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鹤头大如斗,从兜里掏了半天也没掏出一张纸来,就抻抻袖口把毛衣拽出来一截给余清砚擦了擦眼泪。
离近了看才发现余清砚额角有一块儿不太显眼的疤,余鹤很是惊讶,双手撑着膝盖平视余清砚:“余清砚,我额头上也有疤。”
余清砚比余鹤矮,余鹤现下微微弯腰,余清砚才是第一次看清余鹤额角疤痕的位置和自己的几乎一模一样。
余清砚额角的疤是追债的人用酒瓶打的,余鹤额角的疤是余世泉扔烟灰缸砸的。
这样微妙的巧合一下子拉近了余鹤和余滴砚的距离,然而更加默契的是,他们谁都没有讲这块儿疤的来历。
他们都曾替彼此吃过苦,谁吃的更多谁吃的更少好像也没办法比较。
二十年前的正月十六,因为护士的疏忽,余鹤与余清砚互换人生,二十年后的今天,他们在观云山的冷风下与过往告别,放下了对血缘亲情的执念,为自己选择了一个新的家人。
余鹤和余清砚并肩往庄园门口走去,良久无言。
走了很久,余鹤忽然问:“你刚才是真被我气哭了还是在跟我耍心眼?”
余清砚声音很哑:“你真的很气人。”
余鹤:“所以你没耍心眼,是真的把我当家人。”
余清砚:“我真的把你当家人。”
余鹤岌岌可危的智商在这一刻运算至巅峰,他捕捉到余清砚言语中的回避,停下脚步,审视着余清砚:“那你没说你没要心眼。”
余清砚报以沉默。
那就是耍了吧?
余鹤闷头继续往前走,这个问题要是不能确定他肯定今晚都睡不着了。
余鹤猛地停下,余清砚不知在想些什么,没注意余鹤又不走了,一头撞在余鹤的后背上。
余鹤转身再度审视余清砚:“你说华国人不骗华国人。”
余清砚鼻尖动的通红,他把手放在唇边呵气取暖,在余鹤清澈的眼神中淡然回答:“我耍心眼了。”
余鹤气的踹了树脚。
他就知道余清砚才没有那么脆弱、那么容易哭呢!
余清砚心眼比莲蓬还多,肯定是和余世泉、张婉他们相处久了,发现这俩人也不适合做家人,就转头找自己当亲人!
但余清砚之前算计过余鹤,想要余鹤原谅他还不肯直接服软,非得在寒风里演这么一出,搞得跟余鹤对不起他一样,
害得余鹤自责了半天。
这不是反客为主吗?
余鹤简直要气炸了,还好他坚守原则,没有为了哄余清砚叫‘哥’,否则这将是他一辈子的耻辱。
又踹了花坛一脚,余鹤愤怒地想:为什么他身边的人都精的跟狐狸一样,都欺负他好骗!
送余清砚回来后,别墅内已经收拾妥当,周姨洗好水果摆在茶几上,见余鹤回来后说:“蛋糕放在冰箱了,还吃吗?”
余鹤摇摇头:“您别忙了,回去歇会儿吧。”
周姨看余鹤的眼神很慈爱,含笑问:“是不是起太早困了?”
余鹤打了一个哈欠:“有点,傅先生呢?”
“上楼啦,”周姨放下手中的果盘,压低声音:“傅先生有点累了,连傅家的叔伯长辈们来,傅先生都没陪这么久过。”
周姨朝余鹤挤了挤眼睛:“傅先生宠着你呢,亲自给你撑场面。”
余鹤心里暖洋洋的,等不及电梯下来便大步迈上楼梯,急匆匆留下一句:“我上楼了!”
“慢点!”周姨念叨了余鹤一句:“这孩子......”
