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公孙峤抱着“青雾”,右手扫过琴弦,琴音泠泠,散发出青色的雾气,雪球在雾气中快速融化,露出里面的冰晶尖刺。尖刺直直袭向公孙峤的眉心,公孙峤躲闪不及,只好紧闭双眼。
墨镝抬手收回冰晶尖刺。
耳边传来细微的冰晶碎裂的声音。
“……”
“青雾的琴谱有三种指法,防御、进攻、控制,以你目前的指法,完全可以打碎冰晶。”
公孙峤惊魂未定:“多谢墨先生指点。”
同样虚惊一场的还有风笙,还以为墨镝不会对公孙峤手下留情,原来真的在指导他。
“到此为止,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是,我们先告辞了。”
二人走后,墨镝走到风笙面前,见他有些后怕的表情,问:“信不过我?”
“我信。只是怕你下手没轻重,伤到他们。”
“伤到又如何,若是一点痛都受不住,今后还要怎么活下去。”
墨镝转过身,雪地上多了一道被踩过的脚印。他看向伞外的冰天雪地,金色的眼瞳微微黯淡。
他本来应该待在冥界的幽暗之地,修成鬼身,永远不再和外面的世界有牵扯。但他放弃了,为了身边这个人,受再多的痛都无所谓。
风笙明白这是在说他自己,安慰道:“别担心,我会和你一起。”
天下之大,总有万无一失的办法。
在星月岭待了几天,日出日落也看了几回,是时候回去了。
回到南禺山后,紫菀整天往飞鸢殿前徘徊,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想和风笙说,但看到墨镝在旁边,问她她又打岔说些无关紧要的事。
好像那件事只能和风笙单独说,其他人不能听。
一日,风笙和墨镝在凉亭内下棋,紫菀在花园里远远地看到他们,也不过去,但过了一会儿又会出现。
“你徒弟有事找你,我回避一下。”墨镝放下手中的棋子,准备起身离开。
“好,我等会儿去找你。”风笙收拾了一下桌面。
墨镝一走,紫菀果然很快从另一边过去找到风笙。
风笙倒了一杯新茶,让紫菀坐下。
“鬼鬼祟祟,有什么事非得单独和师父说?”
紫菀严肃地皱起眉,说道:“师父,不是我鬼祟,是这事非常重要,我不敢让第三个人知道。”
“随我去静室。”
这里虽然是南禺山,但偶尔也会有十二守山使在附近巡查,既然紫菀说的事情很重要,那就找个无人打扰的地方。
静室内。
紫菀跪坐在地,手中拿着一面水镜,这面水镜和神界的舆图一样,出自寒鱼世家之手,是献给鹓雏帝君的贡品。
寒鱼氏,以巧思著称,族人皆擅于工艺,不仅制作了神界舆图,还有天帝御用的云轮车驾、天后的护甲“玲珑骨花”……无一不是巧夺天工。
当初紫菀在宝库中打扫,见到这面镜子甚是喜欢,于是风笙将水镜赠与她。
这面水镜以千年寒冰所制,镜面薄如纸,只要找到准确的地点,以溯回术佐之,便可以透过这面镜子,看到此地过去发生过的画面,不仅如此,还能将看到的景象保存下来,反复观摩。
紫菀自幼知道师父的心结是一个叫做“摩络诃”的海妖神,她也知道,几百年来,师父殚精竭虑,一直在想办法杀死它的肉身。好不容易创造出一种绝杀剑阵,需要师门七人以他为阵眼结阵,可师兄们一个一个离世,剑阵也不可能再用。
自己作为最小的徒弟,一直是师父和师兄们关照的对象,这个时候,她不能再安然待在南禺山,而是要去调查源头——
紫菀孤身步入妖界,正是为了找到摩络诃的踪迹。
通过自己藤萝精的天生优势,很容易混入了妖界,还给自己编了个“采风人”的身份,四处走访,询问了当初一些尚在人世、隐姓埋名的巫妖,通过他们残存的记忆,找到了那个废弃的祭台遗址。
但使用水镜需要非常精确的时间,唤醒海妖神又是秘密进行的,所以她只能在废弃的祭台附近不断用溯回的法术,一遍一遍地尝试。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终于在一天夜里,水镜中出现了千年前,海妖神的唤醒仪式。
