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淮玉立在薛府院子里,手里拿着一柄剑,将四周虎视眈眈的人群拦住,“你们要听信段掌门的话,到薛家问罪,那就都别想走了。”
七玄洞戚副掌门冷笑道:“年纪轻轻,口气倒是不小,就算你已达到人剑合一之势,我们这么多人在此,还怕你不成?”
“怎么回事?”
听到问话,一个逍遥门的弟子回道:“就在秋盟主你去城外的时候,薛家派人拿钱找吴官人取货,就是那几口箱子里其中一个。”
凑巧的是,薛家来人指明了要搬走其中一口箱子,之前里面正是堆放各门派令牌和武器的。
这下子薛家是有口难言,即使他们说自己是向吴商人买了件用来贺寿的漆器,吴商人刚好要回老家,就带到清河渡口等薛家人取完货再走,也没人相信了。
世上哪儿有那么凑巧的事?
这边逍遥门的弟子都举着火把将薛府围住,段如海和薛淮玉对峙,“说吧,玉苏剑被你藏在了哪里?”
秋云尘策马直接到了段如海跟前,“段叔叔,这件事有蹊跷。”
“有什么蹊跷?之前薛淮玉巧舌如簧,将罪名安在段兄头上,连商公子都被其蒙蔽,说得再多,不如亲眼所见。”白霜城陆家家主缓缓靠近,“秋盟主莫不是也被那薛淮玉哄得失了分寸?”
秋云尘把拴在马背上的小工扔在地上,“你前几日在哪里,偷了什么东西,你说!”
“秋盟主这是什么意思,这件事还有什么可说的——”
耳边传来一阵剑鸣声,秋云尘转头看去,一个逍遥门的弟子倒在地上,鲜血从他体内渗出来,刺红了众人的眼。
秋云尘想:完了。
果然,没有人再关注这边的情况,转而锁定了薛淮玉。
逍遥门的弟子们一拥而上,薛淮玉也不留情,一剑一个,解决了大片聚拢的人,他面前又渐渐出现了一个空圈。
“你是我逍遥门的弟子,今日竟对同门师兄弟痛下杀手,薛淮玉,让我来会会你!”
段如海说着就拔/出剑,冲了过去。
没有人在意秋云尘大声喊着什么。
段如海和薛淮玉缠斗在一起,秋云尘也从马上跃下,奔到薛家正厅门口,准备拦住段如海。
薛淮玉却喊住他,“风扬兄,替我照顾好我的家人。”
薛家家主只会些粗劣的拳脚功夫,实在不是逍遥门弟子的对手,秋云尘一掌拍开拉着薛翎的逍遥门弟子,把他们护在身后。被拦住的弟子气愤道:“秋盟主到底是帮谁的?”
“逍遥门的弟子不知不能欺负老弱妇孺么?”秋云尘没有和一个弟子辩解,只将他们拦着,往花寒那边走。
段如海和薛淮玉交手后,没多久就落于下风,而各门派的人却在四周看热闹,完全没有要来帮忙的意思。
同门相残,得利的是他们,逍遥门的战力损伤得越厉害,他们就越开心。况且现在还不知玉苏剑到底在何处,他们乐得看热闹。
没有共同的敌人,段如海也不指望那些门派会帮他什么,他今日的目的只有薛淮玉一个。
而陆家主却正大光明地带着一众逍遥门弟子进了薛家,进去时他两手空空,出来时手里拿着一把剑,“段兄,我找到玉苏剑了,果然就在薛家!”
趁着段如海和薛淮玉分开的空档,陆白松将剑扔过去,稳稳落入段如海的手中。
众门派的人就像闻到血腥味的狼,齐齐望了过去。七玄洞戚副门主主动道:“段掌门,我来助你!”
接着又有沙环派龚长老等人进入战局,渐渐将薛淮玉逼至正中。
薛淮玉却依旧从容淡定,负伤的同时,和他交手的几人也没能好过。
“如此内力,竟抵得上我们几十年苦修,我看他是真的学了魔功极乐天,也不知吸了多少人的功力!”
他们不相信有谁这个年纪就能有如此深厚的内力,即使是剑神沈故,二十来岁时也做不到和好几个前辈比武还从容相对。
更不相信逍遥门还有隐藏的内功秘籍,若有,哪里瞒得住段如海这个掌门。
段如海有了人帮助,也不急着用玉苏剑了,只在其中浑水摸鱼,装作体力不支的样子停在原地捂着胸口顺气,而其余几人被薛淮玉缠住,一时半会也顾不到他人。
他们不知道,越来越多的逍遥门弟子从各处赶来,悄无声息地靠近薛府。
这么多江湖人士,附近的人可不敢出来看热闹,都把门关得紧紧的,缩在屋子里。
薛府大门被外面的弟子锁上,而院子里的人都还浑然不知。
直到院里的人越来越少,七玄洞副掌门喘口气的功夫,就看见他带来的弟子不知什么时候都倒下了,只有段如海和几个逍遥门的弟子守在门口。
他惊道:“段掌门,你这是做什么?”
