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平都看着他眼睛,一脸不信。
赵珩气的心梗:“冯起看上梨花了,保不齐什么时候跟梨花提亲呢,您快别瞎操心了!”
赵平都一团乱麻:“这里头咋还有冯起的事儿呢?那李先生……李先生……”
“李先生也没那心思!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周围又不是没有其他人,说两句话怎么了!”赵珩气道:“快吃饭吧爹,我看您是饿出幻觉了!”
赵平都嘴角抽了抽,还是没搞明白小殿下为何生气。
吃了早饭,赵珩去巡山了,李玄度准备给孩子们讲课。赵平都抽空把李玄度叫到一边去“谈心”,这个大家长表示自家孩子最近情绪不是很稳定,便问问李玄度有何高见。
李玄度没懂赵平都那层隐晦的意思,以为是老父亲关心儿子身体,便如实说道:“前两日是比较凶险,不过眼下已经找到了疏解的办法。当然,夜晚尽量不要靠近阿珩,他体内阴气的力量磅礴浩荡,现下根本无法掌控,只能依靠阴气的力量保证体力充沛。赵将军放心,只要我们能离开大月山,我便想办法回云梦拿到师傅的手札,手札里应该有关于巫族禁术的记载。”
赵平都知道赵珩在炼化阴气,虽有担心,但这件事早已不受掌控。在武威城破那日,阴气便已发生了变化。何况凭眼下这种情况,若不炼化阴气以自保,只怕小殿下命都没了。好在有李玄度把关,赵平都还算安心。不过……
“李先生不好奇为何阿珩身上会有如此强悍的禁术么?”赵平都从未当面问过李玄度,小殿下信任先生,他自不该有所怀疑,但该有的防范还是要有的。只不过这段日子在大月山生活,让他心底的防范也慢慢卸下。
李玄度笑道:“当然好奇。我起初之所以冒着被发现身份的危险也要医治阿珩就是因为他身负我巫族禁术,巫族禁术现世,身为巫族嫡系,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猜阿珩的身世必定不简单,他并不是你亲生,我从第一眼看到你二人的骨相便知道了。”
赵平都不由心惊,但想到李玄度的本事,便也觉得这算不得什么了。
“赵将军且宽心,我对阿珩的身份没兴趣。阿珩是个好孩子,他性情坚毅,又知孝悌。他聪慧敏捷,行事稳妥,是能成大事儿的人。我不忍这样的英才被禁术所毁。他的命运本不该如此,我打心里心疼他。”
李玄度所作所为赵平都皆看在眼里,但有些事情仍不好道明,便道:“阿珩能得李先生教导是其幸,不过阿珩身世牵扯颇大,暂不便告知先生,还望先生见谅。”
“无妨无妨,作为师傅,我只愿阿珩身心健康就好。”他拢着袖子叹气:“这孩子哪哪儿都好,就是脾气总有些阴晴不定,得磨一磨性子。”
赵平都想到早上小殿下骂街,深以为然:“李先生说的对呀。”
随即想到什么,赵平都以拳抵唇咳了声,道:“李先生可成家了?”
李玄度还琢磨赵珩那小子的身体,不知怎的赵平都突然拐到他婚姻大事上了?
他道:“未曾,这些年颠沛流离,岂敢拖累人家闺女。”
赵平都:“李先生也该到了成家的年纪吧。”
李玄度觑他一眼,见他黝黑的面颊浮上一层红晕,不由道:“赵将军这样问,难道是想给在下保媒?”
“不敢不敢。”赵平都忙摆手,眼神瞟了瞟,小心试探道:“李先生可有中意的女子?梨花姑娘怎么样?”
李玄度:???
他忙说道:“赵将军快别寒碜我了,梨花姑娘还是个孩子,我对梨花有那种想法那得多造孽啊!”
