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存眉头一皱，转头看了看外面，猜测是山里什么动物昨晚偷跑进来?吃掉了。
吊脚木楼除了五间并?排的房间，在楼梯上来?的位置还?有一个三面是圆柱的开阔空间, 昨晚他就是把饭篮子放在这里的木桌上的。
不过?那些饭菜他本来?就没打算吃, 带下去也是秉持不浪费粮食, 看老村长家要不要拿来?喂鸡鸭的。现在被山里动物吃了也算是殊途同归。
不过?这副碗筷, 最好还?是消消毒, 也不知道山里的野生动物身上有没有带着什么对人有害的细菌。
不管是封存住的吊脚楼还?是导游等人借住的三层楼房, 都是在白?云村地势比较高, 同时也比较靠近后?山的那个方向?。
封存提着饭篮子往村长家走, 才转过?一个拐角, 就看见导游陈小姐等人站在院坝里，似乎在商量着什么事。
昨天?看起来?比较沉稳正常的几个游客面色凝重, 而剩下不太正常的那些人就神经兮兮满脸恐慌了。
活像昨晚上他们没有好好睡觉, 而是跑去野外搞了什么灵异探险。
封存心下吐槽着，面色不变地走了过?去, 丝毫不知道自己?的吐槽从某种程度上来?说, 也算是真相了。
看见神色如常姿态悠闲地独自出现的封存，院坝里所有玩家都忍不住侧目看来?。
封存半垂着眼睑，仿佛对外界并?不如何在意?, 只?是自顾自越过?人群。没看见村长, 他就去旁边连着的房间敲了敲小超市收银台前的玻璃柜，等里面的人听见响声出来?后?, 他把篮子往柜子上一放，语气正常地掏钱包：“麻烦再给我两?瓶矿泉水，谢谢。”
村长老婆似乎睡了一觉好多了，都不像昨晚那样咳嗽了，蜡黄的脸上一如昨天?那样笑容灿烂，热情得仿佛脸上的表情是一个固定?面具：“昨晚上睡得怎么样？今天?你们是不是要爬仙人山啊？”
封存正常得仿佛自己?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游客：“看行程安排好像是，看导游安排。”
付了钱，他没急着走，而是站在那里问?：“支付二?维码弄好了吗？”
村长老婆愣了一下，然后?才保持着灿烂的笑容，声音却诡异地表现出些许迟疑：“那东西好像还?挺复杂的，娃儿他爸都不晓得怎么搞。”
封存舒了口气，仿佛终于听到了他想听的话：“没关系，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来?帮你弄吧，很快就可以注册好。”
昨晚他就注意?过?了，村长家小超市外面的墙壁上贴着个打印复印的纸，可见他们家是有打印机的。
跟很多现代人一样，封存钱包里只?有一百来?块的现金。
像昨晚那样多来?几次，总不吃饭也不现实。
他们还?要在这里带七天?，山里的东西物价都要比外头贵上几块钱，一百块钱光买水都不知道够不够。
不远处的玩家们就看那个从头到尾都孤僻不合群的男人坦然地站在明显不对劲的村长老婆面前，手里拿着村长老婆的老式智能手机按来?按去，后?来?更是直接跟着村长老婆进了一趟里屋。
陈小姐叹了口气：“看来?是艺高人胆大的主儿。”
他们昨天?是看走眼了。
昨天?还?讥笑人家是跳梁小丑的瘦猴子脸色青一阵红一阵，长发男脸色也不太好看。
然而他们身边的其他几个老玩家却对此视而不见，纷纷若有所思?地看着封存进去的背影。
没办法，这就是主神空间的规则。
实力为尊。
人家一个人住进了诡异的吊脚楼，一晚上过?去了，屁事没有，还?精神饱满到肉眼可见，一看就知道昨晚睡得很好。
这就是能耐。