薛淮玉和其余五个门派的人也都不约而同地停下来,惊疑不定地握紧手中的武器。
秋云尘早就把薛家几人带了出去,让花寒送他们到清河渡口顾萧满那里,自己就往薛府赶去。
到了附近,就发觉四周静得可怕,之前还有路人偶尔走过,现在却是一个人都没有,来到薛家门口,就只见乌泱泱一群着逍遥门服饰的弟子,将整座薛府围住,火光照亮了雪白的高墙。
他直觉不对劲。
那个姓马的小工说,他前几日下工时有些晚,加上手头有钱,就去清河县一家小巷子里找暗/娼,出来后谁知遇到了几个穿着夜行衣的人,推着几个眼熟的箱子路过,他好奇心一起,就跟着走了,然后就看这几个人又往渡河去了。
这几个人看起来和渡河边上的店主人很熟,拿了钥匙,就把那些箱子推进了后门。他不知道那些箱子被带到了哪里,但跟着车轱辘印总能找到。
他平日就好偷鸡摸狗,等那些人走了,就去打开了箱子,里面不值钱的玩意儿他看不上,那些长得奇奇怪怪的兵器令牌他也瞧不上,但珠宝首饰他却是拿了一堆,揣怀里就跑了。
不过却在门口捡到了一枚银质的腰牌,他看着是真银子,就赶紧揣着走了。等回了家,洗干净上面的泥土,才发现是逍遥门的牌子。
附近的所有城池都属于逍遥门的地界,他哪里认不出,还因此惴惴不安到现今,所以看到逍遥门的弟子来了,就赶紧跑了。
箱子里的东西被换了,还是逍遥门的人换的……
秋云尘没有再靠近,而且翻身上了棵枝叶茂盛的大树,高处可清晰看见薛家院子里的情形。
其余门派带的人都中了迷魂散,昏死了过去,戚副掌门等人也都渐渐支撑不住了要倒下去,却还是强忍着,“段如海,没想到,这一切都是你干的,你想要做什么,你是想和我们这些门派撕破脸吗?”
玉苏剑在手,段掌门也不再伪装,见薛淮玉也只能靠着墙壁不能行动,他高兴极了。
原本他对玉苏剑也没起过心思,但随着门派日益衰落,他在武林中的地位大不如前,心里的无力感就越来越深。
直到薛淮玉的到来。
门派里出了个天才,他当然高兴,恨不得把一切都交予,让薛淮玉能早日在武林正道面前光大逍遥门。
可魔教余孽的那封信却被薛淮玉送到了他的面前,又从薛淮玉口中得知了一个更加令人震撼的秘密。
他第一次去了六重塔,见到了玉苏剑,彻底被其俘获。这样的一把剑,如何能落入他人手中?
与魔教做交易,无异于与虎谋皮,但他做到了。那个接替五南城余孽的魔教弟子被他杀了,极乐天也到手了。
听到问话,段如海笑了,“逍遥门不敢和武林中的大势力作对,但今日,杀死你们的是我的逆徒,而不是逍遥掌门,放心好了,我会替你们报仇。”
他握着玉苏剑,一步步靠近,薛淮玉突然问道:“师父,你是不是得到了极乐天,林长老是不是你杀的?”
“好徒儿,若不是你,我怎么能得到极乐天呢,你要是把信毁了,而不是交给我,或许就不会有这么一天了……哈哈哈……”
秋云尘在树上看得真切,他不敢相信,曾像父亲一样爱护他的段叔叔,竟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就在他想要直接跃进院子的时候,有马匹声忽然靠近。段素殷骑马狂奔,停在薛家门口,“我爹呢?让我进去。”
逍遥门的弟子极力阻止,“掌门说不能让任何人进去,二小姐还是别为难我们了。”
听到动静的段如海冷哼一声,也不再停留,直直往薛淮玉那边去。他要先把武功最高的薛淮玉解决了才能安心。
秋云尘趁机跳下树,拉起段素殷,在逍遥门弟子的惊呼中翻进了院子。
他先给自己和段素殷喂了解毒丸,才稳住身形。
看到来人,段如海瞳孔一缩,“秋贤侄,我本想着把你引走就算,没想到你还是要来送死,那可就怪不得我了。”
武林盟的确深不可测,但如今主事的还是个毛头小子,不成气候!