赵平都见他神色不似玩笑,终于放下心来,扯了扯嘴角笑道:“我是个粗人,直言直语恐不好听,先生莫与我见怪。”
李玄度心里吐槽,面上自不会表露什么,拱拱手道:“不会不会,孩子们都等着了,在下暂且失陪了。”
赵平都也冲李玄度拱拱手,在原地兀自操心了一会儿,便去练兵了。一早上那点暗戳戳的乌烟瘴气终于消散在林间清风之中。
夜半,李玄度抱着肩膀斜斜的靠着岩洞,洞口插了火把,映得他苍白的脸皮透着光。
赵珩处理完事情准备睡觉,几步之外就瞧见李玄度那张透光的脸,跟个圆盘月亮似的,坠着一双乌黑的眼。
赵珩垂眸犹豫一瞬,还是乖乖的进了李玄度的岩洞。
李玄度满意笑道:“好孩子,真乖。”
赵珩被他这话激起浑身的鸡皮疙瘩,闷着脑袋不吭声,往石床上一倒,背对着李玄度把眼睛一闭,眼不见为净,省得这人嘴里又冒出什么话头来。
李玄度也不恼,笑眯眯的脱了鞋子,往一边扒拉扒拉赵珩的腿:“让让,为师要上床了。”
赵珩:……他把腿一蜷,复又翻了个身,仍把后脑勺留给李玄度。
昏黄的火光照进岩洞,微微有些幽光。李玄度闭目养神,调息着体内支离破碎的真气。直到察觉到身边的赵珩有异动,李玄度方才缓缓睁开眼。
赵珩牙关打着颤,缩成一团的身体在发抖,浑身皮肤发烫,脖颈上暗紫流光又一次出现。
李玄度叹息着扳过赵珩的身体,赵珩不受控制的扑在他身上,锋利的牙齿撕咬着李玄度的脖颈……
许久之后,赵珩将头窝进李玄度脖颈,闷闷说道:“玄度,这不是长久之计。每次吸了你的血,我的确会感觉到舒服,阴气开始在经脉流动。但到了第二天,丹田之内又聚积许多阴气。如果每晚都依靠你的鲜血来疏解,迟早有一天你会被我吸干的,你,你会死的。”
李玄度抬手揉着赵珩的脑袋,虚弱笑道:“你舍不得我死啊?”
赵珩:“这种时候你还有力气贫嘴!”
李玄度道:“我命大呢,用不着担心我。现在没有其他办法,我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不过我隐约摸索到一点方向,我的血液只是安抚阴气的养料,或许你需要一件器物来承载这些阴气。”
“那要去哪儿找呢?”
“极阴之地。”李玄度道:“阴气喜寒凉,大月山上或许便能找到。阴木、阴铁、阴石等等,不过这种东西可遇不可求,你要有耐心。”
“可是……”赵珩还是担心李玄度的身体。
李玄度“唔”了一声,道:“不过是每天流点血罢了,你有空便猎头鹿回来孝敬你先生我。鹿骨我可以烧卜骨,鹿血鹿肉用来滋补也不错。”
赵珩闷闷应了一声,许久方才不舍的从李玄度脖子上挪开脑袋,平躺在石床上望着头顶石壁发呆。直到耳畔传来李玄度均匀的呼吸声,赵珩方才幽幽一叹,闭上眼睡去了。
山间的日子没什么波澜起伏,百姓们偶尔会朝南望一望,遥想着被毁的家园,大多时候大家都很平和的生活着。这样日复一日,转眼便入了冬。
皑皑白雪覆满山间,寒风凛冽。赵珩猎了几只白毛狐狸,剥了狐皮请猎户硝好,又找小裁缝给李玄度缝了个狐皮大氅。
日日被赵珩吸血,纵有山珍野味滋补着,这半年多下来也未见李玄度身子骨好起来。狐皮大氅往身上一披,没见几分锋利冷峻气质,反倒衬得整个人如山间青松,很是清俊。
赵珩暗戳戳打量着李玄度,心道这人天生一副好皮囊,过去那身破麻衣都能让他穿出几分仙风道骨来。如今披着狐皮大氅,更像个正经仙人了。若日后自己有钱了,必定给他买好多好看的衣服还有玉簪子。这些好东西叫他穿着才算物有所值。