慢不了。
余鹤大步流星,三两步蹿上楼。
他太想见傅云峥了。
他想告诉傅云峥:在二十岁的这个生日,他拥有了爱人、朋友、家人。
真奇怪,明明才分开一小会儿,可余鹤却很想很想傅云峥,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要对傅云峥讲。
余鹤从来没有这样想念过一个人。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原来思念不用分割两地,只需片刻未见便足够想念。
遐思眷眷,自离开余家那天开始,余鹤从没想过自己还能拥有这么多快乐。
从巍巍山巅跌落,傅云峥接住了他。
赠予他一段比梦境更美的欢愉。
苍穹之上,浩荡苍云万里,有一片云从此只属于余鹤。
潮起潮落,沧海茫茫,余鹤的云不在巫山。
余鹤推开房门,奔向他的绮梦。
针灸推拿学的, 长得是真漂亮。
花瓶转学过来当天,坐着一辆古斯特来的,没拿行礼, 走读,衣着华贵的贵公子从轿车上迈下来,眉眼精致绝尘, 被人拍下来发到论坛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那个明星来录综艺,引来得好多学生到中医药学院看帅哥。
向来空空荡荡的楼道里居然挤满了人,有本院的学生, 也有其他学院的学生。
教室内。
“真有钱啊。”梁冉抱臂靠着门框,扫了一眼余鹤手上的腕表:“要是一般人戴这表,我肯定说的假的,但从古斯特上面下来的少爷,戴个假的也是真的,咱们这回可算来了个富二代同学。”
身边的王广斌也去看余鹤手腕上黑金色腕表:“这啥牌子啊?”
“Audemars Piguet, ”梁冉低头那手机查了一下:“爱彼皇家橡树系列,离岸。”
“哎呀哥, ”王广斌拍了梁冉一下,他又高又胖, 偏偏一点自觉没有, 一巴掌拍过去差点把梁冉锤摔, 他也没注意到梁冉抱臂的双手已经改成扶着门框, 继续一下下拍着梁冉的后背,交口称赞:“哥, 你说你怎懂恁多呢?还奥德马皮衰,可给你厉害的, 我都不会学那发音。”
梁冉被拍的都快吐血了,他虚弱地说:“大斌,你拍我肾俞穴上了。”
肾俞穴在后背第二腰椎棘突下大约3.8—4.0厘米的位置,经属足太阳膀胱经,是人体三十六死穴之一。①
“你没事吧,”王广斌一惊一乍,下意识背诵肾俞穴在《取穴法》一书中的定义:“击中此处,冲击肾脏,伤气机,易截瘫啊!哥你没事吧。”
一直靠在座位上玩手机的余鹤忽然看过来。
梁冉第一次被花瓶的盛世美颜正面冲击,当即愣在原地,呆呆的不知该说些什么。
余鹤美貌的杀伤力众所周知,他抬头的刹那,旁边心无旁骛施针练习的同学杨雨晴手一抖,一下扎在了搭档的肉上。
搭档嚎了一声,余鹤下意识地看向刻意回避的扎针场面,只见细如牛毛的长针直挺挺扎在那人手臂上。
余鹤顿觉头晕胸闷,恶心欲呕,想站起来却发现双腿又凉又软,他深吸一口气,抖着手去摸烟,又反应过来这是在学校,心里骂了句脏话,闭上眼趴在桌子上。
“你怎么了?”杨雨晴扔下还扎着针的搭档,走到余鹤面前,柔声询问:“是哪里不舒服吗,用不用我帮你扎几针。”
余鹤:“......”
上学的第一天,余鹤不仅以昳丽漂亮的花瓶相貌闻名于奉大,还成为奉大有史以来第一位因晕针被抬出针灸学教室的学生。
一个晕针的人为什么要出现在针灸学的教室里,这是当天所有人都在思考的问题。
余鹤在诊床上醒来时,先是闻到了一阵很浓郁的草药味,压仰头看见白色的天花板和天蓝色的挡帘,床边折叠椅上坐着一个脸圆圆的漂亮女生,有点眼熟,余鹤不太确定是不是扎搭档把他吓晕那个。
他从床上坐起来:“美女,这是校医室吗?”
杨雨晴听到动静放下教材,一抬眼,目光又和余鹤那张完美到不似真人的脸撞在一起,她不自觉屏住呼吸,声音带着些不确定的颤抖:“你在叫我?”