帮忙亲手把付款二?维码贴到玻璃柜上，解决了一大隐患的封存松了口气。
村长老婆似乎是为了表示感谢，在村长把众人的早饭端出来?的时候，封存得到了一枚热乎乎的水煮土鸡蛋。
不怎么喜欢吃鸡蛋的封存道了谢，随手揣进兜里，留着万一待会儿爬山途中饿了也能顶一顶。
不喜欢吃，但需要的时候也不是不能吃。
也是到这个时候，封存才后?知后?觉发现一个旅行团队里的成员似乎少了两?个人。
不过?他本就不是会多管闲事的性子，再加上他跟其他人也不熟，有导游在，他也不用操心这些事，只?是在心里过?了一遍就抛之脑后?。
陈小姐在饭桌上宣布：“今天?我们的团队活动就是爬山，在白?云村的后?面有一座仙人山，相传里头有仙人出没，很有神话色彩。”
“早点出发，早点完成今天?的任务，大家也好在天?黑前好好休息一下。”陈小姐尽量鼓舞大家的士气，声音很活泼轻快：“仙人山上有一座许愿池，我们的任务就是每个人都去许愿池边许一个愿，然后?就可以下山了。”
新?人里一个满脸爆痘的圆脸男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眼眸无神而又迷茫：“真的有这么简单吗？”
如果?是昨晚之前，他们可能还?会怀有这样天?真的想法。
可是想想昨晚房间外争先恐后?想要挤进来?的那些怪物，想想只?是无意?间推开了窗，转眼间就被怪物拖走当场碎尸吞噬掉的两?名同伴，新?人们又露出了那种惶恐不安的神色，迫切地和身边的人挤得更紧了。
他们知道这样做根本没用，可就是忍不住想要从身边的人身上汲取一点勇气和力量。
封存低头想着事，对同伴们的神经病表现已经能很好地接受了。
正当他想到是不是该买点糖，以便再次遇到少年时更好地展开话题时，身边多了个人。
封存的脸盲症并?不是看不清别人的脸，而是看的时候很清晰，很正常，属于人的面部画面却无法在大脑记忆区留下痕迹。
以至于他无法在再次看见那张脸是将之与?认识的人对比后?认出人。
所以封存习惯了在看一个人的时候第一时间迅速找到对方身上最明显的有别于其他人的一个点，以点为记忆特征进行识别。
身边多出来?的这个人，封存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对方左眉靠近眉头的那一点缺。
是昨天?唯一主动跟他说话的那个缺眉。
虽然对方当时说的话也很奇怪。
来?玩过?就是来?玩过?，老熟客也可以理解，可什么叫老玩家啊？
又不是玩游戏。
缺眉的神态比昨天?正式多了，面对封存投过?来?的视线，有些凶悍的脸上露出一个堪称温和的笑：“大佬您好，我叫林杰，树林的林，杰出的杰，不知道您叫什么？”
他问?得有些忐忑，因为他知道有些厉害的老玩家不喜欢对外透露自己?的名字。
封存没太大感觉，随口道：“我不是什么大佬，我叫封存。”
缺眉林杰暗叹一声，知道大佬是没有说名字的意?思?了。
连临时编个假名都不屑，而是直接用了副本世界给安排的人设身份名。
面上缺眉林杰却没表现出来?异样，而是哈哈一笑，似豪爽地说：“行，那我就不客气了，封哥，你昨晚上休息得怎么样？”
这也算是侧面打听吊脚楼的情况了。
也不知道大佬介不介意?透露。
封存只?是觉得这个人情绪很假，不愿意?多跟他接触，敷衍地答了句：”还?不错。”
看出了封存的抵触，缺眉林杰识趣地住了嘴，过?了一会儿有人喊他，他就顺势回去了。
今天?的团队活动只?有爬山这一项，大概导游也知道大家玩得不情不愿的，一直在鼓励大家早点上山早点完成今天?的任务，可以早点回来?休息。
