眼底有几分羡慕,豪情上头,放声大笑,“那便不醉不归!”
穿过长廊走到新房外,本该候在门前的丫鬟婆子都不知去了哪里,想必是占着喜气儿躲懒去了。
赵泽安说醉不至于,三分微醺却是有的,他站在门前深吸口气,整理好自己才推开房门,“怜儿?”
竟没人应声,难不成是累着了睡了?
赵泽安迅速走进内室,看见人好好坐在屏风后才松了口气,露出几分笑意,“怜儿?可是等急了?”
华怜依旧不声不响,却猛地晃动了两下,似是在使劲挣扎。
“怜儿?”赵泽安心里一激灵,酒已是醒了大半,一把扯下新娘子头上的盖头,一看之下吓了一跳,哪是什么华怜,竟是喜婆被绑在了这里!
赵泽安扯掉她嘴上绑的布条,人已是彻底清醒过来,他看着这荒唐一幕,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解开缚住喜婆的绳子,半响才冷笑着沉声问道,“华怜呢?”
喜婆吓得涕泪横流,终于得了自由,一下瘫软在地,啜泣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赵泽安扶额,脑海里仔细过了一遍可疑人员,却怎么也想不出到底是谁有这个能耐潜进镇北王府无声无息掳走了他的新娘子。
“好啊,”赵泽安气极反笑,一掌拍散了桌子,莲子,花生飞的到处都是,“好啊!”
第72章 命里有时
赵泽安一夜之间成了江城的笑话,哪怕大家顾忌镇北王府脸面,不敢当面说些什么,但背地里早已议论纷纷。
当日喜堂上那一幕到底被有心之人传了出去,更是三人成虎扭曲成了新娘子早就给赵泽安戴了绿帽,可怜赵泽安还什么都不知道。
“咳咳,谁传的?”顾出云默默移开杯子,眼神游移不定,颇觉尴尬,“找出来!这般造谣生事,定要严惩不贷!”
凌战野给他顺了顺背,瞧他没怎么动筷子又给他夹了块儿米糕,哄劝道,“再用一些罢!”
顾出云只得再把筷子拿起来。凌战野已换了几回厨子,甚至专门找了个会做南疆菜的师傅来,顾出云还是日渐消瘦,除了略微鼓起的肚子,整个人瘦的一只手便能折断似的!这事儿已成了王府每个人的心病,每日都盼着他能多吃几口,连本身便焦头烂额的赵泽安都间歇着抽空盯他用饭。
看他乖乖吃进嘴里,凌战野才露出一个满意的表情,开口道,“你也知道,一日找不到华怜人,再怎么处置也只是掩耳盗铃,左右也是堵不住大家嘴的。”
顾出云是着实没食欲,但也知道如今不能由着自己性子乱来,所幸那米糕做的清糯可口,勉强也能吃进去些。
“说来也怪!这几日泽安已是把江城翻了个底朝天,竟连那人一丝影子也没找到,难不成凭空挖个洞钻进去了?”
这几日赵泽安早出晚归的,忙的脚不沾地,顾出云瞧着看着也难免有几分迷惑了,“出城禁令还没解除,进出都有登记,这人怎么进城的且不论,难不成还能同你一样视江城城防于无物么?”
凌战野眼里突然闪过一丝不可置信,接而变成恍然,筷子微顿半响,他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慢悠悠的开口,“也未可知,若是他……”
“什么?”顾出云没听清,艰难把米糕咽下才问,“你说谁?”
“慢些吃,怎和孩子似的!”凌战野好笑的摇了摇头,又给他夹了筷菜,“再用点汤?”
顾出云忙不迭摇头,神情警惕的瞧着他,脸上写满了拒绝。
凌战野看了他一会儿,头疼的扶额失笑,“这臭小子磨的你吃不下饭,待他出来定要好好饿他几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