余鹤肤色本就是让人羡慕的冷白色,此时唇色浅淡,带着些苍白的病弱感,最能激起女生源于母性的保护欲。
他放轻声音对杨雨晴说:“当然了,这儿难道还有别人?”
杨雨晴捏着教材的手攥紧,也跟着放轻呼吸:“这不是校医室,咱们中医药学院的人生病相互就治了。”
余鹤点点头,翻身从诊床上跳下来:“多谢你在这儿陪我,我好多了。”
杨雨晴说:“没事没事,是我扎针把你吓晕的,你现在还有哪儿不舒服吗?”
余鹤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有点晕针,见笑了。”
“产生昏厥是比较严重的应激反应了,”杨雨晴是班长,专业知识过硬,一语中的:“你是有被针扎伤的经历吗?我已经通知了你家属,他已经过来了。”
余鹤下意识摸了一下口袋拿出手机:“我家属?他住的挺远的,稍等一下,我先给他打个打个电话让他别过来了。”
杨雨晴面露狐疑:“远?他就在隔壁财经学院啊,金融学的余清砚他不是你哥吗?”
余鹤脸上解锁屏幕的拇指微微一顿,神情诡异地看向杨雨晴:“余清砚?谁跟你说他是我哥。”
杨雨晴更加奇怪:“你的家庭成员信息表啊,你晕倒后我从学生处调出来的。”
余鹤记忆深刻,他填家庭成员信息表的时候什么都没填,写的全是无,连紧急联系人一栏都空着。
虽然傅云峥表示可以填他的电话,但余鹤一方面考虑傅云峥这样的大佬联系方式不好随意泄露出去,毕竟在学校填的这些表根本没有隐私性可言,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要是在学校惹是生非,才不想学校把电话打到傅云峥那里去告状呢。
那为什么他的家庭成员信息表里会有余清砚的联系方式!
肯定是余清砚自己偷偷填的!
这个余清砚!
余鹤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哈哈,余清砚真是爱开玩笑,其实他是我弟弟。”
“可是看起来......”杨雨晴欲言又止:“算了,我先回去上课了,这是我电话,你如果不舒服就给我打电话。我是咱们班的班长,你加我微信,我把你拉进班级群,上课通知啊,作业啊,青年大学习啊什么的都会在群里发。”
余鹤应了一声,拿手机扫了杨雨晴的微信二维码,添加好友成功。
正巧这时余清砚匆匆赶来,杨雨晴略交代了两句便赶回隔壁教室上课。
余鹤靠在诊床床尾的栏杆上,抱臂斜睨余清砚:“偷偷改我家庭成员信息表,你可真行啊余清砚。”
余清砚面不改色地说谎:“没有联系人信息表提交不到教务系统。”
余鹤非常天真的相信了,他放下手臂,摸摸鼻子。
第一次和余清砚和平相处,他实在有点不自在。
余清砚问:“你还有哪儿不舒服吗?”
余鹤说:“就是晕针啊。”
余清砚一阵无语:“你晕针报什么针灸学?”
余鹤坐回床上,很不高兴地说:“人就是要战胜自己,克服恐惧嘛,这样才能进步。”
余清砚瞪大了眼睛,简直不相信这种积极向上的言论是余鹤能说出来的,他真后悔没及时拿手机录下来。
自从正月十六那天分开,余鹤和余清砚已经一个月没见面,余清砚好像瘦了一点,看起来有些憔悴。
余鹤抿了下嘴唇,说:“你回去上课吧,我没事了。”
余清砚叹了口气:“我们今天上午就早八一节课,现在都九点了,回去该也下课了,我陪你待会儿吧。”
正好余鹤有点饿了,他往诊疗室门外走:“那你请我去食堂吃饭,我一卡通还没充钱呢。”
余清砚直接把余鹤带到了奉大的留学生食堂,这里菜品种类繁多,是单人单分的小炒,余鹤点了份蛋包饭,拿一次性塑料勺舀着吃,余清砚没什么胃口,面前放着一碗馄饨,但没动。
余鹤吃到一半抬眼看余清砚:“你怎么不吃饭?”
