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王风流债—— by小鱼砚砚

作者:小鱼砚砚  录入:06-30

墨镝敲了一下气墙,墙上的青火慢慢散开一部分,周遭的景象也渐渐清晰。
他们身处在一个坑里,坑中到处都是累累白骨。有不少行走的干尸,那些干尸形如毛熊,高大无比,双目无神地在坑中行走,像是漫无目的地寻找什么,抓起一具具枯骨看了看,又扔出去。
紫菀左右看了看,皱眉。
“这里是……殉葬坑?”
“楚王墓。”墨镝从桌下取出一把短剑,寒光乍现,望而生畏,“此地原是蔡国,楚国势强灭蔡,蔡国王室沦为阶下囚,百姓充为奴。因楚王暴戾,遇刺身亡,楚国大乱,举行丧礼当日被余国所灭。”
紫菀心里感叹,国丧当日被灭啊……这下可真是国破家亡了。
“既然楚国强盛,怎么会这么容易被灭?”
“人族喜好死后以活物殉葬,尤其是活人生祭。”
看这万人坑的规模,应当是殉了一整座城。
难怪……人全都拉去殉葬,谁还保家卫国?
墨镝拿着短剑打量着周围,到处都是冒着黑气的走尸。这是万人生祭累下来的怨气,活人一旦进去,定会被这群走尸撕咬得粉碎。
他在冥界待了八百年,别说走尸,厉鬼都不敢靠近他,但紫菀只是个藤萝精,怨气、尸毒对她的伤害很大。
而且,被这些碍眼的走尸围着,也不知道云桁被墓主关在什么地方。
得想个办法让墓主来找他们。
短剑又在手中划了一道口子,血浸出皮肤,被慢条斯理地抹在剑身上。
百年古墓中突然出现新鲜血液的气味,走尸们发狂地朝这边奔来,但又惧怕青火的威力,只敢围在他们四周。
“他们好像发现我们了。”
虽然有盾符护着,但那些阴森森的走尸都盯着他们,紫菀还是犯怵。
“待在原地别动。”
墨镝穿过气墙,抬眼是密密麻麻的走尸,眼馋他的血,又畏惧他的剑。他一走近,那些走尸就浑身颤抖起来,身体像是被狂风席卷的枯树。
没有花里胡哨的招式,手中剑一起一落,砍菜切瓜一般,不多时,走尸被斩了个七零八落。
走尸差不多清理干净后,紫菀以为没有危险,也从气墙中走出来。
“唔……”
糟糕,这墓中的空气!
大意了!
紫菀瞬间感觉头晕眼花,被墨镝拉到身边。
“这墓中有尸毒,你取几张空白符纸来。”
墨镝用混了血的朱砂在上面写个“殺”字,紫菀拿着殺字符,感觉到周围的尸气消散了一些。
殺字符可以祛除尸气?
“我的血有驱散妖邪的作用,殺字戾气最重,以血画符,可杀尽世间妖邪。你功力尚浅,现下以外物驱邪为佳。”
紫菀得到墨镝的许可,也写了几张殺字符。
殺字符一张一张地飞出去,空中升起一团一团的青色火焰。
火焰燃烧着墓中的尸毒,只需要一些时间,这里的尸气、毒气会被火焰燃烧干净。
墨镝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心中起疑,杀了走尸,烧了尸毒,这墓中怎么还这么安静。
难道还要他亲自去找?
……算了,找人要紧。
殉葬坑的坑沿太高,没有法力要爬上去很困难。墨镝拖了几具走尸垒起来。
紫菀双手变作长藤,“师爹,我可以一会儿用藤蔓拉你上去。”
“不要碰这里的任何东西,会感染尸毒。”
尸毒……紫菀果断将长藤收了回去,乖乖拿着殺字符跟在墨镝后面。墓中到处都是尸毒,只不过对墨镝没有作用罢了,但对她这种藤萝精来说,尸毒可是要命的。
走出殉葬坑,前方只有一条向下的墓道,地上有青火燃烧过的痕迹。顺着痕迹走下长长的墓道,视野变得开阔。
他们所处的地方是一间圆形的石室,四根盘龙柱立在正中,缠绕在一起,每条龙含着一枚灵球,每只龙爪都嵌着夜明珠,指向八个方位,八个方位各有道门,如果猜得没错,这是……奇门遁甲中的“八门”?
