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回想,沈涵当下已经将话说得很清楚,只是当时的余鹤未能听懂沈涵言语中的深意。
他光顾着期待这场游历了。
因为在他的软磨硬泡下,傅云峥答应会陪他一起去!
沈涵看着满心想着玩的余鹤,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笑了笑。
过来人的话很有道理,但没过来的人总是听不进去,这天地人间的道理,总要自己蹚过一遍才清醒。
毕竟所有人下山时,都以为这只是场奔赴山海的旅行。
午后的蝉声微燥, 稀音琴行没有客人。
容金告诉余鹤:“我们琴行是一年不开张,开张吃一年。”
石桌上放着一盏麻油灯,盘着灯草十四茎作为灯芯, 火苗摇曳中,余鹤涂满麻油乌金针放在灯上烤。
“火针有温经通络、祛风散寒的作用,”余鹤对容金说:“你受伤后双手还受过寒, 先用火针祛一祛经脉里的寒气。”
容金瞳孔中映着微弱的火焰:“断骨重接后,骨头又疼又痒,只有浸在冰水里才好一些。”
余鹤皱起眉:“这是饮鸩止渴,冰水把神经都冻麻了, 自然不会再疼。”
粉嫩的荷花开了三两枝,蜻蜓在荷塘上流连。
容金的目光落在将开未开的花苞上,伸出手,等待一个独属于夏日的奇迹。
乌金针在灯上烧至通红,余鹤在容金食指上按了两下,交待了句:“别躲。”
容金有点害怕, 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一点微烫的刺痛过后,容金抖着睫毛等了很久, 直到余鹤说好了,他才睁开眼。
余鹤早就换了一根针烤, 容金发现那根灼过的针早就扎在了自己手上。
根本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疼。
容金动了动手指:“不是很疼。”
余鹤握针的手很稳, 扎针时的感觉不是容金从电视上看到那样慢慢捻进去, 也不是特别快的嗖一下扎进去。
如果非要容金来形容的话, 余鹤给他扎针灸像是用吸管戳奶茶。
余鹤在用一种容金难以复刻的巧劲儿。
十五分钟后,余鹤替容金取下双手上扎着的乌金针:“今天尽量别沾水, 夏天是排寒气最好的季节,一会儿我拟个方子发你微信上, 随便找个药房抓来煮泡手,明天晚上再开始泡,45°左右,泡半个小时。”
容金点点头:“谢谢你,余鹤。”
余鹤把摘下来的乌金针扔到酒精里消毒,半分钟后又捞出来擦干净,他把针盒递给容金:“这个针就放你这儿吧,下周再来找你。”
容金接过针盒,起身送余鹤往凉亭外走:“外面日头正热,等天凉快些再走吧。”
余鹤看了眼腕表:“不了,我正好去接我男朋友下班。”
容金踏出凉亭,随手撑起墙角立着的黑色遮阳伞,一路送余鹤到巷口。
余鹤跨在摩托上,回身看撑伞独行在古巷中的容金。
古巷外面就是云苏有名的文化商业街,喧闹非凡。
暑热与人声无法惊扰容金,他安静地走向深深庭院,宛若一抹短暂停留在人间的幽魂。
容金和傅云峥是没有丝毫相像的,从相貌到性格没有半点相通之处,可容金这份与凡世格格不入的疏离却让余鹤感到熟悉。
他想起了坐在轮椅上的傅云峥。
容金在人迹罕至的琴行打工,一年到头接触的生人都屈指可数,而傅云峥双腿还未恢复前,也是独自在观云山的庄园避世而居。
每一个身怀残疾的人都想把自己藏进角落里。
哪怕他们曾经都站在阳光下、舞台上。
云苏的夏天很难熬。