余清砚搅了搅馄饨汤:“我早上吃了。”
余鹤把余清砚的碗抻过来:“那我吃,帮我盛点辣椒油来。”
“傅总不给你饭吃吗?”余清砚站起身端了辣椒油回来:“这会儿吃这么多,中午还吃不吃?”
雪白的馄饨在鲜红油亮辣椒油里一滚,余鹤一口吞掉,心满意足地咽下去:“他家做饭不放味精,但我就爱吃垃圾食品啊,我还想吃个炸鸡腿。”
余清砚无奈,又站起来给余鹤去买炸鸡腿。
吃了一份蛋包饭,一碗馄饨,余鹤撑的犯困,炸鸡腿吃不动了,打包回去拎在手里中午吃。
上学第一天因昏迷而旷课,余鹤沮丧拿回到家里。
这是一套七层到顶的洋房,一梯两户,离奉大很近,步行10分钟就能看到学校大门。
余鹤家在7楼东室。
钥匙打开门,余鹤看见了傅云峥。
余鹤很高兴:“你没回云苏?”
傅云峥脸上诧异不比余鹤浅:“你上午不是满课吗?”
见到傅云峥的欣喜消失了一般,余鹤从冰箱里拿了瓶冰可乐,郁猝地向傅云峥讲述自己晕针的经历。
傅云峥倒没想到余鹤晕针晕的这样厉害,听过后沉思片刻,给出了解决方案:“要不你换个专业吧。”
余鹤倒在沙发上,呆呆望着天花板,没有回答,反而说:“傅云峥,你怎么没回云苏啊。”
傅云峥不是一个很擅长表达自己感情的人,但他知道余鹤想听,就盯着瓷砖上的花纹说:“你一天上学,我不放心。”
余鹤果然心情很好,双眼重新点亮神采,明亮如星,语气轻快:“这有什么不放心的,我都这么大了。”
虽然傅云峥清楚余鹤是想听自己说喜欢他、关心他之类的情话,但他没有那么说,比起开心的余鹤,恼羞成怒的余鹤也很可爱。
傅云峥实话实说:“可是你第一天上学就晕倒了,而且没有人联系我,你是不是没有把我的联系方式填在紧急联系人上?”
听到前半句时余鹤有点想恼羞成怒,听到后半句余鹤又说不上来的心虚,扬声道:“我填了!”
傅云峥巍然不动,心里有了数。
要是真填了肯定就生气了,而不是欲盖弥彰的跟他讨论填没填这个问题。
傅云峥没拆穿余鹤,他看了眼时间:“我订的餐大约十一点半左右送到,你下午还有课,先回屋歇会儿吧。”
余鹤抻了个懒腰:“我都歇一上午了,这回可真丢人......哎,我明天下午没课,你今晚在这儿睡一晚,明天下午我跟你一块儿回云苏,周三早上坐车过来上课,怎么样?”
