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正初先生于张北酒庄邀请唐彦先生参加品酒会,还望务必驾临。”管家恭恭敬敬地对唐彦本人说完这番话才礼貌地告辞。
姜危桥在后面啧啧感慨。
日子过得如此奢华老派,简直是一干人民群众的公敌。这也就是现在改革开放了,要放在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唐正初非被当作大资本家进行清算不可。
“大舅是一个比较古板的人,对于家族荣誉看得很重,强调秩序。我们都习惯了,私下都叫他大家长。”唐彦说。
“这种人呐,表面上看重的是家族荣誉,背后追求的是封建尊卑那套,拥有变态的控制欲。”姜危桥说。
唐彦想了想:“好像是这样子。”
“所以其实你可以说不的。”姜危桥道,“如果你不想去的话。”
“我想过拒绝。”唐彦说,“。他在慈鑫可以触及的范围实在太大了,就算迷踪独立慈鑫存在,他有很多办法可以影响到迷踪的生存。有的是办法让我乖乖听话。更何况如果真的想振兴迷踪,不出席这样的场合拉些大客户,也不太可能吧。只是一场宴会而已。而且……”
而且不走得近一些,怎么去调查我父母的事?
可是这话唐彦没有说出来。
姜危桥笑着瞧他。
“怎么了?这么看我。”唐彦一愣。
“你之前可是连出门都不愿意的,出席这样的社交宴会对你简直是酷刑。”姜危桥对他说,“是不是我的热情感染了你,让你内心燃起了火。”
唐彦:……
“宝贝儿,不要羞于承认,就直说了吧。”
“难得陈诉有时间,两天一夜,路途不算太远,一些不方便我也能克服——”
“等下,跟谁去?”姜危桥感觉自己听错了。
唐彦看他:“陈诉。我和你说过了,微信上。”
“那我呢?”
“你也去。”唐彦顿了顿,“毕竟需要一个司机。”
姜危桥的心碎成了一片片。
唐彦上楼进入书房的时候,还能听到姜危桥在楼下跟小甲哭诉,合上门的时候,自己都没有注意嘴角带了笑。
他打开投屏,从自己喜爱的片单中,选择了《肖申克的救赎》,一个人看了起来。
安迪入狱,以一己之力改变了整个监狱的生态环境,又激励了自己的同伴,最后靠着一柄汤匙成功越狱,当他爬过狭窄腥臭几乎没有尽头的下水道,出现在监狱围墙外时,大雨滂沱、电闪雷鸣,他展开双臂,迎接属于自己的新生。
春风从没有合拢的窗户中钻进来,温柔地抚摸他的脸颊,眷顾着如此忧郁又安静的唐彦。
那些唐彦几乎可以背诵的台词,又一次回响在他耳边——
“恐惧只会让你沦为囚犯,希望才能让你重获自由。”
电影结束了,可是观影带来的余韵让他回味许久,有些作品就是这样,常看常新。接着他在书桌后翻了翻书,从窗户往下看去。
书房的窗户外就是22号别墅的车库,车库外有个不算大的院子。
那辆花了姜危桥一万块钱买回来的板车这会儿用铁链子拴在栅栏上,上面的花儿除了盆栽早都扔了,小甲他们扔的时候累得闪了腰,收垃圾的保洁大爷拉了好几个垃圾桶才把东西拉走,当场絮絮叨叨了半天。
姜危桥真的是会做这种给别人添麻烦、莫名其妙的蠢事。
可是这样的蠢事说不上讨人厌。
多少还有些可爱。
也因为这样,所以会一直一直记得这件事,好久之后想起来,还会清楚地记得那些情绪,还会忍不住会心一笑。
而世间绝大部分的意义,都来自这样的零星回忆,就像是那些星星,而人生的过程,就是捡星星的过程。
所以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性。
既然已经无法改变。
去尝试与自己和解。
去捡一捡那些被自己丢弃的,散落在岁月中的珍贵回忆?
是的,答案是肯定的。
就像是夜晚终究会过去白天总会到来,人也总会走出那漫漫长夜,去捡回那些希望的星星,拼凑出一个明亮的未来。
……那么姜危桥呢?
内心深处又有一个微小的声音询问他自己。
他算不算,是你的星星之一?