因地处中纬,雨热同季,从六月中旬开始,梅雨便随着夏日一同来临。
雨打黄梅,细密的小雨连绵不绝。
整个云苏又闷又热又潮。
和奉城的雨不同,云苏的雨非但不能解去暑热,反而和高温强强联合,把整个云苏酝酿成一个大蒸炉。
好在傅云峥的庄园在山里,勉强借了几分山风清凉,往年这个时候,傅云峥和余鹤都搬到奉城的房子小住,只是今年余鹤课少,又正好要给容金治手,就没有搬走。
“要命啊。”余鹤感叹一句。
就像傅云峥受不住暖气的燥热一般,余鹤也受不了梅雨的折磨。
一个星期后,余鹤身上起了大片过敏性湿疹。
傅云峥也叹气,用小木棒挑起绿色药膏,细细抹在余鹤胳膊上。
湿疹好发于手、足、耳、外阴及四肢等部位。
余鹤光着身子,只披这件丝绸浴袍,他胳膊腿上有小片红疹,穿其他棉麻织物都磨得慌,只能穿云苏特产的云锦丝绸。
一寸云锦一寸金,云锦丝绸以天然蚕丝手工织就,采用植物染料薯莨染色,柔润细腻而不沾皮肤,凉爽轻薄,如云如雾。
可即便有千般好处,余鹤还是很不爱穿。
身上长了疹子,不穿总比穿着舒服。
可是傅云峥说他不可以光着屁股满屋晃。
“让人撞见了成什么体统。”傅云峥把衣服披在余鹤肩头:“不知道的以为咱们又在玩什么游戏,传出去捕风捉影,满世界编排我有特殊爱好。”
余鹤嘿嘿一笑:“你懂的还挺多。”
余鹤叉开腿把药涂在腿根的红疹上解痒,他是一点也不知臊,大大咧咧地掰开自己的屁股蛋,让傅云峥看自己股沟里有没有湿疹。
余鹤的屁股又圆又翘,白白嫩嫩,干干净净,看起来就很想让人掐一把。
傅云峥看了一眼,忍不住伸手拍了一下:“没有湿疹,穿条裤子吧你。”
余鹤捂着屁股,单手系上腰带:“不穿,穿裤子闷得更痒。”
傅云峥放下药罐,一抬眼就看见余鹤从床上半跪起来,躬身去拿床头柜上的冰可乐。
两条又长又直的腿,直愣愣撞进傅云峥眼中。
傅云峥顺手把可乐递给余鹤。
余鹤趴在床上连手都懒得伸,就着傅云峥的手叼着吸管吸了一大口可乐喝。
房间里的除湿机嗡嗡作响,傅云峥喉结微动。
余鹤犹自不知,喝饱了可乐仰起头长出一口气:“爽。”
傅云峥把可乐放回床头,单手一推余鹤,把余鹤推到床上。
余鹤迷茫且天真地看向傅云峥。
直到傅云峥靠向余鹤,小腹贴在余鹤腰间的刹那,余鹤才恍然大悟。
真丝的布料很薄,余鹤推了下傅云峥:“干嘛呢傅老板,这青天白日的。”
傅云峥单手扣着余鹤的下巴:“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嗯?对我一点防备也没有,谁给你的胆子这样在我眼前晃,我也是个男人,余鹤,你可真是......自投罗网。”
余鹤被拢在傅云峥怀里,他也不躲,反而仰头看着傅云峥:“不是吧傅老板,我都这么惨了,你居然还想上我。”
“早就想了,”傅云峥拇指轻轻摩挲着余鹤的脸蛋:“从明都慈善晚宴演讲台上,我第一眼看见你的那一刻,我就一直在想。”
余鹤一点也不担心,他笑起来,反而洋洋得意:“嘿嘿,我就知道。”
傅云峥低头在余鹤脸上亲了一下:“知道还这么嚣张,仗着我疼你,使劲儿撩拨我是不是。”
“我又没说不让,”余鹤把刚系上没两分钟的腰带拉开:“都老夫老妻了,谁在上面不一样,我还跟你争这个吗?”
傅云峥的眼神落在余鹤胳膊上的红疹上,目光深沉如水,好半晌才说:“算了,你太娇气。”
余鹤揽住傅云峥肩膀,蹭了蹭:“你这样让我怎么防备得起来,傅总太正人君子啦。”
傅云峥失笑道:“欺负正人君子,你不羞愧吗?”