“当年元帝被手下篡位,辛帝登基,急需一个强大的实力巩固他的统治,于是想到了复活海妖神摩络诃。摩络诃早已沉睡,要唤醒它,需要献祭一个最干净、最虔诚的灵魂。辛帝抓了很多刚出世的孩子,把他们与世隔绝,养到十几岁,整日给他们灌输对海妖神的信仰,然后送上祭台……”
紫菀将自己在妖界探听到的信息一一详述,又将那面水镜拿到风笙面前,千年前的画面缓缓出现——
巨型的圆祭台上,被绑住双手双脚的少年们被一个个推进祭坛中心的深井。
深井之下,是摩络诃的肉身。
风笙对它再熟悉不过。
摩络诃吃掉被献祭的人后,又将嚼碎的尸首吐出来。
这是献祭失败的下场。
“竟然如此狠毒,为了自己的权力,牺牲族人的性命……”
而且还是一些刚长大孩子。
风笙忍着不适,看完整个献祭过程,最后,忍不住吐了出来。
“师父,没事吧……”紫菀担忧地给他拍背顺气。
若是涅槃之前,凭他在鸿濛时代亲眼见惯了各种血洗屠戮,这种只能算小场面,但现在……
顺完气,风笙继续看。
又一个人被推入深井,但这一次摩络诃将他一口吞入腹中后,没有吐出来。
也就是说,摩络诃被这个人成功唤醒了。
祭祀的禁典虽然被焚毁,但紫菀也从不同的巫妖口中打听过,若献祭成功,摩络诃吞食的灵魂会和他自己合二为一,成为一个新的灵魂,因为被献祭之人的思想从小受到妖族的控制,于是他们也借此来操控摩络诃的肉身。而这个献祭者的身体,也会保存在摩络诃的腹中,供它在危急时刻瞒天过海。
“依我的直觉,摩络诃被镇压这么多年都没有反抗过,多半是它的魂在当初抓捕之时就逃了,而且是用了这个人的身体,我们只要把他找到,杀了他,一切都解决了。”
摩络诃逃跑这件事,墨镝和他说过,当初急匆匆地离开南禺山,也是因为这件事,所以听到紫菀的猜测一点也不惊讶。
风笙反复看了看镜中那个少年,越看越觉得,有点眼熟……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师父,需要我去找到这个人吗?”
紫菀已经做到了这一步,只要风笙一句话,她可以马上动身,天涯海角,都会找到他。
“先别急,让我想想。”
他收起了水镜,准备过段时间再详细研究。
这可是摩络诃,在沧海之渊杀了百万神族,埋了他十万军队的海妖神,就算套了一副普通妖族的皮囊,也是不好对付的。紫菀没有见识过妖神屠杀的场面,不知道它有多强大,以为只是它的魂魄装在一个弱小的妖族身体里,与凡人无异。
实际上,仅仅用一副妖族皮囊的摩络诃也强到可怕,它的化形术,连墨镝的麒麟眼都无法区分真身。
更别说正面对敌。
所以,必须他亲自出马。
“这件事我自有安排。你对摩络诃不熟悉,遇上必定吃亏,先下去吧。”
“是,师父。”
紫菀本来都准备好再次出行,但风笙这么一说,她才发觉自己对摩络诃确实没有更多的了解,习性如何、擅长何种法术、命门又在哪里,她都没有详细了解过。
还是师父考虑周到。
“那……菀儿告退了。”
紫菀退下后,风笙拿着水镜回了飞鸢殿。
水镜中反复重现那个不太清晰的被祭祀者,就是想不起来是谁。
正当他准备从头再看一遍时,书房的门被拉开,风笙迅速把水镜反转按在桌子上。
“进来怎么也不敲门,吓我一跳。”
“我敲了,你没听见。”
墨镝看到他手下的镜子,问:“你刚才是在照镜子?”
“这不是普通的镜子,你自己看吧。”
风笙把水镜递给他,镜中再次出现千年前的画面。
墨镝沉默着看完了,神色凝重。
“谁给你的。”
“紫菀,她去妖界就是为了找摩络诃的踪迹。这是寒鱼氏制作的水镜,里面的内容不会有假。”风笙叹了口气,又说:“我看那献祭之人眼熟,但就是想不起来……”
“碧波潭的水妖。”
墨镝一眼就认出来是何偃,身形和五官是有些变化,但时间过了这么久,有变化不是很正常吗。
“这怎么可能?!”风笙大惊,他们在碧波潭遇到的棺中水妖,怎么会是摩络诃?那明明是一个被妖化的普通人!