唐彦没有回答。
没有人知道他是否想清楚了这个问题,包括他自己。
按照计划,他们要在唐正初张北的葡萄酒庄里待上两天一夜。于是前一天就开始在准备行李。
对于唐彦这样行动不便的人来说,准备的东西要尤其多。
因为身体对温度的调节变得弱,所以得准备带上很多不同温度下的衣物。当然,还有出席宴会现场要穿的高定,姜危桥也不嫌麻烦给装了七八套。
他的轮椅带了三类,一个是平时出行用的电动轮椅,一个是在庄园里使用的轻便型轮椅,还有一个是在附近遛弯时用的野外用轮椅。
另外就是各种药、监测设备等等。
随行人员,陈诉必须跟去。
这是唐彦第一次出远门,他作为医生不跟着去,万一发个烧什么的,往北京赶都来不及——当然姜危桥才不这么想,他觉得陈诉肯定是假公济私,一定是!
“舞会上你可不能跟我抢。”他警告陈诉。
陈诉莫名其妙:“唐彦又不能跳舞。我跟你抢什么?”
说完这话,他还有些担忧地去瞧唐彦,怕这话说了刺激他,但是唐彦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种反应,正在跟老乙请教如何下载抖音。
“总之你不能跟我抢!我是他这次宴会的男伴。”
陈诉感觉自己恍惚间看到了一只好斗的公孔雀,正开着屏准备逼退任何潜在竞争者。
“好好,我不跟你抢。”
“你发誓。”
“你幼稚。”陈诉忍无可忍。
除了陈诉,还有小甲,姜危桥强烈要求小甲跟着去,他感觉万一唐彦吃不惯那边的饭菜,小甲还能给打个豆浆什么的。
老乙和二饼留守迷踪。
于是第三天一大清早,他们四个人,就开车上了八达岭高速,往西北方向开车而去。
最开始的时候遇见早高峰,一路堵堵停停,到处都是焦虑的情绪。往八达岭高速方向一路都是深红色的路灯。
“我们走国道吧,清净。”姜危桥回头对唐彦说。
“好。”今天唐彦没有坐在后排,因为不放心陈诉,姜危桥好说歹说让唐彦放弃了后排座位,反而是坐到了自己身边的副驾驶位置上,“我都可以。”
于是姜危桥一个急转弯,离开了五环,很快转到了一条僻静的公路上,顺着这条公路又开了二十来分钟,路变得越来越窄,只剩下来去双车道,接着就进山了。
山里更安静。
树木高耸,遮天蔽日,将这条蜿蜒的国道隐藏在山林间。路边是一条溪流,冷冽的溪水从山上来,涓涓流向了来时路。
开了一会儿,太阳就出来了,于是天一下子放晴,变得蔚蓝。
那些犹如轻烟的白云,被风吹走,在路上落下了一圈圈的影子。偶尔有些燕子从云层下飞过去,一路叽叽喳喳,也留下了自己的踪迹。
唐彦忍不住摇下车窗,空气中弥漫着安静的独属于自然的味道。
很快他们就开始爬坡,车速变慢,等走到山头上回头一看,蜿蜒的公路像是一条白龙,盘在山中,再远一些的地方,迷雾中隐约就是来时的帝都。
让人惊叹。
原来我们离自然如此远。
原来我们离大山又如此近。
这座山延绵好几百里,翻过去就是曾经的塞北,走国道更慢一些。唐彦在发动机的白噪音中睡着了。
等他醒来,外面的地貌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山忽然远去,都在地平线最边缘,像是被什么巨力陡然推开,离他更近的是一望无际的草原,白色的风力发电机像是屹立其间,风叶被风推动缓缓旋转。
车子从发电机下开过去。
你才惊觉,这些发电机到底有多么庞大,像是巨人一般,安静地站在那里。
草原是碧绿色的,天空是蔚蓝的。
所有的一切都在阳光下璀璨发光。
就像是被蒙尘太久的宝石,忽然让什么神力擦净,然后燃起了希望的光。
这趟车程大约在五个小时,等抵达葡萄酒庄的时候,唐彦甚至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还没有看够。
车子停靠在庄园外的停车场内。
小甲推了轮椅过来,唐彦本来打算自己下车,却被姜危桥抢先一步,将他抱下了车。
唐彦没有抵触。
姜危桥受宠若惊,然后感慨道:“真的应该多出来走一走。”
走一走,心情就好。
心情好了,就可以亲亲抱抱。
这两天的行程倒是很简单,入住,度假,休息,晚宴,第二天走人。
可是刚进入酒庄,还在办理入住,已经有人在用蹩脚的中文喊唐彦的英文名字。
“Richard,好久不见。”
唐彦回头一看,是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年龄也就看起来二十五六的样子,高高大大,面容俊美,说起来倒有几分大卫雕塑真人化了的身材。
唐彦露出了很亲切的笑:“利威尔。”
“天啊,好多年了!”利威尔冲上来给了唐彦一个大大的拥抱,“没想到终于又见面了。”
这种亲昵让姜危桥心头警铃大作。
“这位是?”他问。
“利威尔·斯科特,冰壶运动员。”唐彦说。
“已经退役啦,在当模特。”利威尔显得不是那么谦虚地客气了一下。
“你怎么来这里了?”