八门,对应着“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在八卦阵中较为常见,属五行之内,民间用来测凶吉。开、休、生为三吉,死、惊、伤为三凶,杜景为中平。
不知道墓中布置成这样,是何用意?
八道门前锁着外形如狮的镇墓兽石像,闻到生人气息,竟然变成了活物苏醒过来。这些镇墓兽在尸气的驯化下早已变成凶厉的毒兽,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
青火的痕迹到这里就结束了。
环视四周一点线索都没有,不知道云桁被藏在哪道门后面。
镇墓兽的怒吼声、挣扎锁链声交织在一起,直穿耳膜。
紫菀捂着耳朵还在思考怎么破解门的办法,墨镝已经走到最近的景门。
好吵,他只想把这些镇墓兽挨个宰了。
“我去杀镇墓兽,盾符拿好。”
“师爹小心!”
寒光一闪,一剑劈向景门镇墓兽的面门——
奇怪的是,镇墓兽的头被劈成两截后,又像水帘一般恢复了原样。
墨镝又走向另一道死门,一剑一剑砍在镇墓兽的要害。
镇墓兽安然无恙。
墨镝心道怪异,剑没有问题,而且杀一头镇墓兽也用不着他什么法力,若是正常情况,这头镇墓兽早就被他砍成两半了。
怎么会像现在这样,怎么砍都无济于事。
紫菀见状,也跑了过来,一只手变成藤蔓,甩在镇墓兽身上。
镇墓兽仿佛透明,寻常攻击一点用都没有。
近距离下,墨镝看清了镇墓兽身上若隐若现的躯体,即使用手,也触碰不到。
“这是灵体。”
那就不能用寻常武器了,得想个其他办法。
“看来不能靠武力解决,要是师父在就好了,他一定有办法。”
对了!师父走之前给她一样宝物。
紫菀拿出一面合起来的梳妆镜,风笙说过有什么紧急情况打开对着镜子就可以了,他随时都听得到。
“我找师父问问吧。”
“等……”
墨镝还没来得及阻止,紫菀已经打开了镜子,“师父师父,奇门遁甲的八门该怎么解啊?”
“……”完了。
镜子那头传来风笙的声音:“藏书阁有奇门遁甲的书,对应方位,找到生门。”
“可是每道门都有镇墓兽灵体,我们打不动。”
镜子那边静了几秒。
加上面前的墨镝一副要灭口的架势,紫菀立刻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
“你们?”风笙听出来端倪,又问:“你们在哪儿?”
“没没没,我一个人在房间看书呢,哪里都没去。”
“镇墓兽……应当是分为了八个灵体,生对死,休对景,开对杜,伤对惊。两两相对,可解。”
“谢谢师父,师父再见!”
化妆镜啪的一下合上。
原来师父不让师爹出门,她怎么就没想到呢,师父肯定生气了。
“师父应该没发现吧?”
“你说呢?”