“你瞧,山脚下西戎部落的帐子越搭越多了。”李玄度负手而立,墨发在凛凛寒风中飞扬,带起几分幽幽药草味儿,泛着清苦。
赵珩猛地回神,将目光从李玄度那张勾人摄魂的脸上移开,落在远处。这条路是冯起探路时发现的,后来赵平都有意留了斥候在此处盯着山下动静。
赵珩道:“我爹已经派斥候下山了。如今已是隆冬时节,按说西戎人该寻一处地方安稳过冬,如今却频频有所迁移,必定是西戎内部出了什么问题。我们得准备起来了。”
李玄度悠悠点头:“不知道西北如今是何境况,我们人手不多,还是要做好万全准备才行。”
第29章
赵平都至夜方才裹着一身风雪回到岩洞。他眼角眉梢覆着一层浅浅冰霜,在火堆炙烤下化成水,顺着睫毛流下来。赵平都不在意的用袖子一抹,笑道:“我遣人仔细打探好几日,果真是西戎内部生乱了。”
赵琮端了一碗姜汤过来递给赵平都,赵平都吹了吹,一口猛灌下去。辛辣的姜味儿流淌过五脏六腑,身体瞬间便暖了起来,舒坦极了。
赵珩见他神采奕奕,不由笑道:“瞧爹这得意的样子,看来西戎这次的麻烦不小啊。爹快说说,叫咱们也高兴高兴。”
赵平都抑制不住的激动道:“西戎塔山部落反了!”
赵珩眉梢一挑:“反了?!”
西戎老汗王野心勃勃,他遣苏泰赛山为将,侵略大周。苏泰稳占大周西北六城,给碧水关造成不小的压力。因苏泰驱赶大周百姓,六城空虚。老汗王便将西戎部落百姓迁移至六城之中,依靠六城屯粮,苏泰所率大军在西北过的相当滋润。西戎版图扩大,老汗王野心更是与日俱增。
奈何西戎百姓不事生产,不擅耕种,六城诺大土地荒芜大半,入了秋收成锐减,屯粮被大军消耗,又进奉西戎王庭许多,根本不足以支撑大军。但六城不能放弃,老汗王便向各部落征收粮草,以供养苏泰大军。
西戎部落众多,汗王由各部落共同推举拥戴,政权格局和大周门阀制差不多,王庭也或多或少会受到强大部落的辖制,所以西戎汗王一直致力于平衡、削弱各部落势力。
“……长久下来,各部落不堪重负,怨声载道。”赵平都道:“不少部落都远离王庭迁移别处,老汗王率军截杀,称不进奉者皆为反叛。”
“塔山部落是王庭之下最有实力的大部落,深受老汗王忌惮。老汗王无休止的征讨粮草,塔山部落的利益最先受到冲击。塔山这个人也非什么良善之辈,不过是想护着手里的粮草罢了,他怕交出粮草立刻就会被老汗王吃干抹净,便煽动几个小部落直接反了。”
“塔山直捣王庭,老汗王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杀了。苏泰和赛山驻军西北,他们得到消息时塔山已经成为新汗王了。苏泰赛山的家人都在王庭,塔山并没有动他们的家人,只令苏泰和赛山继续守好西北。然粮草问题却迟迟不提。”
赵珩道:“爹说过,苏泰老辣能忍,但赛山却是莽撞性子。塔山篡夺汗位,赛山必定不服。只是碍于家人在塔山手里,他不敢妄动。但苏泰赛山毕竟是老汗王亲信,留着只会成为塔山的心头之患。”
想到什么,赵珩微微眯起眼睛,冷笑一声:“西戎内部动荡,西北于塔山而言无足轻重,他根本不在意西北能不能保住,而是利用西北战局消耗苏泰和赛山手里的军队,稳固自己的汗位!”
赵平都一拍手掌:“正是!我们的斥候下山打探情报的时候,还带回一个极好的消息!”他双目灼灼,激动道:“陛下召回顾氏,封顾松亭为碧水关大都督,率军镇守碧水关,以拒西戎!”