余鹤仰起头,别说羞愧,他张狂得尾巴都翘起来了:“我不羞愧啊,我得意极了。”
“得意什么?”傅云峥把余鹤的袍子拉好,在腰带上打了个完美对称的蝴蝶结,锁起余鹤雪白的身子就像锁起自己的欲望:“得意我舍不得碰你?”
余鹤看向傅云峥,忽然又正经起来:“傅云峥,虽然都是你在下面,但我从来没有把你当作需要保护的那种角色。相反,我知道你一直在保护我。”
包括傅云峥让余鹤在上面这件事,也是因为护着余鹤。
傅云峥不舍得余鹤遭一点罪。
一点也不行。
傅云峥摸了摸余鹤的脸:“想的还挺多。”
余鹤握住傅云峥的手,眸光明亮闪烁:“你对我太好了。”
傅云峥勾起唇角,轻声说:“因为你好看。”
这个答案余鹤可不够满意,他追着问:“还有呢?”
傅云峥又说:“因为你娇气。”
余鹤微微挑眉,气焰猖狂:“真的很娇气吗?”
“还挺娇气的。”傅云峥无奈地笑了笑,细细数着余鹤令他感到娇气地方:“夜盲、晕车、怕疼、挑食,冷了不行、热了也不行,天太黑不行,睡太晚也不行,还不能闻熏香。下了两场梅雨就满身起湿疹,还撒娇耍赖不肯穿衣服......谁家的小鹤这么难养啊。”
在傅云峥一一列举出来前,余鹤从没觉得自己娇气。
今天这么一总结,他发现自己真的好娇气啊。
余鹤努力为自己辩解:“你们云苏的梅雨一场就下一个星期,这谁能受得了。”
傅云峥应了一声:“是,都怪云苏天不好,等你放暑假,我带你去坝上草原,那里干燥凉爽,湿疹很快就会好了。”
余鹤的吻落在傅云峥手上:“傅云峥,你对我真是太好了,我觉得很不真实。”
傅云峥反手握住余鹤的手:“巧了,我也总觉得你出现在我的世界里很不真实,第一次见你只是觉得好看,我承认自己是见色起意......直到后来再次相遇。”
余鹤问:“再次相遇怎么了?”
傅云峥似乎也在组织语言去形容:“如果人生是一段影片,那你再次出现在我身旁的瞬间,其他景物都在我的镜头中迅速褪色,从此山河众生皆黯然,我的世界里,唯有你流光溢彩。”
山河众生皆黯然。
这形容太玄妙也太诗意,带着太多难以参悟的命定之感。
余鹤却完全理解傅云峥想要表达的意思,因为在傅云峥出现之前,他的人生也是如此黯淡。
他一无所有、漂泊不定、神魂游离。
是傅云峥把他拽回了这个人间。
余鹤握紧傅云峥的手:“还好我们相遇了。”
傅云峥说:“是啊,余鹤,你总是说是我救了你,你又何尝不是救了我呢?在你来之前,我都已经放弃了站起来,每天睁开眼就是在等天黑。”
余鹤心头一紧。
现在想来,傅云峥当时哪里是在等天黑,他是在等死,对傅云峥这样要强的人而言,坐在轮椅上的每一天都是痛苦的折磨。
余鹤起身揽住傅云峥的肩膀:“傅云峥,遇见你是我最幸运的事情,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傅云峥眉眼间满是温柔,应声道:“是我的荣幸。”
余鹤与傅云峥额头相抵:“提起这个,我忽然想起来我还没有还愿。”
傅云峥问:“什么愿?”
余鹤说:“十九岁生日那天,我许愿希望你早日康复。当时本想去栖霞观,又想道法自然无为,心有所求去道观想必很难实现,就求了观云山神。”
傅云峥眼中满是笑意:“我在云苏这么多年,从没听说过观云山有山神。”
余鹤犯了难:“那我可该去哪儿还愿呢?”