不过,好歹是知道怎么解了。
生对死。
砍断生门和死门的铁链,两头镇墓兽像是照镜子一样同时往前奔去,本以为会撞个粉碎,结果撞击之下,两头镇墓兽居然合二为一,变成了一个手掌大小的灵体,慢慢飘进了盘龙口中的灵球。
原来如此,只要将剩下的几个灵体一起放出来,就可以完全破解这八道门的机关。
依次砍断剩下的镇墓兽的铁链,休、景、开、杜、伤、惊六头镇墓兽,也如刚才一样,几个灵体经过两两冲撞,合成一个飘渺的灵体,灵体再进入灵珠。
最后一个灵体飘进灵珠。
灵珠发出惊人光芒,幽暗的墓中瞬间被这强光照亮。
地面有一丝细微的震动,接着,震动越来越剧烈,连盘龙柱都被震裂开一道道缝。
一阵巨响,盘龙柱从中间炸开,重重烟雾,碎片疾速四散,若不是有盾符保护,单薄的藤萝精早被这些碎片扎成筛子。
烟雾未散,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
墨镝挥了剑,正要抬手,却听到紫菀倒抽一口气:“师……兄?”
他就是云桁?
墨镝没有放下剑,这人身上的气息很危险。
“师兄!”
“紫菀,你终于找到我了。”
紫菀控制不住自己喜悦的情绪,这个人真的是云桁,不会错的!
“别过去,他不是。”墨镝拉住要跑过去的紫菀,这孩子怎么这么着急,还没弄清什么情况就往前送死。
他往地上扔了一张冰冻符,四面被一层层的寒冰围了起来。
被迫冷静下来的紫菀仔细看了看不远处的那个人,样貌和云桁一模一样,怎么会不是?
墨镝拿着剑,一剑砍了过去。
云桁早有准备,控制墓中的铁链,锁住了墨镝的双手,直击向墨镝的心脏。紫菀急急召出藤蔓,护在墨镝身前。
藤蔓敲断了铁链,一面阻止云桁的进攻。
“师兄他……”
“他被控制了。给我一张符纸。”
幸亏云桁一心修炼无界之身,疏于习武,紫菀很容易就把他绑了起来。
“你这冒牌货,赶紧从我师兄身体里滚出去!”
墨镝在纸上写了个“殺”,朝着云桁走了过去,“云桁”惊恐地挣扎,“你们敢动我!我就和他同归于尽!”
“闭嘴。”
墓主楚王控制了云桁的身体,激愤之下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紫菀担忧,“师兄不会受伤吧?”
“没事,这个鸠占鹊巢的家伙很快就会死。”
殺字符的毁灭力量,驱赶一个凡人的魂魄绰绰有余。
楚王恶狠狠地盯着他们,“想救他?门都没有!我现在就把他的魂魄捏碎——”
紫菀大叫:“不要,有事好商量!”
坏消息,存稿没有了……

第33章 摩络诃(一)
墨镝停下手里的动作,冷冷地看着他,“给你一次机会,从这具身体里出去,自己进入轮回,否则……”
“想都别想。”楚王看出这人对他们很重要,有了底气,又说:“除非给我找一具长生不老的身体。”
紫菀鄙视道:“想求长生就自己修行,夺他人仙身,无耻之尤。”
“你们这些蝼蚁知道什么,世间那么多人求仙问道,飞升之日却受不住天雷,不也一样死无全尸,既然有捷径,为何不走?”
楚王笑意扭曲,双目幽黑。身上的藤蔓突然齐齐挣断,紫菀一个失意,被一道尸毒气击倒在地,吐出一口污血。
“他是我的!你们谁都别想夺走——”
墓中其他尚存的尸气一股一股地被楚王吸入,无界之身被尸气沾染,逐渐有了魔化的趋势。
他不想成仙,想成魔?
墨镝站在原地,手中的笔转了个圈,“凡人就该接受生老病死,你本来就是凡人,就算得了仙身,还是会死。”
楚王还在做着长生的梦不愿醒,生前,他就用秘术将自己的魂魄留在墓中,听说生魂可以助他修行,他毫不犹豫下令让万人为他殉葬。他以为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便可以修得长生不老,位列仙班。但事实并不是这样,无论他怎么修炼,还是一具走尸。
走尸虽然比凡人要强上许多,但和仙风道骨的仙人怎么能比?