篝火燃的旺,李玄度随手往火堆里丢了几个板栗,发出两声噼啪脆响,又拿钩子把之前烤好的板栗勾了出来,放在手边晾着。
他见赵平都一脸喜气,便道:“赵将军口中的顾松亭可是当年镇守阳门关的顾大将军?”
“李先生认得顾将军?”
李玄度道:“不曾有此荣幸,只是当年游历国都时曾听人提起过,顾松亭擅兵,是不可多得的将帅之才。”
赵平都叹道:“若非当年顾将军替隐太子说话,顾氏也不会阖族流放岭南。顾氏若在,西戎岂敢侵我大周国土!”
提及隐太子,赵平都心绪有些不平静。赵珩见他双眸湿润,忍不住安慰道:“有幸那位顾将军回来了。苏泰和赛山若想回军西戎,顾将军必定趁势收回被西戎侵占的城池。若苏泰继续留守西北,粮草不足的情况下,军心溃散,顾将军亦可从中作为,将其一举击溃。”
赵珩这么一说,赵平都只觉浑身都是斗志,自西戎破关而来,他很久没有这么畅快过了。然而熊熊斗志才燃起一点星火,忽又想到什么,不由叹道:“只可惜我们远在大月山,往前六城皆被西戎所占,到处都是西戎的岗哨,我们很难避开斥候耳目与顾将军取得联系。若不慎惊动了苏泰,只怕他会冒险率军上大月山围剿我们。”
赵珩捡起李玄度手边的板栗,上头还残留着余温。他利落的剥开,将栗仁取出递给李玄度。
听见赵平都叹气,赵珩寻思一下,道:“爹也不必发愁。苏泰如今进退两难,已不成气候。碧水关有顾将军镇守,更不必忧心。或许眼下我们该着眼于西戎内部。”
李玄度难得从板栗上移开眼睛看着赵珩,这是自己手把手教出来的,果真没有让他失望。
赵珩说道:“阳门关与西戎之间并无险隘,西戎却占着月牙谷天险,以此为靠,进可攻退可守。早些年西戎臣服大周,边关尚算安定。但大周早已不复旧时强盛,门阀之祸尚且焦头烂额,若西戎再掺和一脚,大周疲于应对西戎,根本无暇顾及日渐膨胀的门阀。到头来还不是两手空空。”
“若想大周强盛,则必先去西戎之患。眼下西戎权力更迭,正是我们的好机会。煽动老汗王旧势力,让西戎陷于内乱无法抽身。碧水关那位顾将军若得知西戎内乱,也必会寻机主动进攻。瓦解西戎军队,抢占月牙谷,像大周武帝那样把西戎赶回草原深处,再不敢进犯大周。”
赵珩掷地有声,双眸被火光映的清亮,言谈之间运筹帷幄。仿佛天下大势不过他掌中板栗,只要剥开这焦糊的外壳,自然可得清甜的内核。
赵平都激动的握紧嶙峋大掌,小殿下继承了太子殿下之风,天资卓越,若能正名,他日必当龙腾虎跃,成为大周栋梁之才!
赵平都心绪起伏,他怕自己会失态,找了个借口起身走了。这一番国家大事听的赵琮脑仁疼,他爹一走,他也赶紧抬屁股溜溜回岩洞睡觉去了,还不忘顺走几个李玄度的烤板栗。
李玄度又从火堆里扒拉出几个烤板栗,却被赵珩一股脑收走了。他道:“你今夜吃太多板栗了,不能再吃了,伤胃。”
李玄度可惜了一把,拢着白狐皮大氅干坐着望天儿,怪无聊的。
赵珩返回他们住的岩洞,不大会儿拿了个小罐子出来,架在火堆上烤,一会儿功夫罐子里的汤水便冒了泡,咕咚着几分清甜香气。李玄度拿鼻子嗅了嗅,笑道:“笋汤。”
赵珩点头:“入冬前我挖了些埋起来了,保存的还不错。最近冻肉吃太多了,笋汤清新,刚好给你解解腻。”
“阿珩愈发手巧了,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李玄度调笑道:“阿珩日后娶的娘子可有福了,就是不知道这福气落到哪家姑娘头上。”
赵珩把汤碗塞他手里,没好气儿道:“快喝你的汤吧!”