傅云峥想了想:“就去栖霞观吧,那里可以供盏清油灯,请道观里的小道长替咱们照看,四季香火不断,灯火长明。”
余鹤点点头:“好啊,我来云苏这么久,居然还没有去过栖霞观,你当时还说要带我见观主,后来也不了了之,没有带我去。”
傅云峥环着余鹤的肩:“确实该去,我曾经在栖霞观求过两道签,现在都已应验,也该去拜访一番。”
人在顺遂时想不起求神问道,这事便一直耽搁下来。
自余鹤来到傅云峥身边,傅云峥再也没有迷茫过,一切行为都有了指引,自然不需要卜卦去求请三清指点迷津。
余鹤记得傅云峥跟他说过,自己被赶出余家时,傅云峥曾去求问是否该趁机把他接到身边,当时签语只有两个字,名为‘自在’。
正是这自在二字,使得傅云峥下定决心去强求这段感情。
这只是傅云峥以为是强求,余鹤一点也不为难,反而乐意极了,从他们滚在一起的第一晚起,余鹤就始终很乐意。
余鹤又问傅云峥:“那另一道签是什么?”
傅云峥眼中浮现出追忆的神情:“车祸后,我刚刚知道自己可能会在轮椅上坐一辈子,就去求了一签问自己该不该继续做手术治疗,签语还是两个字。”
“哪两个字?”
“两难。”
余鹤皱起眉:“进退两难的意思吗?”
傅云峥说:“大概是吧,治也不一定能治好,还白受了好些罪,三次手术都无功而返,可不是进退两难。”
余鹤又问:“道观里的师父怎么说?”
傅云峥笑了笑:“天机不可泄露,观主只批语,不解签。”
余鹤和傅云峥抱在一起:“反正你的腿现在也好了,爱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吧。”
傅云峥点点头:“是啊,等雨停,我们就上山去栖霞观。”
栖霞观所在的山峰山路陡峭,每逢雨雪雾天都会封山,在这场梅雨停歇之前,他们是去不成栖霞观了。
没承想,今年的梅雨季特别长,直到余鹤放暑假,这场雨都没有停。
余鹤身上的湿疹都长到脖子上了,放假第二天,傅云峥就带着余鹤坐了最早一班飞机离开云苏。
至于去栖霞观拜见,倒也不急于一时。
反正栖霞观就在山顶,细论起来傅宅和栖霞观算是邻居,总有机会去。
飞机上, 傅云峥把药粉擦在余鹤脖颈上:“回来再上山吧。”
余鹤仰着脖子,更关心另外一件事:“湿疹不会长到脸上吧?”
“长脸上就长脸上,这东西又不是下不去。”傅云峥把小药罐放回背包里, 眼神落在余鹤锁骨边的几道红痕上:“就是你给自己配的药不太好使,怎么不止痒呢?都抓红了。”
余鹤低头看看自己的指甲,并不长, 只是他抓得太用力,不过抓破了更痛,余鹤看到红印不敢再挠,只能隔着衣服拍了拍解痒。
余鹤说:“药膏添了薄荷油, 比药粉止痒,但是沾衣服,绿呼呼的没法看,先凑合吧。”
傅云峥用食指关节刮了下余鹤的脸:“还挺爱美。”
余鹤侧头瞧向身着笔挺西装的傅云峥,故作惆怅:“不注意多注意点形象不行啊,傅老板玉树临风, 走到哪儿都好多人看,我要是邋邋遢遢的, 怎么配得上傅老板?”