风笙对摩络诃的气息太熟悉了,而且又对他用过凤焰,这种接触下,竟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一丝寒凉爬上背脊,如果何偃真的是摩络诃,他肯定当时就知道风笙是谁,也知道墨镝是谁。
但他却伪装成水妖,骗风笙用凤焰给自己解毒,用御水之术让曲江恢复正常,不过是在试探风笙能不能认出来。
现在看来,他真的伪装得很好。
不仅风笙没有察觉到,墨镝也没有看出来他的真面目。
“我去杀了他。”
墨镝一想到当时的情况,也意识到摩络诃的狡诈,他必须马上抓到这个罪魁祸首,让他魂飞魄散。
“等等,你现在不能去!”风笙拦住他。
摩络诃现在的外貌与人族无异,必定会混在人群之中,如果贸然将他抓住,万一牵连到周遭百姓,对他们来说岂不是天降横祸?
墨镝身在冥界,对生死之事早已麻木,再惨烈的死亡和屠戮,亡魂过了黄泉路奈何桥,一碗孟婆汤下去又是一个轮回。
但风笙不能这么想。
他是神界的鹓雏帝君,不能看着凡间血流成河。
“你不想杀他?”
“不,我的意思是,我一个人去找他。摩络诃不是以为他隐藏得很好吗,我会在他放松警惕的时候,将他杀掉。”
风笙决定一个人去,是因为两个人同行太明显,墨镝在抓捕他的化身的时候已经暴露了,实在不宜再次出现。
墨镝始终不放心。
摩络诃附在一个水妖身上,而这个水妖,他们当时都见识过他的妖力有多强。
瞬息之间就可以令江河倒流,还有那让神族法力尽失的水毒……而且摩络诃知道风笙惧水,怎么可能让他再次犯险!
“别去。你的身份、你的弱点他都知道,摩络诃阴险狡诈,他会猜不到你找他是为了什么吗?”墨镝拉住一意孤行的风笙,恳切哀求。
风笙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他怕自己反悔,于是狠了狠心,扯开那双手。
“我会小心。”
说完便朝外走去。
风笙是打定主意要独自面对,他说什么也没用。
指节紧绷地泛白,墨镝气得把桌子一掀。
剧烈的响声横在两人之间,空气瞬间紧张起来。
又是……又是这样!第一次面对摩络诃,风笙就是一个人带兵去了沧海之渊,全军覆灭。用十万忠魂换来摩络诃失去抵御的短暂空隙,这才让神界有了镇压海妖神的机会。
“神界又不止你一个上神,用得着你这么拼了命地去无私奉献?你就不怕这次真的会死吗!”
风笙不假思索:“我不怕。”
这三个字,谁都可以说,只有风笙说出来,他觉得最绝情。
墨镝红着眼,他想忍住,但满脑子都是风笙当初离他而去的背影,他没办法思考别的事。
“我怕。”
风笙全身僵硬地站在门口,双手紧紧攥着发抖,但没有回头。
他在说什么?
他……也会怕吗……
“风笙!你……”
“我现在不想和你吵架。”
如果是平常的小事,他不会在意墨镝怎么和他吵,但这次不一样,他面对的是那个可能会要他命的宿敌。
连他自己都觉得这是一步险棋。
换作是他,也不会同意对方去做这么危险的事,可是他没有别的选择。
他不可能放任一个危险的妖神在凡间游荡坐视不管。
风笙在掌心唤出一朵凤焰,凝聚了世间神火的凤焰,变成一根细线,飞速钻进了墨镝的手腕。
“你不用跟着我,也不要想着来帮我。焰丝锁住了你的关窍,一旦动用法力,就会有蚀骨钻心之痛。”
“……”
“等我回来。”
天一早,紫菀拿了香烛纸钱去给云桁扫墓。
走到山下,却看见墨镝一个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知道在看什么。
紫菀向他行了个礼:“墨先生。”
墨镝微微侧过身,点了个头,算是回应。
明明是个艳阳天,她却觉得身上好冷,就连天色也变得阴沉起来。
下山只有这一条道,紫菀过不去,又不敢开口叫满身怨念的墨镝让路,于是也站在那里。
两人就这么沉默地站着。
站了好一会儿,墨镝可能是站累了,看到她手里的东西,问道:“去扫墓?”
“是啊,回来这么久,我还没给师兄上过香。”
“那怎么还不去?”
“……”
你说呢?你把这条路堵着我过不去啊!!
不过看在师父的面子上,紫菀把话咽了下去,面上依然乖巧可爱,说道:“师兄的衣冠冢就在附近,墨先生是要同去吗?”