封存觉得这次旅游挺没意?思?的，说好的老年旅游团，结果?报名的大爷大妈们一个没来?，全都跟商量好了似的把家里的小辈拉来?凑数。
就连导游都临时换了。
现在这位导游，封存总觉得对方没什么经验，说的话经常偏离作为导游应该抓住的重点，反而过?分注重对大家的安抚工作去了。
与?其说是做导游引导大家旅游玩耍，放松心情，享受旅途，不如说是在给大家做心理疏导。
不过?想一想，也能理解。
毕竟带着一个乐意?积极参与?享受旅途的游客也没有的团队，谁不心累呢？大概笑容阳光的导游陈小姐心里早就暴躁不已，只?求个完成任务敷衍过?去就行了。
仙人山名字挺仙气的，可是白?云村本身就是在一片绵延起伏的大山里，走在茂密的森林小路上，抬头连天?空都看不见，一下子就从白?天?入了黑夜似的，仙气没感受到，反而是湿冷的阴间氛围感拉得满满的。
或许正是因此，进入森林后?，在这样诡异的压抑中，大家都渐渐安静了下来?。
一时间，周围只?能听到其他人大口的喘气声，连鸟鸣声都隐隐消失了。
呼哧, 呼哧，呼哧......
陶青大口喘着气, 却还是感觉吸进肺里的氧气越来越稀薄, 越来越不够用。
因为缺氧，眼?前开始绽开一朵朵黑色的小花，大脑嗡嗡轻鸣，耳朵也陷入了轻度失聪的状态。
明明这条上山的山路并不陡峭, 甚至可以说是十分和缓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 越走越觉得累, 特别累, 双腿像是灌了铅, 背上像是压了山。
整个人沉得像是自己身上的血肉都重得不堪忍受, 陶青只?觉得此时的自己恨不得立马甩掉身上的血肉。
恍恍惚惚中, 他?想到了关?于人体内百分之八十的组成都是水。
要是能?少一点水, 他?是不是能?轻松一点？
刚这么想完，陶青就感觉浑身一轻。这种感觉实在太?美好了。
于是浑噩中的陶青又转动他?迟钝的大脑想：可以再轻一点......再轻一点......再轻一点......
沉默赶路的众人站住了脚, 循声看过去, 就看见他?们中的一员诡异干瘪的脸颊上带着轻松解脱的微笑，双眼?紧闭倒在地上。
其他?人因为太?累, 反应有些迟钝, 最后还是几个老玩家商量了一下，决定继续赶路。
眼?睁睁看着众人留下晕倒的人不管，甚至连导游陈小姐都没有提出反对意见的封存彻底沉默了。
站在原地, 他?看了看已经?陆续往前走的旅游团, 再看看倒在地上的不知?名成员，最后还是选择了掏出手机。
他?的动作?引来了众人的侧目。
新玩家们惊奇, 老玩家们困惑。
不管这些人怎么样，封存自顾自拨打了村里老村长家的座机。响了几声，电话被接通了，是村长老婆接的电话。
封存简单说了一下这边的情况，等那边沉默了一下，答应了马上带人上来找人，这才?挂了电话，就蹲在路边等着。
陈小姐犹豫了一下，还是主?动出声询问：“封哥，你的手机，有信号吗？”
封存抬眸冷淡地看了她一眼?，没吭声。明摆着对她刚才?的决定很有意见。
他?再一次庆幸来跟团的不是奶奶，否则万一今天晕倒的是他?奶奶，这不靠谱的导游是不是也会选择丢下人不管？
从?来都怕麻烦的封存在心里下定了决心，回?去就找旅行社投诉，然后再把旅行社也投诉了。
这种不负责任的黑心旅行社还是少一点为好，免得哪次他?那位热衷全世界到处跑的奶奶不小心又中了招。
瘦猴子本来就对封存这个“装/逼/犯”很有意见，此时也顾不得对方是什么大佬了，不服气地站出来：“喂，陈小姐在问你话呢，你要等就自己等，别耽误大家的时间！”