傅云峥也看余鹤:“你可太配得上了。”
余鹤穿什么都很招人。
这会儿他上身穿件黑白撞色长袖卫衣,下身穿白色运动短裤, 坐下来刚好露出膝盖, 下两条小腿又长又直, 线条流畅, 一双白色球鞋纤尘不染,衬得脚腕特别漂亮。
剑眉星眸, 唇红齿白,满身洋溢着青春的蓬勃气。
余鹤也是个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了, 可余鹤身边的人总觉得他还小。
这源自于他身上未曾褪色的锐气。
一看就是那种没经历过社会磨炼,很单纯很好骗的学生。
真是奇怪,余鹤明明被骗了那么多次,怎么还总是长不大呢。
清澈少年气始终流淌在余鹤周身,他总是那样鲜活明亮,眼神干净,不染俗尘。
可能是因为余鹤总是喜欢穿运动装吧,穿西装的时候看起来会聪明一些。
傅云峥以指节轻轻叩额,忍不住交代了一句:“出去玩跟紧我,别走丢了。”
余鹤一看傅云峥就知道他是怕自己出门挨骗,感觉有趣的同时又觉得很甜蜜。
余鹤笑起来,眼下卧蚕若隐若现:“我都长大了傅老板,你怎么总把我当成小孩子。”
傅云峥靠在座椅上,长眸微阖:“怕你丢了。”
余鹤说:“那你在我包上拴根绳,你看你姐去哪儿都拿个防走失绳拽着你外甥。”
傅云峥轻笑,反问:“你是我外甥吗?”
余鹤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瞧着傅云峥:“我是你小师叔。”
傅云峥道:“我又不是你们沈门的弟子,你辈分再高也论不到我头上。”
余鹤还想说些什么来反驳,忽然间却一阵耳鸣,他单手捂住耳朵,歪头皱着眉等颅内尖锐的鸣啸声过去。
飞机起飞后,气压剧烈变化带给余鹤非常大的影响。
真是的,晕车的人怎么可能不晕机呢?
傅云峥拉下遮光板,推开和余鹤座椅之前的扶手,朝余鹤伸出手,示意余鹤躺过来。
余鹤转动椅子,仰面躺进傅云峥怀里。
傅云峥的大腿肌肉紧实,躺在上面有点硬,余鹤略往上挪了挪,头就正好枕在傅云峥的小腹上。
傅云峥叹了一口气:“祖宗,尿该让你压出来了。”
余鹤耳鸣得厉害,没听到傅云峥说什么,脸上露出呆萌的表情。
傅云峥伸手捂住余鹤明亮的眼睛,抖开毯子盖住余鹤。
余鹤的得意劲儿被气压强行削弱,有气无力地窝起来,即便如此,仍不忘伸手扒拉傅云峥的袖扣,引得傅云峥握住他的手,又放在颈边蹭了蹭才老实。
北方高原天高云淡,蔚蓝的天空如湖水般澄澈,空气干爽清凉,风都带着草叶清香。
日头特别烈,灿烂的太阳挂在天上,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在雨水中被潮湿侵占的灵魂终于被烘干,阳光治愈了在漫长梅雨季里快长蘑菇的余鹤。
在干燥的气候下,胳膊上的湿疹都不痒了。
余鹤像是一株被阳光注入能量的植物,瞬间满血复活。
他站在夏日的长风中,皮肤在日光下白得发光,脸上戴着墨镜,身高腿长,肩宽腰窄,格外引人注目。
余鹤无论是走到哪里都是引人注意的。
他转头看向傅云峥。
酒店大堂门口,经理正跟在傅云峥身边说些什么。
傅云峥点点头,从经理手中接过房卡:“午餐安排清淡一些,不要牛羊肉。”
余鹤走过去:“别呀,来坝上不吃牛羊肉吃什么,吃烤馕吗?”
酒店经理忍不住笑,劝道:“余少爷,傅总说您身上生了湿疹,牛羊肉是发物,还是少吃为好。”
余鹤看向酒店经理:“听说你们这儿晚上有篝火晚会?”
经理答道:“当然,晚上有篱火晚会、歌舞表演,每逢初一十五还放孔明灯,很热闹。”
余鹤挽住傅云峥的胳膊:“傅老板,晚上大家都围着篝火吃烤全羊,难道你忍心看我吃馒头吗?”
傅云峥瞥了眼余鹤,对酒店经理说:“中午就送你们这儿的特色菜吧。”
酒店经理微微一愣,善于逢迎的他一时竟没能理解傅云峥的意思,不由问道:“傅总,那牛羊肉 ......”
傅云峥脸上没什么特别的神情,淡淡地说:“给他吃。”
说完,傅云峥和余鹤并肩往电梯间走。
酒店经理隐隐听见傅云峥对余鹤说:“别吃太多,能做到吗?”