紫菀本来只是想委婉地提醒他让路,没想到墨镝真的和她一起去。
衣冠冢前,香火袅袅。
“听说死无全尸的人,连魂魄都是散的,要在奈何桥上等很久呢。师兄,你死得这么惨,也不知道冥界的鬼差会不会为难你……如果你已经转世了,就当我没说……”
紫菀在铜盆里扔着纸钱,眼泪不自觉地开始掉。
那是她最喜欢的人,死前没看上一眼,死后也无法安葬。
下辈子,即使遇见也不可能再认出来了。
墨镝听了一会儿哭坟,又看了看墓碑,手上暗光一现,出现了一本书。他的法力虽然被焰丝锁住,但风笙没有下死手,还是给他留了一部分。
听见哗啦哗啦的翻书声,紫菀转头一看,墨镝手里那本书叫作“生死簿”。
世间魂魄何时生、何时灭都记录在册的生死簿?!
对了!墨镝是鬼仙,想必对冥界的事很熟悉!
紫菀眼中满是崇拜和敬仰:“墨先生墨先生!您是在找师兄的转世吗!能给我看看吗?”
“不能。”
墨镝翻了一会儿生死簿,又疑惑地看向墓碑上的名字。
“死簿上没有这个人。”
紫菀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啊?”
生死簿,分生簿和死簿,生簿上少一人,死簿上则多一人,反之亦然。
“云桁没有死。”
“可是,师父明明说过,师兄是在闭关的时候金丹爆裂而死……”
那场爆炸谁都没在现场,风笙也只看到一片残墟,没有亲眼见到云桁的尸体,可当时确确实实找不到活着的痕迹。
而现在墨镝却说云桁没有死。
她也不知道该信谁。
墨镝收回了生死簿,说道:“我说他没死他就还活着。”
普通的闭关怎么可能会死?
这种话,也只有某些蠢人当真。
墨镝的话毋庸置疑,紫菀当即选择相信他。
“墨先生,既然师兄没死,您可以查到他在哪儿吗?”紫菀眼巴巴地看着他,既有生死簿,又是师父的伴侣,那肯定……
“不知道。”墨镝有些不耐烦,站起身准备回去。
紫菀死皮赖脸地抱住他的大腿,“墨先生!墨先生!不对,师爹师爹师爹——”
师……爹……?
墨镝被这声“师爹”喊得浑身不对劲。
“放开。”
“师兄是师父最喜欢的徒弟了,师爹您也不愿意看着师父伤心的对吧?”紫菀锲而不舍,抱着他的腿不撒手,“师爹……”
“……”
风笙的徒弟私下居然是这样的吗?
脸皮可真厚。
“知道了,你先松开。”
“谢谢师爹!”
“转过去,勿视勿听。”
紫菀立刻转过身捂住耳朵。
墨镝行至三丈外,将面具取下,单手一抚,一道幽冥青火在地面燃起,他将生簿的一页展开,扔进火中。
“明日之内,将这个人的行踪找出来。”
火焰对面传来鬼吏的声音:“是,帝君。”
青火熄灭,墨镝重新戴上面具。
他看了一眼还跪在地上捂着耳朵的紫菀,什么也没说直接走了。
很久,很久。
“师爹,好了没啊?”
紫菀不敢回头,怕看到不该看的,但偷偷听一下应该可以吧?
手掌漏出一条缝,可什么也没听见。
转头一看,空无一人,墨镝不知道都走了多久。
她被耍了!!!
云桁生前住的房间。
一排一排的书典古籍整齐地放在书架上,书籍多是与修行相关,还有许多医、药典,都被翻得很旧。
墨镝一路走过去,看见了一本古籍——《无界之身》。
与其他古籍不同的是,这本书很薄,还被翻烂了。
书中记载了一种奇特的修炼之术:无界行。
顾名思义,穿行六界,无所阻碍。
神界有听天桥,冥界有黄泉道,魔界有血炼狱,这三个地方,肉体凡胎是没有机会进去的,但如果是无界之身,便可以来去自如。
听起来很威风,但世上几乎没有什么人修炼。因为要练成这种功法,修炼的过程很是复杂繁琐,光是天材地宝就耗费无数金山银山,而且这个功法有一个致命的缺陷,修为会在修炼的期间逐渐削减,直至消失。
修为,对于修士来说就是命。
若是在自己的修为消失前练成还好,要是没练成,修为也没了,岂不是和废人一样?
一生的修为,就换一个没多大用处的无界之身。
那修炼无界之身做什么,看风景?