长发男拉了他?一把，眼?睛却瞥着封存，一边小声提醒：“大佬有自己的想法，你别瞎起哄。”
原本就是跳出来抱怨一句的瘦猴子像是被点燃了的炮仗，抬手一把推开长发男，昂着下巴毫不客气地对准封存一通输出：“什么大佬不大佬，谁知?道某人是不是故意装逼？哈，处处都跟大家不一样，就他?最特别最牛掰？真正的大佬谁不是低调不张扬的？这么有本事怎么不拍拍手把这个见鬼的村子给?灭了？！”
从?头到尾都没抬眸回?应过的封存因为瘦猴子最后一句话，终于抬起了头。
而他?的手，正握着那部兴许是某种特殊道具的手机。
被封存黑黝黝的眼?睛定定看着的瘦猴子猛然从?刚才?的爆炸状态里清醒过来，他?也不是什么傻子，回?过神来后立刻就发现了自己刚才?的不对劲，额头淌下几滴冷汗，倏然回?头用憎恨的眼?神死死盯着长发男。
长发男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老神在在地站在旁边，对他?充满仇恨的眼?神视而不见。
在场的除了新人，剩下几个老玩家也都反应过来，明白瘦猴子这是被人当探路的炮灰了。
他?们既对看起来温和无害的长发男生出警惕心，又戒备着瘦猴子的最后一搏，同时还要怀着忐忑的心情等待着那位大佬的反应。
都被人这样骂了，还能?有什么反应呢？
看对方轻轻松松就带着一部十分罕见的能?在副本世界继续正常使用的道具手机，想来也不是什么善茬。
——毕竟善茬，在主?神空间里是活不久的。
而新人们，则是被老玩家们凝重的神态感染了，纷纷懵懂又惊惧地往旁边缩了缩，也跟着看向?蹲在路边的封存。
而被所有人如临大敌般注视着的封存心里也想了很多。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很可疑的旅行团队。
其次，这次旅行团队组成的成员也都很不正常，每个人仿佛都绷紧了一根弦，随时可能?爆发。
而这个瘦猴子，神态癫狂，眼?神里充满了攻击性，张口闭口就是灭村杀人，很可能?是个拥有暴力倾向?的精神病患者。
按照封存的想法，当然是应该报警，把所有麻烦丢给?警察来管。
可封存只?是不能?理解人情世故，却不是傻子。
从?昨天到今天，一切发生过的画面都在眼?前迅速闪现。
如果他?现在就报警，或者表现出要报警的倾向?。
恐怕这群人会给?他?带来威胁到生命的危险。
心思电转间，封存依旧淡漠着一张冷峻的脸，薄唇微微一掀，抬眸对着陈小姐神情莫测地突然说出一句：“陈小姐，别忘了你是导游。”
是导游，只?要有证件在，就不能?像其他?人那样靠自己的“精神状况”问题脱身，毕竟，哪个旅行社会承认自己招收了精神有问题的导游来带队呢？
这里的人出了事，其他?人可以逃避，陈小姐恐怕就难了。
陈小姐却是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霎时间脸色一白，眼?神闪烁不定。
半晌，陈小姐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来，看着封存的眼?睛郑重道：“谢谢你的提醒。”
一触即发的诡异气氛霎时烟消云散。
陈小姐作?为这个团队设定中的引导者，此时也不再站在旁边事不关?己，她走到中间，看着其他?人严肃地说：“各位，别忘了我们还有自己的身份，有些人甚至还有特定的性格，比如说我，身为导游，绝对不可能?半路丢下晕倒的队员离开。”
其实那位倒地的队员，一看就知?道是已经?死了，不过刚才?封存打电话时跟村长老婆说的是晕倒了，陈小姐也就顺势把这个说法借用了过来。