后来,他的墓中忽然有外人闯入,是一个修士。
他在楚王墓中四处看了看,又在角落挖了个坑,做下记号。楚王以为是盗墓贼,正要出手教训他,结果那个修士又匆匆离开,再也没有来过。
过了很久,墓中突然响起爆炸声,楚王前去查探,却发现当初那个坑里居然躺着个人!
准确来说,是一具长生不老的仙身,毫无瑕疵,与墓中的走尸大不相同。
他趁云桁尚未苏醒,占用了这具身体,还将云桁的魂魄分散,变成了给他守墓的镇墓兽。
要不是这两个突然闯入的恶徒,再给他一些时间,他一定会完全掌握这具身体!
“不,我不会死,我是神仙啊!我怎么会死——”
“我给过你机会。”墨镝将手中的殺字符翻过来,又写了四个字——不入轮回。
不入轮回,那就意味着,没有来世。
真正从这个世上消失。
楚王那么想成仙,无非是不想做凡人,那么,就永远别做凡人了。
符纸飞向楚王额心,一道人影瞬间被击出云桁的身体,一道青火在空中燃起,楚王的魂魄被火焰焚烧,厉声惨叫。
叫嚣声随着火焰的熄灭逐渐消失。
结束了。
墓中渐渐安静。
“总算弄死他了。”紫菀恨恨道,这个害人的楚王,居然把她师兄当成镇墓兽,岂有此理!幸好墨镝没有手下留情,连一丝魂魄都没留下。
墨镝走到云桁旁边,确认魂魄无损后,用千里符将两人送回南禺山,他自己则是留在楚王墓“毁尸灭迹”。
一群从幽暗冥界来的鬼吏,毁古墓,清走尸。
几天后,古墓被烧,里外完全封锁。
南禺山,百草药庐。
“师兄他什么时候能醒啊?”
自打古墓回来之后,紫菀每天都在照顾昏迷的云桁,可一点苏醒的痕迹都没有。
鹤仙诊过脉,摇了摇头。
紫菀心灰意冷,将手中的汤药放下,“鹤仙也没办法吗?”
“尸毒已清,云桁昏迷不醒,应该不是这个原因,也许是在墓中待得太久,阴气过重,若是主上在此,用凤焰医治一定可以让云桁醒过来。”
看样子只能等风笙回来。紫菀想,如果问起来,就说云桁是自己回来的,结果第一天就昏倒了,反正云桁身上也没有尸毒,谁知道发生过什么。
嗯,就这么办。
和她一样这么想的还有墨镝,回来之后就把自己关在红枫院,仿佛从未出过门。
公孙峤也很默契地替他们保密,师父还在世,师祖回来一定会很高兴,就不要说让大家不开心的事了。
也不知道师祖现在在哪儿,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黄花镇。
位于妖界和人界交汇处的边陲小镇,此地也多是行商旅客在此休息,黄花镇百姓以开客栈谋生。
三教九流,熙熙攘攘。
现在正是初春,又冷又湿,呼口气都能变成冰碴。
但街上却很热闹,每家客栈都熬着浓茶姜汤,为入住的客人驱寒。
一名身着暗红斗篷的年轻人牵着一匹老马,缓缓走在满是雨雪泥巴的街道上。
他停在了一家云来客栈。
客栈外的杂役头一回见到这样气质矜贵的客人,立刻殷勤地上前帮他牵马,迎他进了大堂。
风笙用了化形术,将自己惹眼的红发和赤瞳变成了黑色。
因是清晨,大堂中还没有多少客人,他随意找了张靠窗的位子坐下,点了一壶清茶和糕点。
何偃说他是黄花镇人士,但不知道他住在哪儿,慢慢打听应该能找到他吧。
“客官,您是第一次来黄花镇吧?要不要试试这里的特色,核桃包,店里刚蒸好的,买一份送一份。”
“好,来一份。”
风笙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窗外的人来人往。
后厨飘来香甜的核桃味,越来越近。
一碟核桃包放在风笙面前。
“客人,您的……”
风笙听见这声音,脑中一道霹雳。
他惊讶地看向这个人。
“……核桃包。”
何偃看见他,明显也愣住了。
见他神情不自在,风笙转而和煦一笑,“是你?”