“呦,还害羞了!男人嘛,总得经历这么一遭。”
赵珩瞪他一眼,李玄度老实了。
老老实实的喝完汤,李玄度觉得浑身经脉都被滋养了,尤其舒服。话说这小子手艺还真不赖。
他揉了揉肚子,道:“你适才说挑唆西戎各部落,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你想好怎么做了?”
赵珩拨弄着火堆,让火势烧的旺一些。闻言眯缝起眼睛,道:“我们得安排一个懂西戎话的人为间,爹训练的几个斥候虽懂这些,对地形也熟悉,但若为间,还差点儿谋略。爹是将军,他得留下来守着百姓,也不能走。想来想去也只有我了,我打算亲自去西戎探探。”
“不行!”李玄度当时就拒绝了:“你得捎上我!”
赵珩:……
李玄度:“我知道你这人一旦确定想要做什么便一定要做,不给别人商量的余地。但你得知道,你离不开我。”
赵珩眉头皱起,是了,他一时激动竟忘了自己身体里的阴气尚未平息,夜夜都靠着李玄度的血才能扛过去。
这让赵珩犯了难。李玄度身子骨弱,若去了西戎少不得吃苦,折腾一遭下来不死也得少半条命。
像是知道赵珩在愁什么似的,李玄度道:“你倒不必担心我的身体,我只是看起来不太好罢了。这段日子我在练气,丹田之内已攒出些真气。我再用老参灵芝熬些药丸子,便是被你吸血,也能用来补气。放心,你身上的禁术还没有解除,我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的。”
赵珩还是不愿李玄度冒险。他拿过李玄度手里的空罐子,起身道:“这事儿再说吧,时候不早了,该休息了。”
李玄度慢悠悠起身,笑道:“成,你考虑考虑,反正你不能自己下山。你若凉了,我也跟着凉了,怎么都是一尸两命呦。”
赵珩:……
赵珩始终没能下决心带李玄度一起下山,不过他日日都从山上探查西戎部落的情况。
那些西戎百姓似乎被逼的走投无路,倒有几个冒险上山的。只不过隆冬时节,山上茫茫一片白雪,遍寻不见野畜踪迹。他们又惧怕狼群,不敢入深山腹地,只在半山腰勉强挖了些树皮回去。
赵平都道:“塔山是个守财奴,他手里屯粮不少,但绝不会轻易放粮救济百姓。”
赵珩叹息一声:“君主苛政暴虐,受苦的总是老百姓。这天下战争纷扰,王朝更替,肥的是贵族的钱袋子。国家兴亡,苦的是天下芸芸众生。爹……”
赵珩在这一刻终于下了决心:“我要亲自去西戎走一趟,我没什么远大志向,只想让我武威城的百姓早日离开这苦寒之地,回到家乡。”
赵平都一阵心惊:“小殿下不可!西戎危机重重,小殿下岂能将自己置身危墙之下!”
“爹……”
“你,你别喊我爹!”赵平都急了:“你的父亲是大周隐太子殿下,你是大周皇太孙,出身尊贵,岂能,岂能……”
“行了爹。”赵珩笑道:“我生来就在武威城,长于乡野,没过过一天天皇贵胄的日子,我也享受不来。现在的我只是一个受战争之苦,痛失家园的平头小老百姓罢了。”
“我舔活到今天连武威城的城门都没踏出去过,见识浅薄。所幸有先生教导,勉强懂得些家国大义。我对大周没什么深厚感情,这趟去西戎也没想着拿命博什么。事能成便成,做不成便撤,权当去西戎游历一番吧。哦,先生会与我同去。”
赵平都瞪圆了眼睛:“胡闹!李先生深明大义,怎也跟着你胡闹起来!”