陈小姐的话让大家纷纷回?过神，而后就开始躁动不安起来，都在努力回?忆自己之前的行为有没有OOC。
刚下车的时候他?们还因为陈小姐的提醒而记得这件事，可之后发生的事，一桩桩一件件，让他?们竟是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就忘了还要掌握好人物设定这一点。
不，在这种地方，哪里来的什么“莫名其妙”？有也是某种冥冥之中的力量在故意引导他?们，想要让他?们犯错！
面对众人的道谢，封存木着脸顶了顶眼?镜。
此时的他?很想也吐一句脏话。
MD！神经?病！
村里?人来得很快。
才等了几分钟就出现了, 来的是?村长儿子和另一个瘦高年轻人，两人脸上带着灿烂如旧的笑, 眼睛里?却透着冷意。
脸上的面具都快绷不住的样子。
封存也能理解, 白?云村是?还在开发中的旅游地，好不容易接待一个旅游团，结果大?清早爬个山都能在半道上爬晕一个。
就现在这么资讯发达的社会，回头多?多?少少肯定会透出去一些风声, 到时候白?云村的名声就算是?有?了污点?了。
这些年轻人都指望着能回乡发展, 对此即便已经努力保持热情好客的笑容了, 心里?肯定是?有?不爽快的想法。
其他人噤若寒蝉, 封存看着两人把晕倒的游客抬走了, 其实已经有?点?不想继续今天的活动了。
可陈小姐很快恢复过来, 笑着挥舞小旗帜：“走啦走啦, 各位, 游客的意外已经处理好了, 大?家现在跟上我的步伐，还有?一会儿就该出太阳了。”
在华国人心目中, 出太阳, 就意味着大?地回归阳间，百邪被驱逐。
事?实也确实如此, 不管是?老玩家还是?新玩家, 都悄悄松了口气。有?了刚才的休息，这会儿再往上爬就轻松多?了。
封存没什么感觉，只是?发现一起?爬山的游客们仿佛突然之间身体就变好了。
天知道刚才身边所有?人都在呼哧呼哧喘粗气时他的内心是?有?多?迷茫的。作?为一名程序员, 尽管保持了每天至少半小时的锻炼作?息, 封存也并?不是?身体多?好的那种人。
以前封存总觉得自己算是?体力差的那一类，现在突然被对比得身体倍儿棒, 换了谁也得迷茫一下?。
接下?来的路程走得很顺利。
在太阳攀升至四十五度角的时候，众人顺利爬上了仙人山的山顶，看见了一潭阳光下?仿佛盛满了碎金似的水潭。
水潭就在树林中间，靠近他们上山的这边有?个看起?来许久没人打理的神龛，里?面是?皲裂的泥胎神像。
这种神龛在乡下?山野里?十分常见，以前的老人路上遇见了都会拜一拜。不过现在年轻人谁要是?还拜，大?概率会被人用异样的眼光注视。
所以旅游团的众人，包括导游陈小姐都有?意绕开了神龛。
封存也没拜神的意识，只是?路过的时候多?看了一眼，看见神龛里?那个颜色晦暗，浑身布满裂痕的泥胎神像时，突兀之间生出些许怜悯。
曾经被人类怀着某种隐秘的欲/望塑造出来捧上神台，却又在岁月流逝中同样被人类无情抛弃，现在还被年轻的一代嫌弃讥讽，视为封建迷信的糟粕。
祂若是?有?思想，会恨吗？会痛吗？
这种过分共情的情绪来得突兀，实在不是?封存应该有?的。
封存脚步一顿，不知是?处于什么想法，只是?鬼使神差地在路过时顺手将泥胎神像头上被风吹乱的红布重新给祂搭在了头上。
仿佛给祂披上了红盖头。
希望这片褪色的红布能在风雨中多?保护泥胎神像一阵子吧。
封存揣着裤兜的高大?身影渐行渐远，一阵山风吹过，拂动了泥胎神像头上的红布，边沿处露出了一双褪色过后依旧黝黑如墨的眼。