“仙长……怎么会到这里来?”
“我正要去妖界,恰好路过此地。”
“原来是这样,在下和仙长真是有缘分。”
何偃依然是那副人畜无害的样子,风笙也不慌不忙。这个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呢?
身后传来客栈老板的呵斥声,何偃慌忙道:“仙长,真不好意思,我得去忙了。”
何偃匆匆又去了后厨,风笙看着他忙乱的样子,有些迟疑。
他真的是摩络诃吗?
那个在六界呼风唤雨、在沧海之渊杀了数百万神族的海妖神,竟然在一家客栈当杂役?
会不会只是一个误会,真正的摩络诃早就死了,他其实就是一个普通的水妖……
风笙想得头疼。
但既然找到了人,还是先想想怎么进行下一步。
“店家,劳烦开一间上房。”
入夜后,黄花镇一片寂静,客栈也早早打烊。
风笙隐了身形,去了后院。
他看见何偃一个人坐在井边洗盘子。
大冬天的,青衫短袖,手指满是红肿的冻疮,竟然还浸在冷水中。
他的手被冻僵,擦洗得很慢。风笙站在一旁看了很久,他知道不能轻敌,不能心软。
对敌人慈悲,就是对自己残忍。这一切,不过是做给他看的罢了!
风笙转头就要走,可一想到他手上的冻疮,并不是一日两日形成的,而且在这里待了那么久……难不成他早就知道自己要来找他?
一点点凤焰落入冰冷的水中。
何偃感觉到水里的温度,惊讶地抬起头,看向无人的院子。
“仙长,是你吗?”
院门吱呀响了一声,风笙推开门,走了进来。
何偃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你怎知是我?”风笙走到他面前的木桶前,随意找了张凳子坐下。
“第一次见到仙长,您牺牲自己的道行替我祛毒,还提醒我不要乱用水妖之力。当时我就觉得,您真是个心地善良的神仙……”
“举手之劳而已。”风笙淡然回答。
何偃又拿起一个盘子,用手擦了擦,问:“您为什么要来这里?”
风笙犹疑了一瞬,何偃口中的“这里”是哪里?黄花镇?还是客栈后院?
难道,他已经开始怀疑了吗?
风笙面色平静:“出来走走,刚好看见你在这里。”
“是吗……”何偃仍是笑得温和,也不知信没信。
水中的凤焰熄灭,风笙问:“方才看到柴房还有许多柴火,为什么不烧?”
“烧不起来。”何偃回答。
烧不起来?这是什么理由。柴房里都是干柴,不可能烧不起来啊。
正当他要细问,寂静的夜空开始飘雪。
“仙长,夜深寒冷,还是回房去吧。”
没什么话可聊,风笙也不好继续留在那里。
“我就先回去了,告辞。”
确定风笙走后,何偃将双手浸在冰凉的水中,再拿起时,变成了一对蛸足。
从宽松的衣袖下,又抽出一条,两条……几条蛸足一起在木桶里洗盘子,洗得锃光瓦亮。
“不早了,得快些洗完,不然明天又要挨骂。”
何偃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但他拿起盘子顿了一顿,又说:
“你不要再做这种事。好不容易安定下来,我不想让别人发现。不用你帮我砍柴,你拿过的柴都是湿的……烧不起来!”