余鹤嗓音清亮,嚣张至极:“做不到。”
傅云峥按下电梯楼层键:“那吃完身上痒不许哼唧。”
余鹤很没出息,又馋又吃不了苦:“我肯定哼唧。”
傅云峥讶异地看向余鹤:“你这是到叛逆期了吗,怎么我说一句你顶一句。”
余鹤走出电梯,单手抛接着手里的小药罐:“怎么,你打我啊。”
傅云峥刷开房门:“懒得和你计较。”
“别呀,你还是跟我计较吧。”余鹤晃晃荡荡走进房间,反手关门反锁,揽着傅云峥的脖颈就亲了过去。
傅云峥的后背撞在门上,发出一声闷响。
傅云峥皱皱眉,仰头避开余鹤的唇,抽空说了句:“轻点。”
余鹤的唇落在傅云峥颈侧:“来吗?”
傅云峥呼吸微沉:“下午还骑马呢少爷,心疼心疼你家傅老板吧。”
提到骑马,余鹤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更加灼热,直勾勾盯着傅云峥:“你说......”
傅云峥没等余鹤说完,就斩钉截铁,拒绝三连:“不行,不可能,不现实。”
余鹤挠挠脖子:“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傅云峥扣着余鹤的腰转身,反客为主,把余鹤按在门上,指节轻轻在余鹤眉眼间划过,傅云峥小心翼翼,像是在触碰一件精美的瓷器。
无论多少次凝视余鹤精致的眉眼,都一如初见时那般惊艳。
傅云峥感叹道:“这么多年了,我们小鹤的眼睛还是会说话。”
余鹤仰面看傅云峥,眉头轻挑:“脸上藏不住事呗。”
“脸上藏不住事,眼睛里也藏不住欲望。”傅云峥将唇印在余鹤眼皮上:“余少爷,你真诚得让我害怕。”
余鹤不解地问:“怕什么?”
傅云峥说:“我只要看你的眼睛,就知道知道你在想什么……坏事。”
那些轻狂放浪的念头居然轻易被傅云峥解读出来,余鹤不由耳廓发烫:“有这么明显吗?”
傅云峥嗯了一声,倾身向前:“就这么明显。”
他们贴得太近了。
傅云峥双手掐在余鹤劲瘦修长的腰上,胯骨都撞在了一起。
在这样不留余地的接触下,欲望赤裸裸地暴露在彼此面前,丁点变化都藏不住。
余鹤的后背靠在门上,身后冰凉的门板与傅云峥呼吸的温度形成鲜明对比,他双手环住傅云峥脖颈,轻声说:“傅老板,我下午......可能没力气骑马了。”
傅云峥不动声色:“你的力气呢?”
余鹤跳进傅云峥怀里,双腿夹着傅云峥的腰,树袋熊一样挂在傅云峥身上:“你知道的。”
傅云峥托着余鹤的大腿,把余鹤抱进卧室,放在沙发上:“你先去洗澡,我把床单换上。”
由于余鹤身上起了湿疹,酒店内的房间在他们入住前就提前用紫外线灯消毒过,一应用品也全都换成了新的。
但哪怕是这些高档酒店,布草床品大多也都是外包出去清洗的,倒不是说洗得不干净,只是为了把床单洗得洁白,洗涤用品刺激性都比较强。
平时就算了,余鹤现在身上有湿疹,皮肤本来就过敏,接触的东西还是从家里带的放心。
傅云峥出门是没这些讲究的,一是他又不像余鹤似的喜好裸睡,二是他没有余鹤娇气。
虽然余鹤活的挺随便,不挑吃不挑穿,但耐不住真是少爷身子,娇气极了。
即便他自己不挑,身体却总是会用各种各样的反应向主人反馈结果。
比如余鹤偏爱吃小吃摊,但每次吃完都会腹泻,可余鹤依旧乐此不疲,不长记性,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所以他们提前托运来的行李箱里,除了云锦材质的床上用品,还有一支专门为余鹤准备的药,以免余鹤因吃坏东西腹泻时屁股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