傅云峥掌心轻按在鼻翼上:“你晕车就别折腾了,奉城比这儿宜居的房产多的是,买这儿不就是为了交通方便吗。”
“我觉得这里听宜居的啊,”余鹤把头搭在傅云峥肩膀上:“两公里外有一条小吃街,等天暖了咱们就去……今天晚上别走了,我一个人睡不着。”
傅云峥拿余鹤一点办法也没有:“这里都没有装辅助设施,我在很不方便。”
余鹤在傅云峥颈侧蹭了蹭,傅云峥的耳侧脖颈都很怕痒,这是只有余鹤知道的秘密。
“一点点不方便,我可以帮你,抱你上下床、抱你穿衣服、抱你洗澡。”这半年余鹤好像又长大了,肩膀更加宽广坚实,他揽着傅云峥,鼻尖轻轻在傅云峥耳边蹭动,嗅闻着颈边的淡香,余鹤声音低沉:“真希望你是我的洋娃娃,这样你就只会属于我一个人了。”
傅云峥手背上起了寒毛倒竖,他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
余鹤好像在他没注意到的地方悄然长大了,从一个少年变成一个青年,如同兽群中成长起来的新王,更加锋利骁悍的气场隐隐汹涌,和原属于傅云峥的气场产生剧烈对冲。
从前的余鹤是想要留在傅云峥的领地中,而现在余鹤倒像是想把傅云峥叼回自己窝里。
余鹤使劲儿往傅云峥身上靠,又很像一个得不到糖果耍赖的小朋友:“陪我吧,陪我吧,陪我吧。”
好吧,可能只是在陌生环境中产生的错觉,余鹤还是那个余鹤。
傅云峥原本就不是很坚定,哪怕他从来都是个主见的人,可余鹤好像天生就是用来动摇他理智的。
面对余鹤不断发起的请求攻势,傅云峥点了点头。
这天, 余鹤只有一节公共课,是中医基础理论。
医学院大多数专业都是五年制,这堂课是大一上半年的课程, 大一下半年来上这节课的,除了走后门拿推荐函进来读书的余鹤,全都是上学期挂科的倒霉蛋。
毕竟是重修的课, 就算是公共课又能又多少人呢?
余鹤走进阶梯教室,对着坐无虚席教室沉思半秒,以为自己走错了教室,又出门看门口公示栏贴的课表。
中医基础理论(20xx级重修)
没错啊, 是这个教室。
重修的人这么多?
倒空奉大的中医药学院也没这么多学生吧?
余鹤再次走进教室,看到后排一个高高胖胖的男生抬手跟他打招呼,还指了指身边的空位。
余鹤三两步跨上台阶。
那男生侧身让出通道让:“我叫王广斌,咱俩一个班的。”
余鹤放下教材:“你好,我叫余鹤。”
王广斌笑呵呵的,看起来脾气很好:“以为自己走错教室了吧, 中医基础理论挂的人就这么多。”他压低声音:“别说是咱们这届,大二大三大四甚至大五的学长都有没过的, 都在这儿呢。一门课上九次,毕业论文都发表了也没用, 中医基础理论照样过不了。”
一听这节课这么难, 余鹤原地摆烂:“那我肯定过不了。”
王广斌叹气道:“过不了也得过, 咱们医学院是真不给你毕业啊。”
余鹤慵懒地靠在座椅上, 没接茬,反而问:“你学医是为什么?”
王广斌说:“我爷爷我爸都是村里的赤脚医生, 因为学历考不了证没有医师资格,不能再给人看病, 村里的卫生院还是我爷爷出钱盖的,我想回去当医生,给老乡看病还能给我爸争口气,你呢?你学医是为什么?”
余鹤蓦然间无言以对。
他问这个问题本来是为了引出自己学医的初心——帮男朋友治腿,毕不毕业不重要。
然而不知为何,听了王广斌学医的初心,余鹤突然之间觉得自己格局小了。
就是那种......为了和男朋友上同一所大学,高考不写数学最后一道大题的那种小。
好像是没影响到别人,只是简单的个人抉择,但细细思量又总觉得自己似乎是有哪里不对。
面对王广斌诚挚的眼神,余鹤开玩笑似的说:“我学医当然是为了——悬、壶、济、世。”
王广斌却信了,他大受鼓舞,一巴掌拍在余鹤后背上:“哎呀余鹤,你真是那个啊,你家那么有钱,你还有这般宏图大愿,真乃杏林之幸啊!”
余鹤都多少年没挨过打了,王广斌这一下子差点没把拍吐血,他严重怀疑这小子是不是郭靖转世,这一下也太疼了。
说话的功夫,讲课的教授走进来,整间教室气氛陡然一凝,在座百余人几乎同时噤声。
余鹤感受到场面严肃,默默把已经静音的手机开了勿扰模式。
下午只有一节课,四点半要开班会,王广斌带着余鹤往针灸推拿学的教室走:“咱们专业人少,你来之前都凑不够两巴掌。”
针灸推拿学的辅导员叫黄岳岑,四十来岁,穿着灰色道袍,很瘦很高,手腕上缠着穿菩提手串,一派仙风道骨。
王广斌向余鹤介绍:“黄导信道教,是栖霞观的俗家弟子。”
余鹤听栖霞观的名字有些耳熟,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黄岳岑讲了几件注意事项,无非有关请假、旷课、考勤、查寝之类的杂事,最后说:“这学期班里来了位新同学,终于凑成了双数。杨雨晴、梁冉、刘瑞通,之前你们三个一组也很不方便,谁想和新同学一组?”