因此这种功法,早就被修行者拉入黑名单。
甚至修行界还有一种说法,如果特别恨一个人,就去骗这个人修炼无界之身。
墨镝把书放了回去。
听说云桁死在闭关里他就觉得蹊跷,一翻生死簿,更加确定了他的想法。
云桁不但没有死,还私自修炼了“无界之身”。
“师爹,你怎么走了也不说一声。”
紫菀气呼呼地进门,其实这倒不是她生气的原因,而是墨镝私自进了云桁的房间。
墨镝像是没有听见,站在书架前,扫视着上面的古籍。
“云桁练了无界之身,这事你知不知道?”
紫菀摇了摇头:“什么无界之身?”
墨镝再次把那本书抽了出来,递给紫菀。
“无界之身是一种特殊的体质,依靠修炼得来。舍弃原身重塑,置死地而后生……”
她皱着眉翻看书册,墨镝见她眉间越来越疑惑,又解释:“简单来说,云桁已经修成了无界之身,而这具身体被他自己转移到了另一处,还未苏醒。”
紫菀心急,这么久了,还未苏醒,莫不是出了意外?
“师爹,我想去找他。若是师父回来了,就麻烦你说一声……”
“自己去?天地之大,你去哪儿找?”墨镝语气淡淡,根本不相信她能找到云桁。
紫菀垂下眼睫,一想到云桁正在某个地方长睡不醒,她就无法心安理得待在南禺山。
“待我找到他,你随我一同去。”
否则风笙回来他不好交代。
紫菀点点头,约定在明日傍晚一同出发。
第二日。
红枫院的莲池旁燃起了青火。
墨镝坐在树下喝茶,生死簿上有名有姓,找起来并不难,但这次搜寻时间比他预计得要慢。
“帝君,属下已经找到此人所在的位置,是在一座古墓中。”
原来是被关在墓里。
“我们本想将古墓捣毁,但墓主人及随葬侍从十分凶残,墓中又下了不少机关,要解开需要不少时间。”
“这种小事都做不好,要你们何用。”
“属下知罪。”
幽冥青火背后,一群阎罗鬼吏胆战心惊地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他们一开始是想把云桁直接带出来,没想到无界之身早已被墓主人盯上,布下层层防卫。万一无界之身在争夺中有损,他们也负不起责任。
见他们不敢辩解,墨镝猜到七八分,决定亲自把云桁带出来。
青火传过来一个袋子,里面装满了各种符纸:千里符、定身符、驱魂符、召唤符、火符、盾符……
千里符也就算了,他现在没有足够的法力日行千里,不过其余的算怎么回事?
他是被锁了法力,但还没弱到进一趟古墓还要靠符咒防身吧……
这些人!到底把他当成什么了?!
一碰就碎的瓷器?!
墨镝一言不发,一掌拍在桌子上,光滑的桌面出现蛛网般细细的裂纹,身上的怒气肉眼可见。
青火那边的身形也跟着颤了颤,声音哆哆嗦嗦:“这些是、是墨夫人吩咐的,属下告退!”
青火瞬间熄灭,阎罗鬼吏们“死”里逃生,暗自庆幸,还好不是面对面,不然他们的脑袋可就要搬家了。
在冥界,当差的鬼不会死。
脑袋搬家,那也是真的搬家。
这几百年来,事情没办好的阎罗鬼吏不知道被这位冥界之主打飞过好多次脑袋,有的落在炼魂池,有的落在九泉,还有落在忘川河底的……现在去冥界看看,还有一群无头鬼在找自己的脑袋。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脑袋,还不是自己的,又丢在一边继续找。
墨镝瞥了一眼那一袋子符咒,抽了两张千里符、一张盾符和几张空白符纸,让紫菀帮他找了一盒朱砂、一支细狼毫。
小刀在掌心划了一下,一溜鲜血顺着掌纹流下来,与朱砂混在一起,墨镝盖上盖子,连同满袋符纸一起给了紫菀。
“这些东西你先收好,之后我会教你怎么用。”
紫菀悄悄看了一眼,目瞪口呆。
她认识袋子里面的东西,都是稀有的符咒。
就算是放在神界兜售,也是价值千金。
就这么给她了?
师爹果然没白叫。
“我记住了。师爹,咱们什么时候走?”
“现在。”
一张盾符贴在他们面前的桌面,立时撑起一个半圆形的透明气墙,此气墙看似薄如蝉翼,实际上坚不可摧,气墙上处处燃着青火,寻常妖魔根本无法近身。再又贴上一张千里符,寻踪千里,瞬息之间就能转移。
“坐稳了。”
紫菀只觉眼前一晃,就到了另一个地方。
还没等看清眼前周遭的情况,就听见砰砰的撞击声。
紫菀定睛一看,是几条黑黢黢的干瘪的断手,从上空落到了气墙上。