顾萧满还在清河县,能奈他何?
不能让他逃了。
这样想着,段如海也就迅速逼近秋云尘,秋云尘也不惧,持着剑就迎上去。
段素殷猛得挡在他们中间,“爹,你别一错再错了!”
那晚林长老死在段如海手中,是她亲眼所见,如今还要打其他门派的主意,她不得不拦。
剑尖从段素殷眼前硬生生撇过,段如海吼道:“你让开。”
“只要你放他们走,我就让开。”
“妇人之见,你姐姐如此,你也如此,完全不为门派着想,你们是想气死我吗?”
“二小姐”,秋云尘将段素殷拉开,剑气击退段如海,“谢过二小姐好心,但你还是快走远些,莫伤了你。”
他们交手几招后,段如海笑道:“秋贤侄果然是人中龙凤,竟将松灵剑法领悟到如此地步,若你再长几岁,恐怕我都不是你的对手了。”
秋云尘却不附和他的话,只道:“段叔叔还是早些收手为好,逍遥门有薛师兄在,迟早会恢复往日荣光的。”
“你也觉得我不如他?”谁知段如海却突然变了脸,“你们都觉得我不如他?!”
段如海把玉苏剑举到胸口,剑鞘直/插地面,常年不见光的神剑终于再次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秋云尘眼前,是段如海诡异扭曲的脸,仿佛这柄剑引出了他的另一个灵魂。
邪恶,张狂,残忍……
劈头盖脸的剑气使得秋云尘不断后退,他艰难抵抗,剑身朝上,挡住了玉苏剑。
年轻,又天赋异禀,你迟早会败在他的剑下!段如海似乎听到玉苏剑在他心里念道。他不要,他不能让逍遥门在他的手底下颓败,他要杀光所有天才!
“去死吧!”
玉苏剑狠狠劈下,他看到秋云尘绝望的双眼,“哈哈哈哈……”
笑声戛然而止,段如海只听到他小女儿凄惨的叫声:“爹!”
回头是薛淮玉冰冷的目光,胸腔里,剑刃刺破了他的血肉,带来难以言说的痛,“怎么……可能……”
鲜血喷涌而出,秋云尘的双眼被血液染红,压在他身上的力量抽走,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倒下。
薛府的地砖好冷,好像把他全身的血液都冻僵了……
第16章 落幕
逍遥门上下都换了一身素白。
前掌门段如海的尸身已经收殓,摆在灵堂中央。段家二小姐默默跪在灵柩前,脸上无半分血色。
新任掌门薛淮玉亲自接待前来吊唁的宾客,秋云尘也候在人群里,等前头的人都走了,才去上香拜过。
棺木静静停在他面前,不久前还活生生的人,以后便再也看不见了。就像他的父亲一般。他心中感慨万分,到最后也只有叹气。
段叔叔本可悠然一生,竟在最后行差踏错,毁了几十年的清誉。
退至一旁,秋云尘转头看向薛淮玉。这个人还是同往常一样,表面上看不出是悲是喜,但临危受命,接了逍遥门,也算是委屈了他。
此事已了,他也不必再待下去,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于是他小声说:“薛兄,我明日就要回武林盟了。”
薛淮玉也不留他,点点头道:“风扬兄一路小心。”
第二日秋云尘就带着武林盟众人离开,薛淮玉在山门高台处相送。
逍遥门还有一堆烂摊子要收拾,目送武林盟的队伍隐于山间后,薛淮玉就回了,灵堂里段素殷已经起身,红着眼睛道:“薛师兄,我能否去看看英儿?”
姐姐走了,父亲也死了,皆因面前这一人,可段素殷却无力怪罪。他们一个为情,一个为利,都不冤屈。
如今这世上,唯一和她血缘最亲近的,竟只有姐姐的孩子——薛承英。
薛淮玉当然不会说不,“他在闻朝阁,现在这时辰,应该还睡着。”
名动天下的玉苏剑又被锁回塔中,各门派失窃的东西也都物归原主,但段掌门拿玉苏剑不止,还要顺带千方百计盗其他门派的宝物原因还不详。
但人已死,武林中人只能归咎于其想以此掩人耳目,隐藏真正目的。那些暗桩自然也被抓了出来,所有门派都肃清了一遍。
玉苏剑不过露面一回,就又归了原处,其他门派中人即使不甘心,也不敢当面说什么。
前段门主或许实力微垂,逍遥门有漏洞可寻,新任的薛掌门,却是以一己之力与几名高手对战还不落下风,还有余力解决疯癫的段掌门的天才。如今的逍遥门,也许又要崛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