“我在中国拍广告,唐正初先生要请我来的。”
姜危桥多少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但是花了点时间才想起来,世界冰壶锦标赛某届冠军队里的主役之一就是利威尔·斯科特——这也不能怪他,毕竟冰壶是一项比较冷门的运动。
冰壶,欧洲贵族运动。
模特,不怎么保守的职业。
唐正初特地邀请。
好嘛,BUFF都让他叠完了。目的性太明确了,这不就是来翘自己墙角的情敌吗?
“我母亲生前很喜欢冰壶,长期赞助芬兰一家冰壶俱乐部。利威尔是这家俱乐部的主役。”唐彦跟姜危桥解释,“和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嗯……朋友,姜危桥。”
“哦,你号你号。”利威尔跟他握手,中文忽然就更外国人了一些,像是带着点儿鄙视,“我听说过,你。看护,right?唐彦的看护。”
姜危桥说了两句芬兰语。
利威尔是芬兰人,也说了两句芬兰语。
然后姜危桥又说了两句,利威尔脸色变得难看了点儿,然而对唐彦勉强笑道:“哎呀,Richard,我想起来我还有点事情,晚上晚宴的时候再见啊。”
接着就跟背后有鬼一样,忙不迭地走了。
唐彦问姜危桥:“你跟他说了什么?”
“没什么,知道他是芬兰人,所以跟他用芬兰语拉了会儿家常。”
“那他干什么忽然就告辞了?”
“啊……”姜危桥很无辜地说,“可能是想家了吧。”
他越装得无辜,唐彦越是一个字也不信。什么想家了,肯定是姜危桥威胁了他。
“你就不能正经一回?”唐彦叹息。
“我很正经,好吗?特别正经。”姜危桥笑嘻嘻地敷衍过去,推着他就进了酒庄。
这个酒庄主体有三层,一层是大堂和休息区,二层三层则是宴会厅,旁边两侧展开了裙楼,裙楼两层,多是些装修奢华的套件,仿照了欧式建筑,搞了点巴洛克风格,但是又弄在张北,就感觉多少有点不伦不类。
周围葡萄院子好几亩,挺像那么回事儿,再远一些用电网墙与附近隔离开。一般人很难进来这里,只有些非富即贵的客人……至于来这里品酒,还是干些别的什么书,大家并不清楚了。
这次宴会唐正初搞得颇为隆重,除了刚才看到的利威尔,又林林总总请了小两百号人,其中与唐彦多有交集的,可能不下五十人。
这些人大约都是在唐彦大学时代和这两年于慈鑫工作的时候接触到的同学、友人,还有客户。从大厅往裙楼去的路上,唐彦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
“真是辛苦唐正初先生调查得这么仔细,挖空心思要给你保媒拉线了。”姜危桥很是不爽地说。
每个人都热情极了,上来跟他打招呼,问他近些年过得怎么样。就好像他们真的有多么关心唐彦似的。
他们这种虚伪的热情连小甲都忍不住吐槽,跟陈诉说:“如果关心唐总,就不要现在才出现啊,之前干什么去了。肯定是因为唐正初给了钱,完全就是为了钱嘛。”
“你说的没错。”陈诉赞同,“也不知道之前四年都干什么去了,完全都是为了钱。说你呢,姜危桥。”
本来算作一个团体的四个人,被这一句话划分成了两个阵营。
“我们姜哥才不是那种人。他跟那些人不一样。”小甲弱弱地抗议。
然而一不一样的,又有什么区别。
最终是这样的结果了。
就没有什么可辩解。
来的路上的和和气气,顿时消散了。
四个人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这种沉默直到抵达各自的房间门口才打破。酒庄的套间奢侈,只要是邀请来的客人都至少是单人间,陈诉和小甲各自回了房,姜危桥则推着唐彦去了他所在的行政套房。
这套房间面对着酒庄环抱中心的湖泊。
碧绿的水波在阳光下,也显得很可爱。
静谧的环境中,只有鸟儿的叫声。此时才惊觉城市里的声音有多么嘈杂,如今,甚至连天都变遥远了。
唐彦看着湖水,被粼粼的波光刺到了眼,眯着眼感受这一切。
“不管怎么样,咱们大舅做了件好事。你有很久没有出来走走了。”姜危桥在他身后收拾完了行李过来说。
唐彦回头去看他。
他脸上笑吟吟的,刚才的尴尬一扫而空。
依旧对于这四年来的事绝口不提。
当惯头牌的人就是不一样。
唐彦还在发呆,姜危桥已经凑过来,
“不许乱想别的男人。”姜危桥亲昵地警告他,“只准想我一个人。”
唐彦无奈:“你胡说什么。”
“我没有胡说,冰壶冠军,杂志模特,校园同学,家庭医生……啧,唐总玩得这么花,我可是要伤心的。”
亲了他一下,一个深吻,直到把他脑子里那些思绪都挤走为止。
唐彦没有阻止。
这其实是不对的。
姜危桥的问题还没有清算,根本不应该让他把关系拉得这么近。可是……随着近几次姜危桥的得寸进尺,这种事情简直变得平常稀松了。况且姜危桥的吻技实在高超,每次都能让人有很美妙的感觉……到最后唐彦根本是自暴自弃,任由他肆意妄为。
在缠绵中,他有些蒙眬地问:“我是不是……对你太纵容了?”