赵珩就道:“爹,我想做的事儿没人能拦。你若不放心,便安排个机灵的小兵保护我吧。”
赵平都:……合着这是搁心里头合计挺久了,计划的倒挺周详。
赵平都嘴皮子都磨破了,也劝不动赵珩。去找了李玄度,人家反又来劝他,说什么孩子大了心野,管不住!赵平都碰了一脑门子灰,只能捏着鼻子咬牙认了。
第二天,赵平都带着一个小年轻兵卒过来了,指给赵珩说:“别看这孩子年纪轻,但他机灵,仁义,拳脚功夫不错,能护着你。”
李玄度搭眼一瞧,这孩子正是那日救下赵平都时拦着他问话那个。
“方野,你以后就跟着阿珩吧。”
方野拱手道:“将军放心,有方野在,必护大公子周全!”
赵珩点点头,扭头对赵平都说:“山上的事儿就辛苦爹多操劳了。”
赵平都忧心道:“你们要早去早回,快过年了,记得回来团圆。”
“知道了,爹。”
三人不声不响的下了山,银毫也从深山里出来,带着狼群送了李玄度一程。
大月山上狼嚎声此起彼伏,把山脚下的西戎百姓吓了个半死。
中间大帐中一个中年男人面露忧愁:“我们已被迫迁往大月山脚下,无路可退,难道狼群也要欺我察察部落弱小无依么!”
下首一老翁眼含热泪:“阿润大人已尽心尽力了,老汗王杀性重,只知杀伐攻城,塔山又残暴不仁,不知体恤百姓。神明不查,没能赐予西戎圣明之主啊。”
阿润叹息道:“西戎与大周交好,互市通达便利,我西戎百姓也可获得中原丰厚物资,虽逢灾年日子也难过,到底都能熬过去。如今西戎和大周开战,占了武威城,那些中原的客商都不再往来西北,我们连过冬的物资都急缺,汗王却还要我们进奉粮草,这简直是抽筋拔骨啊!”
老翁用干枯的手抹了抹眼泪,道:“何止粮草,我们连药材也没有。昨夜阿吉家的小儿子没挺过去,病死了。”
阿润泪如雨下,这都是他部落的子民啊!
悲伤的情绪在察察部落蔓延开,到处都是压抑呜咽的悲鸣。
李玄度三人裹着风雪走近了西戎部落,守护部落的青壮当即喝问:“什么人!”
赵珩走上前去,面露痛苦之色,解释道:“我们是从王庭一路逃亡过来的。”
那青壮蹙眉道:“你们是中原人!”
赵珩点头:“我先生是王庭苏达将军家里请的客师,塔山反叛杀入王庭,苏达将军一家惨遭屠戮,我师徒三人当时在外野游,有幸躲过一劫。但塔山到处追捕老汗王嫡系,我师徒三人无路可去,只能往这大月山来,只求苟全性命。”
赵平都常年驻军阳门关,对西戎内部颇为了解。苏达将军在西戎名声极好,是难得的忠义之臣。塔山是叛臣,必容不下苏达,以至于苏达满门被屠。
西戎王庭贵族一直都有请中原谋士为客师的习惯,所以李玄度三人便借了这个身份潜入大月山脚下这个部落。
果然,那青壮一听忙去禀了阿润。过不多时,便见阿润从帐中出来,一脸戒备的打量着李玄度三人。
李玄度道:“我师徒三人实在无处可去,不知大人在此扎营,唐突之处还请见谅。若大人心存疑虑,我三人便往大月山上躲一躲吧。”
李玄度容貌气度不凡,谈吐又进退有度,很难不叫人心生好感。
阿润见他身体似乎不大好,便动了几分恻隐之心,如实说道:“先生一路从王庭而来,既能想到来大月山避难,也当知我们这几个部落也是走投无路。先生便是有所图谋,我们也没什么好东西给先生。先生若是愿意留下,我也当告知先生,部落中缺衣少食,只能给先生提供住所,吃食上便要先生自己斟酌了。”
“寒风凛冽,大雪纷飞,能有一处住所,我师徒三人已感激不尽,不敢奢求太多。多谢大人了。”
于是李玄度三人便安稳的在部落中留了下来。阿润给他们分了一个帐子。
方野自发守在帐外,留李玄度和赵珩在帐子里说话。
赵珩从布袋里掏出两个地果,小声道:“眼下艰苦,只能委屈你先吃这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