王广斌朝梁冉挤了挤眼,梁冉刚想站起来,就见杨雨晴举手说:“黄导,我是班长,我和余鹤一组吧。”
黄岳岑自无不可,提笔在笔记本上勾勾画画,列出新的分组:“那今天班会就先这样,谁还有什么事吗?”
刘瑞通看了杨雨晴一眼,但杨雨晴没有看他。
刘瑞通喜欢杨雨晴。
今天上午杨雨晴和刘瑞通练习时不小心扎到了他,中午杨雨晴给他送奶茶道歉,他趁机和杨雨晴表白。
表白失败了。
回宿舍后,舍友都调侃杨雨晴是因为看上了新转来的富二代。
刘瑞通刚开始是不相信的。
他和梁冉、杨雨晴一组,梁冉自视甚高,自负好天赋,从不和他们练习,他原本和杨雨晴将来多的是独处的机会,谁曾想半路杀出个余鹤。
杨雨晴居然还主动和余鹤一组。
不就是一个有钱的小白脸吗?
晕针还学针灸学,摆明了玩儿票,杨雨晴跟他一组能练出什么来?
刘瑞通心中怒气翻涌,哗啦一下站起来,身下的椅子和瓷砖摩擦,拖出刺啦一声响。
所有人都看向刘瑞通。
黄岳岑捻着手中的星月菩提,慢声问:“刘瑞通,怎么了?”
刘瑞通扬声道:“黄导,新同学晕针,怎么学针灸啊,要不还是帮他转个系吧。”
黄岳岑慢腾腾地收拾着讲台上的书本:“余鹤,你要转系吗?”
余鹤站起身:“不用了,黄导 。”
黄岳岑点点头:“那就这样,散会。”
黄岳岑走出教室后,刘瑞通也怒气冲冲离去。
余鹤都不知道那人是谁,莫名其妙地收回视线,和王广斌打了个招呼:“斌哥,我走了。”
王广斌抬起头:“晚上一块吃饭不,余鹤,”他指了指梁冉:“这梁冉,我冉哥,我俩一宿舍的。”
梁冉朝余鹤一仰头:“小少爷,一块儿吃饭啊,我请你。”
余鹤挺久没和同龄人一块儿玩了,可他又实在着急回家,新家没装辅助设施,傅云峥一个人留在那儿连去卫生间都不方便。
余鹤朝梁冉一抱拳:“改天我请冉哥斌哥,今儿我着急回家,我男朋友还在家呢。”
乍然出柜,梁冉愣了一下,很快又说:“带着家属一起,都是兄弟一块儿玩没关系。”
余鹤说:“成,改天我问问他,这两天他身体不太舒服。”
王广斌一听有人不舒服,登时激起专业本能:“哪儿不舒服啊,抓两贴中药喝喝?”
余鹤笑着摇摇头:“不用。”
梁冉仿佛领悟了什么,拽了王广斌一把:“好吧,那什么,那你赶紧回去照顾你男朋友吧,下回再聚。”
梁冉朝王广斌挤挤眼,王广斌圆圆的双眼中流露出清澈的愚蠢,梁冉仰天长叹,他也不指望王广斌这个大直男能懂男人间那点事,但求王广斌不要在追着问人家哪儿难受了。
肯定是那儿难受啊。
没想到这个新同学看着出尘绝艳,不食人间烟火,私下里居然这么猛。
因忙着上学,余鹤很久没再直播,对网上的动向自然也不太了解。
这天早上,余鹤照例走进食堂买早餐,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在食堂用餐的同学像是都在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