“这又有什么不对?”姜危桥像是偷腥的猫,抓住每一个机会,亲吻每一个他喜欢的位置,然后还嘀咕,“总不能让你去纵容那个冰壶冠军。”
唐彦被他逗笑了。
某些时候他也怀疑姜危桥到底是怎么拿到业绩第一的。
营造氛围他是第一。
破坏氛围他也是第一。
“别闹了……”唐彦抓着他的衣服,低声道,“一会儿还有宴会。”
“有什么关系。这么好的春日,就是拿来挥霍的……”姜危桥在他耳边呢喃,“人生啊,就是应该拿些光阴出来挥霍。Boss要是不会……我教教你……”
于是声音低了下去。
只剩下鸟儿的叫声。
杜波依斯·墨菲家的高定终于发挥了它应有的作用。
在擦枪走火前,最终还是唐彦把姜危桥的理智拽了回来。姜危桥开始多少有些不情愿,可是开始给唐彦换衣服的时候,瞧见唐彦有了血色的肌肤,还有略微涨回来一些的肉,终于还是欣慰得很。
晚宴时的西装是深蓝色带水钻的,在灯光下会有银色的一层光晕,很是别致。
唐彦要自己换西装,他也不同意。
非要亲手给他换衣服。
“人都说心宽体胖。看来跟我在一起,真的能让你心情好起来。”他挺得意,“你看你手腕,比前一段时间粗了得有五毫米,还有脸上也肉了起来,捏起来感觉不错。”
姜危桥一边给他换衣服,一边心安理得地占便宜,一点儿都不让自己吃亏。他给唐彦穿好衣服,又看着他自己穿好了裤子,坐到轮椅上,这才半蹲下,握住他的手,帮他戴好了坦桑石制作的袖口。
那对坦桑石选择的是净度极高的蓝紫色坦桑石,火彩亮得惊人,看过去像是从银河中摘下的星星。
接着他为他带配上一块儿洁白的胸巾。
姜危桥站起来看了看,对自己非常满意。
“你还缺一块儿表。”他点点头,“男人,怎么能不戴表?”
“你以前送过我一块儿表。”唐彦说,“咱们刚认识那会儿。”
“你是说地摊上买的那块儿‘咔蒂亚’名表吗?”姜危桥说,“那怎么能算数。”
“我很珍惜。”唐彦说,“即使我能买得起价值远超它千百倍的名表,但是那块儿表当时真真切切地打动了我。有什么,能比一个人什么也没有的时候,将身上所有的一切都拿出来送给人什么礼物更让人倾倒?我一直保存着它,直到后来……”
“它还在吗?”