院中没有第二人,空气静得能听见何偃的呼吸声,不知道他在和谁对话。
“不过是巷子里的乞丐,赶走就是了,何必下杀手……算了,那些东西我会拿去烧掉,你别再杀人了。”
“他应该是知道了,不然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明天再说吧,不是和你说过,没有遇到危险不要突然出现……”
洗完了最后一个盘子,蛸足又变成了一双正常的人手,他呵了一口气,放到脸颊上取暖,手指才稍稍有些知觉。
何偃看着自己长满冻疮的手,叹了口气,他的确不是普通的水妖,而是被海妖神摩络诃选择的祭品。

第34章 摩络诃(二)
当初混战的最关键一刻,水妖何偃带着摩络诃的魂魄逃走,而那具让六界闻风丧胆的海妖神真身则被压在沧海之渊的冰川下。摩络诃善于隐藏和化形,何偃的水妖之身得到摩络诃的妖神之力后,也拥有了这种力量。这几百年来,何偃一直隐藏着水妖的身份,带着一个海妖神的魂魄在人间游荡。
逃出生天后,何偃才知道这位海妖神早已厌倦战争,被唤醒、驱使,也是因为海妖族的使命不可违背,所以何偃与他立下约定,今后一起隐姓埋名,不问世事。
何偃在被献祭之前,从未离开那座关押祭品们的铁塔,所以对世间的事一概不知,摩络诃也好不到哪儿去,一个沉睡了几万年的海妖神,除了杀戮和算计什么也不会。
何偃在客栈里打杂,做着最简单的砍柴洗碗打扫,摩络诃在没有旁人的时候也会出手帮忙,竟也得了些乐趣,有时他们还会为一些没用的常识争辩一整天,最后谁也不理谁。到底不过是入世未深的一妖一神,在学着人类生活罢了。
至于为何选择要到这种寒冷的地方来,摩络诃也不想,但低温可以更好地掩盖何偃身上的妖气,不易让他被外界发现。(类似冷藏海鲜?)
第二日,雪下得很大。
依然是那张桌子,桌子下生了个炭盆,炭中跳着红艳艳的火苗,扔进去一个花生壳,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风笙一直看着窗外,像是在看雪景,又像是在发呆。
“仙长,茶好像凉了,我帮您换一壶。”
何偃掺了一壶新茶,放在凌乱的桌面上,还不到一上午,桌上一堆碎屑——花生瓜子板栗松子的壳,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吃这么多的。
“辛苦你了。”风笙看着那双收拾桌上残余的手,皮肤已经被冻得皲裂开了。
“你的手还好吗?”
何偃缩了缩手,“习惯了就好。”
风笙思索了一会儿,拿出一个小盒子,还有一副手套。
“这个是冻疮药,每天睡前涂一次。还有手套,不干活的时候,戴上可以保暖。”
何偃摇了摇头,没有收下。
“生病了却不医治,并非常人的行为,又或者……是‘它’让你这么做的?”风笙倒了一杯茶,看着杯中浮起的茶叶。
何偃脸色一变。
“是我说错什么了吗?”风笙见他这副表情,疑惑道,“若是不方便,我去同你们掌柜的说说,让他给你请个大夫,你这冻疮,再拖下去,手就保不住了……”
风笙这番话,让何偃有些拿不准。难道他真的以为是店掌柜苛刻,不肯给自己看病?
还是在试探,摩络诃有没有和他在一起?
“不麻烦仙长了。”何偃感激地收起冻疮药和手套,又说,“仙长今晚可有空?作为回礼,我想请您吃饭。”
“好啊。”风笙爽快答应。
空无一人的后院。
何偃正在劈柴,手臂下钻出一只湿漉漉的蛸足,他慌忙把蛸足塞了回去,低声道:“你干什么!”
摩络诃的声音近在耳边,“抱歉,我一看到他就容易激动。”
想当初他和风笙斗得死去活来,从昆仑极地一直打到赤水大漠,摩络诃也曾把他当做唯一的对手,只可惜身为神界的帝君,太容易相信别人,稍微一骗就中招,心态也不好,不过是弄死了他十万军队,这人就疯了。摩络诃觉得自己已经足够手下留情,不仅没杀他,最后还放了他一马,否则这只鹓雏早被他拖到海底,关到天荒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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