在白?云村的神话里?，仙人山是?一座颇具神话色彩的山，曾有?仙人路过，看见这里?民风淳朴风景优美，于是?心生留恋，特意从天上下?来游玩一番。
在临走前，仙人洒下?一滴神泉，生出了如今这一潭湖泊。
当然，每一个没有?过硬旅游资源的旅游景点?，总少不了编几个这样的神话传说，还有?必不可少的“许愿”景点?。
不管是?许愿池也好，还是?许愿树也罢，总归必须得有?就是?了。
白?云村的仙人山上也是?这样，这一潭小巧玲珑清澈见底的湖泊就被称为许愿池。
旅游团今天爬山之后的一个打卡任务就是?许愿，还规定每个人都必须许愿。
其他人战战兢兢，忐忑不安，大?概是?愿望太多?，不知道该如何取舍吧。封存就没这个困扰了。他生来感情淡薄，缺乏同理心，对外界也缺少探索欲好奇心，欲/望也几乎没有?。
所以他只是?站在湖边略微一想，就抛入硬币许下?愿望：希望能成功和他互换姓名。
来自于遥远的幼儿园的记忆告诉他，交朋友的第一步就是?交换姓名。
眼看着大?佬二话不说就许完了愿，老玩家们对视一眼，也纷纷抛出许愿硬币。新玩家们见状，即便再害怕，还是?硬着头皮完成了任务。
许完愿后，众人屏息凝神等了一会儿，湖水被风吹得皱起?一波波水纹，远处有?鸟鸣传来，越发显得山里?空旷寂静了。
什么事?都没发生。
有?经验的老玩家们神色越发紧绷，新人里?倒是?有?人放松了心情，其中一个穿皮衣的青年主动往封存这边走了几步，“封哥，我们可不可以跟着你?走？”
封存看了他一眼，半点?委婉的余地都没有?：“不可以。”
皮衣青年脸色难堪。
一直跟他走得比较亲密的波点?连衣裙女生仰着一张精致苍白?的脸，杏眸楚楚可怜地望着封存：“封哥，我们真的不会拖你?后腿的，只是?这是?我们第一次进来，想要看看你?是?怎么做的，遇到危险也绝对不会等着你?来救我们......拜托，请帮帮我们好吗？”
几个新人经历了昨晚的危机与死亡，虽然依旧迷茫，却都明?白?了这里?的残酷和真实。是?人都有?求生的欲望，他们不想死啊。
现在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所有?老玩家里?只有?这位从进来开始就独来独往的大?佬最?可靠。
新人们迫切希望能从封存这里?寻求一点?帮助。
然而再是?楚楚可怜，也没入了封存的眼。
他只是?很费解地看了一眼女生，然后再次拒绝：“我有?事?。”
只是?旅个游，至于这么严重吗？他也是?第一次来好吗？还遇到危险不会等他去救，封存的逻辑思维往后一推，这句话的意思等同于：遇到危险，他们还有?等着他去救的想法？
封存反思了一秒钟，确定自己既不是?白?云村的安全员，也不是?旅行社的工作?人员，而仅仅是?一名被奶奶撵出来充人头的可怜游客。
果然都是?一群脑子不正常的人。
离远点?。
两个新人铩羽而归，新人们再是?对封存心存敬畏与向往，此时也忍不住生出埋怨，低声说了几句话，有?个新人悄悄趁着封存没注意的时候，用憎恨的眼神瞪了他一眼。
背后吹来一阵风。
山里?有?风很正常，可这一次，这阵风格外冰凉，且十分奇怪的是?，风并?没有?吹过就消失，而是?仿佛停留在了他身上，将他包裹了起?来。
“嘻嘻嘻......”
“咯咯咯......”
空灵清脆的孩童笑声隐约响起?。
新人茫然抬头环顾四周，呢喃似的询问：“你?们听到小孩子的笑声了吗？”
他身边的人奇怪地看他一眼，“没有?啊。”“应该没有?吧。”“我也没听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