“怎么可能还在。”唐彦说,“早扔了。”
姜危桥沉默了好一会儿,他开口:“抱歉,唐彦。”
一谈到关于过去,他多少有些局促,从怀里掏出一个礼盒,打开来,一块儿来自百达翠丽的星空世界系列,银河系横贯表盘,月亮装饰在中间流转,可以很容易地看到与具体日期对应的月相。表盘周围镶嵌一圈矩形钻,闪烁起来,更像是贴近地表的星光。
他给唐彦半跪着系上了这块儿表。
万幸,唐彦没有拒绝。
“它叫月龄。”姜危桥说,“我看到它就觉得特别适合你。就像是把天上的星星都收拢在了这块儿表里一样。”
这块价值近三百万的限量名表在唐彦手腕上璀璨生辉。
四年的时间。
唐彦不知道姜危桥是如何从夜总会走出来,走到现在,坐拥财富,可以如此肆意挥霍的。
“一个人什么都没有,拿出来所有的送人。那是因为他什么都没有,无所谓割舍。没什么好珍惜的。这样廉价的奋不顾身,也再也不要感动了。”姜危桥道,“我曾经送你的地摊货,是个连字母都会拼错的假货。彦彦哥,假的东西,丢掉了就不要再想。这块儿月龄是真的,就像现在的我一样,真真切切的,在你面前。时间不会说谎。我也不会。不论你怎么看待,都会每一刻每一秒爱你。”
他顿了顿,虔诚地说:“心甘情愿,义无反顾。”
多少有些百无聊赖。
大概是临近周末,整个大学的来往的人都显得分外松弛,虽然也是一样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少了那种紧绷的感觉。
他又等了会儿,像是有什么心理感应似的回头去看校门内的那条主干道,不到片刻,唐彦的身影就从树荫道上出现。
他个子那么高挑,面容英俊,身材更是笔挺完美,一路走过,都有人侧目追随他的身影。不过穿着普通的白衬衫和牛仔裤,背着的背包也只是普通牌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你看着他,就觉得这个人很有教养,像是从很有教养的家庭里出来的贵公子。
又干净又温润,光是远远地瞧着,也赏心悦目。
唐彦手里抱着教材和平板电脑,看到他的时候,眼前一亮,加快了脚步要过来。就在这个时候,他瞧见有个年轻男人凑到姜危桥旁边去聊天。
姜危桥笑着应了几句,不像是陌生人,甚至还有点亲昵。
他愣了愣。
但是很快的,姜危桥跟那个人说了拜拜,对他招呼:“彦彦哥。”
唐彦走过去,跟那个男人擦肩而过。
对方身上带着一种很轻浮的香水味道,甚至连衬衫也是OVERSIZE,侧眼就能看到胸肌。
“他是……”
“哦,在新兰亭遇见过的客人。”姜危桥不是很在意地说完,看到了唐彦的眼神,很自然地笑了笑,“不是我的客人,是阿宾的。有一次阿宾忙不开,是我过去给他开的酒。”
“……怎么会在这里遇见。”唐彦问。
“他来送朋友上课。”姜危桥说,“凑巧。”
唐彦看到那个男人上了辆跑车,很快开走,确实看起来像是偶遇,他还在出神,姜危桥已经过来接过他手里的东西。
“不是说要带我去逛逛学校外面的夜市吗?”姜危桥看看天色,“这都快天黑了,我好饿。”
“抱歉。”唐彦的思路已经从刚才的巧遇上转移,连忙问他:“吃什么?”
像所有的大学外面一样,唐彦所在的大学后街,狭窄而隐蔽,除非是附近的土著很少有生面孔。
两个人走过来的路上姜危桥还问他有什么吃的,从那个老旧破损的北门出去后,唐彦被这条街道别样的繁华冲击愣了,茫然了一会儿。
“你吃辣吗?”他问了一次。
“我不太能吃辣。”姜危桥打量他,了然,“彦彦哥很少来这边吧?”
“嗯。”唐彦老老实实地承认,“平时都是吃饭堂,或者回家了,很少跟同学出来……就来得少。”
“那你就别假装地主了。”姜危桥说,“我们一起逛会儿。”
他说完忽然牵起唐彦的手,猝不及防的让唐彦一僵,他想往回拽,可是姜危桥却浑然不觉似的拉着他就拐进了旁边的店铺。
这里挤满了各式各样的饭店,小吃店、图文复印店和卖着稀奇古怪产品的文具店。
来自义乌小商品市场的各类杂货充斥着整条街道,千奇百怪,海纳百川,形成了一套自己的商业体系,热闹繁荣,物不一定美,但是价一定廉。
两个人看稀奇一样一家店一家店的逛,尤其是二次元的手办店,在里面看了好久。各种花里胡哨的东西连名字都叫不上。
这期间姜危桥一直牢牢抓着他的手不可能放开,很多人看过来,唐彦感觉脸都烫了,他却大大方方,丝毫不介意。
不……内心深处甚至有点窃喜。
等逛得差不多了,也到了饭点,走出店铺,姜危桥松开他的手看时间,还有些依依不舍。
“哎,要是能跟彦彦哥一直牵着手就好了。最好是连体,谁都不能分开那种。”
“幼稚。”唐彦说他。
姜危桥笑得可开心了,领着唐彦找了一家东北菜馆吃饭。说实话这家饭菜也就那样,高油高盐大火爆炒,可是跟有好感的人在一起吃饭,总是开心的,吃起来失去了食材本身味道的菜肴也没有那么糟糕,甚至有些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